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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后绣女
清河县有汪姓、刘姓、阎姓三女,性俱明慧,貌亦清丽相似。
汪适王氏,刘适阎氏,即阎女兄,皆业儒;阎适王家营某氏,家颇饶。
干隆五十一年,阎女病重,谓其夫曰:"我与同县汪女及嫂氏皆河口天后宫绣女,因事谪降,今期满当还,彼二人亦将同往矣。"
其夫访诸两家,汪与刘果亦病笃。
未几阎死,汪亦死。
阎母闻其女死,而媳亦垂毙,惧甚,急诣天后前泣祷曰:"妾女已死,仅一媳,倘死,妾何以生?祈稍留以终妾身。"
既而刘病果瘥。
年余,刘忽有身,将产夜,梦天后曰:"因汝姑老,暂留尘世,岂容生子耶?"以手扪之,早起,腹平如常人。
先是,刘女自童时及适阎后,每月必有一二日键户,终夜不容一人见。
有窃听者,如数人言笑,达旦乃已。
家人固诘之,终不言,至是始知,今尚存。
代州冯松涛寄居清河,目睹之事。
桃源女神
桃源县郑氏女,生而端整,寡言笑。
年及笄,一日谓其母曰:"儿将某日死,死当为某村神,其地当庙祀我。"
母以为颠,弗信。
及期微疾,数日而卒。
卒时端坐,颜貌如生,室中闻异香,云旗风马之状,家人咸隐约见之。
后数日,某村男女同日梦女告曰:"吾当血食于此,为尔等福。"
居民以为神异,醵金塑像,号曰"娘娘庙",颇着灵异。
干隆三十四年事也。
女旧有婢李氏,最亲昵。
女为神后,每月必数召婢去,肩舆至庙,昏睡终日,醒而归。
倘神欲留,强归,肩舆十人不能举。
李氏嫁后,仍赴召如常。
至五十一年冬,李氏谓夫曰:"娘娘命我腊月某日去,去不复归矣。"
夫素不信神,诺之而已。
至日,李沐浴焚香。
使人召其夫一诀。
夫故不归,李恚曰:"误吾时刻矣!改次年正月某日。"
夫归,闻不死,以为妄。
至次年某月,李又召其夫作别。
夫怒曰:"又作狡狯矣!"竟归视其死否。
及归,李言笑如常,嘱家事数语,凴几瞑目而逝。
安庆府学狐
干隆五十六年,秋祭前数日,涤濯笾豆,预备祭品,陈列明伦堂,夜使人看守。
有副斋舆夫田姓者,素勇健,独任其事。
是夜微月,田卧至三更觉来,闻有人偶语,开目视之,见二人历阶上,将至卧榻。
田跃起大呼,二人径前与斗。
田奋力擒一人,掷阶下,大嗥化狐而去;其一复斗,田亦擒,掷亦化狐去。
田以为不复至,因就寝。
未熟,忽闻人声甚众,且至矣。
急起,见一叟须眉尽白,伛偻行,率少年十余人,喝令击田。
田怒,奋拳击众,众应手倒,无能抗者。
叟怒曰:"如此可恶!"因腾跃以首触田左胁,如中巨石,痛不可忍,仆地不能起。
叟喝众急曳至堂后左侧柴房去。
田念此去必无生理,见堂右有大钟悬架上,因众扶掖,出不意,疾走架下,以一肘挽架,一手拒敌。
叟怒甚,以手持田肘力曳之。
田惧,两手固挽。
叟力猛,连架曳行数尺,钟声铿然,叟栗而止,令众狐就击之,自顶及踵无完肤,呕血数升,将曙乃去,田亦仆不省矣。
天明,执事者入,见之大骇,以汤灌之,良久乃苏,具道始末,乃知为狐祟,次夜,集众十余人守之。
众不敢卧,坐至四更,无所见,众亦倦甚。
甫就寝,闻众驰骤声,张目仰视,闻老人曰:"其人在否?"众排头按验曰:"无。"
老人曰:"幸漏网矣,去去。"
遂寂然。
田卧病月余,寻愈。
愈后,欲挟刃宿堂上复仇,其妻力阻之,乃止。
湖南贡院鬼
干隆丙午科,湖南秋闱,澧州吏目冯名廷奉差委巡场。
第三场十四日夜,冯与同寅李某同坐至公堂,李方隐几卧。
是夜月色微明,冯见阶下有物长二丈余,腰腹如囷,通体皆毛,两目闪烁如炬,自西文场出,缓步入东文场。
冯素有胆,不惧,初见时低声呼李。
李觉仰视,大惊伏案,物去然后起,同入卧处,命仆从同卧一室。
冯以李胆怯,既卧,故以手扣壁击牀恐吓之以为戏。
正喧笑时,忽有大声呼啸,良久乃已,众皆股栗,以被蒙首。
少顷,闻人声轰然,冯与李皆披衣起,监临、监试两主考皆起,使人察问内外,远近无不闻者,咸大诧异。
是时头场荐卷已中定十七八,两主考复加校阅,黜落七卷,后竟无他异,岂因此七人不当中而致怪异如此欤?
