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一百九十九文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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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一百九十九文苑二 脱脱、阿鲁图等

○高頔李度韩溥鞠常宋准柳开夏侯嘉正罗处约安德裕钱熙

高頔字子奇,开封雍丘人。

后唐清泰中举进士,同辈绐之曰:"何不从裴仆射求知乎?"时裴皞以左仆射致仕,后进无至其门者。

頔性纯朴,信其言,以文贽于皞。

明年,礼部侍郎马裔孙知贡举,乃皞门下生也。

皞以頔语之,遂擢乙科,四迁魏博观察支使。

周显德中,符彦卿奏署掌书记。

时太宗亲迎懿德皇后于大名,彦卿遣頔迎候,日夕陪接,尤伸款好。

后随彦卿镇凤翔,会诏留彦卿洛阳,頔复为天雄军掌书记。

后以病免,居于魏。

雍熙二年,太宗亲试贡士,頔子南金举学究,自陈曰:"臣父年八十四,尝佐使幕,久已罢职,家贫无以存养。 愿赐一第,庶获寸禄,以及老父。"

上问左右其父何人,宰相宋琪以頔对,且言其素行廉介,老而弥厉,甚为搢绅推重。

上曰:"此高頔子耶!頔在大名幕中,尝与朕游处,迨逾旬月。 晨暮对案饮食,常拱手危坐,未曾少懈,其恭谨盖天性也。 惜其老矣,不欲烦以官政。"

