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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方平 王拱辰 张赵概 胡宿 子宗炎 从子宗愈 宗回
张方平,字安道,南京人。
少颖悟绝伦,家贫无书,从人假三史,旬日即归之,曰:"吾已得其详矣。"
凡书皆一阅不再读,宋绶、蔡齐以为天下奇才。
举茂材异等,为校书郎、知昆山县。
又中贤良方正,选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赵元昊且叛,为嫚书来,规得谴绝以激使其众。
方平请:"顺适其意,使未有以发,得岁月之顷,以其间选将厉士,坚城除器,为不可胜以待之。 虽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 小国用兵三年,而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制其后,必胜之道也。"
时天下全盛,皆谓其论出姑息,决计用兵。
方平上《平戎十策》,以为:"入寇当自延、渭,巢穴之守必虚。 宜屯兵河东,卷甲而趋之,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
宰相吕夷简善其策而不果行。
当召试馆职,仁宗曰:"是非两策制科者乎?何试也?"命直集贤院,俄知谏院。
夏人寇边,方平首乞合枢密之职于中书,以通谋议。
帝然之,遂以宰相兼枢密使。
时调诸道弓手,刺其壮者为宣毅、保捷,方平连疏争之,弗听。
既而两军骄甚,合二十余万,皆市人不可用,如方平言。
夏竦节制陕西并护诸将,四路以禀复失事机,且诏使出师,逗遛不行。
及丰州陷,刘平等覆师,主帅皆坐谴,竦独不预,方平劾罢之,而请四路帅臣,各自任战守。
西师久未解,元昊亦困弊,方平言:"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犬豕豺狼较乎?愿因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路。"
帝喜曰:"是吾心也。"
是岁,改庆历赦书,敕边吏通其善意,元昊竟降。
既,以修起居注使契丹。
契丹主顾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骑而击球于前,酌玉卮饮之,且赠以所乘马。
还,知制诰,权知开封府。
府事丛集,前尹率书板识之,方平独默记决遣,无少差忘。
进翰林学士。
元昊既臣,而与契丹有隙,来请绝其使,议者不可。
方平曰:"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强敌,非计也。 宜赐元昊诏,使之审处,但嫌隙朝除,则封册暮下。 如此,于西、北为两得矣。"
时韪其谋。
拜御史中丞,改三司使。
初,王拱辰议榷河北盐,方平见曰:"河北再榷盐,何也?"帝曰:"始立法耳。"
方平曰:"昔周世宗以盐课均之税中,今两税盐钱是也。 岂非再榷乎?"帝惊悟,方平请直降手诏罢之。
河朔父老迎拜于澶州,为佛老会七日,以报上恩,事具《食货志》。
加端明殿学士、判太常寺。
禁中卫卒夜变,帝旦语二府,奖张贵妃扈跸功。
夏竦即倡言:"当求所以尊异之礼。"
方平闻之,谓陈执中曰:"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皇后在而尊贵妃,古无是事。 果行之,天下之责,将萃于公矣。"
执中瞿然而罢。
帝以丰财省费访群臣,方平既条对,又独上数千言,大略以为:"祥符以来,务为姑息,渐失祖宗之旧。 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坏,命将养兵,皆非旧律。 国用既窘,则政出多门;大商豪民乘隙射利,而茶盐香矾之法乱。 此治忽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
帝览对甚悦,且大用,会判官杨仪得罪,坐与交,出知滁州。
顷之,知江宁府,入判流内铨。
以侍讲学士知滑州,徙益州。
未至,或扇言侬智高在南诏,将入寇,摄守亟调兵筑城,日夜不得息,民大惊扰。
朝廷闻之,发陕西步骑兵仗,络绎往戍蜀。
诏趣方平行,许以便宜从事,方平曰:"此必妄也。"
道遇戍卒,皆遣归,他役尽罢。
适上元张灯,城门三夕不闭,得邛部川译人始造此语者,枭首境上,而流其余党,蜀人遂安。
复以三司使召。
