宋史 列传第一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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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一百三 脱脱、阿鲁图等

孙觉 弟览 李常 孔文仲 弟武仲 平仲 李周 鲜于侁 顾临 李之纯从弟之仪 王觌 子俊义 马默

孙觉,字莘老,高邮人。

甫冠,从胡瑗受学。

瑗之弟子千数,别其老成者为经社,觉年最少,俨然居其间,众皆推服。

登进士第,调合肥主簿。

岁旱,州课民捕蝗输之官,觉言:"民方艰食,难督以威。 若以米易之,必尽力,是为除害而享利也。"

守悦,推其说下之他县。

嘉佑中,择名士编校昭文书籍,觉首预选,进馆阁校勘。

神宗即位,直集贤院,为昌王记室,王问终身之戒,为陈诸侯之孝,作《富贵二箴》。

擢右正言。

神宗将大革积弊,觉言:"弊政固不可不革,革而当,其悔乃亡。"

神宗称其知理。

尝从容语及知人之难,觉曰:"尧以知人为难,终享其易。 盖知人之要,在于知言。 人主用臣之道,任贤使能而已。 贤能之分既殊,任使之方亦异。 至于所知有限量,所能有彼此,是功用之士也,可以处外而不可以处内,可以责之事而不可责之言。 陛下欲兴太平之治,而所擢数十人者,多有口才,而无实行。 臣恐日浸月长,汇征墙进,充满朝廷之上,则贤人日远,其为患祸,尚可以一二言之哉。 愿观《诗》、《书》之所任使,无速于小利近功,则王道可成矣。"

邵亢在枢府,无所建明,神宗语觉,欲出之,用陈升之以代。

觉退,即奏疏如所言。

神宗以为希旨,夺官两级。

执政曰:"谏官有出外,无降官之理。"

神宗曰:"但降官,自不能住。"

觉连章丐去云:"去岁有罚金御史,今兹有贬秩谏官,未闻罚金贬秩,而犹可居位者。"

乃通判越州,复右正言,徙知通州。

熙宁二年,诏知谏院,同修起居注,知审官院。

王安石早与觉善,骤引用之,将援以为助。

时吕惠卿用事,神宗询于觉,对曰:"惠卿即辩而有才,过于人数等,特以为利之故,屈身于安石,安石不悟,臣窃以为忧。"

神宗曰:"朕亦疑之。"

其后王、吕果交恶。

青苗法行,首议者谓:"《周官》泉府,民之贷者,至输息二十而五,国事之财用取具焉。"

觉奏条其妄,曰:"成周赊贷,特以备民之缓急,不可徒与也,故以国服为之息。 然国服之息;说者不明。 郑康成释经,乃引王莽计羸受息,无过岁什一为据,不应周公取息,重于莽时。 况载师所任地,漆林之征特重,所以抑末作也。 今以农民乏绝,将补耕助敛,顾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国事取具,盖谓泉府所领,若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有买有予,并赊贷之法而举之。 倘专取具于泉府,则冢宰九赋,将安用邪?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 今老臣疏外而不见听,辅臣迁延而不就职,门下执正而不行,谏官请罪而求去。 臣诚恐奸邪之人,结党连伍,乘众情之汹汹,动摇朝廷,钓直干誉,非国家之福也。"

安石览之,怒,觉适以事诣中书,安石以语动之曰:"不意学士亦如此!"始有逐觉意。

会曾公亮言畿县散常平钱,有追呼抑配之扰,安石因请遣觉行视虚实。

觉既受命,复奏疏辞行,且言:"如陈留一县,前后晓示,情愿请钱,卒无一人至者,故陈留不散一钱。 以此见民实不愿与官中相交。 所有体量,望赐寝罢。"

遂以觉为反复,出知广德军,徙湖州。

松江堤没,水为民患。

觉易以石,高丈余,长百里,堤下化为良田。

徙庐州,改右司谏。

以祖母丧求解官,下太常议,不可。

诏知润州,觉已持丧矣。

服除,知苏州,徙福州。

闽俗厚于婚丧,其费无艺。

觉裁为中法,使资装无得过百千。

令下,嫁娶以百数,葬埋之费亦率减什伍。

连徙亳、扬、徐州。

徐多盗,捕得杀人者五,其一仅胜衣,疑而讯之,曰:"我耕于野,与甲遇,强以梃与我,半夜挟我东,使候诸门,不知其它也。"

问吏:"法何如?"曰:"死。"

觉止诛其首,后遂为例。

知应天府,入为太常少卿,易秘书少监。

哲宗即位,兼侍讲,迁右谏议大夫。

时谏官、御史论事有限,毋得越职。

觉请申《唐六典》及天禧诏书,凡发令造事之未便,皆得奏陈。

论宰相蔡确、韩缜进不以德,确自讼有功无罪,觉随所言折之,确竟去。

缜白迁觉给事中,辞曰:"间者,执政畏人议己,则迁官以饵之,愿与缜俱罢。"