即擢南金第,拜頔左补阙致仕,赐钱十万。

后卒于家。

頔有清节,力学强记,手写书千余卷。

彦卿待之甚厚,或过致优给,頔计口受费,余皆不纳。

彦卿左右多肆贪虐,民不能堪,及彦卿罢镇,其故时将吏、宾客皆心愧,无敢复游魏者。

惟頔清苦守法,魏人爱之。

在魏三十年,无一人言其非者。

所乘马老,以糜饲之。

仆夫年七十,待之如初,时称其长者。

次子鼎,举进士,至殿中丞。

李度,河南洛阳人。

周显德中举进士。

度工于诗,有"醉轻浮世事,老重故乡人"之句。

时翰林学士申文炳知贡举,枢密使王朴移书录其句以荐之,文炳即擢度为第三人。

释褐永宁县主簿。

累迁殿中丞、知歙州。

坐事左迁绛州团练使,十年不调。

度在歙州,尝以所著诗刻于石,有中黄门得其石本,传入禁中,太宗见之,谓宰相曰:"度今安在?"即令召至,对于便殿,与语甚悦,擢为虞部员外郎、直史馆,赐绯。

端拱初,籍田毕,交州黎桓加恩,命度借太常少卿充官告国信副使,上赐诗以宠行。

未至交州,卒于太平军传舍,年五十七。

度之南使,每至州府,即借图经观其胜迹,皆形篇诗,以上所赐诗有"奉使南游多好景"之句,遂题为《奉使南游集》,未成编而亡。

弟康亦善诗,太平兴国二年,登进士第,官至太子右赞善大夫。

韩溥,京兆长安人,唐相休之裔孙。

少俊敏,善属文。

周显德初举进士,累迁历使府。

开宝三年,自静难军掌书记召为监察御史,三迁至库部员外郎、知华州,同判灵州,再转司门郎中。

淳化二年被病,表请辞职寻医,许之。

溥博学善持论,详练台阁故事,多知唐朝氏族,与人谈亹癖然可听,号为"近世肉谱",搢绅颇推重之。

尤善笔札,人多藏尺牍。

弟洎,亦进士及第。

鞠常,字可久,密州高密人。

祖真,黄县令。

父庆孙,申州团练判官,有诗名。

常少好学,善属文。

汉干祐二年擢进士第,裁二十一,释褐秘书省校书郎。

周广顺中,宰相范质奏充集贤校理,出为郓州观察支使,历永兴军节度掌书记、伊阳令。

显德四年,诣阙进策,召试,复授猗氏令,迁蔡州防御判官,复宰介休、魏县。

开宝中,赵普为相,擢为著作佐郎。

时任此官,惟常与杨徽之、李若拙、赵邻几四人,皆有名于时。

常应举时,著《四时成岁赋》万余言,又为《春兰赋》,颇存兴托。

后为清河令。

七年,卒,年四十七。

子仲谋,字有开,雍熙中进士,有材干,历御史、东京留守推官、陕西转运,至兵部员外郎。

仲谋集其父所为文成二十卷。

弟愉,周广顺中进士,与常齐名。

宋准,字子平,开封雍丘人。

祖彦升,库部员外郎。

父鹏,秘书郎。

准开宝中举进士,翰林学士李皞知贡举,擢准甲科。

会贡士徐士廉击登闻鼓,诉皞用情取舍非当。

太祖怒,召准覆试于便殿,见准形神伟茂,程试敏速,甚嘉之,以为宜首冠俊造,由是复擢准甲科,即授秘书省校书郎、直史馆。

八年,受诏修定诸道图经。

俄奉使契丹,复命称旨。

明年,出知南平军,会改军为太平州,依前知州事,就加著作佐郎。

太平兴国四年,迁著作郎、通判梓州,转左拾遗。

归朝,预修诸书。

八年,同知贡举,出为河北转运使,岁余,以本官知制诰。

雍熙中,加主客员外郎,复预知贡举,俄判大理寺。

四年,被病,迁金部郎中,罢知制诰。

端拱二年卒,年五十二,赐钱百万。

准美风仪,善谈论,辞采清丽,莅官所至,皆有治声。

卢多逊之南流也,李穆坐同门生黜免,左右无敢言者。

准因奏事,盛言穆长者,有检操,常恶多逊专恣,固非其党也。

上寤,未几,尽复穆旧官。

时论以此称之。

天禧三年,录其子大年试秘书省校书郎。

准从弟可观,金部郎中。

族子郊、祁,并天圣二年进士甲科,别有传。

柳开,字仲涂,大名人。

父承翰,干德初监察御史。

开幼颖异,有胆勇。

周显德末,侍父任南乐,夜与家人立庭中,有盗入室,众恐不敢动,开裁十三,亟取剑逐之,盗逾垣出,开挥刃断二足指。

既就学,喜讨论经义。

五代文格浅弱,慕韩愈、柳宗元为文,因名肩愈,字绍先。

既而改名字,以为能开圣道之涂也。

著书自号东郊野夫,又号补亡先生,作二传以见意。

尚气自任,不顾小节,所交皆一时豪隽。

范杲好古学,尤重开文,世称为"柳、范"。

王祐知大名,开以文贽大蒙赏激。

杨昭俭、卢多逊并加延奖。

开宝六年举进士,补宋州司寇参军,以治狱称职,迁本州录事参军。

太平兴国中,擢右赞善大夫。

会征太原,督楚、泗八州运粮。

选知常州,迁殿中丞,徙润州,拜监察御史。

召还,知贝州,转殿中侍御史。

雍熙二年,坐与监军忿争,贬上蔡令。

会大举北征,开部送军粮,将至涿州,有契丹酋长领万骑与米信战,相持不解,俄遣使绐言求降,开谓信曰:"兵法云:‘无约而请和,谋也。 ’彼将有谋,急攻之必胜。"

信迟疑不决。

逾二日,贼复引兵挑战,后侦知果以矢尽,俟取于幽州也。

师还,诣阙上书,愿从边军效死,太宗怜之,复授殿中侍御史。

雍熙中,使河北,因抗疏曰:"臣受非常恩,未有以报,年裁四十,胆力方壮。 今契丹未灭,愿陛下赐臣步骑数千,任以河北用兵之地,必能出生入死,为陛下复幽、蓟,虽身没战场,臣之愿也。"

上以五代战争以来,自节镇至刺史皆用武臣,多不晓政事,人受其弊。

欲兼用文士,乃以侍御史郑宣、户部员外郎赵载、司门员外郎刘墀并为如京使,左拾遗刘庆为西京作坊使,开为崇仪使、知宁边军。

徙全州。

全西溪洞有粟氏,聚族五百余人,常钞劫民口粮畜,开为作衣带巾帽,选牙吏勇辩者得三辈,使入,谕之曰:"尔能归我,即有厚赏,给田为屋处之;不然,发兵深入,灭尔类矣。"