方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方平为奏免横赋四十万,减铸铁钱十余万缗。
又建言:"国家都陈留,当四通五达之道,非若雍、洛有山川足恃,特倚重兵以立国耳。 兵恃食,食恃漕运,以汴为主,汴带引淮、江,利尽南海。 天圣已前,岁调民浚之,故水行地中。 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役费为功,汴日以塞,今仰而望焉,是利尺寸而丧丘山也。"
乃画上十四策。
富弼读其奏,漏尽十刻,帝称善。
弼曰:"此国计大本,非常奏也。"
悉如其说行之。
迁尚书左丞、知南京。
未几,以工部尚书帅秦州。
谍告夏人将压境,方平料简士马,声言出塞。
已而寇不至,言者论其轻举,曾公亮曰:"兵不出塞,何名轻举?寇之不得至,有备故也。 倘罪之,后之边臣,将不敢为先事之备矣。"
方平不自安,请知南京。
英宗立,迁礼部尚书,请知郓州。
还,为学士承旨。
帝不豫,召至福宁殿,帝冯几言,言不可辨。
方平进笔请,乃书云:"明日降诏,立皇太子。"
方平抗声曰:"必颖王也,嫡长而贤,请书其名。"
帝力疾书之,乃退草制。
神宗即位,召见,请约山陵费,帝曰:"奉先可损乎?"对曰:"遗制固云,以先志行之,可谓孝矣。"
又请差减锡赉,以干兴为准,费省什七八。
方平进诏草,帝亲批之,曰:"卿文章典雅,焕然有三代风,又善以丰为约,意博而辞寡,虽《书》之训诰,殆无加也。"
其见称重如此。
拜参知政事。
御史中丞司马光疏其不当用,不听。
光解中丞,曾公亮议用王安石,方平以为不可。
数日,遭父忧,服阕,以观文殿学士留守西京。
入觐,留判尚书都省,力请知陈州。
安石行新法,方平陛辞,极论其害,曰:"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 若新法卒行,必有覆舟、自焚之祸。"
帝怃然。
韩绛主西师,庆卒乱,京西转运使令一路各会兵于州,民大骇。
方平持檄不下而奏之,帝曰:"守臣不当尔邪!"命罢诸郡兵。
召为宣徽北院使,留京师。
王安石深沮之,以为青州。
未行,帝问祖宗御戎之要,对曰:"太祖不勤远略,如灵夏、河西,皆因其酋豪,许之世袭;环州董遵诲、西山郭进、关南李汉超,皆优其禄赐,宽其文法。 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精审,吏士用命,故能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 及太宗谋取燕蓟,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于是朝廷始旰食矣。 真宗澶渊之克,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 三朝之事如此。 近岁疆埸之臣,乃欲试天下于一掷,事成徼利,不成诒患,不可听也。"
帝曰:"庆历以来,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对曰:"臣时为学士,誓诏封册,皆出臣手。"
帝曰:"卿时已为学士,可谓旧德矣。"
契丹泛使萧禧来议疆事,临当辞,卧驿中不起。
方平谓枢密使吴充曰:"但令主者日致馈勿问,且使边郡檄其国可也。"
充启从之,禧即行。
除中太一宫使。
王安石弛铜禁,奸民日销钱为器,边关海舶不复讥钱出,钱日耗。
方平极论其害,请诘安石:"举累朝之令典,一旦削除之,其意安在?"帝颇采其言,而方平求去。
进使南院,判应天府。
帝曰:"朕欲卿与韩绛共事,而卿论政不同;欲置卿枢密,而卿论兵复异。 卿受先帝末命,讫无以副朕意乎?"遂行。
高丽使过府,长吏当送迎,方平言:"臣班视二府,不可为陪臣屈。"
诏但遣少尹。
王师征安南,方平言:"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炎荒,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若师老费财,无功而还,社稷之福也。"
后皆如其言。
新法鬻河渡坊场,司农并及祠庙,宋阏伯、微子庙皆为贾区。
方平言:"宋王业所基,阏伯封于商丘,以主大火;微子为始封之君,是二祠者,亦不得免乎?"帝震怒,批牍尾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鬻。
数请老,以太子少师致仕。
官制行,废宣徽使,独命领之如故。
哲宗立,加太子太保。
元佑六年,薨,年八十五。
赠司空。
