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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如圭吴表臣王居正晏敦复黄龟年程瑀张阐洪拟赵逵
范如圭,字伯达,建州建阳人。
少从舅氏胡安国受《春秋》。
登进士第,授左从事郎、武安军节度推官。
始至,帅将斩人,如圭白其误,帅为已署不易也。
如圭正色曰:"节下奈何重易一字而轻数人之命?"帅矍然从之。
自是府中事无大小悉以咨焉。
居数月,以忧去。
辟江东安抚司书写机宜文字。
近臣交荐,召试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史馆校勘。
秦桧力建和议,金使来,无所于馆,将虚秘书省以处之。
如圭亟见宰相赵鼎曰:"秘府,谟训所藏,可使仇敌居之乎?"鼎竦然为改馆。
既而金使至悖傲,议多不可从,中外愤郁。
如圭与同省十余人合议,并疏争之,既具草,骇遽引却者众。
如圭独以书责桧以曲学倍师、忘仇辱国之罪,且曰:"公不丧心病狂,奈何为此,必遗臭万世矣!"桧怒。
草奏与史官六人上之。
金归河南地,桧方自以为功。
如圭轮对,言:"两京之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何以慰神灵、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闻此言。"
即日命宗室士人褭及张焘以行。
桧以不先白己,益怒。
如圭谒告去,奉柩归葬故乡,既窆,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杜门十余岁,起通判邵州,又通判荆南府。
荆南旧户口数十万,寇乱后无复人迹,时蠲口钱以安集之,百未还一二也。
议者希桧意,遽谓流庸浸复而增之,积逋二十余万缗,他负亦数十万,版曹日下书责偿甚急。
召圭白帅,悉奏蠲之。
桧死,被旨入对,言:"为治以知人为先,知人以清心寡欲为本。"
语甚切。
又论:"东南不举子之俗,伤绝人理,请举汉《胎养令》以全活之,抑亦勾践生聚报吴之意也。"
帝善其言。
又奏:"今屯田之法,岁之所获,官尽征之。 而田卒赐衣廪食如故,使力穑者绝赢余之望,惰农者无饥饿之忧,贪小利,失大计,谋近效,妨远图,故久无成功。 宜籍荆、淮旷土,画为丘井,仿古助法,别为科条,令政役法,则农利修而武备饬矣。"
以直秘阁提举江西常平茶监移利州路提点刑狱,以病请祠。
时宗藩并建,储位未定,道路窃有异言。
如圭在远外,独深忧之,掇至和、嘉佑间名臣奏章凡三十六篇,合为一书,囊封以献,请深考群言,仰师成宪,断以至公勿疑。
或以越职危之,如圭曰:"以此获罪,奚憾!"帝感悟,谓辅臣曰:"如圭可谓忠矣。"
即日下诏以普安郡王为皇子,进封建王。
复起如圭知泉州。
南外宗官寄治郡中,挟势为暴,占役禁兵以百数,如圭以法义正之,宗官大沮恨,密为浸润以去如圭,遂以中旨罢,领祠如故。
僦舍邵武以居,士大夫高之,学者多从之质疑。
卒年五十九。
如圭忠孝诚实,得之于天。
其学根于经术,不为无用之文。
所草具屯田之目数千言,未及上,张浚视师日,奏下其家取之,浚罢,亦不果行。
有集十卷,皆书疏议论之语,藏于家。
子念祖、念德、念兹。
吴表臣,字正仲,永嘉人。
登大观三年进士第,擢通州司理。
陈瓘谪居郡中,一见而器之。
盛章者,朱勉党也,尝市婢,有武臣强取之,章诬以罪,系狱。
表臣方鞫之,郡将曰:"知有盛待制乎?"表臣佯若不知者,卒直其事。
累官监察御史,迁右正言。
高宗诏台谏条陈大利害,表臣请措置上流以张形势,安辑淮甸以立藩蔽,择民兵以守险阻,集海舶以备不虞。
其策多见用。
帝方乡儒术,表臣乞选讲官以裨圣德,且于古今成败、民物情伪,边防利害,详熟讲究。
由是诏开经筵。
迩臣有请用蔡京、王黼之党者,侍御史沈与求乞明指其人,显行黜责,执政不悦,夺其言职。
表臣争曰:"台谏为天子耳目,所以防壅蔽、杜奸邪,若咎其切直而黜之,后谁敢言,非国家福也。 请还与求以开言路。"
时防秋,议选守边者,患乏才。
表臣曰:"唐萧复言于德宗,陈少游任兼将相,首败臣节,韦皋幕府下僚,独建忠义,以皋代少游镇淮南。 善恶着明,则天下知逆顺之理,初不以皋名贱官卑为疑。 今取忠义不屈有已试之验者,不次而用,岂特可以劝,捍御方略,亦堪倚仗。"
