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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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一百二 脱脱、阿鲁图等

元绛 许将 邓润甫 林希 弟旦 蒋之奇 陆佃 吴居厚 温益

元绛,字厚之,其先临川危氏。

唐末,曾祖仔倡聚众保乡里,进据信州,为杨氏所败,奔杭州,易姓曰元。

祖德昭,仕吴越至丞相,遂为钱塘人。

绛生而敏悟,五岁能作诗,九岁谒荆南太守,试以三题,上诸朝,贫不能行。

长,举进士,以廷试误赋韵,得学究出身。

再举登第,调江宁推官,摄上元令。

民有号王豹子者,豪占人田,略男女为仆妾,有欲告者,则杀以灭口。

绛捕置于法。

甲与乙被酒相殴击,甲归卧,夜为盗断足。

妻称乙,告里长,执乙诣县,而甲已死。

绛敕其妻曰:"归治而夫丧,乙已伏矣。"

阴使信谨吏迹其后,望一僧迎笑,切切私语。

绛命取僧系庑下,诘妻奸状,即吐实。

人问其故,绛曰:"吾见妻哭不哀,且与伤者共席而襦无血污,是以知之。"

安抚使范仲淹表其材,知永新县。

豪子龙聿诱少年周整饮博,以技胜之,计其赀折取上腴田,立券。

久而整母始知之,讼于县,县索券为证,则母手印存,弗受。

又讼于州,于使者,击登闻鼓,皆不得直。

绛至,母又来诉,绛视券,呼谓聿曰:"券年月居印上,是必得周母他牍尾印,而撰伪券续之耳。"

聿骇谢,即日归整田。

知通州海门县。

淮民多盗贩盐,制置使建言,满二十斤者皆坐徒。

绛曰"海滨之人,恃盐以为命,非群贩比也。"

笞而纵之。

擢江西转运判官、知台州。

州大水冒城,民庐荡析。

绛出库钱,即其处作室数千区,命人自占,与期三岁偿费,流移者皆复业。

又甓其城,因门为闸,以御湍涨,后人守其法。

入为度支判官。

侬智高叛岭南,宿军邕州而岁漕不足。

绛以直集贤院为广东转运使,建濒江水砦数十,以待逋寇;缮治十五城,楼堞械器皆备,军食有余。

以功迁工部郎中,历两浙、河北转运使,召拜盐铁副使,擢天章阁待制、知福州,进龙图阁直学士,徙广、越、荆南,为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拜三司使、参知政事。

数请老,神宗命其子耆宁校书崇文院,慰留之。

会太学虞蕃讼博士受贿,事连耆宁,当下狱。

绛请上还职禄,而容耆宁即于讯外,从之。

于是御史至第薄责绛,绛一不自辨,罢知亳州。

入辞,帝谓曰:"朕知卿,一岁即召矣。 卿意欲陈诉乎?"绛谢罪,愿得颖,即以为颖州。

明年,加资政殿学士、知青州,过都,留提举中太一宫,力疾入谒,曰:"臣疾惫子弱,倘一旦不幸死,则遗骸不得近先人丘墓。"

帝恻然曰:"朕为卿办襄,虽百子何以加。"

诏毋多拜,乘舆行幸勿扈从。

又明年,以太子少保致仕。

绛所至有威名,而无特操,少仪矩。

仕已显,犹谓迟晚。

在翰林,谄事王安石及其子弟,时论鄙之。

然工于文辞,为流辈推许。

景灵宫作神御十一殿,夜传诏草《上梁文》,迟明,上之。

虽在中书,而蕃夷书诏,犹多出其手。

既得谢,帝眷眷命之曰:"卿可营居京师,朕当资币金,且便耆宁仕进。"

绛曰:"臣有田庐在吴,乞归鬻之,即筑室都城,得望属车之尘,幸矣。 敢冀赐邪。"

既行,追继白金千两,敕以蚤还。

绛至吴逾岁,以老病奏,恐不能奉诏。

三年而薨,年七十六。

赠太子少师,谥曰章简。

许将字冲元,福州闽人。

举进士第一。

欧阳修读其赋,谓曰:"君辞气似沂公,未可量也。"