雷异二则
滁州某村有黄氏妪独坐室中,午后风雨暴至。
忽霹雳一声,左壁下诸器物皆移置室中,离壁四五尺;壁上白泥厚不过三分,亦离壁四五尺,植立如堵,丝毫不损。
妪惊仆,良久乃苏,不知所击何物,其家亦无他异。
代州旅店中有二客同居,一日早起,大风微雨,一客在土炕上以大瓦盆覆坐之,一客坐门限上对语。
坐限上者忽仰见屋梁上有火光二寸,如小蛇跳跃,急呼炕上者视之。
其人未及答,忽霹雳一声,屋顶揭去一片,众奔入,视地下一人僵卧;一人在炕上坚坐不动,就视之,已死,顶上一孔如豆。
初疑雷击,仰视屋瓦外飞,不似自上而下者;移尸视之,见所坐盆底亦有孔如豆;揭盆视之,炕上亦然。
竟从地下起,穿炕盆洞腹贯顶,破屋而去。
地下者以汤灌苏,得不死。
人变鱼
从子致华作淮南分司,解四川兵饷过夔州城。
道上人男女喧哗,举国若狂,问之,曰:"某村妇徐氏与其夫同牀眠,甚相爱也。 早起,则妇面目发肤如故也,而下半身已变作鱼形矣,乳以下鳞甲腥滑,口尚能言,貌亦平常,惟涕泣哀号云:『我睡时无他痛楚,只觉下体作痒,搔之,渐渐起棱,有为将生疥癣耳。 不料五更后两脚合并,不能伸缩,摩之,已作鱼尾矣,今将奈何?』夫妻相抱大哭。"
致华遣家人视之,果有其事,因官程紧迫,不能逗留,不知报官后将放诸江乎?抑养之家乎?不及问矣。
韩昌黎称老相公
韩文公为贡院土地。
庚子岁,有嘉兴秀才陈效曾者,先试前数日入庙,庙祝令拜。
生曰:"昌黎者何拜之为?学不足师,文不足师!"祝强之,大诟而出。
试毕,归家而死。
殓数日矣,其妻惧,与小姑合被而寝。
夜半,小姑登厕,忽见兄排户搴嫂帷帐而入。
嫂奔出,姑大呼,家人凑集,而嫂之声音状貌俨然兄矣,大声曰:"我效曾也,身何在?"家人曰:"殓矣。"
狂奔至棺所,扣棺而哭曰:"我得罪老相公,相公之门人家仆锁我听事,俟老相公科场事毕,当放我。 昨老相公发榜出,责我二十板,我得归,何殓我之速也?"又大哭,家人曰:"老相公何人也?"曰:"土地。"
"土地何人也?"曰:"韩昌黎。"
客曰:"昌黎,伯也。 依今时称谓,当曰伯爷;依家人称之,当曰老爷;乃冥中仅称老相公。"
急淫自缢
京师香山某兵妻,嫂姑同居。
嫂素淫,于后门设溺桶,伺行路之来溺者,其阴可观,即招入与淫。
如是者有年矣。
一日,嫂姑同伺门隙,有屠羊者推小车过巷,就桶而溺,其阴数倍于昔之所御者,嫂狂喜,迎入至卧榻,即解屠者下衣而俯就之。
姑旁坐,视其事毕,即欲往就。
而屠性耐久,自午至未甫了事,腹中饿甚,索饭。
急饭毕,姑以为将及己矣,亦弛下衣,摩屠者之具,为之吮咂,屠具复举。
嫂曰:"屠性猛,汝恐不胜,宜再让我。"
姑许之,同入牀,嫂颠狂不休,姑情急,水流至踵,怒嫂之诳己也,往别户自缢。
于是姑之夫家讼于官,以为被嫂折磨故死,而不知其事之可丑也。
嫂之本夫,街卒也,归家,见其妻神色不宁,被褥污秽,乃私自严鞫之,始得其情,而告于官。
此干隆丙午刑部福建司承审事也。
狱成,以口供秽亵,不可上达,比嫂以不应重律,杖八十。
照海镜
宜兴西北乡新芳桥邸农耕地得一物,圆如罗盘,二尺余团围,外围绀色,似玉非玉,中镶白色石一块,透底空明,似晶非晶,突立若盖。
