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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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一百五十五 脱脱、阿鲁图等

○史浩王淮赵雄权邦彦程松陈谦张岩

史浩,字直翁,明州鄞县人。

绍兴十四年登进士第,调绍兴余姚县尉,历温州教授,郡守张栻九成器之。

秩满,除太学正,升国子博士。

因转对,言:"普安、恩平二王宜择其一以系天下望。"

高宗颔之。

翌日,语大臣曰:"浩有用才也。"

除秘书省校书郎兼二王府教授。

三十年,普安郡王为皇子,进封建王,除浩权建王府教授。

诏建王府置直讲、赞读各一员,浩守司封郎官兼直讲。

一日讲《周礼》,言:"膳夫掌膳羞之事,岁终则会,惟王及后、世子之膳羞不会。 至酒正掌饮酒之事,岁终则会,惟主及后之饮酒不会,世子不与焉。 以是知世子膳羞可以不会,世子饮酒不可以无节也。"

王作而谢曰:"敢不佩斯训。"

三十一年,迁宗正少卿。

会金主亮犯边,下诏亲征。

时两淮失守,廷臣争陈退避计,建王抗疏请率师为前驱。

浩为王力言:"太子不可将兵,以晋申生、唐肃宗灵武之事为戒。"

王大感悟,立俾浩草奏,请扈跸以供子职,辞意恳到。

高宗方怒,览奏意顿释,知奏出于浩,语大臣曰:"真王府官也。"

既而殿中侍御史吴芾乞以皇子为元帅,先视师。

浩复遗大臣书,言:"建王生深宫中,未尝与诸将接,安能办此。"

或谓使王居守,浩复以为不可。

上亦欲令王遍识诸将,遂扈跸如建康。

三十二年,上还临安,立建王为皇太子,浩除起居郎兼太子右庶子。

孝宗受禅,遂以中书舍人迁翰林学士、知制诰。

张浚宣抚江、淮,将图恢复,浩与之异议,欲城瓜洲、采石。

浚奏:"不守两淮而守江,不若城泗州。"

除参知政事。

有诏议应敌定论,洪遵、金安节、唐文若等相继论列,宰执独无奏。

上以问浩,浩奏:"先为备御,是谓良规。 傥听浅谋之士,兴不教之师,寇去则论赏以邀功,寇至则敛兵而遁迹,谓之恢复得乎?"荐枢密院编修官陆游、尹穑,召对,并赐出身。

隆兴元年,拜尚书右仆射,首言赵鼎、李光之无罪,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禄其子孙。

悉从之。

李显忠、邵宏渊奏乞引兵进取,浩奏:"二将辄乞战,岂督府命令有不行耶?"浚请入觐,乞即日降诏幸建康,上以问浩,浩陈三说不可,退,又以诘浚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以图侥倖。"

复辨论于殿上,浚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

浩曰:"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浚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为内应。"

浩曰:"胜、广以鉏櫌棘矜亡秦,必待我兵,非豪杰矣。"

浚因内引奏:"浩意不可回,恐失几会,乞出英断。"

省中忽得宏渊出兵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

浩语陈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与闻,焉用相哉!不去尚何待乎?"因又言:"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忧。 浚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终不得复望中原。"

御史王十朋论之,出知绍兴。

先是,浩因城瓜洲,白遣太府丞史正志往视之,正志与浚论辩。

十朋亦疏史正志朋比,并及浩,遂与祠,自是不召者十三年。

起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持母丧归,服阕,知福州。

淳熙初,上问执政:"久不见史浩,无他否?"遂除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

五年,复为右丞相。

上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卿久矣。"

浩奏:"蒙恩再相,唯尽公道,庶无朋党之弊。"

上曰:"宰相岂当有党,人主亦不当以朋党名臣下。 朕但取贤者用之,否则去之。"

枢密都承旨王抃\建议以殿、步二司军多虚额,请各募三千人充之。

已而殿前司辄捕市人,京城骚动,被掠者多断指,示不可用。

军人怙众,因夺民财。

浩奏:"尽释所捕,而禽军民首喧呶者送狱。"