签书昭庆军判官,代还,当试馆职,辞曰:"起家为官,本代耕尔,愿以守选余日,读所未见书。"

宰相善其志,以通判明州。

神宗召对,除集贤校理、同知礼院,编修中书条例。

自太常丞当转博士,超改右正言;明日,直舍人院;又明日,判流内铨:皆神宗特命,举朝荣之。

初,选人调拟,先南曹,次考功。

综核无法,吏得缘文为奸,选者又不得诉长吏。

将奏罢南曹,辟公舍以待来诉者,士无留难。

进知制诰,特敕不试而命之。

契丹以兵二十万压代州境,遣使请代地,岁聘之使不敢行,以命将。

将入对曰:"臣备位侍从,朝廷大议不容不知。 万一北人言及代州事,不有以折之,则伤国体。"

遂命将诣枢密院阅文书。

及至北境,居人跨屋栋聚观,曰:"看南朝状元。"

及肄射,将先破的。

契丹使萧禧馆客,禧果以代州为问,将随问随答。

禧又曰:"界渠未定,顾和好体重,吾且往大国分画矣。"

将曰:"此事,申饬边臣岂不可,何以使为?"禧惭不能对。

归报,神宗善之,以将知审官西院、直学士院、判尚书兵部。

时河北保甲、陕西河东弓箭社、闽楚枪仗手虽有名籍,其多少与年月不均,以致阅按无法,将一切整摄之。

进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为同进所忌。

会治太学虞蕃讼,释诸生无罪者,蔡确、舒但因陷之,逮其父子入御史府,逾月得解,黜知蕲州。

明年,以龙图阁待制起知秦州,改扬州,又改郓州。

上元张灯,吏籍为盗者系狱,将曰:"是绝其自新之路也。"

悉纵遣之,自是民无一人犯法,三圄皆空。

父老叹曰:"自王沂公后五十六年,始再见狱空耳。"

郓俗士子喜聚肆以谤官政,将虽弗禁,其俗自息。

召为兵部侍郎。

上疏言:"兵措于形势之内,最彰而易知;隐于权用之表,最微而难能。 此天下之至机也。 是以治兵有制,名虽不同,从而横之,方而圆之,使万众犹一人;车马有数,用虽不同,合而分之,散而敛之,取四方犹跬步;制器有度,工虽不同,左而右之,近而远之,运众算犹掌握。 非天下之至神,孰能与此?"又条奏八事,以为"兵之事有三:曰禁兵,曰厢兵,曰民兵。 马之事有三:曰养马,曰市马,曰牧马。 兵器之事有二:曰缮作,曰给用。"

及西方用兵,神宗遣近侍问兵马之数,将立具上之;明日,访枢臣,不能对也。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元佑三年,再为翰林学士。

四年,拜尚书右丞。

将自以在先朝为侍从,每讨熙、丰旧章以闻。

中旨用王文郁、姚兕领军,执政复议用张利一、张守约。

将始与执政同议,复密疏利一不可用。

言者论其窥伺主意,炫直卖友。

罢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移扬州,又移大名府。

会黄河东、北二议未决,将曰:"度今之利,谓宜因梁村之口以行东,因内黄之口以行北,而尽闭诸口,以绝大名诸州之患。 俟水大至,观故道足以受之,则内黄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则梁村之口可以止;两不能相夺,则各因其自流以待之"

绍圣初,入为吏部尚书,上疏乞依元丰诏,定北郊夏至亲祀。

拜尚书左丞、中书侍郎。

章惇为相,与蔡卞同肆罗织,贬谪元佑诸臣,奏发司马光墓。

哲宗以问将,对曰:"发人之墓,非盛德事。"

方党祸作,或举汉、唐诛戮故事,帝复问将,对曰:"二代固有之,但祖宗以来未之有,本朝治道所以远过汉、唐者,以未尝辄戮大臣也。"

哲宗皆纳之。

将尝议正夏人罪,以泾原近夏而地广,谋帅尤难,乞用章楶,楶果有功。

崇宁元年,进门下侍郎,累官金紫光禄大夫,抚定鄯、廓州。

边臣欲举师渡河,朝议难之。

将独谓:"外国不可以爽信,而兵机有不可失,既已戒期,愿遂从之。"