遗令毋请谥,尚书右丞苏辙为请,乃谥曰文定。
方平慷慨有气节,既告老,论事益切,至于用兵、起狱,尤反复言之。
且曰:"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借口矣。"
平居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
守蜀日,得眉山苏洵与其二子轼、辙,深器异之。
尝荐轼为谏官。
轼下制狱,又抗章为请,故轼终身敬事之,叙其文,以比孔融、诸葛亮。
晚,受知神宗。
王安石方用事,嶷然不小屈,以是望高一时。
守宋都日,富弼自亳移汝,过见之曰:"人固难知也。"
方平曰:"谓王安石乎?亦岂难知者!方平顷知皇佑贡举,或称其文学,辟以考校。 既入院,凡院中之事,皆欲纷更。 方平恶其人,檄使出,自是未尝与语也。"
弼有愧色,盖弼素亦善安石云。
王拱辰,字君贶,开封咸平人。
元名拱寿,年十九,举进士第一,仁宗赐以今名。
通判怀州,入直集贤院,历盐铁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诰。
庆历元年,为翰林学士。
契丹使刘六符尝谓贾昌朝曰:"塘泺何为者?一苇可杭,投棰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即可路矣。"
仁宗以问拱辰,对曰:"兵事尚诡,彼诚有谋,不应以语我,此夸言尔。 设险守国,先王不废,而祖宗所以限敌人也。"
至是,又使六符来,求关南十县,斥太宗伐燕为无名,举朝莫知所答。
拱辰曰:"王师征河东,契丹既通使,而寇石岭关以援贼。 太宗怒,遂回军伐之,岂谓无名?"乃作报书曰:"既交石岭之锋,遂有蓟门之役。"
契丹得报,遂继好如初。
帝喜,谓辅臣曰:"非拱辰深练故实,殆难答也。"
权知开封府,拜御史中丞。
夏竦除枢密使,拱辰言:"竦经略西师,无功称而归。 今置诸二府,何以厉世?"因对,极论之。
帝未省,遽起,拱辰前引裾,乃纳其说,竦遂罢。
又言:"滕宗谅在庆州,所为不度,而但降秩守虢,惧边臣则效,宜施重责。"
未听,即家居,求自贬。
乃徙宗谅岳州,敕拱辰赴台。
入见,帝曰:"言事官第自举职,勿以朝廷未行为沮己,而轻去以沽名。 自今有当言者,宜力陈毋避。"
僧绍宗以铸佛像惑众,都人竞投金冶中,宫掖亦出赀佐之。
拱辰言:"西师宿边,而财费于不急,动士心,起民怨。"
诏亟禁之。
苏舜钦会宾客于进奏院,王益柔醉作《傲歌》,拱辰风其僚鱼周询、刘元瑜举劾之。
两人既窜废,同席者俱逐。
时杜衍、范促淹为政,多所更张,拱辰之党不便。
舜钦、益柔皆仲淹所荐,而舜钦,衍婿也,故因是倾之,由此为公议所薄。
复以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坐举富民郑旭,出知郑州,徙澶、瀛、并三州。
数岁还,为学士承旨兼侍读。
帝于迩英阁置《太玄经》、蓍草,顾曰:"朕每阅此。 卿亦知其说乎?"拱辰具以对,且曰:"愿陛下垂意《六经》,旁采史策,此不足学也。"
至和三年,复拜三司使。
聘契丹,见其主混同江,设宴垂钓,每得鱼,必酌拱辰酒,亲鼓琵琶以侑饮。
谓其相曰:"此南朝少年状元也,入翰林十五年,故吾厚待之。"
使还,御史赵抃\论其辄当非正之礼,"异时北使援此以请,将何辞拒之?"湖南转运判官李章、知潭州任颛市死商真珠,事败,具狱上,拱辰悉入珠掖庭。
抃\并劾之。
除宣徽北院使,抃\言:"宣徽之职,本以待勋劳者,唯前执政及节度使得为之,拱辰安得污此选?"乃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历泰定二州、河南大名府,积官至吏部尚书。
神宗登极,恩当转仆射,欧阳修以为此宰相官,不应序进,但迁太子少保。
熙宁元年,复以北院使召还。
王安石参知政事,恶其异己,乘二相有故,出为应天府。
八年,入朝,为中太一宫使。
元丰初,转南院使,赐金方团带。
再判大名,改武安军节度使。
三路籍民为保甲,日聚而教之,禁令苛急,往往去为盗,郡县不敢以闻。
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财力,夺其农时,是以法驱之,使陷于罪罟也。 浸淫为大盗,其兆已见。 纵未能尽罢,愿财损下户以纾之。"
主者指拱辰为沮法,拱辰曰:"此老臣所以报国也。"
上章不已。
帝悟,于是第五等户得免。
哲宗立,徙节彰德,加检校太师。
是年薨,年七十四。
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懿恪。