逾月,缜去。

进吏部侍郎,领右选,在选万五千员,阙才五之二,至有三年不得调者。

觉请自军功、保甲进者补指使,宗室袒免从员外置,一日得阙数千。

改主左选,请磨勘岁以百人为限。

擢御史中丞,数月,以疾请罢,除龙图阁学士兼侍讲,提举醴泉观,求舒州灵仙观以归。

哲宗遣使存劳,赐白金五百两。

卒,年六十三。

觉有德量,为王安石所逐。

安石退居钟山,觉枉驾道旧,为从容累夕;迨其死,又作文以诔,谈者称之。

绍圣中,以觉为元佑党,夺职追两官。

徽宗即位,复官职。

有《文集》、《奏议》六十卷,《春秋传》十五卷。

弟览。

览字傅师。

擢第,知尉氏县。

有屯将遇下虐,士卒谋因大阅杀之以叛。

览闻之,驰往,士犹群语不顾,览呼谕之曰:"将诚无状,然天子何负汝辈,乃欲致族灭邪?"皆感谢去就列。

屯将徐至,览命吏趣具奏,众意遂安。

神宗壮其材,以为司农主簿。

舒但判寺且兼谏院,欲引览自助,览拒不答。

但怒,用帐籍违事劾之。

出提举利州、湖南常平,改京西转运判官,入为右司员外郎。

荆湖开疆,命往相其便。

览言:"沅州所招溪洞百三十,宜从本郡随事要束,勿建官置戍以为民困。 自诚州至融江口,可通西广盐,以省北道饷馈。"

悉从之。

使还,为河东、河北转运副使,加直龙图阁,历知河中应天府、江淮发运使。

进宝文阁待制,由桂徙广,又改渭州。

夏人入边,檄大将苗履御之,履称疾移告,立按正其罪,窜诸房陵,辕门肃然。

召知开封府,至则拜户部侍郎。

与蔡京论役法不合,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太原。

夏人据横山,并河为寨,秦、晋之路皆塞。

览谋复取葭芦戍,阻险不得前。

夏人数万屯境上,览下令吾兵少,须满五万。

及西夏人闻而济师,览不为动,相持益久,忽令具糗粮,严兵械,曰:"敌至矣!"居数日,果大入,览奋击败之,遂城葭芦而还。

策勋,加枢密直学士。

览虽立边功,议论多触执政,屡遭绌削,历知河南、永兴,徙成都。

辞不行,降为宝文阁待制。

卒,年五十九。

李常,字公择,南康建昌人。

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

既擢第,留所抄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

调江州判官、宣州观察推官。

发运使杨佐将荐改秩,常推其友刘琦,佐曰:"世无此风久矣。"

并荐之。

熙宁初,为秘阁校理。

王安石与之善,以为三司条例检详官,改右正言、知谏院。

安石立新法,常预议,不欲青苗收息。

至是,疏言:"条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议。 至于均输、青苗,敛散取息,傅会经义,人且大骇,何异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见之,遣所亲密谕意,常不为止。

又言:"州县散常平钱,实不出本,勒民出息。"

神宗诘安石,安石请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非谏官体,落校理,通判滑州。

岁余复职,知鄂州,徙湖、齐二州。

齐多盗,论报无虚日。

常得黠盗,刺为兵,使在麾下,尽知囊括处,悉发屋破柱,拔其根株,半岁间,诛七百人,奸无所匿。

徙淮南西路提点刑狱。

元丰六年,召为太常少卿,迁礼部侍郎。

哲宗立,改吏部,进户部尚书。

或疑其少干局,虑不胜任,质于司马光。

光曰:"用常主邦计,则人知朝廷不急于征利,聚敛少息矣。"

常转对,上七事,曰崇廉耻,存乡举,别守宰,废贪赃,审疑狱,择儒师,修役法。

时役法差、免二科未定,常谓:"法无新陈,便民者良;论无彼己,可久者确。 今使民俱出赀则贫者难办,俱出力则富者难堪,各从其愿,则可久尔。"

乃折衷条上之。

赦恩,蠲市易逋负不满二百缗者,常请息过其数亦勿取。

拜御史中丞,兼侍读,加龙图阁直学士。

论取士,请分诗赋、经义为两科,以尽所长。

初,河决小吴,议者欲自孙村口导还故处,及是,役兴,常言:"京东、河北饥困,不宜导河。"

诏罢之。

谏官刘安世以吴处厚缴蔡确诗为谤讪,因力攻确。

常上疏论以诗罪确,非所以厚风俗。

安世并劾常,徙兵部尚书,辞不拜,出知邓州。

徙成都,行次陕,暴卒,年六十四。

有文集、奏议六十卷,《诗传》十卷,《元佑会计录》三十卷。

常长孙觉一岁,始与觉齐名,俱受知于吕公着。

其论议趣舍,大略多同;所终官职又同;其死,先后一夕云。

孔文仲,字经父,临江新喻人。

性狷直,寡言笑,少刻苦问学,号博洽。

举进士,南省考宫吕夏卿,称其词赋赡丽,策论深博,文势似荀卿、杨雄,白主司,擢第一。

调余杭尉。

恬介自守,不事请谒。

转运使在杭,召与议事,事已,驰归,不诣府。

人问之,曰:"吾于府无事也。"