未几,捷书至,将以复河、湟功转特进,凡居政地十年。

御史中丞朱谔取将旧谢章表,析文句以为谤,且谓:"将左顾右视,见利则回,幡然改图,初无定论。 元佑间尝为丞辖,则尽更元丰之所守。 绍圣初复秉钧轴,则阴匿元佑之所为。 逮至建中,尚此冒居,则绍圣之所为已皆非矣。 强颜今日,亦复偷安,则建中之所为亦随改焉。"

遂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河南府。

言者不已,降资政殿学士、知颖昌府,移大名,加观文殿学士、奉国军节度使。

在大名六年,数告老,召为佑神观使。

政和初,卒,年七十五。

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文定。

子份,龙图阁学士。

邓润甫,字温伯,建昌人。

尝避高鲁王讳,以字为名,别字圣求,后皆复之。

第进士,为上饶尉、武昌令。

举贤良方正,召试不应。

熙宁中,王安石以润甫为编修中书条例、检正中书户房事。

神宗览其文,除集贤校理、直舍人院,改知谏院、知制诰。

同邓绾、张琥治郑侠狱,深致其文,入冯京、王安国、丁讽、王尧臣罪。

擢御史中丞。

上疏曰:"向者陛下登用隽贤,更易百度,士狃于见闻,蔽于俗学,竞起而萃非之,故陛下排斥异论,以图治功。 然言责之路,反为壅抑;非徒抑之,又或疑之。 论恤民力,则疑其违道干誉;论补法度,则疑其同乎流俗;论斥人物,则疑其讦以为直。 故敢言之气日以折,而天下事变,有不得尽闻。 曩变法之初,势自当尔。 今法度已就绪,宜有以来天下论议。 至于淫辞诐行,有挟而发,自当屏弃。 如此,则善言不伏,而致大治也。"

李宪措置熙河边事,润甫率其属周尹、蔡承禧、彭汝砺上书切谏,其略云:"自唐开元以来,用杨思勖、鱼朝恩、程元振、吐突承璀为将。 有功,则负势骄恣,陵轹公卿;无功,则挫损国威,为四国笑。 今陛下使宪将兵,功之成否,非臣等所能预料。 然以往事监之,其有害必矣。 陛下仁圣神武,驾御豪杰,虽宪百辈,顾何能为,独不长念却虑,为万世之计乎?岂可使国史所书,以中人将兵自陛下始?后世沿袭故迹,视以为常,进用其徒握兵柄,则天下之患,将有不可胜言者矣!"不听。

又言:"兴利之臣,议前代帝王陵寝,许民请射耕垦,而司农可之。 唐之诸陵,因此悉见芟刘,昭陵乔木,翦伐无遗。 熙宁着令,本禁樵采,遇郊祀则敕吏致祭,德意可谓远矣。 小人掊克,不顾大体。 愿绌创议之人,而一切如令。"

从之。

迁翰林学士。

因论奏相州狱,为蔡确所陷,落职知抚州。

移杭州,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召复翰林学士兼掌皇子阁笺记,一时制作,独倚润甫焉。

哲宗立,惟润甫在院,一夕草制二十有二。

进承旨,修撰《神宗实录》。

以母丧去,终制,为吏部尚书。

梁焘论其草蔡确制,妄称有定策功,乃以龙图阁学士知亳州。

阅岁,复以承旨召。

数月,除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

请郡,得知蔡州,移永兴军。

元佑末,以兵部尚书召。

绍圣初,哲宗亲政,润甫首陈武王能广文王之声,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开绍述。

遂拜尚书左丞。

章惇议重谪吕大防、刘挚,润甫不以为然,曰:"俟见上,当力争。"

无何,暴卒,年六十八。

辍视朝二日。

以尝掌均邸笺奏,优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安惠。

林希,字子中,福州人。

举进士,调泾县主簿,为馆阁校勘、集贤校理。

神宗朝,同知太常礼院。

皇后父丧,太常议服浅素,希奏:"礼,后为父降服期。 今服浅素,不经。"