狱成议罪,欲取兵民各一人枭首以徇。

浩曰:"诸军掠人夺货至于哄,则始衅者军人也,军法从事固当。 若市人陆庆童特与抗斗尔,可同罚乎?陛下恐军人有语,故一其罪以安之。 夫民不得其平,言亦可畏,‘等死,死国可乎?’是岂军人语。"

上怒曰:"是比朕为秦二世也。"

浩徐进曰:"自古民怨其上者多矣,‘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岂二世事。"

寻求去,拜少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兼侍读。

后有言庆童子冤者,上曰:"史浩尝力争,坐此求去,至今悔之。"

赵雄尝荐刘光祖试馆职,光祖答策,论科场取士之道,进入,上亲批其后,略曰:"用人之弊,人君乏知人之哲,宰相不能择人。 国朝以来,过于忠厚,宰相而误国,大将而败军,未尝诛戮。 要在人君必审择相,相必当为官择人,懋赏立乎前,诛戮设乎后,人才不出,吾不信也。"

手诏既出,中外大耸。

议者谓曾觌视草,为光祖甲科发也。

上遣觌持示浩,浩奏:"唐、虞之世,四凶极恶,止于流窜,三考之法,不过黜陟,未尝有诛戮之科。 诛戮大臣,秦、汉法也。 太祖制治以仁,待臣下以礼,列圣传心,迨仁宗而德化隆洽,本朝之治,与三代同风,此祖宗家法也。 圣训则曰‘过于忠厚’。 夫为国而底于忠厚,岂有所谓过哉?臣恐议者以陛下自欲行刻薄之政,归过祖宗,不可不审也。"

及自经筵将告归,乃于小官中荐江、浙之士十五人,有旨令升擢,皆一时选也。

如薛叔似、杨简、陆九渊、石宗昭、陈谦、叶适、袁燮、赵静之、张子智,后皆擢用,不至通显者六人而已。

十年,请老,除太保致仕,封魏国公。

晚治第鄞之西湖上,建阁奉两朝赐书,又作堂,上为书"明良庆会"名其阁、"旧学"名其堂。

光宗御极,进太师。

绍熙五年薨,年八十九,封会稽郡王。

宁宗登极,赐谥文惠,御书"纯诚厚德元老之碑"赐焉。

嘉定十四年,追封越王,改谥忠定,配享孝宗庙庭。

浩喜荐人才,尝拟陈之茂进职与郡,上知之茂尝毁浩,曰:"卿岂以德报怨耶?"浩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

莫济状王十朋行事,诋浩尤甚,浩荐济掌内制,上曰:"济非议卿者乎?"浩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

盖其宽厚类此。

子弥大、弥正、弥远、弥坚。

弥远嘉定初为右丞相,有传。

王淮,字季海,婺州金华人。

幼颖悟,力学属文。

登绍兴十五年进士第,为台州临海尉。

郡守萧振一见奇之,许以公辅器。

振帅蜀,辟置幕府。

振出,众欲留,淮曰:"万里将母,岂为利禄计。"

皆服其器识,迁校书郎。

高宗命中丞举可为御史者,朱倬举淮,除监察御史,寻迁右正言。

首论:"大臣养尊,小臣持禄,以括囊为智,以引去为高。 愿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

宰相汤思退无物望,淮条其罪数十,于是策免。

至于吏部侍郎沈介之欺世盗名,都司方师尹之狡险,大将刘宝掊克结权倖,皆劾罢之。

又奏:"自治之策,治内有三:正心术,宝慈俭,去壅蔽。 治外有四:固封守,选将帅,明赏罚,储财用。"

上深嘉叹。

除秘书少监兼恭王府直讲。

时恭王生子挺,淮白于丞相,曰:"恭王夫人李氏生皇嫡长孙,乞讨论典礼。"

钱端礼怒其名称,奏:"淮有年钧以长之说。"

上曰:"是何言也,岂不启邪心?"出淮知建宁府,改浙西提刑。

入见,陈闽中利病甚悉。

帝褒嘉之,且令一至东宫,皇太子待以师儒,特施拜礼。

寻召,除太常少卿,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

龙大渊赠太师,仍畀仪同三司恩数,张栻说除太尉、在京宫观,皆封还诏书。

除翰林学士、知制诰,训词深厚,得王言体。

上命择文学行谊之士,淮荐郑伯熊、李焘、程叔达,皆擢用。

淳熙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辛弃疾平茶寇,上功太滥。

淮谓:"不核真伪,何以劝有功。"