于是陈敏等十数人浸以录用。
久之,以病请补外,以直秘阁知信州。
绍兴元年,召为司勋郎中,迁左司。
诏百官陈裕国强兵之策,表臣条十事以献,曰:蠲税役以垦闲田,汰懦卒以省兵费,罢添差以澄冗员,停度牒以蕃生齿,拘佃租以防干没,委计臣以制邦用,奖有功以厉将帅,招弓手以存旧籍,严和买以绝弊幸,简法令以息疮痍。
宰相拟表臣为检正,帝曰:"朕将自用之。"
遂除左司谏。
给事中胡安国以论事不合罢,表臣上疏留之。
前宰相朱胜非同都督江、淮军马,表臣力言都督不可罢。
除侍读,又累疏争之,不听,遂罢。
表臣送吏部。
授台州黄岩丞,寻除提点浙西刑狱,召为秘书少监,同修《哲宗实录》。
帝如建康,诏表臣兼留司参议官,除中书舍人、给事中、兵部侍郎。
建、崇二国公就外傅,兼翊善。
帝曰:"二国公诵习甚进,卿力也。"
徙礼部侍郎,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
时秦桧欲使使金议地界,指政事堂曰:"归来可坐此。"
表臣不答。
又以议大礼忤意,罢去。
俄起知婺州。
会大水,发常平米振贷之,然后以闻,郡人德之。
课最,除敷文阁待制。
三岁请祠,进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家居数年,卒,年六十七。
表臣晚号湛然居士,自奉无异布衣时,乡论推其清约。
王居正,字刚中,扬州人。
少嗜学,工文辞。
入太学,时习《新经》、《字说》者,主司辄置高选,居正语人曰:"穷达自有时,心之是非,可改邪?"流落十余年,司业黄齐得其文,曰:"王佐才也。"
及同知贡举,欲擢为首,以风多士,他考官持之,置次选。
调饶州安仁丞、荆州教授,皆不赴。
大名、镇江两帅交辟教授府学,亦不就。
范宗尹荐于朝,召至,谓宗尹曰:"时危如此,公不极所学,拔元元涂炭中,尚谁待?居正避寇阳羡山间,勉出见公,一道此意尔。"
宗尹愧谢。
入对,奏:"昔人有云:‘君以为难,易将至矣。 ’今日之事,朝廷皆曰难,则当有易为之理。 然国势日弱,敌气日骄,何邪?盖昔人于难者勉强为之,今以为难,不复有所为,以俟天意自回,强敌自毙也。 宣和末,以为难者十五六,至靖康与宣和孰难?靖康末,以为难者十八九,至建炎与靖康孰难?由此而言,今日虽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盖宣和以为难,故有靖康之祸;靖康以为难,故有今日之忧。 今而亦云,臣有所不忍闻。"
高宗嘉之,谕宗尹曰:"如王居正人才,岁月间得一人亦幸矣。"
除太常博士,迁礼部员外郎。
建议合祭天地于明堂,请奉太祖、太宗配,宗尹是之,议遂定,天地复合祭。
侍御史沈与求劾宗尹,因及居正,宗尹去,居正乞补外,不许。
抚州守高卫言甘露降于州之祥符观,为图以献。
居正论今日恐非天降祥瑞之时,却其图。
试太常少卿兼修政局参议,迁起居郎。
帝方乡规谏,居正次前世听纳事为《集谏》十五卷,以广帝意。
诏以时务访群臣,居正献疏数千言,论省费尤切,曰:"宋兴百七十三年矣,所行多弥文之事。 今陛下所至曰行在,于一日二日少驻跸之顷,欲尽为向者百七十三年之事,非所谓知变也。 夫不知随时以省事,而乃随事以省费,故今日例有减半之说,究其实未始不重费。 愿诏大臣计百事之实而论定之,苟非御寇备敌,任贤使能,振恤百姓,一切姑置,则费省而国裕。"
居正素与秦桧善,桧为执政,与居正论天下事甚锐,既相,所言皆不酬。
居正疾其诡,见帝言曰:"秦桧尝语臣:‘中国人惟当着衣啖饭,共图中兴。 ’臣心服其言。 又自谓‘使桧为相数月,必耸动天下。 ’今为相施设止是,愿陛下以臣所闻问桧。"
桧衔之,出居正知婺州。
州贡罗,旧制岁万匹,崇宁后增五倍,建炎中减为二万。
至是,主计者请复崇宁之数,居正力言于朝,户部督趣愈峻,居正置檄不行,语其属曰:"吾愿身坐,不以累诸君。"
呼吏为文书付之曰:"即有谴,以此自解。"
复手疏"五不可"以闻。
诏如建炎中数。
漕司市御炭,须胡桃文、鹁鸽色者,居正曰:"民以炭自业者,率居山谷,安知所谓胡桃文、鹁鸽色耶?"入朝以闻,诏止之。
召为太常少卿,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史馆修撰。
