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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人,总土地所生,料山泽之利,式遵行令,敬授人时,农商趣向,各本事业。
《书》称懋迁有无,言谷货流通,咸得其所者也。
《周官》太府掌九贡九赋之法,王之经用,各有等差。
所谓取之以道,用之有节,故能养百官之拯,勖战士之功,救天灾,服方外,活国安人之大经也。
爰自轩、顼,至于尧、舜,皆因其所利而劝之,因其所欲而化之。
不夺其时,不穷其力,轻其征,薄其赋,此五帝三皇不易之教也。
古语曰:"善为人者,爱其力而成其财。"
若使之不以道,敛之如不及,财尽则怨,力尽则叛。
昔禹制九等而康歌兴,周人十一而颂声作。
于是东周迁洛,诸侯不轨,鲁宣初税亩,郑产为丘赋,先王之制,靡有孑遗。
秦氏起自西戎,力正天下,驱之以刑罚,弃之以仁恩,以太半之收,长城绝于地脉,以头会之敛,屯戍穷于岭外。
汉高祖承秦凋敝,十五税一,中元继武,府禀弥殷。
世宗得之,用成雄侈,开边击胡,萧然咸罄。
宫宇扪于天汉,巡游跨于海表,旱岁除道,凶年尝秣,户口以之减半,盗贼以之公行。
于是谲诡赋税,异端俱起,赋及童龀,算至船车。
光武中兴,聿遵前事,成赋单薄,足称经远。
灵帝开鸿都之榜,通卖官之路,公卿州郡,各有等差。
汉之常科,土贡方物,帝又遣先输中署,名为导行,天下贿成,人受其敝。
自魏、晋二十一帝,宋、齐十有五主,虽用度有众寡,租赋有重轻,大抵不能倾人产业,道阙政乱。
隋文帝既平江表,天下大同,躬先俭约,以事府帑。
开皇十七年,户口滋盛,中外仓库,无不盈积。
所有赉给,不逾经费,京司帑屋既充,积于廓庑之下,高祖遂停此年正赋,以赐黎元。
炀皇嗣守鸿基,国家殷富,雅爱宏玩,肆情方骋,初造东都,穷诸巨丽。
帝昔居籓翰,亲平江左,兼以梁、陈曲折,以就规摹。
曾雉逾芒,浮桥跨洛,金门象阙,咸竦飞观,颓岩塞川,构成云绮,移岭树以为林薮,包芒山以为苑囿。
长城御河,不计于人力,运驴武马,指期于百姓,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
既而一讨浑庭,三驾辽泽,天子亲伐,师兵大举,飞粮輓秣,水陆交至。
疆埸之所倾败,劳敝之所殂殒,虽复太半不归,而每年兴发,比屋良家之子,多赴于边陲,分离哭泣之声,连响于州县。
老弱耕稼,不足以救饥馁,妇工纺织,不足以赡资装。
九区之内,鸾和岁动,从行宫掖,常十万人,所有供须,皆仰州县。
租赋之外,一切征敛,趣以周备,不顾元元,吏因割剥,盗其太半。
遐方珍膳,必登庖厨,翔禽毛羽,用为玩饰,买以供官,千倍其价。
人愁不堪,离弃室宇,长吏叩扉而达曙,猛犬迎吠而终夕。
自燕赵跨于齐韩,江淮入于襄邓,东周洛邑之地,西秦陇山之右,僭伪交侵,盗贼充斥。
宫观鞠为茂草,乡亭绝其烟火,人相啖食,十而四五。
关中疠疫,炎旱伤稼,代王开永丰之粟,以振饥人,去仓数百里,老幼云集。
吏在贪残,官无攸次,咸资镪货,动移旬月,顿卧墟野,欲返不能,死人如积,不可胜计。
虽复皇王抚运,天禄有终,而隋氏之亡,亦由于此。
马迁为《平准书》,班固述《食货志》,上下数千载,损益粗举。
自此史官,曾无概见。
夫厥初生人,食货为本。
圣王割庐井以业之,通货财以富之。
富而教之,仁义以之兴,贫而为盗,刑罚不能止。
故为《食货志》,用编前书之末云。
晋自中原丧乱,元帝寓居江左,百姓之自拔南奔者,并谓之侨人。
皆取旧壤之名,侨立郡县,往往散居,无有土著,而江南之俗,火耕水耨,土地卑湿,无有蓄积之资。
诸蛮陬俚洞,沾沐王化者,各随轻重,收其赕物,以裨国用。
又岭外酋帅,因生口翡翠明珠犀象之饶,雄于乡曲者,朝廷多因而署之,以收其利。
历宋、齐、梁、陈,皆因而不改。
其军国所须杂物,随土所出,临时折课市取,乃无恒法定令。
列州郡县,制其任土所出,以为征赋。