再转台州推官。

熙宁初,翰林学士范镇以制举荐,对策九千余言,力论王安石所建理财、训兵之法为非是,宋敏求第为异等。

安石怒,启神宗,御批罢归故官。

齐恢、孙固封还御批,韩维、陈荐、孙永皆力言文仲不当黜,五上章,不听。

范镇又言:"文仲草茅疏远,不识忌讳。 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为圣明之累。"

亦不听。

苏颂叹曰:"方朝廷求贤如饥渴,有如此人而不见录,岂其论太高而难合邪,言太激而取怨邪?"

吴充为相,欲置之馆阁,又有忌之者,仅得国子直讲。

学者方用王氏经义进取,文仲不习其书,换为三班主簿,出通判保德军。

时征西夏,众数十万皆道境上,久不解,边人厌苦。

文仲陈三不便,曰:"大兵未出,而丁夫预集;河东顾夫,劳民而损费;诸路出兵,首尾不相应。 虞、夏、商、周之盛,未尝无外侮,然怀柔制御之要,不在彼而在此也。"

元佑初,哲宗召为秘书省校书郎,进礼部员外郎。

有言:"皇族唯杨、荆二王得称皇叔,余宜各系其祖,若唐人称诸王孙之比。"

文仲曰:"上新即位,宜广敦睦之义,不应疏间骨肉。"

议遂寝。

迁起居舍人,擢左谏议大夫。

日食七月朔,上疏条五事,曰邪说乱正道,小人乘君子,远服侮中国,斜封夺公论,人臣轻国命,宜察此以消厌兆祥。

论青苗、免役,首困天下,保甲、保马、茶盐之法,为遣螫留蠹。

改中书舍人。

三年,同知贡举。

文仲先有寒疾,及是,昼夜不废职。

同院以其形瘵,劝之先出,或居别寝。

谢曰:"居官则任其责,敢以疾自便乎!"于是疾益甚,还家而卒,年五十一。

士大夫哭之皆失声。

苏轼拊其柩曰:"世方嘉软熟而恶峥嵘,求劲直如吾经父者,今无有矣!"诏厚恤其家,命弟平仲为江东转运判官,视其葬。

初,文仲与弟武仲、平仲皆以文声起江西,时号"三孔"。

后追贬梅州别驾。

元符末,复其官。

有文集五十卷。

武仲字常父。

幼力学,举进士,中甲科。

调谷城主簿,选教授齐州,为国子直讲。

丧二亲,毁瘠特甚,右肱为不举。

元佑初,历秘书省正字、校书,集贤校理,著作郎,国子司业。

尝论科举之弊,诋王氏学,请复诗赋取士。

又欲罢大义,而益以诸经策,御试仍用三题。

进起居郎兼侍讲迩英殿,除起居舍人,数月,拜中书舍人,直学士院。

初,罢侍从转对,专责以论思。

武仲言:"苟不持之以法,则言与不言,将各从其意。 愿轮二人次对。"

时议祠北郊,久不决。

武仲建用纯阴之月亲祠,如神州地祗。

擢给事中,迁礼部侍郎,以宝文阁待制知洪州。

请:"从臣为州者,杖以下公坐止劾官属,俟狱成,听大理约法,庶几刑不逮贵近,又全朝廷体貌之意。"

遂着为令。

徙宣州,坐元佑党夺职,居池州。

卒,年五十七。

元符末,追复之。

所着《诗书论语说》、《金华讲义》、《内外制》、《杂文》共百余卷。

平仲字义甫。

登进士第,又应制科。

用吕公着荐,为秘书丞、集贤校理。

文仲卒,归葬南康。

诏以平仲为江东转运判官护葬事,提点江浙铸钱、京西刑狱。

绍圣中,言者诋其元佑时附会当路,讥毁先烈,削校理,知衡州。

提举董必劾其不推行常平法,陷失官米之直六十万,置狱潭州。

平仲疏言:"米贮仓五年半,陈不堪食,若非乘民阙食,随宜泄之,将成弃物矣。 倘以为非,臣不敢逃罪。"

乃徙韶州。

又坐前上书之故,责惠州别驾,安置英州。

徽宗立,复朝散大夫,召为户部、金部郎中,出提举永兴路刑狱,帅鄜延、环庆。

党论再起,罢,主管衮州景灵官,卒。

平仲长史学,工文词,着《续世说》、《绎解稗》、《诗戏》诸书传于世。

李周,字纯之,冯翊人。

登进士第,调长安尉。

岁饥,官为粥以食饿者,民坌集不可禁,县以属周,周设梐枑,间老少男女,无一乱者。

都巡检赵瑜诘盗南山,诸尉皆属焉,瑜悍急,多行无礼,独于周不敢肆。

转洪洞令。

民有世绝而官录其产者,其族晚得遗券,周取以还之。

郡吏咎周,周曰:"利民,所以利国也。"