粟氏惧,留二吏为质,率其酋四人与一吏偕来。

开厚其犒赐,吏民争以鼓吹饮之。

居数日遣还,如期携老幼悉至。

开即赋其居业,作《时鉴》一篇,刻石戒之。

遣其酋入朝,授本州上佐。

赐开钱三十万。

淳化初,移知桂州。

初,开在全州,有卒讼开,开即杖背黥面送阙下。

有司言卒罪不及徒,召开下御史狱劾系,削二官,黜为复州团练副使,移滁州。

复旧官,知环州。

三年,移邠州。

时调民辇送趋环、庆,己再运,民皆荡析产业,转运使复督后运,民数千人入州署号诉。

开贻书转运使曰:"开近离环州,知刍粮之数不增,大兵可支四年,今蚕农方作,再运半发,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不罢,开即驰诣阙下,白于上前矣。"

卒罢之。

又知曹、邢二州。

真宗即位,加如京使,归朝,命知代州。

上言曰:

国家创业将四十年,陛下绍二圣之祚,精求至治。

若守旧规,斯未尽善。

能立新法,乃显神机。

臣以益州稍静,望陛下选贤能以镇之,必须望重有威,即群小畏服。

又西鄙今虽归明,他日未可必保,苟有翻覆,须得人制御,若以契丹比议,为患更深。

何者?契丹则君臣久定,蕃、汉久分,纵萌南顾之心,亦须自有思虑。

西鄙积恨未泯,贪心不悛,其下猖狂,竟谋凶恶,侵渔未必知足,姑息未能感恩,望常预备之。

以良将守其要害,以厚赐足其贪婪,以抚慰来其情,以宽假息其念。

多命人使西入甘、凉,厚结其心,为我声援,如有动静,使其掩袭,令彼有后顾之忧,乃可制其轻动。

今甲兵虽众,不及太祖之时人人练习,谋臣猛将则又县殊,是以比年西北屡遭侵扰,养育则月费甚广,征战则军捷未闻。

诚愿训练禁戢,使如往日行伍必求于勇敢,指顾无纵于后先,失律者悉诛,获功者必赏。

偏裨主将,不威严者去之。

听断之暇,亲临殿庭,更召貔虎,使其击刺驰骤,以彰神武之盛。

臣又以宰相、枢密,朝廷大臣,委之必无疑,用之必至当。

铨总僚属,评品职官,内则主管百司,外则分治四海。

今京朝官则别置审官,供奉、殿直则别立三班,刑部不令详断,别立审刑,宣徽一司全同散地。

大臣不获亲信,小臣乃谓至公。

至如银台一司,旧属枢密,近年改制,职掌甚多,加倍置人,事则依旧,别无利害,虚有变更。

臣欲望停审官、三班,复委中书、枢密、宣徽院,银台司复归枢密,审刑院复归刑部,去其繁细,省其头目。

又京府大都,万方轨则,望仍旧贯,选委亲贤。

今皇族宗子悉多成长,但令优逸,无以试材,宜委之外藩,择文武忠直之士,为左右赞弼之任。

又天下州县官吏不均,或冗长至多,或岁年久阙。

欲望县四千户已上选朝官知,三千户已上选京官知。

省去主簿,令县尉兼领其事。

自余通判、监军、巡检、监临使臣并酌量省减,免虚费于利禄,仍均济于职官。

又人情贪竞,时态轻浮,虽骨肉之至亲,临势利而多变。

同僚之内,多或不和,伺隙则致于倾危,患难则全无相救,仁义之风荡然不复。

欲望有颁告谕,各使改更,庶厚化原,永敦政本。

恭惟太祖神武,太宗圣文,光掩百王,威加万国,无贤不用,无事不知。

望陛下开豁圣怀,如天如海,可断即断,合行即行,爱惜忠直之臣,体察奸谀之党。

臣久尘著位,寝荷恩宠,辞狂理拙,唯圣明恕之!开至州,葺城垒战具,诸将多沮议不协。

开谓其从子曰:"吾观昂宿有光,云多从北来犯境上,寇将至矣。 吾闻师克在和,今诸将怨我,一旦寇至,必危我矣。"