其无贯之人,不乐州县编户者,谓之浮浪人,乐输亦无定数,任量,准所输,终优于正课焉。
都下人多为诸王公贵人左右、佃客、典计、衣食客之类,皆无课役。
官品第一第二,佃客无过四十户。
第三品三十五户。
第四品三十户。
第五品二十五户。
第六品二十户。
第七品十五户。
第八品十户。
第九品五户。
其佃谷皆与大家量分。
其典计,官品第一第二,置三人。
第三第四,置二人。
第五第六及公府参军、殿中监、监军、长史、司马、部曲督、关外侯、材官、议郎已上,一人。
皆通在佃客数中。
官品第六已上,并得衣食客三人。
第七第八二人。
第九品及举辇、迹禽、前驱、由基强弩司马、羽林郎、殿中冗从武贲、殿中武贲、持椎斧武骑武贲、持鈒冗从武贲、命中武贲武骑,一人。
客皆注家籍。
其课,丁男调布绢各二丈,丝三两,绵八两,禄绢八尺,禄绵三两二分,租米五石,禄米二石。
丁女并半之。
男女年十六岁已上至六十,为丁。
男年十六,亦半课,年十八正课,六十六免课。
女以嫁者为丁,若在室者,年二十乃为丁。
其男丁,每岁役不过二十日。
又率十八人出一运丁役之。
其田,亩税米二斗。
盖大率如此。
其度量,斗则三斗当今一斗,称则三两当今一两,尺则一尺二寸当今一尺。
其仓,京都有龙首仓,即石头津仓也,台城内仓,南塘仓,常平仓,东、西太仓,东宫仓,所贮总不过五十余万。
在外有豫章仓、钓矶仓、钱塘仓,并是大贮备之处。
自余诸州郡台传,亦各有仓。
大抵自侯景之乱,国用常褊。
京官文武,月别唯得廪食,多遥带一郡县官而取其禄秩焉。
扬、徐等大州,比令、仆班。
宁、桂等小州,比参军班。
丹阳、吴郡、会稽等郡,同太子詹事、尚书班。
高凉、晋康等小郡,三班而已。
大县六班,小县两转方至一班。
品第既殊,不可委载。
州郡县禄米绢布丝绵,当处输台传仓库。
若给刺史守令等,先准其所部文武人物多少,由敕而裁。
凡如此禄秩,既通所部兵士给之,其家所得盖少。
诸王诸主,出閤就第婚冠所须,及衣裳服饰,并酒米鱼鲑香油纸烛等,并官给之。
王及主婿外禄者,不给,解任还京,仍亦公给云。
魏自永安之后,政道陵夷,寇乱实繁,农商失业。
官有征伐,皆权调于人,犹不足以相资奉,乃令所在迭相纠发,百姓愁怨,无复聊生。
寻而六镇扰乱,相率内徙,寓食于齐、晋之郊。
齐神武因之,以成大业。
魏武西迁,连年战争,河、洛之间,又并空竭。
天平元年,迁都于鄴,出粟一百三十万石,以振贫人。
是时六坊之众,从武帝而西者,不能万人,余皆北徙,并给常廪,春秋二时赐帛,以供衣服之费。
常调之外,逐丰稔之处,折绢籴粟,以充国储。
于诸州缘河津济,皆官仓贮积,以拟漕运。
于沧、瀛、幽、青四州之境,傍海置盐官,以煮盐,每岁收钱,军国之资,得以周赡。
自是之后,仓廪充实,虽有水旱凶饥之处,皆仰开仓以振之。
元象、兴和之中,频岁大穰,谷斛至九钱。
是时法网宽弛,百姓多离旧居,阙于徭赋。
神武乃命孙腾、高隆之分括无籍之户,得六十余万。
于是侨居者各勒还本属,是后租调之入有加焉。
及文襄嗣业,侯景北叛,河南之地。
困于兵革。
寻而侯景乱梁,乃命行台辛术,略有淮南之地。
其新附州郡,羁縻轻税而已。
及文宣受禅,多所创革。
六坊之内徙者,更加简练,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阵必死,然后取之,谓之百保鲜卑。
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以备边要。
始立九等之户,富者税其钱,贫者役其力。
北兴长城之役,南有金陵之战,其后南征诸将,频岁陷没,士马死者以数十万计。
重以修创台殿,所役甚广,而帝刑罚酷滥,吏道因而成奸,豪党兼并,户口益多隐漏。
旧制,未娶者输半床租调,阳翟一郡,户至数万,籍多无妻。
有司劾之,帝以为生事,由是奸欺尤甚。
户口租调,十亡六七。
是时用度转广,赐与无节,府藏之积,不足以供。
乃减百官之禄,撤军人常廪,并省州郡县镇戍之职。