帝欲迁赵令TM大中大夫,居正奏:"官非侍从不可转,此祖宗法,若令TM以庶官得迁,则宗室为承宣者,不旋踵求为节度,何以却之?"遂寝其命。
上书人陈东、欧阳澈已赠官,居正乞重贬黄潜善、汪伯彦,以彰二子杀身成仁之美。
大将张俊遣卒至彭泽,卒故县吏,怙俊势侵辱令,令郭彦恭械之,俊诉于朝,帝为罢彦恭。
居正言:"彦恭不畏强御,无可罪。"
俊又乞免徭役,居正言:"兵兴以来,士大夫及勋戚家赋役与编户均,盖欲贵贱上下,共济国事,以宽民力,俊反不能体此乎?"和州请蠲进奉大礼绢,居正言:"大礼进奉,乃臣子享上之诚,初非朝廷取于百姓之物,若察民力无所从出,不能预降旨蠲之,至使州县自陈,已为非是,乞速如所请。"
除目有自中出者,居正奏:"近习请托,进拟不自朝廷,所系非轻。"
因录皇佑诏书以进。
帝皆嘉纳。
兼权直学士院,又除兵部侍郎。
入对,以所论王安石父子之言不合于道者,裒得四十二篇,名曰《辨学》,上之。
又曰:"陛下恶安石之学,尝于圣心灼见,其弊安在?"帝曰:"安石之学,杂以伯道,欲效商鞅富国强兵,今日之祸,人徒知蔡京、王黼之罪,而不知生于安石。"
居正曰:"安石得罪万世者不止此。"
因陈安石释经无父无君者。
帝作色曰:"是岂不害名教邪?孟子所谓邪说,正谓是矣。"
居正退,序帝语系于《辨学》首。
出知饶州,寻改吉州。
侍御史谢祖信劾居正凶暴诡诈,倾陷大臣,罢官,屏居括苍三载。
其弟驾部郎居修入对,帝曰:"卿兄今安在?行大用矣。"
中书舍人刘大中侍帝,论制诰,帝曰:"王居正极得词臣体。"
侍御史萧振论守令贤否,帝举居正守婺免贡罗、御炭事,曰:"守臣爱百姓皆如此,朕复何忧。"
起知温州。
是时桧专国,居正自知不为所容,以目疾请祠,杜门,言不及时事,客至谈论经、史而已。
桧终忌之,风中丞何铸劾居正为赵鼎汲引,欺世盗名,夺职奉祠,凡十年。
桧死,复故职。
绍兴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五。
居正仪观丰伟,声音洪畅。
奉禄班兄弟宗族,无留者。
郊祀恩以任其弟居厚,及卒,季子犹布衣。
其学根据《六经》,杨时器之,出所着《三经义辨》示居正曰:"吾举其端,子成吾志。"
居正感厉,首尾十载为《书辨学》十三卷,《诗辨学》二十卷,《周礼辨学》五卷,《辨学外集》一卷。
居正既进其书七卷,而杨时《三经义辨》亦列秘府,二书既行,天下遂不复言王氏学。
晏敦复字景初,丞相殊之曾孙。
少学于程颐,颐奇之。
第进士,为御史台检法官。
绍兴初,大臣荐,召试馆职,不就。
特命祠部郎官,迁吏部,以守法忤吕颐浩,出知贵溪县。
会有为敦复直其事者,改通判临江军,召为吏部郎官、左司谏、权给事中,为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淮西宣抚使刘光世请以淮东私田易淮西田,帝许之。
敦复言:"光世帅一道,未闻为朝廷措置毫发,乃先易私亩。 比者岳飞属官以私事干朝廷,飞请加罪,中外称美,谓有古贤将风。 光世自处必不在飞下,乞以臣言示光世,且令经理淮南,收抚百姓,以为定都建康计,中兴有期,何患私计之未便。"
权吏部侍郎兼详定一司敕令。
渡江后,庶事草创,凡四选格法多所裁定。
敦复素刚严,居吏部,请谒不行,铨综平允,除给事中。
冬至节,旨下礼部,取度牒四百充赐予。
敦复奏:"兵兴费广,凡可助用度者尤当惜,矧两宫在远,陛下当此令节,欲奉一觞为万岁寿不可得,有司乃欲举平时例行庆赐乎?"遂寝。
有卒失宣帖,得中旨给据,太医吴球得旨免试,敦复奏:"一卒之微,乃至上渎圣聪,医官免试,皆坏成法。 自崇宁、大观以来,奸人欺罔,临事取旨,谓之‘暗嬴指挥’,纪纲败坏,驯致危乱,正蹈前弊,不可长也。"
汪伯彦子召嗣除江西监司,敦复论:"伯彦奸庸误国,其子素无才望,难任澄清。"
改知袁州。
又奏:"召嗣既不可为监司,亦不可为守臣。"
居右省两月,论驳凡二十四事,议者惮之。
复为吏部侍郎。
彗星见,诏求直言。
敦复奏:"昔康澄以‘贤士藏匿,四民迁业,上下相徇,廉耻道消,毁誉乱真,直言不闻’为深可畏。 臣尝即其言考已然之事,多本于左右近习及奸邪以巧佞转移人主之意。 其恶直丑正,则能使贤士藏匿;其造为事端,则能使四民迁业;其委曲弥缝,则能使上下相徇;其假宠窃权,簧鼓流俗,则能使廉耻道消;其诬人功罪,则能使毁誉乱真;其壅蔽聪明,则能使直言不闻。 臣愿防微杜渐,以助应天之实。"