卖于镇东药店,得价八百文。
塘西客某过之,赠以十千,至祟明卖之,得银一千七百两。
海贾曰:"此照海镜也,海水沉黑,照之可见怪鱼及一切礁石,百里外可豫避也。"
谷佛
湖州沈书记号讷庵,有谷佛一尊,弆以玻璃之椟。
椟长半寸,椟下有座,高二分许,中藏大縠一颗,长一分有半。
谷有芒,亦长分许。
谷旁有窍,晴明于赤日之中闭一目觊之,其窍渐大如门。
觑之久,由门见堂,由堂见殿,现三宝如来像。
像高数丈,缨络庄严,见胸前卍字纹盈尺。
旁立文殊、普贤二像,阴深若闻人语。
眼少瞬,歘忽不见,仍大谷一颗而已。
据沈云此物传留湖州某尚书家,系明时利西公从西洋墨瓦腊泥迦州带来者,遂入中国。
彼国秋熟时,此谷生田亩中,千里赤荒。
门人王昙亲见此谷,不知今归何处。
丹徒异狱
丹徒县宰张名振纲者,驺呼出门,忽一物从空而下落轿檐上。
轿方迎风而趋,物忽堕入衣衩中,弼弼而跳。
惊视之,乃男子阴也,仅长二寸许。
亟出轿,命驺从捉之,跳不已,观者如堵。
于是携归贮库,遍访此案,不可得。
越一月,西门担水妇王大娘者报某家妇姑杀人,遂拘之亟讯。
盖妇姑二人先通一陕西客某,后又通一陈姓者,因彼此通奸。
后夫斲杀陕客而支解埋之,使其尸不辨男女,故割下其阴。
仓皇未收,投之楼窗之外,不料落在本县官轿中。
告知知府同寅,无不大笑者。
照谋人律,姑、妇、奸夫三人一齐抵命。
鬼怕讨债
常州一贫汉死,其房卖入富姓。
贫鬼作祟,富者锁之,几十年矣。
后富者亦穷,大屋卖去,挪居之。
忽贫鬼大闹,索镪讨祭,一家大小尽病。
时方冬尽,房主负逋最多,债客登堂,日夜号骂,妖魅忽绝,病者尽起。
至来岁债务稍清,将帐目焚化,鬼又白日大诟,曰:"我去年见讨债甚多,疑是我生前旧欠,故而避之。 今阅所烧帐目,皆尔家积负,不干吾事,吾何避为!"于是抛砖掷火,恶声日甚。
而房主亦徙去不复住。
兰渚山北来大仙
会稽兰渚山有兰亭道院焉,其院为北来大仙所居。
北来大仙者,狐神也。
初会稽陈贾少年时客楚,丧资本,贫窭不能自给,且病,居废寺中。
一夜,有女郎至,容貌都丽,衣服照耀,皆明珠缀成者。
贾惊起。
女脱臂上钏赠之曰:"知郎乏,故来相饷也。"
遂去。
明日又至。
如是数月,枕席谐畅,情好日笃。
贾乃以金钏稍赎资斧,理其旧业,而女郎亦购新居,料其家事,且日致金银珠宝之物,不下巨万。
居数年,贾家信忽至。
贾欲骄其乡里,又疑女郎为魅,一日伺女郎不在家,贾忽呼数百夫及僮仆等担装鱼贯而去。
女归,见一室罄空,追贾至江口,贾已歌呼振帆。
女临流号恸,不得渡,贾于是归为富人。
越十载,女郎至,呼贾曰:"吾狐神也,积千年阴德,名在仙籍。 今汝负心,已诉天帝,命江神授吾文檄到此,汝宜死矣。"
于是飞刀掷火,家不安枕。
百计禳之,无效也。
一日,女空中叹曰:"吾因往日情重,至于此极。 使汝死,恐天下有情人贻笑吾辈。 汝家倘能大修醮禳,择名山安我神灵,我仇且释矣。"
时兰渚山道士某道法素高,为设醮四十九日,道士谓女曰:"何不向我兰渚山住?"女曰:"甚好,但吾须住五百年才去。"