又制刺史守宰行兼者,并不给干,以节国之费用焉。
天保八年,议徙冀、定、瀛无田之人,谓之乐迁,于幽州范阳宽乡以处之。
百姓惊扰。
属以频岁不熟,米籴踊贵矣。
废帝干明中,尚书左丞苏珍芝议修石鳖等屯,岁收数万石。
自是淮南军防,粮廪充足。
孝昭皇建中,平州刺史嵇晔建议,开幽州督亢旧陂,长城左右营屯,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得以周赡。
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
自是稍止转输之劳。
至河清三年定令,乃命人居十家为比邻,五十家为闾里,百家为族党。
男子十八以上六十五已下为丁,十六已上十七已下为中,六十六已上为老,十五已下为小。
率以十八受田,输租调,二十充兵,六十免力役,六十六退田,免租调。
京城四面,诸坊之外三十里内为公田。
受公田者,三县代迁、内执事官一品已下,逮于羽林武贲,各有差。
其外畿郡,华人官第一品已下,羽林武贲已上,各有差。
职事及百姓请垦田者,名为永业田。
奴婢受田者,亲王止三百人;嗣王止二百人;第二品嗣王已下及庶姓王,止一百五十人;正三品已上及皇宗,止一百人;七品已上,限止八十人;八品已下至庶人,限止六十人。
奴婢限外不给田者,皆不输。
其方百里外及州人,一夫受露田八十亩,妇四十亩。
奴婢依良人,限数与在京百官同。
丁牛一头,受田六十亩,限止四牛。
又每丁给永业二十亩,为桑田。
其中种桑五十根,榆三根,枣五根,不在还受之限。
非此田者,悉入还受之分。
土不宜桑者,给麻田,如桑田法。
率人一床,调绢一疋,绵八两,凡十斤绵中,折一斤作丝,垦租二石,义租五斗。
奴婢各准良人之半。
牛调二尺,垦租一斗,义租五升。
垦租送台,义租纳郡,以备水旱。
垦租皆依贫富为三枭。
其赋税常调,则少者直出上户,中者及中户,多者及下户。
上枭输远处,中枭输次远,下枭输当州仓。
三年一校焉。
租入台者,五百里内输粟,五百里外输米。
入州镇者,输粟。
人欲输钱者,准上绢收钱。
诸州郡皆别置富人仓。
初立之日,准所领中下户口数,得支一年之粮,逐当州谷价贱时,斟量割当年义租充入。
谷贵,下价粜之;贱则还用所粜之物,依价粜贮。
每岁春月,各依乡土早晚,课人农桑。
自春及秋,男十五已上,皆布田亩。
桑蚕之月,妇女十五已上,皆营蚕桑。
孟冬,刺史听审邦教之优劣,定殿最之科品。
人有人力无牛,或有牛无力者,须令相便,皆得纳种。
使地无遗利,人无游手焉。
缘边城守之地,堪垦食者,皆营屯田,署都使子使以统之。
一子使当田五十顷,岁终考其所入,以论褒贬。
是时频岁大水,州郡多遇沉溺,谷价腾踊。
朝廷遣使开仓,从贵价以粜之,而百姓无益,饥馑尤甚。
重以疾疫相乘,死者十四五焉。
至天统中,又毁东宫,造修文、偃武、隆基嫔嫱诸院,起玳瑁楼。
又于游豫园穿池,周以列馆,中起三山,构台,以象沧海,并大修佛寺,劳役钜万计。
财用不给,乃减朝士之禄,断诸曹粮膳及九州军人常赐以供之。
武平之后,权幸并进,赐与无限,加之旱蝗,国用转屈,乃料境内六等富人,调令出钱。
而给事黄门侍郎颜之推奏请立关市邸店之税,开府邓长颙赞成之,后主大悦。
于是以其所入,以供御府声色之费,军国之用不豫焉。
未几而亡。
后周太祖作相,创制六官。
载师掌任土之法,辨夫家田里之数,会六畜车乘之稽,审赋役敛弛之节,制畿疆修广之域,颁施惠之要,审牧产之政。
司均掌田里之政令。
凡人口十已上,宅五亩;口九已上,宅四亩,口五已下,宅三亩。
有室者,田百四十亩,丁者田百亩。
司赋掌功赋之政令。
凡人自十八以至六十有四,与轻癃者,皆赋之。
其赋之法,有室者,岁不过绢一匹,绵八两,粟五斛;丁者半之。
其非桑土,有室者,布一匹,麻十斤;丁者又半之。
丰年则全赋,中年半之,下年一之,皆以时征焉。
若艰凶札,则不征其赋。
司役掌力役之政令。
凡人自十八以至五十有九,皆任于役。
丰年不过三旬,中年则二旬,下年则一旬。
