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 卷二十五·居士集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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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忠集》 卷二十五·居士集卷二十五 周必大

墓表六首

〈附一首〉

尚书屯田外郎赠兵部员外郎钱君墓表〈至和二年〉君讳冶,字良范,姓钱氏。

世为鼓城人,后徙吴兴,自君之七世祖宝,又徙常州之武进。

曾祖讳某。

祖讳某。

父讳某。

当唐末五代,钱氏起余杭,据浙东、西为吴越王。

于是时,常州或属江南,或属吴越,而武进钱氏独不显,方以儒学廉让行于乡里,连三世不仕。

宋兴,取江南,常州归于有司。

君始以州进士举,中景德二年甲科,试秘书省校书郎,为扬州广陵、潮州海阳县令,迁宁国军节度推官、监黄州麻城茶场,遂知县事,迁著作佐郎、知蕲州蕲水、怀安军金堂县,又迁秘书丞、知泰州如皋县。

再迁屯田员外郎、通判宣州,未行,明道二年六月十一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五十有二。

君少好学,能为文辞。

家贫,其母贤,尝躬织以资其学问。

每夜读书,母为灭烛止之,君阳卧,母且睡,辄复起读。

州举进士第一,试礼部高第,遂中甲科。

为吏长于决狱,历六县,皆有能政。

潮州自五代时,刘氏暴残其民,君为海阳经年,民归业者千余户,由是海阳升为大县。

潮之大姓某氏火,迹其来自某家,吏捕讯之,某家号冤不服。

太守刁湛曰:"狱非钱君不可。"

君问大姓,得火所发床足,验之,疑里仇家物。

因率吏入仇家,取床,折足合之,皆是。

仇人即服曰:"火自我出,然故遗其迹某家者,欲自免也。 某家诚冤。"

君即日出某家狱,致仇人以法,举州称为神明。

其佐宣州,数决大狱,及旁近郡狱有疑者,皆归决于君。

工部侍郎凌策知宣州,尤称君文学,曰:"吏事不足污子,当以文章居台阁。"

欲荐其文,未及而策卒。

初,宣州官岁市茶于泾县,命君主之。

策子不肖,以恶茶数千斤入于官,君立焚之,以白策,策益以此知君。

策卒,君叹曰:"世无知我者矣。"

在麻城,以茶课岁增五倍,遂迁著作。

金堂故多盗,君以伍保籍民,察其出入,凡为盗者,许其徒告以赎罪,盗遂止。

会甘露降其县,明年,麦禾大稔,麦一茎五歧、禾一茎五穗者,县人以为君政所致,谓之钱公三瑞。

君叹曰:"吾知治民尔,瑞岂吾致哉!"县人为君立生祠。

如皋民不农桑,以盐为生。

君曰:"使民足以衣食,盐犹农也。"

乃悉求盐利害为条目,民便其利而盐最增积,以石数者至四十五万。

君在如皋,时年五十。

或叹其仕不达,君曰:"使吾政行于民,是达也。"

蔡文忠公为御史中丞,数欲引君为御史,会君卒。

君平生所为文章三百余篇,号曰《晦书》。

君之皇考赠殿中丞。

母诸葛氏,封万年县太君,徙封福昌。

娶蒋氏,初封乐安县君,又封福清。

子男五人,曰公饣束、公瑾、公辅、公仪、公佐。

蒋氏有贤行,自君之卒,日以君所为勖其五子以学。

蒋氏后君二十年以卒,卒时,公瑾、公辅皆以进士及第。

公瑾为新郑尉,公辅以文章知名当世,为太常丞、集贤校理。

钱氏自其祖宝徙武进,其居与葬皆在其县之遵教乡敦行里。

庆历三年九月庚申,公饣束等葬君于其居之东北原皇里水之北。

至和二年三月壬午,以蒋夫人从。

欧阳修曰:

钱姓出陆终,盖颛顼之苗裔。

始以士为周官,久而以为姓。

自三代以来,无甚显者。

至唐末,钱氏多居东南。

及Α乘乱世,起余杭,有地十三州,号兼吴越而王者几百年。

而武进钱氏独以隐德累世不显。

岂以力者如彼,而以德者如此哉!岂其盛衰迟速之理,固有不同哉?武进之钱,自宝七世,至君有闻,又有贤子,不坠益彰,其势孰止!盖恃力者虽盛而必衰,以德者愈迟而终显。

立石刻辞,其示弥远。

河南府司录张君墓表〈嘉祐二年〉故大理寺丞、河南府司录张君,讳汝士,字尧夫,开封襄邑人也。

明道二年八月壬寅,以疾卒于官,享年三十有七。

卒之七日,葬洛阳北邙山下。

其友人河南尹师鲁志其墓,而庐陵欧阳修为之铭。

以其葬之速也,不能刻石,乃得金谷古砖,命太原王顾以丹为隶书,纳于圹中。

嘉祐二年某月某日,其子吉甫、山甫改葬君于伊阙之教忠乡积庆里。

君之始葬北邙也,吉甫才数岁,而山甫始生,余及送者相与临穴,视窆且封,哭而去。

今年春,余主试天下贡士,而山甫以进士试礼部,乃来告以将改葬其先君,因出铭以示余,盖君之卒,距今二十有五年矣。

初天圣、明道之间,钱文僖公守河南。

公,王家子,特以文学仕至贵显,所至多招集文士。

而河南吏属,适皆当时贤材知名士,故其幕府号为天下之盛,君其一人也。

文僖公善待士,未尝责以吏职,而河南又多名山水,竹林茂树,奇花怪石,其平台清池上下,荒墟草木之间,余得日从贤人长者赋诗饮酒以为乐。

而君为人静默修洁,常坐府治事,省文书,尤尽心于狱讼。

初以辟为其府推官,既罢,又辟司录,河南人多赖之,而守尹屡荐其材。

君亦工书,喜为诗,闲则从余游。

其语言简而有意,饮酒终日不乱,虽醉未尝颓堕,与之居者,莫不服其德。

故师鲁志之曰:"饬身临事,余尝愧尧夫,尧夫不余愧也。 始君之葬,皆以其地不善,又葬速,礼不备。 君夫人崔氏,有贤行,能教其子。 而二子孝谨,克自树立,卒能改葬君。 如吉卜,君其可谓有后矣。 自君卒后,文僖公得罪,贬死汉东,吏属亦各引去。 今师鲁死且十余年,王顾者死亦六七年矣,其送君而临穴者及与君同府而游者十盖八九死矣,其幸而在者不老则病且衰,如予是也。 呜呼!盛衰生死之际,未始不如是,是岂足道哉?惟为善者能有后,而托于文字者可以无穷。 故于其改葬也,书以遗其子,俾碣于墓,且以写余之思焉。 吉甫今为大理寺丞、知缑氏县,山甫始以进士赐出身云。 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欧阳修撰。 右班殿直赠右羽林军将军唐君墓表〈嘉祐四年〉嘉祐四年冬,天子既受袷享之福,推恩群臣,并进爵秩,既又以及其亲,若在若亡,无有中外远迩。 于是天章阁待制、尚书户部员外郎唐君,得赠其皇考骁卫府君为右羽林军将军。 府君讳拱,字某。 其先晋原人,后徙为钱塘人。 曾祖讳休复,唐天复中举明经,为建威军节度推官。 祖讳仁恭,仕吴越王,为唐山县令,累赠谏议大夫。 父讳谓,官至尚书职方郎中,累赠礼部尚书。 府君以父荫,补太庙斋郎,改三班借职,再迁右班殿直,监舒州孔城镇、澧州酒税,巡检泰州盐场,漳州兵马监押。 干兴元年七月某日,以疾卒于官,享年四十有六。 府君孝悌于其家,信义于其朋友,廉让于其乡里。 其居于官,名公钜人皆以为材,而未及用也。 享年不永,君子哀之。 有子曰介,字子方,举进士。 皇祐中尝为御史,以言事切直贬春州别驾。 当是时,子方之风,悚动天下。 已而天子感悟,贬未至而复用之。 今列侍从,居谏官。 自子方为秘书丞,始赠府君为太子右清道率府率;其为尚书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又赠府君为右监门卫将军;其为尚书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权开封府判官,又赠府君为右屯卫将军;其迁户部员外郎、河东转运使,又赠府君为骁卫将军。 盖自登于朝以至荣显,遇天子有事于天地、宗庙,推恩必及焉。 府君初娶博陵崔氏,赠仙游县太君;后娶崔氏,赠清河县太君,皆卫尉卿仁冀之女。 生一男,介也。 五女:长适太子中舍卢圭;次适欧阳昊,早卒;次适横州推官高定;次适进士陆平仲;次适著作佐郎陈起。 庆历三年八月某日,以府君及二夫人之丧,合葬于江陵龙山之东原。 后十有七年,庐陵欧阳修乃表于其墓。 曰: 呜呼!余于此,见朝廷所以褒宠劝励臣子之意,岂不厚哉!又以见士之为善者,虽堙没幽郁,其潜德隐行必有时而发,而迟速显晦在其子孙。 然则为人之子者,其可不自勉哉?盖古之为子者,禄不逮养,则无以及其亲矣;今之为子者,有克自立,则尚有荣名之宠焉。 其所以教人之孝者,笃于古也深矣。 子方进用于时,其所以荣其亲者,未知其止也,姑立表以待焉。 胡先生墓表 先生讳瑗,字翼之,姓胡氏。 其上世为陵州人,后为泰州如皋人。 先生为人师,言行而身化之,使诚明者达,昏愚者励,而顽傲者革。 故其为法严而信,为道久而尊。 师道废久矣,自明道、景祐以来,学者有师惟先生暨泰山孙明复、石守道三人,而先生之徒最盛,其在湖州之学,弟子去来常数百人,各以其经转相传授。 其教学之法最备,行之数年,东南之士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 庆历四年,天子开天章阁,与大臣讲天下事,始慨然诏州县皆立学。 于是建太学于京师,而有司请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为太学法,至今为著令。 后十余年,先生始来居太学,学者自远而至,太学不能容,取旁官署以为学舍。 礼部贡举,岁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 其高第者知名当时,或取甲科,居显仕,其余散在四方,随其人贤愚,皆循循雅饬,其言谈举止,遇之不问可知为先生弟子。 其学者相语称先生,不问可知为胡公也。 先生初以白衣见天子,论乐,拜秘书省校书郎,辟丹州军事推官,改密州观察推官。 丁父忧,去职。 服除,为保宁军节度推官,遂居湖学。 召为诸王宫教授,以疾免。 已而以太子中舍致仕,迁殿中丞于家。 皇祐中,驿召至京师,议乐,复以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又以疾辞。 岁余,为光录寺丞、国子监直讲,乃居太学。 迁大理寺丞,赐绯衣银鱼。 嘉祐元年,迁太子中允,充天章阁侍讲,仍居太学。 已而病不能朝,天子数遣使者存问,又以太常博士致仕。 东归之日,太学之诸生与朝廷贤士大夫送之东门,执弟子礼,路人嗟叹以为荣。 以四年六月六日卒于杭州,享年六十有七。 以明年十月五日,葬于乌程何山之原。 其世次、官邑与其行事,莆阳蔡君谟具志于幽堂。 呜呼!先生之德在乎人,不待表而见于后世,然非此无以慰学者之思,乃揭于其墓之原。 六年八月三日,庐陵欧阳修述。 集贤校理丁君墓表〈熙宁元年〉 君讳宝臣,字元珍,姓丁氏,常州晋陵人也。 景祐元年,举进士及第,为峡州军事判官,淮南节度掌书记,杭州观察判官,改太子中允、知剡县,徙知端州,迁太常丞、博士。 坐海贼侬智高陷城失守,夺一官,徙置黄州。 久之,复得太常丞、监湖州酒税,又复博士、知诸暨县,编校秘阁书籍,遂为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君为人外和怡而内谨立,望其容貌进趋,知其君子人也。 居乡里,以文行称。 少孤,与其兄笃于友悌。 兄亡,服丧三年,曰:“吾不幸幼失其亲,兄,吾父也。"