由是遂绝。
今道院为罗氏业,罗氏为之塑像甚丽。
而女亦岁时夜出,与世人谈论云。
吃肾囊中举
杭州士人于文肃祠祈梦,甫睡,一厉鬼舆一肾襄至,大如瓮,曰:"欲中举,当食此,否则不中。"
士子惧,勉食之。
初啖味甚甘,如榉子,片时将厚皮四面食尽,独肾丸二枚齿决不可下。
鬼曰:"弃之,汝已中矣。"
士子喜,然自此下场屡斥。
至干隆癸卯榜发,士子中魁,始恍然解悟,盖浙中呼肾为卵,"鬼"者,"癸"也;"卵"去核,"卯"字也。
杨老爷召稳婆收生
嘉兴乡镇间祠杨老爷神,多灵验。
稳婆阿凤者以收生致富,远近生育之家必延之至,始无难产。
忽雪夜有人叩门,问:"何来?"曰:"冷水湾杨府生公子,主人命来,宜急就船。"
凤袭裘同仆下船,果至冷水湾。
第宅严丽。
进门,主人临轩而立,见凤来,喜甚,命仆导入后堂。
则产母方卧牀而呼,众媪婢执灯而立,皆惨然曰:"吾夫人产四日矣。"
凤诊视之,盖肠盘于胎,急不得下也。
以法救之,胎应手而出。
报主人,主人赠金元宝二锭。
凤纳之,曰:"后三朝,吾当来。"
时天大雪,而房中热气甚逼,凤解衣从事。
及出门就船,始记有外衣未着。
归家天已明,视元宝则金纸迭成,而皮衣已送至家矣。
由是乡人为老爷作三朝,行围盘钗果之礼,迎各庙诸神来贺。
溺壶失节
西人张某,作如皋令;幕友王贡南,杭州人。
一日同舟出门,贡南夜间借用其溺壶,张大怒曰:"我西人俗例以溺壶当妻妾,此口含何物,而可许他人乱用耶?先生无礼极矣!"即命役取杖责溺壶三十板,投之水中,而掷贡南行李于岸上,扬帆而去。
三虎索命
元抚军展成生二女,皆有国色,一嫁李敏达公之第四子星曜道台,一嫁厉少司冠之子守谦太史。
干隆壬子春,余与太史相遇虎丘,偶淡往事,曰:"异哉!吾妻之死也。 结缡之后,琴瑟甚调,将及三年。 忽一日闺中置酒向余作诀别状,曰:『我前生腊户也,曾杀三虎,虎魂不散,要来索命。 今我怀孕矣,明年分娩之期正值寅年。 寅年属虎,我其不免乎?』问:『何以知之?』曰:『昨夜梦中有神人金甲而虎冠者告我也。 因所杀三虎中,有二虎俱曾伤人,故上帝不准报仇;其一虎未曾伤人,故准其索命。 』言毕涕泣不止。 逾年,果以产难亡。"
梁相国解梦
梁文定公病笃,梦至一处,宫殿嵬峨,坐客皆非所认识者。
公谈久,忽想吃烟,苦无火,或指一殿曰:"此中有火。"
中坐神人招梁曰:"且缓吃烟,我有一对,君对之。"
书"三代之英汝继泰"七字。
梁惊而醒,召诸门生来视病为解之,俱不能解。
良久曰:"我不起矣。 三者,三中堂"宝也";英者,英中堂"廉也";泰者,伍中堂"弥泰"也。 三人官与我同而俱死矣,我其继之乎!速办后事可也。"
越三日而薨。
斋猴
天目山多猴,要往斋猴者,先往韦陀庙烧香陈祝:"某日来山斋猴。"
寺僧为挂牌晓示。
临期,主人买馒头一千,铺在庙外地下。
清晨,群猴毕集,有一极老者,白髯尺许,飘飘伛偻而至,旁有二猴亦白须。
老者扶持而来,群猴跪迎。
老者南面就地坐,群猴拱手亦坐,寂然严肃,不敢哗。
二侍者捧馒头献老猴,老者食,然后群猴共食。
食毕,向主人叉手拜谢而去。