凡起徒役,无过家一人。
其人有年八十者,一子不从役,百年者,家不从役。
废疾非人不养者,一人不从役。
若凶札,又无力征。
掌盐掌四盐之政令。
一曰散盐,煮海以成之;二曰监盐,引池以化之;三曰形盐,物地以出之;四曰饴盐,于戎以取之。
凡监盐形盐,每地为之禁,百姓取之,皆税焉。
司仓掌辨九谷之物,以量国用。
国用足,即蓄其余,以待凶荒;不足则止。
余用足,则以粟贷人。
春颁之,秋敛之。
闵帝元年,初除市门税。
及宣帝即位,复兴人市之税。
武帝保定元年,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役。
建德二年,改军士为侍官,募百姓充之,除其县籍。
是后夏人半为兵矣。
宣帝时,发山东诸州,增一月功为四十五日役,以起洛阳宫。
并移相州六府于洛阳,称东京六府。
武帝保定二年正月,初于蒲州开河渠,同州开龙首渠,以广溉灌。
高祖登庸,罢东京之役,除人市之税。
是时尉迥、王谦、司马消难相次叛逆,兴师诛讨,赏费钜万。
及受禅,又迁都,发山东丁,毁造宫室。
仍依周制,役丁为十二番,匠则六番。
及颁新令。
制人五家为保,保有长。
保五为闾,闾四为族,皆有正。
畿外置里正,比闾正,党长比族正,以相检察焉。
男女三岁已下为黄,十岁已下为小,十七已下为中,十八已上为丁。
丁从课役。
六十为老,乃免。
自诸王已下,至于都督,皆给永业田,各有差。
多者至一百顷,少者至四十亩。
其丁男、中男永业露田,皆遵后齐之制。
并课树以桑榆及枣。
其园宅,率三口给一亩,奴婢则五口给一亩。
丁男一床,租粟三石,桑土调以绢絁,麻土以布,绢絁以匹,加绵三两。
布以端,加麻三斤。
单丁及仆隶各半之。
未受地者皆不课。
有品爵及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并免课役。
京官又给职分田。
一品者给田五顷。
每品以五十亩为差,至五品,则为田三顷,六品二顷五十亩。
其下每品以五十亩为差,至九品为一顷。
外官亦各有职分田,又给公廨田,以供公用。
开皇三年正月,帝入新宫。
初令军人以二十一成丁。
减十二番每岁为二十日役。
减调绢一疋为二丈。
先是尚依周末之弊,官置酒坊收利,盐池盐井,皆禁百姓采用。
至是罢酒坊,通盐池盐井与百姓共之,远近大悦。
是时突厥犯塞,吐谷浑寇边,军旅数起,转输劳敝。
帝乃令朔州总管赵仲卿,于长城以北大兴屯田,以实塞下。
又于河西勒百姓立堡,营田积谷。
京师置常平监。
是时山东尚承齐俗,机巧奸伪,避役惰游者十六七。
四方疲人,或诈老诈小,规免租赋。
高祖令州县大索貌阅,户口不实者,正长远配,而又开相纠之科。
大功已下,兼令析籍,各为户头,以防容隐。
于是计帐进四十四万三千丁,新附一百六十四万一千五百口。
高颎又以人间课输,虽有定分,年常征纳,除注恒多,长吏肆情,文帐出没,复无定簿,难以推校,乃为输籍定样,请遍下诸州。
每年正月五日,县令巡人,各随便近,五党三党,共为一团,依样定户上下。
帝从之。
自是奸无所容矣。
时百姓承平日久,虽数遭水旱,而户口岁增。
诸州调物,每岁河南自潼关,河北自蒲坂,达于京师,相属于路,昼夜不绝者数月。
帝既躬履俭约,六宫咸服浣濯之衣。
乘舆供御有故敝者,随令补用,皆不改作。
非享燕之事,所食不过一肉而已。
有司尝进干姜,以布袋贮之,帝用为伤费,大加谴责。
后进香,复以毡袋,因笞所司,以为后诫焉。
由是内外率职,府帑充实,百官禄赐及赏功臣,皆出于丰厚焉。
九年,陈平,帝亲御硃雀门劳凯旋师,因行庆赏。
自门外夹道列布帛之积,达于南郭,以次颁给。
所费三百余万段。
帝以江表初定,给复十年。
自余诸州,并免当年租赋,十年五月,又以宇内无事,益宽徭赋。
百姓年五十者,输庸停防。
十一年,江南又反,越国公杨素讨平之,师还,赐物甚广。
其余出师命赏,亦莫不优隆。
十二年,有司上言,库藏皆满。
帝曰:"朕既薄赋于人,又大经赐用,何得尔也?"