及遣使高丽,希闻命,惧形于色,辞行。

神宗怒,责监杭州楼店务。

岁余,通判秀州,复知太常礼院,迁著作佐郎、礼部郎中。

元丰六年,诏修《两朝宝训》,上之。

元佑初,历秘书少监、起居舍人、起居郎,进中书舍人。

言者疏其行谊浮伪,士论羞薄,不足以玷从列。

以集贤殿修撰知苏州,更宣、湖、润、杭、亳五州,加天章阁待制。

绍圣初,进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道阙下,会哲宗亲政,章□惇用事,尝曰:"元佑初,司马光作相,用苏轼掌制,所以能鼓动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

或曰:"希可。"

□惇欲使希典书命,逞毒于元佑诸臣,且许以为执政。

希亦以久不得志,将甘心焉,遂留行。

复为中书舍人,修《神宗实录》兼侍读。

哲宗问:"神宗殿曰宣光,前代有此名乎?"希对曰:"此石勒殿名也。"

乃更为显承。

时方推明绍述,尽黜元佑群臣,希皆密豫其议。

自司马光、吕公着、大防、刘挚、苏轼、辙等数十人之制,皆希为之,词极其丑诋,至以"老奸擅国"之语阴斥宣仁,读者无不愤叹。

一日,希草制罢,掷笔于地曰:"坏了名节矣。"

迁礼部,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擢同知枢密院。

始,惇疑曾布在枢府间己,使希为贰,以相伺察。

希日为布所诱,且怨惇不引为执政,遂叛惇。

会邢恕论希罪,惇因并去之,罢知亳州,移杭州,布不能救也。

旋以端明殿学士知太原府。

徽宗立,徙大名。

上河东边计三策,朝廷以其词命丑正之罪,夺职知扬州,徙舒州。

未几卒,年六十七。

追赠资政殿学士,谥曰文节。

弟旦。

旦,第进士,熙宁中,由著作佐郎主管淮南常平,擢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

居台五月,以论李定事罢守故官。

久之,干当奏院;陈绎领门下封驳,又摭其前论罢之。

累年,乃签书淮南判官。

入为太常博士,工部、考功员外郎。

元佑元年,拜殿中侍御史。

甫莅职,即上疏曰:"广言路然后知得失,达民情然后知利病。 窃见去岁五月,诏求谠言,士民争欲自献。 及详观诏语,名虽求谏,实欲拒言,约束丁宁,使不得观望迎合,犯令干誉,终之,必行黜罚以恐惧之。 于是人人知戒,言将出而复止;至于冉申谕告,方达天聪。 闻初诏乃蔡确、章惇造端,其词尽出于惇。 今二人既去,其余党常怀丑正恶直之心,愿深留宸虑,以折邪谋。"

遂论吕惠卿、邓绾:"虽罢扬州,犹莅小郡,小郡之民奚罪焉?乞投之散地,以谢天下。"

又言:"近弹王中正、石得一等,虽已薄责,得一所任肘腋小人,如翟勍之徒,亦宜编削。"

诏并降支郡营校。

又论崔台符、贾种民舞文深酷之罪,皆逐之。

出为淮南转运副使,历右司郎中、秘书少监、太仆卿,终河东转运使。

子肤,坐元符上书,陷于党籍。

蒋之奇,字颖叔,常州宜兴人。

以伯父枢密直学士堂荫得官。

擢进士第,中《春秋三传》科,至太常博士;又举贤良方正,试六论中选,及对策,失书问目,报罢。

英宗览而善之,擢监察御史。

神宗立,转殿中侍御史,上谨始五事:一曰进忠贤,二曰退奸邪,三曰纳谏诤,四曰远近习,五曰闭女谒。

神宗顾之曰:"斜封、墨敕必无有,至于近习之戒,孟子所谓‘观远臣以其所主"者也。”

之奇对曰:"陛下之言及此,天下何忧不治。"