县之南有涧,支流湓入,岁赋菑楗,调徒遏之。

周始筑新堤,民不告病。

改知云安县,蠲盐井之征且百万。

通判施州。

州介群獠,不习服牛之利,为辟田数千亩,选谪戍知田者,市牛使耕,军食赖以足。

司马光将荐为御史,欲使来见,周曰:"司马公之贤,吾固愿见,但闻荐而往,所谓‘呈身御史’也。"

卒不往。

神宗诏近臣举士,孙固以周闻。

神宗召对,谓曰:"知卿不游权门,识今执政乎?"对曰:"不识也。"

"识司马光乎?"曰:"不识也。"

访御边之术,曰:"四边,手足尔。 若疲中国以勤远略,致百姓穷困,聚为盗贼,惧成腹心之忧。"

神宗颔之,翼日,语固曰:"李周,朴忠之士也。 朕且以为御史。"

执政意其异己,请试以事。

除提点京西刑狱。

时方兴水利,或请酾湍河为六渠,以益钳庐陂水,度用工八十万。

周曰:"湍河原高委下,捍以堤,犹患决溢,若又导之,必致为害。"

乃疏言:"渠成未可必,而费已不赀。 盍姑凿其一而试之,倘可以足用,行之。"

渠卒无功。

明年,河溢,邓城几没,始思其议。

竟以直道罢,判西京国子监。

慈圣后复士,庀职陵下,中贵人至者旁午,次舍帟幕,竞为华靡。

周曰:"臣子执丧,不能寝苫枕块,奈何又从而侈乎?"讫役,山陵使第功载,人人自言,周独否。

哲宗立,召为职方郎中。

朝廷议和西夏,畀以侵地,至欲弃兰州。

周曰:"陇右故为唃氏所有,常为吾藩篱。 今唃氏破灭,若弃之,必归夏人。 彼以区区河南,百年为勍敌,苟益以河湟,是尽得吐蕃之地,非秦、蜀之利也。"

遂不果弃。

迁太常少卿、秘书少监,以直龙图阁为陕西转运使,复入为太常少卿,进权工部侍郎,旋以集贤院学士知邠州,恩礼如待制。

徙凤翔府、河中府、陕州,提举崇福宫,改集贤殿修撰。

卒年八十。

绍圣中,追贬贺州别驾,后复旧职。

周自为小官,沉晦自匿,未尝私谒执政,有公事,公诣中书白之。

薛向使三司,欲辟为属,及相见,卒不敢言,退而叹曰:"若人未易屈也。"

以是不偶于世。

鲜于侁,字子骏,阆州人。

唐剑南节度使叔明裔孙也。

性庄重,力学。

举进士,为江陵右司理参军。

庆历中,天下旱,诏求言。

侁推灾变所由兴,又条当世之失有四,其语剀切。

唐介与同乡里,称其名于上官,交章论荐。

侁盛言左参军李景阳、枝江令高汝士之美,乞移与之,介益以为贤。

调黟令,摄治婺源。

奸民汪氏富而狠,横里中,因事抵法,群吏罗拜曰:"汪族败前令不少,今不舍,后当诒患。"

侁怒,立杖之,恶类屏迹。

通判绵州。

绵处蜀左,吏狃贪成风,至课卒伍供薪炭、刍豆,鬻果蔬多取赢直。

侁一切弗取,郡守以下效之。

赵抃\使蜀,荐于朝,未及用。

从何郯辟,签书永兴军判官。

万年令不任职,系囚累百,府使往治,数日,空其狱。

神宗诏求直言,侁为蔡河拨发,应诏陈十六事,神宗爱其文。

诏近臣举所知,范镇以人先应选,除利州路转运判官。

初,王安石居金陵,有重名,士大夫期以为相。

侁恶其沽激要君,语人曰:"是人若用,必坏乱天下。"

至是,乃上书论时政,曰:"可为忧患者一,可为太息者二,其它逆治体而召民怨者,不可概举。"

其意专指安石。

安石怒,毁短之。

神宗曰:"侁有文学,可用。"

安石曰:"陛下何以知之?"神宗曰:"有章奏在。"

安石乃不敢言。

初,助役法行,诏诸路各定所役缗钱。

利州转运使李瑜定四十万,侁争之曰:"利州民贫地瘠,半此可矣。"

瑜不从,各以其事闻。

时诸路役书皆未就,神宗是侁议,谕司农曾布使颁以为式。

因黜瑜,而升侁副使,仍兼提举常平。

部民不请青苗钱,安石遣吏廉按,且诘侁不散之故。

侁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民自不愿,岂能强之哉!"左藏库使周永懿守利州,贪虐不法,前使者畏其凶,莫敢问。