又论:"比来百司不肯任责,琐屑皆取决朝省,事有不当,上烦天听者,例多取旨。 由是宰执所治烦杂,不减有司,天子听览,每及细务,非所以为政。 愿详其大,略其细。"
八年,金遣使来要以难行之礼,诏侍从,台谏条奏所宜。
敦复言:"金两遣使,直许讲和,非畏我而然,安知其非诱我也。 且谓之屈己,则一事既屈,必以他事来屈我。 今所遣使以诏谕为名,傥欲陛下易服拜受,又欲分廷抗礼,还可从乎?苟从其一二,则此后可以号令我,小有违异,即成衅端,社稷存亡,皆在其掌握矣。"
时秦桧方力赞屈己之说,外议群起,计虽定而未敢行。
勾龙如渊说桧,宜择人为台官,使击去异论,则事遂矣。
于是如渊、施廷臣、莫将皆据要地,人皆骇愕。
敦复同尚书张焘上疏言:"前日如渊以附会和议得中丞,今施廷臣又以此跻横榻,众论沸腾,方且切齿,莫将又以此擢右史。 夫如渊、廷臣庸人,但知观望,将则奸人也,陛下奈何与此辈断国论乎?乞加斥逐,杜群枉门,力为自治自强之策。"
既又与焘等同班入对,争之。
桧使所亲谕敦复曰:"公能曲从,两地旦夕可至。"
敦复曰:"吾终不为身计误国家,况吾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言。"
桧卒不能屈。
胡铨谪昭州,临安遣人械送贬所。
敦复往见守臣张澄曰:"铨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时以言事被谪,为开封者必不如是。"
澄愧谢,为追还。
始桧拜相,制下,朝士相贺,敦复独有忧色曰:"奸人相矣。"
张致远、魏矼闻之,皆以其言为过。
至是窜铨,敦复谓人曰:"顷言秦之奸,诸君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尔,他日何所不至耶?"权吏部尚书兼江、淮等路经制使。
故事,侍从过宰相阁,既退,宰相必送数步。
敦复见桧未尝送,每曰:"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寻请外,以宝文阁直学士知衢州,提举亳州明道宫。
闲居数年卒,年七十一。
敦复静默如不能言,立朝论事无所避。
帝尝谓之曰:"卿鲠峭敢言,可谓无忝尔祖矣。"
黄龟年,字德邵,福州永福人。
登崇宁五年进士第,调洺州司理参军,累官河北西路提举学士。
吕颐浩见而奇之,入为太常博士。
靖康元年,除吏部员外郎,拜监察御史,寻除尚书左司员外郎、中书门下检正房公事,充修政局检讨官。
乞令检正官察通进司,帝从其请。
时颐浩再相,植党倾秦桧,引朱胜非奉京祠兼侍读,恐中书舍人胡安国持录黄不下,特命龟年书行,议者讥其侵官。
迁殿中侍御史。
会边报王伦来归,龟年劾桧专主和议,沮止恢复,植党专权,渐不可长。
乃上书曰:"臣闻一言而尽事君之道曰忠,罪莫大于欺君;一言而尽辅政之道曰公,罪莫大于私己。 臣人者背公而徇私,则刑赏僭滥。 虑人主之照其奸,则合党缔交,相与比周,荧惑主听。 故附下罔上之党盛,而威福之柄下移,祸有不可胜言者。 伏见秦桧还自金国,陛下骤任,不一年而超至宰辅,乃不顾国家,盗威福在己,欲永塞言路。"
书上,桧罢,并劾桧党王□奂、王昺、王守道,皆罢之。
桧乃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官如故。
龟年又奏:"比论桧徇私欺君,合正典刑,投诸裔土,以御魑魅。 今乃任便居住,虽陛下曲全大臣之礼,秦桧奸状暴露,复宠以儒学最上职名,俾优游琳馆,听其自如。 律断群盗,必分首从,为之从者皆已伏诛,独置渠魁可乎?"又曰:"臣闻恩莫隆于父子,义莫重于君臣。 不义则后其君,不仁则遗其亲。 君亲既然,则何忌惮而不为。 桧厚貌深情,矫言伪行,进迫君臣之势,阳为面从;退恃朋比之奸,阴谋沮格。 上不畏陛下,中不畏大臣,下不畏天下之议,无忌惮如此。 欺君私己,有一即可黜,况桧之欺与私显著者为多乎?"章凡三上,遂褫桧职。
复上章曰:"桧行诡而言谲,外缩而中邪,以巧诈取相位,奸回窃国柄,收召险佞,蟠结党与。 陛下以智临而辨之早,以刚决而去之速,故端人正士,举手相庆,盖以公天下之同恶耳。 臣愿陛下发明诏,以桧潜慝隐恶暴白于天下,使知陛下数易相位真不得已也;又所以破为臣奸胆,庶朋比之风不复作矣。"