即求换郡,徙忻州刺史。

及契丹犯边,开上书,又请车驾观兵河朔。

四年,徙沧州,道病首疡卒,年五十四。

录其子涉为三班奉职。

开善射,喜弈棋。

有集十五卷。

作《家戒》千余言,刻石以训诸子。

性倜傥重义。

在大名,尝过酒肆饮,有士人在旁,辞貌稍异,开询其名,则至自京师,以贫不克葬其亲,闻王祐笃义,将丐之。

问所费,曰:"二十万足矣。"

开即罄所有,得白金百余两,益钱数万遣之。

开兄肩吾,至御史。

肩吾三子,湜、灏、沆并进士第,灏秘书丞。

夏侯嘉,正字会之,江陵人,少有俊才。

太平兴国中举进士,历官至著作佐郎。

使于巴陵,为《洞庭赋》曰:

楚之南有水曰洞庭,环带五郡,淼不知其几百里。

臣乙酉夏使岳阳,抵湖上,思构赋。

明日披襟而观之,则翼然动,促然跂,忄栗然骇,愕然眙。

怳若驾春云而轼霓,浩若浮汗漫而朝跻。

退若据泰山之安,进若履千仞之危。

懵若无识,智若通微。

跛若不倚,跄若将驰。

耳不及掩,目不暇逃,情悸心嬉。

二三日而后,神始宅,气始正,若此不敢以赋为事者二年,然眷眷不已。

一日登崇丘,望大泽,有云卒兮兴,欻兮止。

兴止未霁,急若有遇。

由是渍阳辉,沐芳泽,睹一异人于岩之际,霞为裾,云为袂,冰肤雪肌,金玦玉佩,浮丘、羡门,斯实其对。

因言曰:"若非好辞者耶?"臣曰:"然。"

"然则若智有所不通,识有所不穷,用不通不穷而循乎无端之纪,若得无殆乎?"臣又曰:"然。"

"然志极则物应,思精则道来,嘉若之勤无哗谈,吾为若称云:‘太极之生,曰地曰天。 中含五精,五精之用而水居一焉。 水之疏,迩则为江兮,远则为河;积则为潴兮,总则为湖。 若今所谓洞庭者,杰立而孤,廓然如无区,其大无徒。 含阳字阴,玄神之都。 暧暧昧昧,百川不敢逾。 有若臣者,有若宾者,有若仆者,有若子者,有若附庸者,有若娣姒者。 若禹会涂山,武巡牧野,千出百会,咸处麾下。 每六合澄静,中流回睨。 莽莽苍苍,纤霭不翳。 太阳望舒,出没其间。 万顷咸沸,强而名之为巨泽,为长川,为水府,为大渊。 纵之不逾,跼忠心之不卑。 乍若贤人,以重自持。 诱之不前,犯之愈坚。 又若良将,以谋守边。 澎澎濞濞,浩尔一致。 又若太始,未有仁义。 冲训漠漠,二气交错。 又若混沌,凝然未凿。 此乃方舆之心胸,溟海之郛郭也。 三代之前,其气濩落。 浩浩滔天,与物回薄。 灭木襄陵,无际无廓。 上帝降鉴,巨人斯作。 乃命玄夷,授禹之机。 隧山陻谷,涤源畅微。 然后若金在熔,若木在工,流精成器,夫何不通。 是泽之设,允执厥中。 既巽其性,遂得其正。 有升有降,有动有静。 ’"

臣应之曰:"升降动静,可得闻乎?"神曰:"水之性非圆非方,非柔非刚,非直非曲,非玄非黄。 划象为《坎》,本乎羲皇。 外婉而固,内健而彰。 降以《姤》始,升以《复》张。 其静处阴,其动随阳。 六府之甲,万化之纲。 式观是泽,乃知天常。 若乃四序之变,九夏攸处。 烘然而炎,沸然而煮。 群物鸿洞,烁为隆暑。 泽之作,颀然其容,若去若住,若茹若吐。 灵趋怪觐,杳不可睹。 蒸之为云,散之为雨。 倏急万象,如还太古。 真可嘉也。 若乃秋之为神,素气清泚。 肃肃翛阉,群籁四起。 泽之动,黝然其姿,若挺若倚,若行若止,《巽》宫离离,为之腾风。 苍梧崇崇,为之供云。 四顾一色,黯然氤氲。 其声瀰瀰,若商非商,若征非征。 东凑海门,一浪千里。 又足畏也。 言其状,则石然而骨,岸然而革。 气然而荣,洚然而脉。 有山而心,有洞而腹。 有玉而体,有珠而目。 穹鼻孤岛,呀口万谷。 臂带三吴,足跬荆、巫。 或跂然而望,或翼然而趋。 彭蠡、震泽,讵可云乎?"