侁捕械于狱,流之衡湘,因请更以文臣为守,并易班行领县事。

凡居部九年,治所去阆中近,姻戚旁午,待之无所私,各得其欢心。

苏轼称侁上不害法,中不废亲,下不伤民,以为"三难"。

二税输绢绵,侁奏听民以畸零纳直。

其后有李元辅者,辄变而多取之,父老流涕曰:"老运使之法,何可改?"盖侁之侄师中亦居是职,故称"老"以别之。

徙京东西路。

河决澶渊,议欲勿塞,侁言:"东州汇泽惟两泺,夏秋雨淫,犹溢而害,若纵大河注其中,民为鱼矣。"

作《议河书》上之,神宗嘉纳。

后两路合为一,以侁为转运使。

时王安石、吕惠卿当路,正人多不容。

侁曰:"吾有荐举之权,而所列非贤,耻也。"

故凡所荐如刘挚、李常、苏轼、苏辙、刘分文、范祖禹,皆守道背时之士。

元丰二年召对,命知扬州。

神宗曰:"广陵重镇,久不得人,今朕自选卿往,宜善治之。"

苏轼自湖州赴狱,亲朋皆绝交。

道扬,侁往见,台吏不许通。

或曰:"公与轼相知久,其所往来书文,宜焚之勿留,不然,且获罪。"

人先曰:"欺君负友,吾不忍为,以忠义分谴,则所愿也。"

为举吏所累,罢主管西京御史台。

哲宗立,念东国困于役,吴居厚掊敛虐害,窜之,复以侁使京东。

司马光言于朝曰:"以侁之贤,不宜使居外。 顾齐鲁之区,凋敝已甚,须侁往救之,安得如侁百辈,布列天下乎?"士民闻其重临,如见慈父母。

召为太常少卿。

侍从议神宗庙配享,有欲用王安石、吴充者,侁曰:"先朝宰相之贤,谁出富弼右?"乃用弼。

拜左谏议大夫。

侁见哲宗幼冲,首言君子小人消长之理甚备。

又言:"制举,诚取士之要,国朝尤为得人。 王安石用事,讳人诋訾新政,遂废其科。 今方搜罗俊贤,廓通言路,宜复六科之旧。"

又乞罢大理狱,许两省、谏官相往来,减特奏名举人,严出官之法,京东盐得通商,复三路义勇以宽保甲,罢戎、泸保甲以宽民力,事多施行。

在职三月,以疾求去。

除集贤殿修撰、知陈州。

诏满岁进待制。

居无何,卒,年六十九。

侁刻意经术,着《诗传》、《易断》,为范镇、孙甫推许。

孙复与论《春秋》,谓今学者不能如之。

作诗平澹渊粹,尤长于《楚辞》,苏轼读《九诵》,谓近屈原、宋玉,自以为不可及也。

顾临,字子敦,会稽人。

通经学,长于训诂。

皇佑中,举说书科,为国子监直讲,迁馆阁校勘、同知礼院。

熙宁初,神宗以临喜论兵,诏编《武经要略》。

初命都副承旨提举,神宗谓临馆职,改提举曰馆干。

且召临问兵,对曰:"兵以仁义为本,动静之机,安危所系,不可轻也。"

因条十事以献。

出权湖南转运判官,提举常平。

议事戾执政意,罢归。

改同判武学,进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请知颖州。

入为吏部郎中、秘书少监,以直龙图阁为河东转运使。

元佑二年,擢给事中。

朝廷方事回河,拜临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

于是,翰林学士苏轼与李常、王古、邓温伯、孙觉、胡宗愈言:"临资性方正,学有根本,慷慨中立,无所回挠。 自处东省,封驳论议,凛然有古人之风。 侥幸之流,侧目畏惮。 忽去朝廷,众所嗟惜,宜留置左右,以补阙遗,别选深知河事者往使河北。"

谏议大夫梁焘亦言:"都漕之职,在外岂无其人,在朝求如临者,恐不易得。"

皆不报。

临至部,请因河势回使东流。

复以给事中召还。

历刑、兵、吏三部侍郎兼侍读,为翰林学士。

绍圣初,以龙图阁学士知定州,徙应天、河南府。

中人梁惟简坐尝事宣仁太后得罪,过洛,转运使郭茂恂徇时宰意,劾临与之宴集,夺职知歙州,又以附会党人,斥饶州居住。

卒,年七十二。

徽宗立,追复之。

李之纯,字端伯,沧州无棣人。

登进士第。

熙宁中,为度支判官、江西转运副使。

御史周尹劾广西提点刑狱许彦先受邕吏金,命之纯往究其端,乃起于出婢之口。

之纯以为芜俚之言,不治,彦先得免。

徙成都路转运使。

成都岁发官米六千石,损直与民,言者谓惠民损上,诏下其议。

之纯曰:"蜀郡人恃此为生百年,奈何一旦夺之。"