除太常少卿,累迁起居舍人、中书舍人兼给事中。
侍御史常同言龟年阴结大臣,致身要地,又交结诸将,趣操不正,罢归。
司谏詹大方希桧意劾龟年附丽匪人,搢绅不齿,落职,本贯居住。
卒,六十三。
龟年微时,永福簿李朝旌奇之,许妻以女。
龟年既登第,而朝旌已死,家贫甚。
或劝龟年别娶,龟年正色曰:"吾许以诺,死而负之,何以自立。"
遂娶之。
任子恩,先奏其弟之子,人皆义之。
子衡,仕至湖南提举。
程瑀,字伯宇,饶州浮梁人。
其姑臧氏妇,养瑀为子,姑没,始复本姓。
少有声太学,试为第一,累官至校书郎。
为臧氏父母服,服阕,除兵部员外郎。
适高丽使回,充送伴使。
先是,使者往返江、浙间,调挽舟夫甚扰,有诏禁止。
提举人舡王珣画别敕,遇风逆水涩许调夫。
瑀渡淮,见民丁挽舟如故,遂劾珣,珣反奏瑀违御笔。
诏命淮南提举潘良贵核实,良贵奏珣言非是。
金人入侵,求可使者,瑀请往。
未行,会钦宗即位,议割三镇,命瑀往河东,秦桧往河中。
瑀奏:"臣愿奉使,不愿割地。"
不报。
至中山,诸将已得密谕,城守不下。
瑀与金使王汭俱至燕山。
还,除左正言,即言股肱大臣莫肯以身任天下事,且论:"欲慕祖宗而遹追无术,欲斥奄宦而宠任益坚,欲锄奸恶而薄示典刑,欲汰滥缪而苟容侥幸,兼听而不能行其言,委任而不能责其效,苟且之习复成,党与之私浸广,最时病之大者。"
帝曰:"朕非不知此,虑有未尽,决意行之有失耳。"
瑀曰:"事固当熟虑,然优柔不断,实隳事功。"
帝问:"李纲宣抚两路,外议谓何?"瑀曰:"佥论固以为宜。 然纲前与大臣议论不合,须赖圣明照察其心,任之无疑可也。"
金酋斡离不、粘罕争功,故斡离不欲和,粘罕欲战,朝廷遣人继蜡书约余睹,皆为粘罕所得。
瑀因言:"金兵围我重镇,数月不能解,岂能出塞共谋人之国。 莫若遣使议和,然谨饬边备,徐观其变。"
使未行。
瑀复言:"徐处仁庸俗,吴敏昏懦,唐恪倾险,政事所以不振。 请尽黜免,别选英贤,共图大计。"
帝嘉纳之。
时御史李光言星变,帝疑以问瑀,对言:"陛下毋问有无,第正事修德,则变异可消。"
瑀尝论蔡京罪,帝因言吴敏庇京,又疑光党京,谓瑀曰:"须卿作文字来。"
瑀辞。
改屯田郎官,谪添监漳州监税。
高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迁光禄少卿、国子司业。
请祠,主管亳州明道宫。
寻召赴行在,疏十事以献。
除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召为太常少卿,迁给事中兼侍讲。
建修政局,其目曰省费裕国、强兵息民。
瑀条上十四事,皆切时务。
时三衙单弱,五军多出于盗,瑀言:"李捧、崔增辈各将其徒,张俊、王□燮本无兵机,今吕颐浩出征,即捧、增辈便可使隶戎行。"
帝因言:"颐浩熟于军事,在外总诸将,桧在朝廷,庶几内外相应,然桧诚实,但太执耳。"
瑀曰:"如求机警能顺旨者,极不难得,但不诚实,则终不可倚。"
帝然之。
权邦彦除签书枢密院,瑀言邦彦五罪,疏三上,不报。
求罢,除兵部侍郎,不拜,以敷文阁待制知信州。
待御史江公跻、左司谏方公孟卿言瑀不可去,复以为给事中。
久之,复命知信州。
胡安国、刘一止言:"瑀忠信可以备献纳,正直可以司风宪,不宜去。"
遂复留。
颐浩荐席益,既得旨,以御批示后省官。
瑀曰:"益为人公岂不知,何必用?"颐浩曰:"给事不见御批耶?"瑀曰:"已见矣。 公不能执奏,乃先示瑀辈,欲使不敢论驳耶?然益之来,非公福也。"
颐浩赧然,即劾益。
未几,以言者罢,提举亳州明道宫,寻复徽猷阁待制、知抚州,无何,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居父母丧,服除,知严州,徙宣州,复奉祠。
俄召赴行在,除兵部侍郎兼侍读。
因论:"邓禹尝言‘兴衰在德厚薄,初不论大小’。 光武不数年定大业,禹言如合符契。 今英俊满朝,岂无为陛下画至计者,愿厉志而已。"
寻迁翊善。
论:"金人入侵,未尝一大衄,有轻我心,岂可保其不背盟。 宜省费抑末,常赋外一毫不取于民,民日益厚,兵日益强,使金人不敢窥为长计。"
帝曰:"且作十年。"
瑀再拜曰:"十年之说,愿陛下早夜毋忘。"
除兵部尚书。
桧既主和,瑀议论不专以和为是,桧忌之,改龙图阁学士、知信州。