初,之奇为欧阳修所厚,制科既黜,乃诣修盛言濮议之善,以得御史。

复惧不为众所容,因修妻弟薛良孺得罪怨修,诬修及妇吴氏事,遂劾修。

神宗批付中书,问状无实,贬监道州酒税,仍榜朝堂。

至州,上表哀谢,神宗怜其有母,改监宣州税。

新法行,为福建转运判官。

时诸道免役推行失平,之奇约僦庸费,随算钱高下均取之,民以为便。

迁淮东转运副使。

岁恶民流,之奇募使修水利以食流者。

如扬之天长三十六陂,宿之临涣横斜三沟,尤其大也,用工至百万,溉田九千顷,活民八万四千。

历江西、河北、陕西副使。

之奇在陕西,经赋入以给用度,公私用足。

比其去,库缗八十余万,边粟皆支二年。

移淮南,擢江、淮、荆、浙发运副使。

元丰六年,漕粟至京,比常岁溢六百二十万石,锡服三品。

请凿龟山左肘至洪泽为新河,以避淮险,自是无覆溺之患。

诏增二秩,加直龙图阁,升发运使。

凡六年,其所经度,皆为一司故事。

元佑初,进天章阁待制、知潭州。

御史韩川、孙升、谏官朱光庭皆言之奇小人,不足当斯选。

改集贤殿修撰、知广州。

妖人岑探善幻,聚党二千人,谋取新兴,略番禺,包据岭表,群不逞借之为虐,其势张甚。

之奇遣钤辖杨从先致讨,生擒之。

加宝文阁待制。

南海饶宝货,为吏者多贪声,之奇取前世牧守有清节者吴隐之、宋璟、卢奂、李勉等,绘其象,建十贤堂以祀,冀变其习。

徙河北都转运使、知瀛州。

辽使耶律迪道死,所过郡守皆再拜致祭。

之奇曰:"天子方伯,奈何为之屈膝邪!"奠而不拜。

入为户部侍郎。

未几,复出知熙州。

夏人论和,请画封境。

之奇揣其非诚心,务守备,谨斥候,常若敌至。

终之奇去,夏人不敢犯塞。

绍圣中,召为中书舍人,改知开封府,进龙图阁直学士,拜翰林学士兼侍读。

元符末,邹浩以言事得罪,之奇折简别之,责守汝州。

阅月,徙庆州。

徽宗立,复为翰林学士,拜同知枢密院。

明年,知院事。

沅州蛮扰边,之奇请遣将讨之,以其地为徽、靖二州。

崇宁元年,除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以弃河、湟事夺职,由正议大夫降中大夫。

以疾告归,提举灵仙观。

三年,卒,年七十四。

后录其尝陈绍述之言,尽复官职。

之奇为部使者十二任,六曲会府,以治办称。

且孜孜以人物为己任,在闽荐处士陈烈,在淮南荐孝子徐积,每行部至,必造之。

特以畔欧阳修之故,为清议所薄。

子瑎至侍从,曾孙芾别有传。

陆佃,字农师,越州山阴人。

居贫苦学,夜无灯,映月光读书。

蹑屩从师,不远千里。

过金陵,受经于王安石。

熙宁三年,应举入京。

适安石当国,首问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还为扰民,如青苗是也。"

安石惊曰:"何为乃尔?吾与吕惠卿议之,又访外议。"

佃曰:"公乐闻善,古所未有,然外间颇以为拒谏。"

安石笑曰:"吾岂拒谏者?但邪说营营,顾无足听。"

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

明日,安石召谓之曰:"惠卿云:‘私家取债,亦须一鸡半豚。 ’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质究矣。"

既而承之还,诡言于民无不便,佃说不行。

礼部奏名为举首。

方廷试赋,遽发策题,士皆愕然;佃从容条对,擢甲科。

授蔡州推官。

初置五路学,选为郓州教授,召补国子监直讲。

安石以佃不附己,专付之经术,不复咨以政。

安石子雱用事,好进者坌集其门,至崇以师礼,佃待之如常。

同王子韶修定《说文》。

入见,神宗问大裘袭衮,佃考礼以对。

神宗悦,用为祥定郊庙礼文官。

时同列皆侍从,佃独以光禄丞居其间。

每有所议,神宗辄曰:"自王、郑以来,言礼未有如佃者。"

加集贤校理、崇政殿说书,进讲《周官》,神宗称善,始命先一夕进稿。

同修起居注。

元丰定官制,擢中书舍人、给事中。

哲宗立,太常请复太庙牙盘食。

博士吕希纯、少卿赵令铄皆以为当复。

佃言:"太庙,用先王之礼,于用俎豆为称;景灵宫、原庙,用时王之礼,于用牙盘为称,不可易也。"

卒从佃议。

是时,更先朝法度,去安石之党,士多讳变所从。

安石卒,佃率诸生供佛,哭而祭之,识者嘉其无向背。

迁吏部侍郎,以修撰《神宗实录》徙礼部。

数与史官范祖禹、黄庭坚争辨,大要多是安石,为之晦隐。

庭坚曰:"如公言,盖佞史也。"

佃曰:"尽用君意,岂非谤书乎!"