对曰:"用处常出,纳处常入。 略计每年赐用至数百万段,曾无减损。"
于是乃更辟左藏之院,构屋以受之。
下诏曰:"既富而教,方知廉耻,宁积于人,无藏府库。 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兵减半,功调全免。"
时天下户口岁增,京辅及三河,地少而人众,衣食不给。
议者咸欲徙就宽乡。
其年冬,帝命诸州考使议之。
又令尚书以其事策问四方贡士,竟无长算。
帝乃发使四出,均天下之田。
其狭乡,每丁才至二十亩,老小又少焉。
十三年,帝命杨素出,于岐州北造仁寿宫。
素遂夷山堙谷,营构观宇,崇台累榭,宛转相属。
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敝颠仆者,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
死者以万数。
宫成,帝行幸焉。
时方暑月,而死人相次于道,素乃一切焚除之。
帝颇知其事,甚不悦。
及入新宫游观,乃喜,又谓素为忠。
后帝以岁暮晚日登仁寿殿,周望原隰,见宫外磷火弥漫,又闻哭声。
令左右观之,报曰:"鬼火。"
帝曰:"此等工役而死,既属年暮,魂魄思归耶?"乃令洒酒宣敕,以咒遣之,自是乃息。
开皇三年,朝廷以京师仓廪尚虚,议为水旱之备,于是诏于蒲、陕、虢、熊、伊、洛、郑、怀、邵、卫、汴、许、汝等水次十三州,置募运米丁。
又于卫州置黎阳仓,洛州置河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注。
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京师。
又遣仓部侍郎韦瓚,向蒲、陕以东募人能于洛阳运米四十石,经砥柱之险,达于常平者,免其征戍。
其后以渭水多沙,流有深浅,漕者苦之。
四年,诏曰:京邑所居,五方辐凑,重关四塞,水陆艰难,大河之流,波澜东注,百川海渎,万里交通。
虽三门之下,或有危虑,但发自小平,陆运至陕,还从河水,入于渭川,兼及上流,控引汾、晋,舟车来去,为益殊广。
而渭川水力,大小无常,流浅沙深,即成阻阂。
计其途路,数百而已,动移气序,不能往复,泛舟之役,人亦劳止。
朕君临区宇,兴利除害,公私之弊,情实愍之。
故东发潼关,西引渭水,因藉人力,开通漕渠,量事计功,易可成就。
已令工匠,巡历渠道,观地理之宜,审终久之义,一得开凿,万代无毁。
可使官及私家,方舟巨舫,晨昏漕运,沿溯不停,旬日之功,堪省亿万。
诚知时当炎暑,动致疲勤,然不有暂劳,安能永逸。
宣告人庶,知朕意焉。
于是命宇文恺率水工凿渠,引渭水,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名曰广通渠。
转运通利,关内赖之。
诸州水旱凶饥之处,亦便开仓赈给。
五年五月,工部尚书、襄阳县公长孙平奏曰:"古者三年耕而余一年之积,九年作而有三年之储,虽水旱为灾,而人无菜色,皆由劝导有方,蓄积先备故也。 去年亢阳,关内不熟,陛下哀愍黎元,甚于赤子。 运山东之粟,置常平之官,开发仓廪,普加赈赐。 少食之人,莫不丰足。 鸿恩大德,前古未比。 其强宗富室,家道有余者,皆竞出私财,递相赒赡。 此乃风行草偃,从化而然。 但经国之理,须存定式。"
于是奏令诸州百姓及军人,劝课当社,共立养仓。
收获之日,随其所得,观课出粟及麦,于当社造仓窖贮之。
即委社司,执帐检校,每年收积,勿使捐败。
若时或不熟,当社有饥谨者,即以此谷赈给。
自是诸州储峙委积。
其后关中连年大旱,而青、兗、汴、许、曹、亳、陈、仁、谯、豫、郑、洛、伊、颍、邳等州大水,百姓饥馑。
高祖乃命苏威等,分道开仓赈给。
又命司农丞王禀,发广通之粟三百余万石,以拯关中,又发故城中周代旧粟,贱粜与人。