梁履素孝廉亲见其事。
余欲往施斋,而以路险草深不果往。
狗熊写字
干隆辛巳,虎丘有乞者养一狗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能作字吟诗,而不能言。
往观者一钱许一看,以素纸求字,则大书唐诗一首,酬以一百钱。
一日,乞丐外出,狗熊独居,人又往与一纸求写。
熊写云:"我长沙乡训蒙人,姓金名汝利。 少时被此丐与其伙伴捉我去,先以哑药灌我,遂不能言。 先畜一狗熊在家。 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之,热血淋漓。 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其皮包在我身上。 人血、狗血交黏生牢,永不脱落。 用铁链锁我以骗人,今赚钱几数万贯矣。"
书毕,指其口,泪下如雨。
众人大骇,将丐者擒送有司,照采生折割律,立杖杀之,押解狗熊至长沙,交付本家。
余按己未年,京师某官奸仆妇,被妇咬去舌尖。
蒙古医来,命杀狗取舌,带热血镶上,戒百日不出门,后引见,奏对如初。
元某将军入阵受刀箭伤无算,血涌气绝。
太医某命杀马,剖其腹,抱将军卧马腹中,而令数十人摇动之,食顷,将军浴血而立。
皆一理也。
雷屑
吴人蔡鸣西与徐佩玉,中表兄弟也,二人自楚同舟载苎麻归。
干隆戊寅九月十三日夜,泊九江,雷雨大作,蔡怯懦,蒙被卧。
有铜饭器支垆上,震摇欲堕,徐起移置,见电光直下,森逼双眸,大雷一声,船柁拔去,水溢入。
舟人齐起,牵挽就岸,黑昏中互搬什物。
天渐明,见徐顶心插一木,长约三四寸,围寸余,群相惊问徐。
徐不自知,毫无痛痒,宛若生成,恰累坠不可一刻耐。
邻舟有人善符咒,曰:"此雷屑也,无罪而误触者,予能拔之。"
徐甚喜。
蔡虑或妄,鸣诸县尹。
尹至江干审视,其人书符于徐顶,口诵吶吶,举手一拔,木随手起,复以小黄纸书符贴创处。
木入于顶者寸余,尖锐如锥。
或云:能辟邪魅。
尹以为当存案,遂携去。
明日,顶上纸自落,宛好如初。
奇情奇事,奇技奇人,何所不有!
牛瀵水
临武县水多激险,东南三十里地名牛头瀵,因山象形而名也。
产鱼繁,水势奔骤,难施罟网,率用白鸽粪投水,则鱼皆僵浮水面,或驾小舟,或裸下体,沿流捡之。
一夕,两人赴饮归,缘岸行,见水面浮巨鱼,一人喜谓同行曰:"曷稍待,吾携此鱼来。"
遂脱衣入水。
久之,人与鱼皆无声。
讶其溺矣,急寻村中素善泅之张某,丐其入水相觅,约以若干金为酬。
张许诺,索酒饮,立尽数斗,醉若不支,踏小船至浮鱼处,翻波而下,越数武,或起或没。
如是数次,奋跃升岸,云:"见一匹夫坐沙中,见人至辄移去。 快取酒饮我,当再往携与俱来。"
又尽数斗,复入水。
少顷波涌,见张擒一人发,踏波登岸,掷于地,以掌批之曰:"你累我往返数次,费如许力,实可恨,打得该否?"旁观力劝始解,视其人已死,即昨夕求鱼者。
酬以所约金,张笑曰:"我两番痛饮,肠味已充,倘挟是术以骗人金,又何异迷人之水鬼!"即摇头举手而去。
张殆奇杰之士而隐于水者乎?