臣又问曰:"泽之态已闻命矣。 水之族将如何居?"神曰:"大道变易,或文或质。 沉潜自遂,其类非一。 或被甲而邅,或曳裾而圆。 或秃而跂,或角而蜿。 或吞而呀,或去而牙。 或心以之蟹,或目以之虾。 或修臂而立,或横骛而疾。 或发于首,或髯于肘。 或俨而庄,或毅而黝。 彪彪玢玢,若大虚之含万汇,名循其生而合乎群者也。"

臣又问曰:"若神之资,其品何如也?"神曰:"清矣静矣,丽矣至矣,邈难知矣。 肇于古,古有所未达;形于今,今有所未察。 非希夷合其心于自然,然后上天入地,把三根六。 况水居陆处,夫何不烛。 彼鞚鲤之贤,辔龙之仙,乃吾之肩也。 其余海若、天吴,阳侯、神胥,龊龊而游,曾不我俦。"

臣又问曰:"《易》称‘王公设险’,是泽之险可以为固。 而历代兴衰,其义安取?"神曰:"天道以顺不以逆,地道以谦不以盈。 故治理之世,建仁为旌,聚心为城。 而弧不暇弦,矛不暇锋,四海以之而大同。 何必恃险阻,何必据要冲?若秦得百二为帝,齐得十二而王。 其山为金,其水为汤。 守之不义,欻然而亡。 水不在大,恃之者败。 水不在微,怙之者危。 若汉疲于昆明,桀困于酒池,亦其类也。 故黄帝张乐而兴,三苗弃义而倾。 则知洞庭之波以仁不以乱,以道不以贼,惟贤者观其知而后得也。"

于是盘桓徙倚,凝精流视。

罄以辞对,倏然而晦。

徐铉见之,曰:"是玄虚之流也。"

人多传写。

端拱初,太宗知其名,召试辞赋,擢为右正言、直史馆兼直秘阁,赐绯鱼。

元夕,上御干元门观灯,嘉正献五言十韵诗,其末句云:"两制诚堪羡,青云侍玉舆。"

上依韵和以赐之,有"狭劣终虽举,通才列上居"之句,议者以为诫嘉正之好进也。

未几被病,诏以为益王生辰使。

所获金币,鬻得钱辇归家,忽一缗自地起立,良久而仆,闻者异之。

嘉正疾遂笃,月余卒,年三十七。

子纾,太子中舍。

罗处约,字思纯,益州华阳人,唐酷吏希奭之裔孙。

伯祖衮,唐末为谏官。

父济,仕蜀为升朝官。

归朝,至太常丞。

处约尝作《黄老先六经论》,曰:

先儒以太史公论道德,先黄、老而后《六经》,此其所以病也。

某曰:"不然,道者何?无之称也,无不由也。 混成而仙,两仪至虚而应万物,不可致诘。 况名之曰‘道’,道既名矣,降而为圣人者,为能知来藏往,与天地准,故黄、老、姬、孔通称焉。 其体曰道,其用曰神,无适也,无莫也,一以贯之,胡先而尊,孰后而卑。"

"《六经》者,《易》以明人之权而本之于道;《礼》以节民之情,趣于性也;《乐》以和民之心,全天真也;《书》以叙九畴之秘,焕二帝之美;《春秋》以正君臣而敦名教;《诗》以正风雅而存规戒。 是道与《六经》一也。"