文州蕃部扰边,吴挺奏:"库彦威失利,靖州夷人扰边。"

杨倓奏:"田淇失利。"

淮谓:"二将战殁,若罪之,何以劝来者。"

上尝谕曰:"枢密临事尽公,人无间言,差除能守法甚善。"

荐军帅吴拱、郭田、张宣。

除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时宰相久虚,淮与李彦颖同行相事。

淮谓:"授官当论贤否,不事形迹。 诚贤,不敢以乡里故旧废之;非才,不敢以己私庇之。"

上称善。

擢知院事、枢密使。

上言武臣岳祠之员宜省,淮曰:"有战功者,壮用其力,老而弃之,可乎?"赵雄言:"北人归附者,畀以员外置,宜令诣吏部。"

上曰:"姑仍旧。"

淮曰:"上意即天意也。"

雄又奏言:"宗室岳祠八百员,宜罢。"

淮曰:"尧亲睦九族,在平章百姓之先;骨肉之恩疏,可乎?"时辛弃疾平江西寇,王佐平湖南寇,刘焞平广西寇,淮皆处置得宜,论功惟允。

上深嘉之,谓:"陈康伯虽有人望,处事则不及卿。"

八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事。

先是,自夏不雨至秋,是日甘雨如注,士大夫相贺,上亦喜命相而雨,乃命口算诸郡绢钱尽蠲一年,为缗八十万。

赵雄罢相,蜀士之在朝者皆有去意。

淮谓:"此唐季党祸之胎也,岂圣世所宜有。"

皆以次进迁,蜀士乃安。

枢密都承旨王抃\怙宠为奸,淮极陈其罪,谓:"人主受谤,鲜不由此。"

上即斥之,且曰:"丞相直谅无隐,君臣之间正宜如此。"

章颖论事狂直,上将黜之,淮曰:"陛下乐闻直言,士大夫以言相高,此风可贺也。 黜之适成其名。"

上说,颖复留。

时以荒政为急,淮言:"李椿老成练达,拟除长沙帅,朱熹学行笃实,拟除浙东提举,以倡郡国。"

其后推赏,上曰:"朱熹职事留意。"

淮言:"修举荒政,是行其所学,民被实惠,欲与进职。"

上曰:"与升直徽猷阁。"

成都阙帅,上加访问,淮以留正对。

上曰:"非闽人乎?"淮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 必曰闽有章子厚、吕惠卿,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不有丁谓、王钦若乎?"上称善。

拜左丞相。

天长水害七十余家,或谓不必以闻,淮曰:"昔人谓人主不可一日不闻水旱盗贼,《记》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 ’岂可不以闻?"镇江饥民强借菽粟,执政请痛惩之,淮曰:"令甲,饥民罪不至死。"

进士八人求以免举恩为升等,淮曰:"八人得之,则百人援之。"

龚颐以执政之客补官,求诣铨曹,淮以此门不可启,绝其请。

尝言跅弛之士,缓急能出死力,乃以周极知安丰军,辛弃疾与祠。

上章力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判衢州。

淮力辞,改提举洞霄宫。

光宗嗣位,诏询初政,淮以尽孝进德,奉天敬民,用人立政,罔不在初。

母亡,居丧如礼。

得疾,忽语家人曰:"《易》卦六十四,吾年亦然。"

淳熙十六年薨。

讣闻,上哀悼,辍视朝,赠少师,谥文定。

初,朱熹为浙东提举,劾知台州唐仲友。

淮素善仲友,不喜熹,乃擢陈贾为监察御史,俾上疏言:"近日道学假名济伪之弊,请诏痛革之。"

郑丙为吏部尚书,相与叶力攻道学,熹由此得祠。

其后庆元伪学之禁始于此。

赵雄字温叔,资州人。

为隆兴元年类省试第一。

虞允文宣抚四蜀,辟干办公事,入相,荐于朝。

干道五年,召见便殿,孝宗大奇之,即日手诏除正字。

范成大使金,将行,雄当登对,允文招与之语。

既进见,雄极论恢复。

孝宗大喜曰:"功名与卿共之。"