吴门顾君朗村是日过其地亲见之,并云土人称其下有龙宫,向一幼童误坠水,至一官署,门坐二人对奕,状怪似虾蟹,见童讶之,询其故,送出水。
幼童今现存,年甫三十余,尝向人谈此异。”
阴阳山
川东新宁县之南乡,地名火石岭,有唐姓者茹素诵佛经,年五十余,忽无病卒。
越四日,胸仍温,家人不忍遽殓。
渐复苏,进以汤粥,遂更生,语家人曰:
"我前日偶出门外,见一道人,布袍跣足,呼与同行,觉此身不能自主。 行数里,闻水声奔腾,须臾至一河,宽广莫测,巨桥凌空。 桥上人见道人,笑呼曰:『通灵来矣。 』问:『何地?』答曰:『黄河。 』又数里,高山峻起,问:『何山?』答曰:『阴阳山。 』匍匐而升,危崖盘驳,惊奇怪异,气色昏黯,中间一径,仅容人行,两旁皆荆棘。 见多人往来丛脞中,如觅路状,皮肤皆为荆棘所伤,流血号泣。 予惧而询之。 道人曰:『人居心坦白,公正无私者,则见此大道可行;巧诈欺伪者,则自投荆棘,徒受折磨。 生平不由正道之故耳!』 “山既尽,天日清朗,城郭在望。 道人曰:『此太平城,行人杂沓,皆候发落者。 』忽见一隶卒执牌来呼曰:『且带三十六人去。 』道人亟招予入城。 城中衙署甚多,皆寂然。 顷至一署,额曰『业镜司』,拉予由东角门进,立大堂檐下。 见右厢椅上坐一人,礼服顶帽,前立一女子,年可十七八,拽之泣冤。 睨视其人,即同乡吴县尹也。 询之,道人曰:『吴作令时,有陈氏女夫亡守志,父欲改嫁,女不允,后讼于吴。 吴见皆美少年,意其必合,判归之,女竟自缢死,今亦来候发放者。 』 “少间闻呵殿声,一人升堂高坐,方巾大服,类道教装,两房吏役祗候,威仪甚肃,潜问何官,曰:『此冥府总政也。 』道人叩见,互相问答,莫辨所云。 既而带余跪谒,座上官曰:『汝在世曾诵经否?』应曰:『曾诵。 』又曰:『汝诵何经?』应曰:『诵《金刚经》。 』曰:『汝自是好人。 但『挲摩诃』如何念成『沙摩诃』?因错了一字,罚去一岁,今叫汝来,快改过,还汝十年阳寿,去罢。 』遂叩头起立。 适前女子来,叩见所诉,果如道人语。 座上官曰:『汝该是这样死。 』从案上掷下一物如方斗,曰:『汝自看来。 』女遂默然。 又曰:『汝矢志守贞,今奉岳主之命,燕地投胎,皇庄受禄去罢。 』旋退堂,而云板鼍鼓宛若阳官仪注。 回视右厢,则吴亦不见矣。 “出平阳,见有三十六人蹲踞相向,一隶至来,持巨扇煽之,火焰腾起,高数丈。 须臾火息,三十六人仍在。 隶又于怀出一珠,大如卵,置地上,复以扇煽之,狂风骤起,而三十六人不知所往。 惊问道人,曰:『冥府不比阳世刑法,只此阴阳火剿除恶类,继以罡风扬其渣滓,落于山则为虫介,入于水则为鱼虾。 行善之人,别有善路去也。 』仍由前径而还,遇舅氏某负猪皮在背,泣曰:『吾不幸死于利川,今且变猪矣。 』及家中门,道人竟去,今乃醒,不自知为已死也。"
遣家人往候吴,果患病危笃,两手厥逆者数日,今得霍然矣。
询以女子事,则果宰蓝田时之案也。
未几,其舅氏之子来云,渠父果于某日卒于利川县。
事在干隆二十二年四月间。
唐姓今尚存,言之如绘。
吴乃康熙庚子孝廉,仕于秦,世居新宁县后乡。
予曾至其家,子名霖,邑庠生,能诗文,精岐黄,亦曾备言其事。
亡夫领妇到阴间见太公太婆
毗陵庄生家千,早殁。
遗妇陆氏,于干隆壬子卧病。
经夏,至七月六日,忽梦亡夫挈至一门,厅事颇如旧家。
登堂见舅姑咸在,各各悲喜。
俄而,屏后有髯翁夫妇扶杖出,家千曰:"此太公太婆也,汝未及见,今宜祗谒。"
氏如礼拜见。
髯翁曰:"孙妇初见我,当有以款之。"
其子以空乏对,翁乃探囊出白金付左右,须臾肴馔罗列,方围坐共食。
翁指盘中肉丸谓家千曰:"此味何不携去啖孙妇?"家千遽愀然目视其祖,若以为不可者,翁遂不言。
食竟,氏前请曰:"既到此,须一见阎王否?"翁曰:"汝并无罪过,无庸去见。"
因指旁向者谓氏曰:"明日戌时,当遣肩舆来迓汝耳。"
乃歘然醒。
述所见髯翁夫妇,果其生前状貌,口脗宛然;至奔走使令之人,皆其家已故仆妇,一一不爽也。
氏言梦中所遇,一家骨肉团聚甚乐。
次日七夕,果见梦中二仆舁舆来迎,如期而逝。
髯翁者,名椿,字书年,曾为射洪令,一生爽直。
家千父字实君,亦诚愿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