买牛驴六千余头,分给尤贫者,令往关东就食。
其遭水旱之州,皆免其年租赋。
十四年,关中大旱,人饥。
上幸洛阳,因令百姓就食。
从官并准见口赈给,不以官位为限。
明年,东巡狩,因祠泰山。
是时义仓贮在人间,多有费捐。
十五年二月,诏曰:"本置义仓,止防水旱,百姓之徒,不思久计,轻尔费捐,于后乏绝。 又北境诸州,异于余处,云、夏、长、灵、盐、兰、丰、鄯、凉、甘、瓜等州,所有义仓杂种,并纳本州。 若人有旱俭少粮,先给杂种及远年粟。"
十六年正月,又诏秦、迭、成、康、武、文、芳、宕、旭、洮、岷、渭、纪、河、廓、豳、陇、泾、宁、原、敷、丹、延、绥、银、扶等州社仓,并于当县安置。
二月,又诏社仓,准上中下三等税,上户不过一石,中户不过七斗,下户不过四斗。
其后山东频年霖雨,杞、宋、陈、亳、曹、戴、谯、颍等诸州,达于沧海,皆困水灾,所在沉溺。
十八年,天子遣使,将水工,巡行川源,相视高下,发随近丁以疏导之。
困乏者,开仓赈给,前后用谷五百余石。
遭水之处,租调皆免。
自是频有年矣。
开皇八年五月,高颎奏诸州无课调处,及课州管户数少者,官人禄力,乘前已来,恒出随近之州。
但判官本为牧人,役力理出所部。
请于所管户内,计户征税。
帝从之。
先是京官及诸州,并给公廨钱,回易生利,以给公用。
至十四年六月,工部尚书、安平郡公苏孝慈等,以为所在官司,因循往昔,以公廨钱物,出举兴生,唯利是求,烦扰百姓,败损风俗,莫斯之甚。
于是奏皆给地以营农,回易取利,一皆禁止。
十七年十一月,诏在京及在外诸司公廨,在市回易及诸处兴生,并听之。
唯禁出举收利云。
炀帝即位,是时户口益多,府库盈溢,乃除妇人及奴婢部曲之课。
男子以二十二成丁。
始建东都,以尚书令杨素为营作大监,每月役丁二百万人。
徙洛州郭内人及天下诸州富商大贾数万家以实之。
新置兴洛及回洛仓。
又于皁涧营显仁宫,苑囿连接,北至新安,南及飞山,西至渑池,周围数百里。
课天下诸州,各贡草木花果、奇禽异兽于其中,开渠,引谷、洛水,自苑西入,而东注于洛。
又自板渚引河,达于淮海,谓之御河。
河畔筑御道,树以柳。
又命黄门侍郎王弘,上仪同于士澄,往江南诸州采大木,引至东都。
所经州县,递送往返,首尾相属,不绝者千里。
而东都役使促迫,僵仆而毙者,十四五焉。
每月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车相望于道。
时帝将事辽、碣,增置军府,扫地为兵。
自是租赋之人益减矣。
又造龙舟凤甗,黄龙赤舰,楼船篾舫。
募诸水工,谓之殿脚,衣锦行袴,执青丝缆挽船,以幸江都,帝御龙舟,文武官五品已上给楼船,九品已上给黄篾舫,舳舻相接,二百余里。
所经州县,并令供顿,献食丰办者加官爵,阙乏者谴至死。
又盛修车舆辇辂,旌旗羽仪之饰。
课天下州县,凡骨角齿牙,皮革毛羽,可饰器用,堪为氅毦者,皆责焉。
征发仓卒,朝命夕办,百姓求捕,网罟遍野,水陆禽兽殆尽,犹不能给,而买于豪富蓄积之家,其价腾踊。
是岁,翟雉尾一直十缣,白鹭鲜半之。
乃使屯田主事常骏使赤土国,致罗刹。
又使朝请大夫张镇州击流求,俘虏数万。
士卒深入,蒙犯瘴疠,馁疾而死者十八九。
又以西域多诸宝物,令裴矩往张掖,监诸商胡互市。
啖之以利,劝令入朝。
自是西域诸蕃,往来相继,所经州郡,疲于送迎,糜费以万万计。
明年,帝北巡狩。
又兴众百万,北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绵亘千余里,死者太半。
四年,发河北诸郡百余万众,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自是以丁男不供,始以妇人从役。
五年,西巡河右。
西域诸胡,佩金玉,被锦罽,焚香奏乐,迎候道左。
帝乃令武威、张掖士女,盛饰纵观。
衣服车马不鲜者,州县督课,以夸示之。