会大水,桧见瑀奏牍,谓同列曰:"尧之洪水,不至如是。"
瑀遂称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坐通书李光,降朝议大夫,卒,年六十六。
瑀在朝无诡随,尝为《论语说》,至"弋不射宿",言孔子不欲阴中人。
至"周公谓鲁公",则曰可为流涕。
洪兴祖序述其意,桧以为讥己,逐兴祖。
魏安行锓版京西漕司,亦夺安行官,籍其家,毁版。
桧死,瑀子孙乃免锢云。
有奏议六卷。
张阐字大猷,永嘉人。
幼力学,博涉经史,善属文。
将命名,梦神人大书"阐"字曰:"以是名尔。"
父异之,力勉其为学。
未冠,由舍选贡京师。
登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
时方腊作乱,阐倡守御计。
有义士请身督战,既战,稍却,州将怒,付阐治,将杀之,阐力争曰:"是士以义请战,官军却,势不得独前,非首奔者,杀之何罪?"州将意解,士得免。
李回帅江西,席益帅湖南,皆辟置幕下。
群盗据洞庭,官军多西北人,不闲水战。
阐建策造战舰,以大舰为营,小舰出战,乘水涸直捣贼巢,贼势以衰。
诸司交荐,改秩,吏部以微文沮之,阐弗辩,求岳祠归。
历鄂、台二州教授。
绍兴十年,诏侍从各举所知,给事中林待聘以阐闻,召对。
时金人议和,归关中地。
阐首言:"关中必争之地,古号天府,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
次言监司、郡守荐举之弊。
又乞严禁遏籴,以济江、浙水患。
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
时诸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外,禁卫单寡,阐上疏极论之。
后稍进退诸将必当其实,且召诸道兵以益禁旅,皆如阐言。
十三年,迁秘书郎兼国史院检讨官。
秦桧每荐台谏,必先谕以己意,尝谓阐曰:"秘书久次,欲以台中相处何如?"阐谢曰:"丞相见知,得老死秘书幸矣!"桧默然,竟罢,主管台州崇道观,历泉、衢二州通判。
二十五年冬,帝躬揽万机,起阐提举两浙路市舶,入为御史台检法官,升吏部员外郎。
孝宗在王邸,帝妙选宫僚,谓"庄重老成无逾阐者",改命祠部兼建王府赞读。
三十一年春,大雨,无麦苗,荆、浙盗起,诏侍从、台谏条陈弭灾、御盗之术。
阐上疏曰:"和议以来,岁有聘币,民不堪命,臣愿陛下毋以金人困中国可乎?归正人时有遣还之命,怨声闻道路,臣愿陛下毋使金人得以甘心可乎?州县吏职卑地远,渔夺之祸被于编籍,臣愿陛下严脏吏之诛可乎?蠲租之令,已赦复征,宽大之泽例为虚文,臣愿陛下申诏令之禁可乎?是数者能次第行之,则足以动天地,召和气,灾异、盗贼不足虑也。"
又言:"金主亮将入侵,宜守要害,防海道,三边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
疏奏,帝嘉纳,面谕曰:"卿所言深中时病,但遣人北归,已载约书,朕不忍渝也。"
迁将作监,进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孝宗即位,阐权工部侍郎兼侍讲,入谢,言:"诸将以败为捷,冒受爵秩,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
时悉为施行。
金主亮死,葛王褒复求和,再议遣使。
阐言:"宜严遣使之命,正敌国之礼,彼或不从,则有战尔。 如是,则中国之威可以复振。"
帝曰:"使者报聘,故事也,旧约不从,朕志定矣。"
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阐上十事皆{髟方}切。
当时应诏数十人,惟阐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时事,斥权幸,无所回隐。
明日,召两人对内殿,帝大加称赏,赐酒及御书。
时进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册宝,工部例进官,阐辞。
或曰:"公转一阶,则泽可以及子孙,奈保辞?"阐笑曰:"宝册非吾功也,吾能为子孙冒无功赏乎?"