事遂已。

秩满复留,凡数岁,始还朝。

神宗劳之曰:"遐方不欲数易大吏,使剑外安靖,年谷屡丰,以彰朝廷绥远之意,汝知之乎?"以为右司郎中,转太仆卿。

元佑初,加直龙图阁、知沧州,召为户部侍郎。

未至,改集贤殿修撰、河北都转运使,进宝文阁待制、知瀛州。

俄以直学士知成都府,还为户部,三迁御史中丞。

建言:"朝廷事下六部,但随省吏视其前后批,以制缓急之序,是为胥吏颛处命令也。 若大臣不暇省,宜令列曹长贰随其所承,当行即行,当止即止,必禀而后决,毋拘于文,则吏不得舞权,而下情达矣。"

又言:"众贤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 燮理阴阳,辅相之职。 间者,国论稍亏雍睦,语言播传,动系观望,不可以不谨。"

董敦逸、黄庆基论苏轼托词命以毁先帝,苏辙以名器私所亲,皆以临司罢,之纯疏其诬罔,乃更黜之。

以疾,改工部尚书。

绍圣中,刘拯劾其阿附辙,出知单州。

卒,年七十五。

从弟之仪。

之仪字端叔。

登第几三十年,乃从苏轼于定州幕府。

历枢密院编修官,通判原州。

元符中,监内香药库。

御史石豫言其尝从苏轼辟,不可以任京官,诏勒停。

徽宗初,提举河东常平。

坐为范纯仁遗表,作行状,编管太平,遂居姑熟,久之,徙唐州,终朝请大夫。

之仪能为文,尤工尺牍,轼谓入刀笔三昧。

王觌,字明叟,泰州如皋人。

第进士。

熙宁中,为编修三司令式删定官。

不乐久居职,求润州推官。

二浙旱,郡遣吏视苗伤,承监司风旨,不敢多除税。

觌受檄覆按,叹曰:"旱势如是,民食已绝,倒廪赡之,犹惧不克济,尚可责以赋邪?"行数日,尽除之。

监司怒,捃摭百出。

会朝廷遣使振贷,觌请见,为言民间利病。

使者喜,归荐之,除司农寺主簿,转为丞。

司农时为要官,进用者多由此选。

觌拜命一日,即求外,韩绛高其节,留检详三司会计。

绛出颖昌,辟签书判官。

坐在润公阙免,屏居累年,起为太仆丞,徙太常。

哲宗立,吕公着、范纯仁荐其可大任,擢右正言,进司谏。

上疏言:"国家安危治乱,系于大臣。 今执政八人,而奸邪居半,使一二元老,何以行其志哉?"因极论蔡确、章惇、韩缜、张璪朋邪害正。

章数十上,相继斥去。

又劾窜吕惠卿。

朝论以大奸既黜,虑人情不安,将下诏慰释之,且戒止言者。

觌言:"诚出于此,恐海内有识之士,得以轻议朝廷。 舜罪四凶而天下服,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治。 当是之时,不闻人情不安,亦不闻出命令以悦其党也。 盖人君之所以御下者,黜陟二柄而已。 陟一善而天下之为善者劝,黜一恶而天下之为恶者惧。 岂以为恶者惧而朝廷亦为之惧哉?诚为陛下惜之。"

觌言虽切,然不能止也。

夏主新立,有轻中国心。

觌曰:"小羌窥我厌兵,故桀骜若是。 然所当忧者,不在今秋而在异日,所当谨者,不在边备而在庙谟。 翕张取予之权,必持重而后可。"

洮东擒鬼章,槛至阙下,觌曰:"老羌虽就擒,其子统众如故,疆土种落未减于前,安可遽戮以贾怨。 宜处之洮、岷、秦、雍间,以示含容好生之德,离其石交而坏其死党。"

又言:"今民力凋瘵,边费亡极,不可不深为之计。"

于是疏将帅非其人者请易之,茶盐之害民者请革之,至逋债、振瞻、赋敛、科须,皆指陈其故。

差役法复行,觌以为:"朝廷意在便民,而议者遂谓免役法无一事可用。 夫法无新旧,惟善之从。"

因采掇数十事于差法有助可以通行者上之。

遂论青苗之害,乞尽罢新令,而复常平旧法,曰:"聚敛之臣,惟知罔利自媒,不顾后害。 以国家之尊,而与民争锥刀之利,何以示天下?"又言:"刑罚世轻世重。 熙宁大臣,谓刑罚不重,则人无所惮。 今法令已行,可以适轻之时,愿择质厚通练之士,载加芟正。"

于是置局编汇,俾觌预焉。

大抵皆用中典,《元佑敕》是也。

神宗复唐制,谏官分列两省。

至是,大臣议徙之外门,而以其直舍为制敕院,名防漏泄,实不欲使与给舍相通。

觌争之曰:"制敕院,吏舍也。 夺谏省以广吏舍,信胥吏而疑诤臣,何示不广也。"

乃不果徙。

觌在言路,欲深破朋党之说。

朱光庭讦苏轼试馆职策问,吕陶辩其不然,遂起洛、蜀二党之说。

觌言:"轼之辞,不过失轻重之体尔。 若悉考同异,深究嫌疑,则两岐遂分,党论滋炽。 夫学士命词失指,其事尚小;使士大夫有朋党之名,大患也。"