其年,帝亲征吐谷浑,破之于赤水。
慕容佛允委其家属,西奔青海。
帝驻兵不出,遇天霖雨,经大斗拔谷,士卒死者十二三焉,马驴十八九。
于是置河源郡、积石镇。
又于西域之地置西海、鄯善、且末等郡。
谪天下罪人,配为戍卒,大开屯田,发西方诸郡运粮以给之。
道里悬远,兼遇寇抄,死亡相续。
六年,将征高丽,有司奏兵马已多损耗。
诏又课天下富人,量其赀产,出钱市武马,填元数。
限令取足。
复点兵具器仗,皆令精新,滥恶则使人便斩。
于是马匹至十万。
七年冬,大会涿郡。
分江淮南兵,配骁卫大将军来护儿,别以舟师济沧海,舳舻数百里。
并载军粮,期与大兵会平壤。
是岁山东、河南大水,漂没四十余郡,重以辽东覆败,死者数十万,因属疫疾,山东尤甚。
所在皆以征敛供帐军旅所资为务,百姓虽困,而弗之恤也。
每急徭卒赋,有所征求,长吏必先贱买之,然后宣下,乃贵卖与人,旦暮之间,价盈数倍,裒刻征敛,取办一时。
强者聚而为盗,弱者自卖为奴婢。
九年,诏又课关中富人,计其赀产出驴,往伊吾、河源、且末运粮。
多者至数百头,每头价至万余。
又发诸州丁,分为四番,于辽西柳城营屯,往来艰苦,生业尽罄。
盗贼四起,道路隔绝,陇右牧马,尽为奴贼所掠,杨玄感乘虚为乱。
时帝在辽东,闻之,遽归于高阳郡。
及玄感平,帝谓侍臣曰:"玄感一呼而从者如市,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则为贼。 不尽诛,后无以示劝。"
乃令裴蕴穷其党与,诏郡县坑杀之,死者不可胜数。
所在惊骇。
举天下之人十分,九为盗贼,皆盗武马,始作长枪,攻陷城邑。
帝又命郡县置督捕以讨贼。
益遣募人征辽,马少不充八驮,而许为六驮。
又不足,听半以驴充。
在路逃者相继,执获皆斩之,而莫能止。
帝不怿。
遇高丽执送叛臣斛斯政,遣使求降,发诏赦之。
囚政至于京师,于开远门外,磔而射杀之。
遂幸太原,为突厥围于雁门。
突厥寻散,遽还洛阳,募益骁果,以充旧数。
是时百姓废业,屯集城堡,无以自给。
然所在仓库,犹大充爨,吏皆惧法,莫肯赈救,由是益困。
初皆剥树皮以食之,渐及于叶,皮叶皆尽,乃煮土或捣稿为末而食之。
其后人乃相食。
十二年,帝幸江都。
是时李密据洛口仓,聚众百万。
越王侗与段达等守东都。
东都城内粮尽,布帛山积,乃以绢为汲绠,然布以爨。
代王侑与卫玄守京师,百姓饥馑,亦不能救。
义师入长安,发永丰仓以赈之,百姓方苏息矣。
晋自过江,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有文券,率钱一万,输估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
无文券者,随物所堪,亦百分收四,名为散估。
历宋齐梁陈,如此以为常。
以此人竞商贩,不为田业,故使均输,欲为惩励。
虽以此为辞,其实利在侵削。
又都西有石头津,东有方山津,各置津主一人,贼曹一人,直水五人,以检察禁物及亡叛者。
其荻炭鱼薪之类过津者,并十分税一以入官。
其东路无禁货,故方山津检察甚简。
淮水北有大市百余,小市十余所。
大市备置官司,税敛既重,时甚苦之。
梁初,唯京师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
其余州郡,则杂以谷帛交易。
交、广之域,全以金银为货。
武帝乃铸钱,肉好周郭,文曰"五铢",重如其文。
而又别铸,除其肉郭,谓之女钱。
二品并行。
百姓或私以古钱交易,有直百五铢、五铢、女钱、太平百钱、定平一百、五铢雉钱、五铢对文等号。
轻重不一。
天子频下诏书,非新铸二种之钱,并不许用。
而趣利之徒,私用转甚。
至普通中,乃议尽罢铜钱,更铸铁钱。
人以铁贱易得,并皆私铸。
及大同已后,所在铁钱,遂如丘山,物价腾贵。
交易者以车载钱,不复计数,而唯论贯。