隆兴元年,真拜工部侍郎。
阐奏:"臣去冬乞守御两淮,陛下谓春首行之,夏秋当毕,今其时矣。"
帝曰:"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浚为长城。"
会督府请受萧琦降,诏问阐,阐请受其降。
俄报王师收复灵壁县,阐虑大将李显忠、邵宏渊深入无援,奏请益兵殿后。
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
阐曰:"陛下出师受降是也。 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
帝壮其言,益出御前器甲付诸军,手诏劳浚,军声复振。
时数易台谏,阐力言之,请增广谏员。
帝曰:"台谏好名,如某人但欲得直声而去。"
阐曰:"唐德宗疑姜公辅为卖直,陆贽切谏,愿陛下深以为鉴。"
帝再三嘉奖。
金人求和,帝与阐议,阐曰:"彼欲和,畏我耶?爱我耶?直款我耳。"
力陈六害不可许。
帝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
帝记"卖直"之语,谓:"胡铨亦及此。 朕非拒谏者,辨是非耳。"
阐曰:"圣度当如天,奈何与臣下争名。"
帝曰:"卿言是也。"
顷之,除工部尚书兼侍读。
金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以书谕通好,所请三事,国书、岁币之议已定,惟割唐、邓、海、泗未决,将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而众言纷纷不已。
阐谓:"不与四州乃可通和,议论先定乃可遣使,今彼为客,我为主,我以仁义抚天下,彼以残酷虐吾民,观金势已衰,何必先示以弱。"
朝论韪之。
帝用真宗故事,命经筵官二员递宿学士院,以备顾问,阐入对尤数。
屡引疾乞骸骨,帝不忍其去。
二年,阐请益力,乃除显谟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陛辞,帝问所欲言,阐奏:"许和则忘祖宗之仇,弃四州则失中原之心,遣归正人则伤忠义之气。 惟陛下毋忘老臣平昔之言。"
其指时事尤谆切,帝眷益笃。
谕以秋凉复召,加赐金犀带,特许佩鱼。
居家逾月卒,年七十四。
特赠端明殿学士。
朱熹尝言:"秦桧挟敌要君,力主和议,群言勃勃不平。 桧既摧折忠臣义士之气,遂使士大夫怀安成习。 至癸未和议,则知其非者鲜矣。 朝论间有建白,率杂言利害,其言金人世仇不可和者,惟胡右史铨、张尚书阐耳。"
子叔椿。
洪拟,字成季,一字逸叟,镇江丹阳人。
本弘姓,其先有名璆者,尝为中书令,避南唐讳,改今姓。
后复避宣祖庙讳。
遂因之。
拟登进士甲科。
崇宁中为国子博士,出提举利州路学事,寻改福建路。
坐谴,通判郓州,复提举京西北路学事,历湖南、河北东路。
宣和中,为监察御史,迁殿中,进侍御史。
时王黼、蔡京更用事,拟中立无所附会。
殿中侍御史许景衡罢,拟亦坐送吏部,知桂阳军,改海州。
时山东盗起,屡攻城,拟率兵民坚守。
建炎间,居母忧,以秘书少监召,不起。
终丧,为起居郎、中书舍人,言:"兵兴累年,馈饷悉出于民,无屋而责屋税,无丁而责丁税,不时之须,无名之敛,殆无虚日,所以去而为盗。 今关中之盗不可急,宜求所以弭之,江西之盗不可缓,宜求所以灭之。 夫丰财者政事之本,而节用者又丰财之本也。"
高宗如越,执政议移跸饶、信间,拟上疏力争,谓"舍四通五达而趋偏方下邑,不足以示形势、固守御。"
迁给事中、吏部尚书,言者以拟未尝历州县,以龙图阁待制知温州。
宣抚使孟庾总师讨闽寇,过郡,拟趣使赴援。
庾怒,命拟犒师。
拟借封椿钱用之,已乃自劾。
贼平,加秩一等,召为礼部尚书,迁吏部。
渡江后,法无见籍,吏随事立文,号为"省记",出入自如。
至是修《七司敕令》,命拟总之,以旧法及续降指挥详定成书,上之。
金人再攻淮,诏日轮侍从赴都堂,给札问以攻守之策。
拟言:"国势强则战,将士勇则战,财用足则战,我为主、彼为客则战。 陛下移跸东南,前年幸会稽,今年幸临安,兴王之居,未有定议非如高祖在关中、光武在河内也。 以国势论之,可言守,未可言战。"
拟谓时相姑议战以示武,实不能战也。