庆历中,诏天下大兴学校,东南多学者,而湖、杭尤盛。

君居杭学,为教授,以其素所学问而自修于乡里者教其徒,久而学者多所成就。

其后天子患馆阁职废,特置编校八员,其选甚精,乃自诸暨召居秘阁。

君治州县,听决精明,赋役有法,民畏信而便安之。

其始治剡也如此,后治诸暨,剡邻邑也,其民闻其来,欢曰:"此剡人爱而思之,谓不可复得者也。 今吾民乃幸而得之。"

而君亦以治剡者治之。

由是所至有声,及居阁下,淡然不以势利动其心,未尝走谒公卿;与诸学士群居恂恂,人皆爱亲之。

盖其召自诸暨也,以材行选,及在馆阁,久而朝廷益知其贤。

英宗每论人物,屡称之。

国家自削除僭伪,东南遂无事,偃兵弛备者六十余年矣,而岭外尤甚。

其山海荒阔,列郡数十,皆为下州,朝廷命吏,常以一县视之,故其守无城,其戍无兵。

一日智高乘不备,陷邕州,杀将吏,有众万余人,顺流而下,浔、梧、封、康诸小州所过如破竹。

吏民皆望而散走,独君犹率羸卒百余拒战,杀六、七人,既败,亦走。

初,贼未至,君语其下曰:"幸得兵数千人,伏小湘峡,扼至险,以击骄兵,可必胜也。"

乃请兵于广州,凡九请,不报。

又尝得贼觇者一人,斩之。

贼既平,议者谓君文学,宜居台阁备侍从以承顾问,而眇然以一儒者守空城,提百十饥羸之卒当万人卒至之贼,可谓不幸。

而天子亦以谓县官不素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手捍贼,宜原其情。

故一切轻其法,而君以尝请兵不得,又能拒战杀贼,则又轻之。

故他失守者皆夺两官,而君夺一官。

已而知其贤,复召用。

后十余年,御史知杂苏き受命之明日,建言请复治君前事,夺其职而黜之。

天子知君贤,不可以一眚废,而先帝已察其罪而轻之矣,又数更大赦,且罪无再坐,然犹以御史新用,故屈君,使少避而不伤之也。

乃用其校理岁满所当得者,即以君通判永州。

方待阙于晋陵,以治平四年四月某甲子,暴中风眩,一夕卒,享年五十有八。

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阶朝奉郎,勋上轻车都尉。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