"矧仲尼祖述尧、舜,则况于帝鸿氏乎?华胥之治,太上之德,史传详矣。 老聃世谓方外之教,然而与《六经》皆足以治国治身,清净则得之矣。 汉文之时,未遑学校,窦后以之而治,曹参得之而相,几至措刑。 且仲尼尝问礼焉,俗儒或否其说。"

余曰:"《春秋》昭十七年,郯子来朝,仲尼从而学焉,俾后之人敦好问之旨。 矧老子有道之士,周之史氏乎?余谓《六经》之教,化而不已则臻于大同,大道之行则蜡宾息叹。 黄、老之与《六经》,孰为先而孰为后乎?又何必缫藉玉帛然后为礼,笋虡镛鼓然后为乐乎?余谓太史公之志,斯见之矣。 恶可以道之迹、儒之末相戾而疾其说?病之者可以观徼,未可以观妙。"

人多重之。

登第,为临涣主簿,再迁大理评事、知吴县。

王禹偁知长洲县,日以诗什唱酬,苏、杭间多传诵。

后并召赴阙,上自定题以试之,以禹偁为右拾遗,处约著作郎,皆直史馆,赐绯鱼。

会下诏求谠言,处约上奏曰:

伏睹今年春诏旨,责以谏官备员未尝言事,虽九寺、三监之官,亦得尽其谠议。

陛下虔恭劳神,厉精求理,力行王道,坐致太平。

心先天而不违,德生民而未有,所以散玄黄之协气,为动植之休祥,而犹不伐功成,屡求献替,此真唐尧、虞舜之用心也。

臣累日以来,趋朝之暇,或于卿士之内预闻时政之言,皆曰圣上以三司之中,邦计所属,簿书既广,纲条实繁,将求尽善之规,冀协酌中之道。

窃闻省上言,欲置十二员判官兼领其职,贵各司其局,允执厥中。

臣以三司之制非古也。

盖唐朝中叶之后,兵寇相仍,河朔不王,军旅未弭,以赋调筦榷之所出,故自尚书省分三司以董之。

然国用所须,朝廷急务,故僚吏之属倚注尤深。

或重其位以处之,优其禄以宠之,黾勉从事者姑务其因循,尽瘁事国者或生于睚眦,因循则无补于国,睚眦则不协于时。

或浅近之人用指瑕于心计,深识之士以多可为身谋。

蠹弊相沿,为日已久。

今若如十二员判官之说,亦从权救敝之一端也。

然而圣朝之政臻乎治平,当求稽古之规,以为垂世之法。

臣尝读《说命》之书,以为"事不师古,匪说攸闻"又《二典》曰:"若稽古帝尧。"

"若稽古帝舜。"

皆谓顺考古道而致治平。

以臣所见,莫若复尚书都省故事,其尚书丞郎、正郎、员外郎、主事、令史之属,请依六典旧仪。

以今三司钱刀粟帛筦筦榷支度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则各有司存,可以责其集事。

今则金部、仓部安能知储廪帑藏之盈虚,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远近?有名无实,积久生常。

况此却复都省之事,下臣犹能佥知其可,况陛下聪明濬哲乎!

然议者以为不行已久,难于改更,若断自宸心,下于相府,都省之制,故典存焉。

上令下从,孰为不可,盖人者可与习常,难与适变;可与乐成,难与虑始。

在《周易》有之:"天地革而四时成。"

此言能改命而创制,及小人乐成则革面以顺上矣。

况三司之名兴于近代,堆案盈几之籍,何尝能省览之乎?复就三司之中,更分置僚属,则愈失其本原矣。

今三司勾院即尚书省,比部元为勾覆之司,周知内外经费,陛下若欲复之,则制度尽在。

迨及九寺、三监多为冗长之司,虽有其民,不举其职。

伏望陛下当治平之日,建垂久之规,不烦更差使臣,别置公署。

如此则名正而言顺,言顺而事成,省其冗员则息其经费,故《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 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伏望法天地简易之化,建《洪范》大中之道,可以亿万斯年,垂衣裳而端拱矣。