即除右史,两月除舍人。

金使耶律子敬贺会庆节,雄馆伴。

子敬披露事情不敢隐,逻者以闻。

上夜召雄,雄具以子敬所言对,上喜。

金使入辞,故事当用乐,雄奏:"卜郊有日,天子方斋,乐不可用。"

上难之,遣中使谕雄,雄奏:"金使必不敢不顺,即有他,臣得引与就馆。"

上大喜。

雄请复置恢复局,日夜讲磨,条具合上意,除中书舍人。

自选人入馆至此,未满岁也。

时金将起河南之役,议尽以诸陵梓宫归于我。

上命雄出使贺生辰,仍止奉迁陵寝及正受书仪。

雄既见金主,争辨数四。

其臣屡喝起,雄辞益力,卒得请乃已,金人谓之"龙斗"。

尝上疏论恢复计,大略谓:"莫若由蜀以取陕西,得陕西以临中原,是秦制六国之势也。"

八年,以母忧去。

淳熙二年,召为礼部侍郎,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一日奏事,上曰:"今夏蚕麦甚熟、丝米价平可喜。"

雄奏:"孟子论王道始于不饥不寒。"

上曰"近世士大夫好高论,耻言农事,微有西晋风。 岂知《周礼》与《易》言理财,周公、孔子曷尝不以理财为务?且不独此,士夫讳言恢复,不知其家有田百亩,内五十亩为人所据,亦投牒理索否?"雄曰:"陛下志在大有为,敢不布尧言,书之《时政记》。"

十一月,同知枢密院事。

五年三月,参知政事。

十一月,拜右丞相。

每进见,必曰"二帝在沙漠",未尝离诸口也。

朱熹累召不出,雄请处以外郡,命知南康军。

熹极论时事,上怒,谕雄令分析。

雄奏:"熹狂生,词穷理短,罪之适成其名。 若天涵地育,置而不问可也。"

会周必大亦力言之,乃止。

绍兴帅张津献羡余四十万缗,雄乞降旨下绍兴,以其钱为民代输和买身丁折帛钱之半,使取诸民者,民复得之,足以见圣主之德。

自雄独相,蜀人在朝者仅十数。

及眷衰,有言其私里党者,上疑之。

已而陈岘为四川制置,王渥为茶马,命从中出。

雄求去,诏勉留,曰:"丞相任事不避怨,选才无乡旧。"

盖有所激也。

祖宗时蜀人未尝除蜀帅,雄请外,除观文殿大学士、四川制置使。

王蔺为御史,以故事不可,上疏论之。

雄乞免,改知泸南安抚使。

上思雄不忘,改知江陵府。

江陵无险可恃,雄请城江陵,城成,民不告扰。

张栻再被召,论恢复固当,第其计非是,即奏疏。

孝宗大喜,翌日以疏宣示,且手诏云:"恢复当如栻所陈方是。"

即除侍讲,云:"且得直宿时与卿论事。"

虞允文与雄之徒不乐,遂沮抑之。

广西横山买马,诸蛮感悦,争以善马至。

上知栻治行,甚向栻,众皆忌嫉。

洎栻复出荆南,雄事事沮之。

时司天奏相星在楚地,上曰:"张栻当之。"