进权礼部尚书。

郑雍论其穿凿附会,改龙图阁待制、知颖州。

佃以欧阳修守颖有遗爱,为建祠宇。

《实录》成,加直学士,又为韩川、朱光庭所议,诏止增秩,徙知邓州。

未几,知江宁府。

甫至,祭安石墓。

句容人盗嫂害其兄,别诬三人同谋。

既皆讯服,一囚父以冤诉,通判以下皆曰:"彼怖死耳,狱已成,不可变。"

佃为阅实,三人皆得生。

绍圣初,治《实录》罪,坐落职,知秦州,改海州。

朝论灼其情,复集贤殿修撰,移知蔡。

徽宗即位,召为礼部侍郎。

上疏曰:"人君践祚,要在正始,正始之道,本于朝廷。 近时学士大夫相倾竞进,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以忠厚为重迟,以静退为卑弱。 相师成风,莫之或止,正而救之,实在今日。 神宗延登真儒,立法制治,而元佑之际,悉肆纷更。 绍圣以来,又皆称颂。 夫善续前人者,不必因所为,否者赓之,善者扬焉。 元佑纷更,是知赓之而不知扬之之罪也;绍圣称颂,是知扬之而不知赓之之过也。 愿咨谋人贤,询考政事,惟其当之为贵,大中之期,亦在今日也。"

徽宗遂命修《哲宗实录》。

迁吏部尚书,报聘于辽,归,半道闻辽主洪基丧,送伴者赴临而返,诮佃曰:"国哀如是,汉使殊无吊唁之仪,何也?"佃徐应曰:"始意君匍匐哭踊而相见,即行吊礼;今偃然如常时,尚何所吊?"伴者不能答。

拜尚书右丞。

将祀南郊,有司欲饰大裘匣,度用黄金多,佃请易以银。

徽宗曰:"匣必用饰邪?"对曰:"大裘尚质,后世加饰焉,非礼也。"

徽宗曰:"然则罢之可乎?数日来,丰稷屡言之矣。"

佃因赞曰:"陛下及此,盛德之举也。"

徽宗欲亲祀北郊,大臣以为盛暑不可,徽宗意甚确。

朝退,皆曰:"上不以为劳,当遂行之。"

李清臣不以为然。

佃曰:"元丰非合祭而是北郊,公之议也。 今反以为不可,何耶?"清臣乃止。

御史中丞赵挺之以论事不当,罚金。

佃曰:"中丞不可罚,罚则不可为中丞。"

谏官陈瓘上书,曾布怒其尊私史而压宗庙。

佃曰:"瓘上书虽无取,不必深怒,若不能容,是成其名也。"

佃执政与曾布比,而持论多近恕。

每欲参用元佑人才,尤恶奔竞,尝曰:"天下多事,须不次用人;苟安宁时,人之才无大相远,当以资历序进。 少缓之,则士知自重矣。"

又曰:"今天下之势,如人大病向愈,当以药饵辅养之,须其安平;苟为轻事改作,是使之骑射也。"

转左丞。

御史论吕希纯、刘安世复职太骤,请加镌抑,且欲更惩元佑余党。

佃为徽宗言不宜穷治,乃下诏申谕,揭之朝堂。

谗者用是诋佃,曰:"佃名在党籍,不欲穷治,正恐自及耳。"