绍兴三年,以天旱地震诏群臣言事,拟奏曰:"法行公,则人乐而气和;行之偏,则人怨而气乖。 试以小事论之:比者监司、守臣献羡余则黜之,宣抚司献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也。 有自庶僚为侍从者,卧家视职,未尝入谢,遂得美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谒,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也。 榷酤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充赏,大官势臣连营列障,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也。 小事如此,推而极之,则怨多而和气伤矣。"
寻以言者罢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始,拟兄子驾部郎官兴祖与拟上封事侵在位者,故父子俱罢。
起知温州,提举亳州明道宫。
卒,年七十五,谥文宪。
初,拟自海州还居镇江。
赵万叛兵逼郡,守臣赵子崧战败,遁去。
拟挟母出避,遇贼至,欲兵之,拟曰:"死无所避,愿勿惊老母。"
贼舍之。
他贼又至,临以刃,拟指其母曰:"此吾母也,幸勿怖之。"
贼又舍去。
有《净智先生集》及《注杜甫诗》二十卷。
赵逵,字庄叔,其先秦人,八世祖处荣徙蜀,家于资州。
逵读书数行俱下,尤好聚古书,考历代兴衰治乱之迹,与当代名人钜公出处大节,根穷底究,尚友其人。
绍兴二十年,类省奏名,明年对策,论君臣父子之情甚切,擢第一。
时秦桧意有所属,而逵对独当帝意,桧不悦。
即罢知举王□严,授逵左承事郎、签书剑南东川。
帝尝问桧,赵逵安在?桧以实对。
久之,帝又问,除校书郎。
逵单车赴阙,征税者希桧意,搜行橐皆书籍,才数金而已。
既就职,未尝私谒,桧意愈恨。
逵赓御制《芝草诗》,有"皇心未敢宴安图"之句,桧见之怒曰:"逵犹以为未太平耶?"又谓逵曰:"馆中禄薄,能以家来乎?"逵曰:"亲老不能涉险远。"
桧徐曰:"当以百金为助。"
逵唯唯而已。
又遣所亲申前言,讽逵往谢,逵不答,桧滋怒,欲挤之,未及而死。
帝临哭桧还,即迁逵著作佐郎兼权礼部员外郎。
帝如景灵宫,秘省起居惟逵一人。
帝屡目逵,即日命引见上殿,帝迎谓曰:"卿知之乎?始终皆朕自擢。 自卿登第后,为大臣沮格,久不见卿。 秦桧日荐士,未尝一语及卿,以此知卿不附权贵,真天子门生也。"
诏充普安郡王府教授。
逵奏:"言路久不通,乞广赐开纳,勿以微贱为间,庶几养成敢言之气。"
帝嘉纳之。
普安府劝讲至戾太子事,王曰:"于斯时也,斩江充自归于武帝,何如?"逵曰:"此非臣子所能。"
王意盖有所在也。
二十六年,迁著作郎,寻除起居郎。
入谢,帝又曰:"秦桧炎炎,不附者惟卿一人。"
逵曰:"臣不能效古人抗折权奸,但不与之同尔,然所以事宰相礼亦不敢阙。"
又曰:"受陛下爵禄而奔走权门,臣不惟不敢,亦且不忍。"
明年同知贡举,尽公考阅,以革旧弊,遂得王十朋、阎安中。
始,逵未出贡闱,蒋璨除户部侍郎,给事中辛次膺以璨交结希进,还之。
帝怒,罢次膺,付逵书读,逵不可,璨以此出知苏州,次膺仍得次对,逵兼给事中。
未几,除中书舍人,登第六年而当外制,南渡后所未有也。
帝语王纶曰:"赵逵纯正可用,朕于蜀士未见其比。 朕所以甫二岁令至此,报其不附权贵也。"
先是,逵尝荐杜莘老、唐文若、孙道夫皆蜀名士,至是奉诏举士,又以冯方、刘仪凤、李石、郯次云应诏,宰执以闻。
帝曰:"蜀人道远,其间文学行义有用者,不因论荐无由得知。 前此蜀中宦游者多隔绝,不得一至朝廷,甚可惜也。"
自桧颛权,深抑蜀士,故帝语及之。
逵以疾求外,帝命国医王继先视疾,不可为矣。
卒年四十一。
帝为之抆泪叹息。
逵尝自谓:"司马温公不近非色,不取非财,吾虽不肖,庶几慕之。"
方桧权盛时,忤桧者固非止逵一人,而帝亟称逵不附丽,又谓逵文章似苏轼,故称为"小东坡",未及用而逵死,惜其论建不传于世。
有《栖云集》三十卷。
论曰:如圭师于安国,居正师于杨时,敦复师于程颐,表臣交于陈瓘,其师友渊源有自来矣。
故其议论谠直,刚严鲠峭,不惑异说,不畏强御,大略相似。
若夫居正辨王氏《三经》之缪,龟年首劾秦桧主和之非,程瑀力排蔡京之党,尤为有功于名教。
张阐论事无避,洪拟朴实端亮,赵逵纯正善文,皆一时之良,为桧所忌而不挠者。
语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
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