人愈忌之。

光宗将受禅,召雄,雄上万言书,陈修身齐家以正朝廷之道,言甚剀切。

诏授宁武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卫国公,改帅湖北。

疾甚,改判资州,又除潼川府,改隆兴府。

绍熙四年薨,年六十五,赠少师。

嘉定二年,谥文定。

权邦彦,字朝美,河间人。

登崇宁四年太学上舍第,调沧州教授,入为太学博士,改宣教郎,除国子司业。

宣和二年,使辽。

明年,抗表请帝临雍。

为学官积十余年,改都官郎中、直秘阁、知易州,移相州,复召为都官郎中。

与王黼议不合,镌职,知冀州。

金人再入,高宗开大元帅府,起两河兵卫汴京,邦彦提所部兵二千五百人,与宗泽自澶渊趋韦城,据刀马河,诸道兵莫有进者。

会敌兵大至,移屯南华。

二帝北迁,邦彦与泽五表劝进。

建炎元年五月,召还,命知荆南府,改东平府。

时东州半已入金,至是围益急,邦颜誓以死守,居数月城破,犹力战不已。

民义而从之,突围以出,遂奔行在。

有司议失守罪,将重坐之,帝以其父母妻子皆没于敌,才贬二秩。

俄除宝文阁直学士兼知江州、本路制置使。

既抵镇,三年冬,闻父死,乃解官。

四年,起复,知建康府,辞,不许。

剧盗张琪残徽州,邦彦遣裨将平之。

改江、淮等路制置发运使,以治办称。

言者论:"三年天下之通丧,后世有从权夺服者,所以徇国家之急。 比年如权邦彦、姜仲谦,至幕职亦起复,几习宣、政之风,望革其弊,以明人伦、厚风俗。"

诏邦彦任军赋,宜如旧,余悉罢之。

绍兴元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二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初,邦彦献十议以图中兴,大略谓:"宜以天下为度,进图洪业,恢复士宇,勿苟安于东南。 驾御诸将,当威之以法,而限之以爵。 命读讲之臣,取累朝训典及三代、汉、唐中兴故事,日陈于前,以裨圣学。 又监观伤善妨贤之谗,偷安苟容之佞,市恩立威之奸,怀谖罔上之欺,听其言,察其事,则忠邪判。 爱民先爱其力,宽民先节其用。 朘己奉以佐国,当自执政始。 分阃而属大事,类非偏裨之所能为,必得贤臣大将然后可。 制置一官可省,宜令沿江州县各备境内,总以漕帅,上自荆、鄂、江、池,下至采石、京口,委任得人,乃防秋上策。 宗室中岂无杰然有人望,可以济艰难、赞密勿、留宿卫者,愿求其人置诸左右。 人事尽则天悔祸,不可独归之数。"

吕颐浩素善邦彦,荐用之。

给事中程瑀劾邦彦五罪,三疏不报。

邦彦在枢密,又言:"宜乘机者三,譬奕之争先,安可随应随解,不制人而制于人哉?"寻兼权参知政事。

帝尝对辅臣言湖南事,颐浩言:"李纲纵暴,恐治潭无善状。"

帝曰:"纲在宣和间论水灾,以得时望。"

邦彦曰:"纲元无章疏,第略虚名耳。"

盖助颐浩以排纲也。

三年,卒。

邦彦与政几一年,碌碌无所建明,充位而已。

无子,以侄嗣衍为后。

有遗稿十卷,号《瀛海残编》,藏于家。

程松,字冬老,池州青阳人。

登进士第,调湖州长兴尉。

章森、吴曦使北,松为傔从。

庆元中,韩侂胄用事,曦为殿帅。

时松知钱塘县,谄事曦以结侂胄。

侂胄以小故出爱姬,松闻,以百千市之,至则盛供帐,舍诸中堂,夫妇奉之谨。

居无何,侂胄意解,复召姬,姬具言松谨待之意,侂胄大喜,除松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守太府寺丞。

未阅旬,迁监察御史,擢右正言、谏议大夫。

吕祖泰上书,乞诛侂胄、苏师旦,松与陈谠劾祖泰当诛,祖泰坐真决,流岭南。

松满岁未迁,意殊怏怏,乃献一妾于侂胄,曰"松寿"。

侂胄讶其名,问之,答曰:"欲使疵贱姓常蒙记忆尔。"

除同知枢密院事,自宰邑至执政财四年。

开禧元年,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府、四川制置使。

侂胄决议开边,期以二年四月分道进兵,命松为宣抚使,兴元都统制吴曦副之,寻加曦为陕西招抚使,许便宜从事。

松将东军三万驻兴元,曦将西军六万驻河池。

松至益昌,欲以执政礼责曦庭参,曦闻之,及境而返。

松用东西军一千八百人自卫,曦多抽摘以去,松殊不悟。

曦遣其客纳款于金,献关外四州地,求为蜀王。

有告曦叛者,松哂其狂。

及金人取成州,守将弃关遁,吴曦焚河池还兴州。

松以书从曦求援兵,曦答以"凤州非用骑之地,汉中平衍,可骑以驱驰,当发三千骑往。"