遂罢为中大夫、知亳州,数月卒,年六十一。

追复资政殿学士。

佃著书二百四十二卷,于礼家、名数之说尤精,如《埤雅》、《礼象》、《春秋后传》皆传于世。

吴居厚,字敦老,洪州人。

第嘉佑进士,熙宁初,为武安节度推官。

奉行新法,尽力核闲田,以均给梅山 ,计劳,得大理丞,转补司农属。

元丰间,提举河北常平,增损役法五十一条,赐银绯,为京东转运判官,升副使。

天子方兴盐、铁,居厚精心计,笼络钩稽,收羡息钱数百万。

即莱芜、利国二冶官自铸钱,岁得十万缗。

诏褒揭其能。

擢天章阁待制、都转运使。

前使者皆以不任职蒙谴,居厚与河北蹇周辅、李南公会境上,议盐法,搜剔无遗。

居厚起州县凡流,无阀阅勋庸,徒以言利得幸,不数岁,至侍从,嗜进之士从风羡美。

又请以盐息买绢,资河东直;发大铁钱二十万贯,佐陕西军兴;且募民养保马。

当时商功利之臣,所在成聚,居厚最为掊克。

剧盗王冲因民不忍,聚众数千,欲乘其行部至徐,篡取投诸冶。

居厚闻知,间道遁去。

元佑治其罪,责成州团练副使,安置黄州。

章惇用事,起为江、淮发运使。

疏支家河通漕,楚、海之间赖其利。

召拜户部侍郎、尚书,以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为永泰陵桥道顿递使。

坐积雨留滞,罢知和州。

崇宁初,复尹开封,拜尚书右丞,进中书门下侍郎。

以老避位,为资政殿学士、东太一宫使,恩许仍服方团金球文带。

自是,前执政在京师者视此。

出为亳州、洪州,徙太原,道都门,留使佑神观,复还政府,迁知枢密院。

政和三年,以武康军节度使知洪州,卒,年七十九。

赠开府仪同三司。

居厚在政地久,以周谨自媚,无赫显恶,唯一时聚敛,推为称首。

温益,字禹弼,泉州人。

第进士,历大宗正丞、利州路湖南转运判官、工部员外郎。

绍圣中,由诸王府记室出知福州,徙潭州。

邹浩南迁过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监将数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风绝江而去。

他逐臣在其境内,若范纯仁、刘奉世、韩川、吕希纯、吕陶,率为所侵困,用事者悦之。

未及用,而徽宗以藩邸恩,召为太常少卿,迁给事中兼侍读。

陈瓘指言其过,谓不宜列侍从、处经帐,不报。

改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犹兼侍读。

时执政倡言,帝当为哲宗服兄弟之服。

曾肇在迩英读《史记·舜纪》,因言:"昔尧、舜同出黄帝,世数已远,然舜为尧丧三年者,以尝臣尧故也。"

益意附执政,进曰:"《史记》世次不足信,尧、舜非同出。"

迁吏部尚书。

建中靖国元年,拜尚书右书。

邓洵武献《爱莫助之图》,帝初付曾布,布辞。

改付益,益得藉手以为宜相蔡京,天下之善士,一切指为异论,时人恶之。

布与京争事帝前,辞颇厉,益叱曰:"曾布安得无礼!"帝不乐,布由是得罪,而京遂为相。

进益中书侍郎。

益仕宦从微至着,无片善可纪,至其狡谲傅合,盖天禀然。

及是,乃时有立异。

京一日除监司、郡守十人,益稍不谓然。

京知中书舍人郑居中与益厚,使居中自从其所问之,居中以告。

益曰:"君在西掖,每见所论事,舍人得举职,侍郎顾不许耶?今丞相所拟钱和而下十人,皆其姻党耳,欲不逆其意得乎?"京闻而颇惮焉。

逾年,卒,年六十六。

子万石至尚书。

论曰:王安石为政,一时士大夫之素知名者,变其所守而从之,比比皆然;元绛所莅,咸有异政,亦谄事之,陋矣。

许将尝力止发司马光墓,此为可称;而言者谓其仕于元佑、绍圣以至建中,左右视利,幡然改图,初无定论。

邓润甫初掌笺记,盛有文名,而首赞绍述之谋,又表章蔡确定策之功,虽有他长,无足观矣。

林希草制,务丑诋正人,自知隳坏名节,掷笔而悔之,何晚也;弟旦反其所为,纠劾巨奸,善恶岂相掩哉!蒋之奇始怂恿濮议,晚摭飞语,击举主以自文,小人之魁杰者也。

吴居厚奉行新法,剥下媚上,温益阿附二蔡,物议不容。

陆佃虽受经安石,而不主新法,元佑党人之罪,请一施薄罚而已,犹差贤于众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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