帝深然之,置不问。

寻改右司员外郎,未几,拜侍御史、右谏议大夫。

坐论尚书右丞胡宗愈,出知润州,加直龙图阁、知苏州。

州有狡吏,善刺守将意以挠权,前守用是得讥议。

觌穷其奸状,置于法,一郡肃然。

民歌咏其政,有"吏行水上,人在镜心"之语。

徙江、淮发运使,入拜刑、户二部侍郎,与丰稷偕使辽,为辽人礼重。

绍圣初,以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蜀地膏腴,亩千金,无闲田以葬,觌索侵耕官地,表为墓田。

江水贯城中为渠,岁久湮塞,积苦霖潦而多水灾,觌疏治复故,民德之,号"王公渠"。

徙河阳,贬少府少监,分司南京,又贬鼎州团练副使。

徽宗即位,还故职,知永兴军。

过阙,留为工部侍郎,迁御史中丞。

改元诏下,觌言:"‘建中’之名,虽取皇极。 然重袭前代纪号,非是,宜以德宗为戒。"

时任事者多乖异不同,觌言:"尧、舜、禹相授一道,尧不去四凶而舜去之,尧不举元凯而舜举之,事未必尽同;文王作邑于丰而武王治镐,文王关市不征,泽梁无禁,周公征而禁之,不害其为善继、善述。 神宗作法于前,子孙当守于后。 至于时异事殊,须损益者损益之,于理固未为有失也。"

当国者忿其言,遂改为翰林学士。

日食四月朔,帝下诏责躬,觌当制,有"惟德弗类,未足以当天心"之语,宰相去之,乃力请外。

以龙图阁学士知润州,徙海州,罢主管太平观,遂安置临江军。

觌清修简澹,人莫见其喜愠。

持正论始终,再罹谴逐,不少变。

无疾而卒,年六十八。

绍兴初,追复龙图阁学士。

从子俊义。

俊义字尧明。

游学京师,资用乏,或荐之童贯,欲厚聘之,拒不答。

林灵素设讲席宝菉宫,诏两学选士问道。

车驾将临视推恩,司成以俊义及曹伟应诏,俊义辞焉。

人曰:"此显仕捷径也,不可失。"

俊义曰:"使辞不获命,至彼亦不拜。 倘见困辱,则以死继之。"

逮至讲所,去御幄跬步,内侍呼姓名至再,俊义但望幄致敬,不肯出;次呼曹伟,伟回首,俊义目之,亦不出。

既罢,皆为之惧,俊义处之恬然。

以太学上舍选,奏名列其下,徽宗亲程其文,擢为第一。

及赐第,望见容貌甚伟,大说,顾侍臣曰:"此朕所亲擢也,真所谓‘俊义’矣。 自古未有人主自为主司者,宜即超用。"

蔡京邀使来见,曰:"一见我,左右史可立得。"

俊义不往,仅拜国子博士。

居二年,乃得改太学博士。

郓王谒先圣,有司议诸生门迎。

俊义曰:"此岂可施于人臣哉?礼如见宰相足矣。"

乃序立敦化堂下,及王至,犹辞不敢当。

进吏部员外郎。

尝入对,帝问:"卿知前所以亲擢乎?盖主司之意不一,是以天子自提文衡也。 卫肤敏、吴安国今安在?"具以对,即召为馆职,而迁俊义右司员外郎。

为王黼所恶,以直秘阁知岳州。

卒,年四十七。

俊义与李祁友善,首建正论于宣和间。

当是时,诸公卿稍知分别善恶邪正,两人力也。

祁字肃远,亦知名士,官不显。

马默,字处厚,单州成武人。

家贫,徒步诣徂徕从石介学。

诸生时以百数,一旦出其上。

既而将归,介语诸生曰:"马君他日必为名臣,宜送之山下。"

登进士第,调临濮尉,知须城县。

县为郓治所,郓吏犯法不可捕,默趋府,取而杖之客次,阖府皆惊。

曹佾守郓,心不善也,默亦不为屈。

后守张方平素贵,掾属来前,多闭目不与语。

见默白事,忽开目熟视久之,尽行其言,自是诿以事。

治平中,方平还翰林,荐为监察御史裹行,遇事辄言无顾。

方平间遣所亲儆之曰:"言太直,得无累举者乎?"默谢曰:"辱知之深,不敢为身谋,所以报也。"

时议尊崇濮安懿王,台谏吕诲等力争以为不可,悉出补外。

默请还之,不报。

遂上言:"濮王生育圣躬,人谁不知。 若称之为亲,义无可据,名之不正,失莫大焉。 愿蔽自宸心,明诏寝罢,以感召和气,安七庙之神灵,是一举而众善随之也。"

又言:"致治之要,求贤为本。 仁宗以官人之权,尽委辅相,数十年间,贤而公者无几。 官之进也,不由实绩,不自实声,但趋权门,必得显仕。 今待制以上,数倍祖宗之时,至谋一帅臣,则协于公议者十无三四。 庶僚之众,不知几人,一有难事,则曰无人可使。 岂非不才者在上,而贤不肖混淆乎?愿陛下明目达聪,务既其实,历试而超升之,以幸天下。"