盖绐之也。

未几,金人封曦为蜀王。

曦遗松书讽使去,松不知所为。

兴元帅刘甲、茶马范仲任见松,谋起兵诛曦,松恐事泄取祸,即揖二人起去。

会报金人且至,百姓奔走相蹂躏,一城如沸。

松亟望米仓山遁去,由阆州顺流至重庆,以书抵曦,丐赆礼买舟,称曦为蜀王。

曦遣使以匣封致馈,松望见大恐,疑其剑也,亟逃奔。

使者追及,松不得已启视之,则金宝也。

松乃兼程出峡,西向掩泪曰:"吾今获保头颅矣。"

曦诛,诏落职,降三官,筠州居住,再降顺昌军节度副使,澧州安置。

又责果州团练副使、宾州安置。

死宾州。

陈谦,字益之,温州永嘉人。

干道八年进士,授福州户曹、主管刑工部架阁文字,迁国子录、敕令所删修官、枢密院编修官。

陈中兴五事,至李纲议建镇事,上曰:"纲何足道。"

谦曰:"陛下用大臣,审出纲上,宜如圣训。 今顾出纲下远甚,奈何?"上蹙然,遂极论逾数刻。

孝宗内禅,通判江州,知常州,提举湖北常平。

平辰州峒徭,加直焕章阁,除户部郎中,总领湖、广财赋。

谦乃丞相赵汝愚客,会党论起坐斥。

后数年,起为提点成都府路刑狱,移京西运判,复直焕章阁。

韩侂胄谋扰金人,令献马者补官,七州民相扇为盗。

谦移书侂胄曰:"今若倚群盗行剽掠之策,岂得以败亡为戏乎?"既而屡论襄帅皇甫斌、李奕罪,且求罢。

上谕旨薛叔似协和之。

迁司农少卿、湖广总领,除宣抚司参谋官。

金兵深入,陷应城,焚汉川,汉阳空城走,武昌震惧。

谦以宝谟阁待制副宣抚,即日置司北岸,命土豪赵观覆之中流,士马溺死甚众,余兵皆返走。

未几,夺职,罢。

后复知江州。

侂胄死,和议已决,谦复罢,奉祠。

卒,年七十三。

谦有隽声,早为善类所予。

晚坐伪禁中废,首称侂胄为"我王",士论由是薄之。

张岩,字肖翁,大梁人,徙家扬州,绍兴末渡江,居湖州。

为人机警,柔回善谐。

登干道五年进士第,历官为监察御史,与张釜、陈自强、刘三杰、程松等阿附时相韩侂胄,诬逐当时贤者,严道学之禁。

进殿中侍御史,累迁给事中,除参知政事。

以言者罢为资政殿学士、知平江府,旋升大学士、知扬州。

时边衅方开,诏岩与程松分帅两淮,已而召还,为参知政事兼同知国用事。

开禧二年,迁知枢密院事。

明年,除督视江、淮军马。

时方信孺使金议和,值吴曦以蜀叛,议未决,曦伏诛。

金人寻前议,信孺再行。

侂胄趣岩遣毕再遇、田琳合兵剿敌,且募生擒伪帅。

未几,川、陕战屡衄,大散关陷,敌情复变。

岩开督府九阅月,费耗县官钱三百七十余万缗,见和议反复,乃言不知兵,固求去。

侂胄诛,御史章燮论岩与苏师旦朋奸误国,夺两官。

宁宗谓兵衅方开,岩尝言其不可,许自便,复元官,奉祠。

以银青光禄大夫致仕,薨,赠特进。

论曰:史浩宅心平恕,而不能相其君恢复之谋。

王淮为伪学之禁,毒痡善类。

赵雄与虞允文协谋用兵,而旧史谓二人沮抑张栻,何哉?邦彦守城力战,惜乎助吕颐浩攻李纲,君子少之。

程松、陈谦、张岩诬谀之徒,何足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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