父讳某,赠尚书工部侍郎。

母张氏,仙游县太君。

君娶饶氏,封晋陵县君,先卒。

子男四人:曰隅、曰除、曰齐,皆举进士;曰恩儿,才一岁。

女一人,适著作佐郎、集贤校理胡宗愈。

君既卒,天子悯然推恩,录其子隅为太庙斋郎。

君之平生,履忧患而遭困厄,处之安然,未尝见戚戚之色。

其于穷达、寿夭,知有命,固无憾于其心,然知君之贤,哀其志而惜其命止于斯者,不能无恨也。

于是相与论著君之大节,伐石纪辞,以表见于后世,庶几以慰其思焉。

熙宁元年六月十四日,庐陵欧阳修述。

泷冈阡表〈熙宁三年〉

呜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

非敢缓也,盖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岁而孤。

太夫人守节自誓,居穷,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

太夫人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与,喜宾客。 其俸禄虽薄,常不使有余,曰‘毋以是为我累’。 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一垅之植以庇而为生。 吾何恃而能自守邪?吾于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于汝也。 自吾为汝家妇,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养也。 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 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 岁时祭祀,则必涕泣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 ’间御酒食,则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适然耳。 既而其后常然,至其终身未尝不然。 吾虽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 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 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 ’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 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 ’回顾乳者抱汝而立于旁,因指而叹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 ’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 其施于外事,吾不能知。 其居于家,无所矜饰,而所为如此,是真发于中者邪。 呜呼!其心厚于仁者邪,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 汝其勉之!夫养不必丰,要于孝;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 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

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

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泷冈。

太夫人姓郑氏,考讳德仪,世为江南名族。

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

自其家少微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

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

又十有二年,列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

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

太夫人以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

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

又七年而罢。

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

故自嘉祐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

皇曾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

曾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

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

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

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

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国。

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为善无不报,而迟速有时,此理之常也。 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 是足以表见于后世,而庇赖其子孙矣。"

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

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世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

熙宁三年岁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行兵部尚书、知青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京东东路安抚使、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修表。

附:先君墓表

修不幸,生四岁而孤。

太夫人守节自誓,居贫,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

而尝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以其俸禄事宾客,常不使有余,曰‘无以是为我累’。 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以庇其生。 然吾何恃而能自守以至是邪?吾于汝父,知其一二而已也,此吾之所恃也。 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岁时祭祀,则必泣涕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 ’闲居而御酒食,盛馔则又涕泣曰:‘昔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而适然耳。 既而其后常然,至于终身未尝不然,此吾知汝父之能养也。 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 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也。 ’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矧求而有得邪?以其尝有得,知其不求而死者恨也。 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况世常求其死也。 ’回顾乳者抱汝而立于旁,指而叹曰:‘岁行在戌,我将死,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 ’其平居教他子弟,亦皆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 其施于外事,接于宾客,或有矜饰,吾不能知;其居于家无所事,而其为如此,是其发于中者也。 其心诚厚于仁者也,此吾之知汝父之得有后也。 汝其勉之!夫士有用舍,志之得施与否不在己,而为仁与孝不取于人也。"

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君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通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

正身怀道,不及其施,享年五十有九。

初赠太子中允,今赠某官。

太夫人姓郑氏,世为江南名族。

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初封县太君,累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

自其子少贱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多不合于世,俭薄所以安患难也。"

修初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

修察其志久而安,故其后立于朝,得不苟容于时。

盖自先君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

又二十有三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卒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

修窃自念:为人子而不能识其父,幸而得闻吾母之言,其忍废焉?乃泣血而记之。

欧阳氏自为吉州庐陵人,至予修十有五世矣,沙溪,吾世之家且葬也。

故又刻其所记者表于其阡,以告其宗族及乡之人。

曰:

而耕而田,岁取百千。

而耘而学,久而不获。

田何取之?仓峨峨。

学而取之,簪笏盈家。

量功较收,所得孰多?先君之学,获不及时。

匪于其躬,而利其后。

疾迟几何,善无不报。

先君之贻,子修不肖。

矧有才子,于何不有?矧我欧阳,世家惟旧。

自始氏封,乌程之亭。

在北有闻,或冀或青。

中显弥长,或吉或衡。

势大必分,枝叶婆娑。

惟吉旧居,子孙今多。

木久而林,有乔其秀。

矧我欧阳,扶疏并茂。

先君之德,吾母知隆。

子修不肖,以俟其宗。

以勉同乡,敢及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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