刑部郎中张师颜提举诸司库务,绳治不法,众吏惧摇,飞语谗去之。

默力陈其故,以为:"恶直丑正,实繁有徒。 今将去积年之弊,以兴太平,必先官举其职。 宜崇奖师颜,厉以忠勤,则尸素括囊之徒,知所劝矣。"

西京会圣宫将创仁宗神御殿,默言:"事不师古,前典所戒。 汉以诸帝所幸郡国立庙,知礼者非之。 况先帝未尝幸洛,而创建庙祀,实乖典则。 愿以礼为之节,义为之制,亟止此役,以章清静奉先之意。"

会地震河东、陕西郡,默以为阴盛,虑为边患,宜备之。

后数月,西夏果来侵。

神宗即位,以论欧阳修事,通判怀州。

上疏陈十事:一曰揽威权,二曰察奸佞,三曰近正人,四曰明功罪,五曰息大费,六曰备凶年,七曰崇俭素,八曰久任使,九曰择守宰,十曰御边患。

揽威权,则天子势重,而大臣安矣;察奸佞,则忠臣用,而小人不能幸进矣;近正人,则谏诤日闻,而圣性开明矣;明功罪,则朝廷无私,而天下服矣;息大费,则公私富,而军旅有积矣;备凶年,则大恩常施,而祸乱不起矣;崇俭素,则自上化下,而民朴素矣;久任使,则官不虚授,而职事举矣;择守宰,则庶绩有成,而民受赐矣;御边患,则四远畏服,而中国强矣。

除知登州。

沙门岛囚众,官给粮者才三百人,每益数,则投诸海。

砦主李庆以二年杀七百人,默责之曰:"人命至重,恩既贷其生,又从而杀之,不若实时死乡里也。 汝胡不以乏粮告,而颛杀之如此?"欲按其罪,庆惧,自缢死。

默为奏请,更定《配岛法》凡二十条,溢数而年深无过者移登州,自是多全活者。

其后苏轼知登州,父老迎于路曰:"公为政爱民,得如马使君乎?"

徙知曹州,召为三司盐铁判官。

以默与富弼善,且论新法不便,出知济、衮二州。

还,提举三司帐司。

为神宗言用兵形势,及指画河北山川道里,应对如流。

神宗喜,将用之,大臣滋不悦,以提点京东刑狱。

默性刚严疾恶,部吏有望风投檄去者。

金乡令以贿着,其父方执政,诒书曰:"马公素刚,汝有过,将不免。"

令惧,悉取不义之物焚撤之。

改广西转运使,会安化等蛮岁饥内寇,默上平蛮方略,以为"胜负不在兵而在将。 富良宵遁,郭逵怯懦;邕城陷没,苏缄老谬;归仁铺覆军,陈曙先走;昆仑关丧师,张守节不战,侬智高破亡,因狄青之智勇;欧希范之诛灭,乃杜杞之方略,此足验矣。"

以疾求归,知徐州。

属城利国监苦吴居厚之虐,默皆革之。

召为司农少卿。

司马光为相,欲尽修祖宗法,问默以复乡差衙前法如何?默曰:"不可。 如常平,自汉为良法,岂宜尽废?去其害民者可也。"

其后役人立为一州一县法,常平提举官省归提刑司,颇自默发之。

除河东转运使。

时议弃葭芦、吴堡二砦,默奏控扼险阻,敌不可攻,弃之不便。

由是二砦得不弃。

移衮州,请褒录石介后,诏官其孙。

东州荐饥,流民大集,所振活数万计。

入拜卫尉卿,权工部侍郎,转户部。

告老,以宝文阁待制复知徐州,改河北都转运使。

初,元丰间,河决小吴,因不复塞,纵之北流。

元佑议臣以为东流便,水官遂与之合。

默与同时监司上议,以北流为便。

御史郭知章复请从东流,于是作东西马头,约水复故道,为长堤壅河之北流者,劳费甚大。

明年,复决而北,竟不能使之东。

久之,告老,提举鸿庆宫。

绍圣时,坐附司马光,落待制致仕。

元符三年,复之。

卒,年八十。

绍兴中,以其子纯请,赠开府仪同三司,加赠太保。

论曰:《诗》云:"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王安石之为相,可谓致天下之争,而君心不宁矣。

孙觉、李常力诤新法,宁失故人之意,毅然去之而无悔,贤哉。

孔文仲之策制科,以微官慷慨论事,言虽不听,而名彻上聪。

安石既斥其人,又废其科,何迁怒之甚耶!鲜于侁早识安石败事,与吕诲同见几先。

马默用张方平荐为御史,至于尽言而不讳,方平止之而不听,斯为不负知己矣。

李周之耿介,顾临之用兵,李之纯、王觌再黜而不改其正,亦足以见一时之多贤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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