商旅奸诈,因之以求利,自破岭以东,八十为百,名曰东钱。
江、郢已上,七十为百,名曰西钱。
京师以九十为百,名曰长钱。
中大同元年,天子乃诏通用足陌。
诏下而人不从,钱陌益少。
至于末年,遂以三十五为百云。
陈初,承梁丧乱之后,铁钱不行。
始梁末又有两柱钱及鹅眼钱,于时人杂用,其价同,但两柱重而鹅眼轻。
私家多熔钱,又间以锡铁,兼以粟帛为货。
至文帝天嘉五年,改铸五铢。
初出,一当鹅眼之十。
宣帝太建十一年,又铸大货六铢,以一当五铢之十,与五铢并行。
后还当一,人皆不便。
乃相与讹言曰:"六铢钱有不利县官之象。"
未几而帝崩,遂废六铢而行五铢。
竟至陈亡。
其岭南诸州,多以盐米布交易,俱不用钱云。
齐神武霸政之初,承魏犹用永安五铢。
迁鄴已后,百姓私铸,体制渐别,遂各以为名。
有雍州青赤,梁州生厚、紧钱、吉钱,河阳生涩、天柱、赤牵之称。
冀州之北,钱皆不行,交贸者皆以绢布。
神武帝乃收境内之铜及钱,仍依旧文更铸,流之四境。
未几之间,渐复细薄,奸伪竞起。
文宣受禅,除永安之钱,改铸常平五铢,重如其文。
其钱甚贵,且制造甚精。
至干明、皇建之间,往往私铸。
鄴中用钱,有赤熟、青熟、细眉、赤生之异。
河南所用,有青薄铅锡之别。
青、齐、徐、兗、梁、豫州,辈类各殊。
武平已后,私铸转甚,或以生铁和铜。
至于齐亡,卒不能禁。
后周之初,尚用魏钱。
及武帝保定元年七月,及更铸布泉之钱,以一当五,与五铢并行。
时梁、益之境,又杂用古钱交易。
河西诸郡,或用西域金银之钱,而官不禁。
建德三年六月,更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大收商估之利,与布泉钱并行。
四年七月,又以边境之上,人多盗铸,乃禁五行大布,不得出入四关,布泉之钱,听入而不听出。
五年正月,以布泉渐贱而人不用,遂废之。
初令私铸者绞,从者远配为户。
齐平已后,山东之人,犹杂用齐氏旧钱。
至宣帝大象元年十一月,又铸永通万国钱。
以一当十,与五行大布及五铢,凡三品并用。
高祖既受周禅,以天下钱货轻重不等,乃更铸新钱。
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文曰"五铢",而重如其文。
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
是时钱既新出,百姓或私有熔铸。
三年四月,诏四面诸关,各付百钱为样。
从关外来,勘样相似,然后得过。
样不同者,即坏以为铜,入官。
诏行新钱已后,前代旧钱,有五行大布、永通万国及齐常平,所在用以贸易不止。
四年,诏仍依旧不禁者,县令夺半年禄。
然百姓习用既久,尚犹不绝。
五年正月,诏又严其制。
自是钱货始一,所在流布,百姓便之。
是时见用之钱,皆须和以锡镴。
锡镴既贱,求利者多,私铸之钱,不可禁约。
其年,诏乃禁出锡镴之处,并不得私有采取。
十年,诏晋王广听于扬州立五炉铸钱。
其后奸狡稍渐磨鑢钱郭,取铜私铸,又杂以锡钱。
递相放效,钱遂轻薄。
乃下恶钱之禁。
京师及诸州邸肆之上,皆令立榜,置样为准。
不中样者,不入于市。
十八年,诏汉王谅听于并州立五炉铸钱。
是时江南人间钱少,晋王广又听于鄂州白纻山有铜筼处,锢铜铸钱。
于是诏听置十炉铸钱。
又诏蜀王秀听于益州立五炉铸钱。
是时钱益滥恶,乃令有司,括天下邸肆见钱,非官铸者皆毁之,其铜入官。
而京师以恶钱贸易,为吏所执,有死者。
数年之间,私铸颇息。
大业已后,王纲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铸,钱转薄恶。
初每千犹重二斤,后渐轻至一斤。
或翦铁鍱,裁皮糊纸以为钱,相杂用之。
货贱物贵,以至于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