受诏荆湖路巡抚,欲以苛察立名,所奏劾甚众,官吏多被黜责。

淳化三年卒,年三十三。

初,济为开封府司录,太宗尹京,颇嘉其强干。

太平兴国中,处约与兄贲同举进士,上临试,知贲,济之子,遂置之高等。

八年,处约复登第。

贲后至员外郎。

处约形神丰硕,见者加重,虽有词采而急于进用,时论亦以此薄之。

卒后,苏易简、王禹偁集其文凡十卷,题曰《东观集》。

禹偁为序,易简表上之,诏付史馆。

蜀士又有严储者,太平兴国中进士,后直史馆,使河北督军粮,陷于契丹。

安德裕,字益之,一字师皋,河南人。

父重荣,晋成德军节度,《五代史》有传。

德裕生于真定,未期,重荣举兵败,乳母抱逃水窦中。

将出,为守兵所得,执以见军校秦习,习与重荣有旧,因匿之。

习先养石守琼为子,及年壮无嗣,以德裕付琼养之,因姓秦氏。

习世兵家,以弓矢、狗马为事。

德裕孩提即喜笔砚,遇文字辄为诵读声,诸子不之齿,习独异之。

既成童,俾就学,遂博贯文史,精于《礼》、《传》,嗜《西汉书》。

习卒,德裕行三年服,然后还本姓。

习家尽以TY装与之,凡白金万余两。

德裕却之,曰:"斯秦氏之蓄,于我何有?丈夫当自树功名,以取富贵,岂屑于他人所有耶!"闻者高之。

开宝二年,擢进士甲科、归州军事推官,历大理寺丞、著作佐郎。

太平兴国中,累迁秘书丞、知广济军。

时军城新建,德裕作《军记》及《图经》三卷,优诏嘉奖。

俄改太常博士。

八年,通判秦州,就知州事。

雍熙初,迁主客员外郎、通判广州,未行,宰相李昉言其有史才,即以本官直史馆。

端拱初,改金部员外郎。

淳化初,知开封县,会备三馆职,改直昭文馆。

三年春,廷试贡士,德裕与史馆修撰梁周翰并为考官,上顾宰相曰:"此皆有闻之士而老于郎署,周翰狭中,德裕嗜酒,朕闻其能改矣。"

遂并赐金紫。

俄迁司勋员外郎。

至道初,德裕常作《九弦琴五弦阮颂》以献,上称其词采古雅。

至道三年,转金部郎中、出知睦州,还判太府寺。

咸平五年卒,年六十三。

德裕性介洁,以风鉴自负。

王禹偁、孙何皆初游词场,德裕力为延誉。

及领考试,何又其首选。

然酣饮太过,故不被奖擢。

有集四十卷。

钱熙,字太雅,泉州南安人。

父居让,陈洪进署清溪令。

熙幼颖悟,及长,博贯群籍,善属文,洪进嘉其才,以弟之子妻之。

将署熙府职,辞不就,著《楚雁赋》以见志。

寻复辟为巡官,专掌笺奏。

洪进归朝,熙不叙旧职,举进士。

雍熙初,携文谒宰相李昉,昉深加赏重,为延誉于朝,令子宗谔与之游。

明年,登甲科,补度州观察推官。

代还,寇准掌吏部选,上封荐钱若水、陈充、王扶洎熙皆有文,得试中书,迁殿中丞,赐绯鱼。

著《四夷来王赋》以献,凡万余言,太宗嘉之,即以本官直史馆。

淳化中,参知政事。

苏易简对太宗言赵邻几追补《唐实录》,邻几卒,家睢阳,即命熙乘传而往,尽取其书来上。

熙尝与杨徽之言及张洎、钱若水将被进用,熙与刘昌言同乡里,相亲善,又语及其事。

昌言因以语洎,洎疑熙交构,诉之,熙坐削职、通判朗州,俄徙衡州,就改太常博士。

真宗即位,迁右司谏。

李宗谔、杨亿素厚善熙,乃与梁颢、赵况、赵安仁同表请复熙旧职,不报。

寻通判杭州,政多专达,为转运使所奏,徙通判越州。

熙负气好学,善谈笑,精笔札,狷躁务进。

自罢职,因愤恚成疾,咸平三年卒,年四十八。

尝拟古乐府,著《杂言》十数篇及《措刑论》,为识者所许。

有集十卷。

子蒙吉,亦进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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