论曰:方平、拱辰之才,皆较然有过人者,而不免司马光、赵抃\之论。
岂其英发之气,勇于见得,一时趋乡未能尽适于正与?及新法行,方平痛陈其弊,拱辰争保甲,言尤剀切,皆谔谔不少贬,为国老成,望始重矣。
若方平识王安石于辟校贡举之时,而知其后必乱政,其先见之明,无忝吕诲云。
张忭字杲卿,韩城人。
举进士,为楚邱主簿。
南京留守王曾称其有公辅器。
累官度支员外郎。
夏竦经略陕西,荐其才,换六宅使、泾原秦凤安抚都监。
未几,以母老,求归故官,得知绛州,改京西转运使。
知邓州,又以母辞。
或指为避事,范仲淹言于朝曰:"张忭岂避事者?"乃许归养。
历户部判官、开封府推官,至知杂御史。
张尧佐缘恩骤用,知开封府;内侍杨怀敏夜直禁中,而卫士为变,皆极论之。
忭性质朴,不善择言,至斥张贵妃为一妇人,谓怀敏得志,将不减刘季述。
仁宗读之不怿,以语陈升之。
升之曰:"此忠直之言,不激切,则圣意不可回矣。"
帝乃解。
以天章阁待制知庆州,改龙图阁直学士、知秦州。
初,青唐蕃部蔺毡,世居古渭,积与夏人有隙,惧而献其地。
摄帅范祥无远虑,亟城之。
诸族畏其逼,举兵叛。
忭至,请弃勿城。
诏户部副使傅求审视之,以为不可弃,与忭议殊。
先是,副总管刘涣讨叛羌,逗挠不时进,忭命他将郭恩代之,羌乃溃去。
涣黜其功,谰讼恩多杀老稚,以撼忭。
朝廷命张方平守秦,徙涣泾原,亦徙忭青州。
将罪忭,方平辞曰:"涣、忭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
忭乃复留。
至和二年,召兼侍读,拜御史中丞。
刘沆在相位,以御史范师道、赵抃\尝攻其恶,阴欲出之。
忭曰:"天子耳目之官,奈何用宰相怒而斥?"上章力争之,沆竟罢去。
帝见忭指切时事无所避,谓曰:"卿孤立,乃能如是。"
对曰:"臣仰托圣主,致位侍从,是为不孤。 今陛下之臣,持禄养望者多,而赤心谋国者少,窃以为如陛下乃孤立尔。"
帝为之感动。
契丹主宗真遣使继其画像来,求帝画像,未报而死。
子洪基立,以为请,诏忭报聘,谕使更致新主像。
契丹欲先得之,忭曰:"昔文成以弟为兄屈,尚先致敬,况今为伯父哉!"遂无以夺,乃复以洪基像来。
嘉佑三年,擢枢密副使,迁参知政事、枢密使。
忭爱惜官资,凡内降所与,多持不下。
见帝春秋高,前后屡进言储嗣事,卒与韩琦同决策。
英宗立,请老,帝曰:"太尉勤劳王家,讵可遽去?"但命五日一至院,进见无蹈舞。
司马光上疏言:"近岁以来,大臣年高者皆不敢自安其位,言事者欲以为名,又从而攻之。 使其人无可取,虽少壮何为?果有益于时,虽老何伤?忭为人忠谨清直,不可干以私,若使且居其位,于事亦未有旷废也。"
忭请不已,始赐告,令养疾,遂以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许州,改镇河阳三城。
拜太子太师致仕。
熙宁十年薨,年八十六。
赠司徒兼侍中,谥曰康节。
赵概,字叔平,南京虞城人。
少笃学自力,器识宏远,为一时名辈称许。
中进士第,通判海州,为集贤校理、开封府推官。
奏事殿中,仁宗面赐银绯。
出知洪州,州城西南薄章江,有泛溢之虞,概作石堤二百丈,高五丈,以障其冲,水不为患。
僚吏郑陶、饶奭挟持郡事,为不法,前守莫能制。
州之归化卒,皆故时群盗。
奭造飞语曰:"卒得廪米陈恶,有怨言,不更给善米,且生变。"
概不答。
卒有自容州戍逃归而犯夜者,斩之以徇,因收陶、奭抵罪,阖府股栗。
加直集贤院、知青州。
坐失举渑池令张诰免,久乃起,监密州酒。
知滁州,山东有寇李二过境上,告人曰:"我东人也,公尝为青州,民爱之如父母,我不忍犯。"
率众去。
召修起居注。
欧阳修后至,朝廷欲骤用之,难于越次。
概闻,请郡,除天章阁待制、纠察在京刑狱,修遂知制诰。
逾岁,概始代之。
郊祀,当任子、进阶爵,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
宰相谓曰:"君即为学士,拟封不久矣。"
概曰:"母年八十二,愿及今拜君赐以为荣。"
乃许之,后遂为例。
苏舜钦等以群饮逐,概言:"预会者皆馆阁名士,举而弃之,觖士大夫望,非国之福也。"
不报。
求知苏州,终母丧,入为翰林学士。
聘契丹,契丹主会猎,请赋《信誓如山河诗》”诗成,亲酌玉杯为概劝,且授侍臣刘六符素扇,写之纳袖中,其礼重如此。
还,兼侍读学士。
谏官郭申锡论事忤旨,帝欲加罪,概曰:"陛下始面谕申锡毋面从,今黜之,何以示天下?"乃止。
以龙图阁学士知郓州、应天府,代韩绛为御史中丞。
绛以论张茂实不宜典宿卫罢,概至,首言之,茂实竟去。
御药院内臣有寄资至团练使者,谓之暗转。
概请明限以年,诏俟出院优迁之,毋得累寄。
擢枢密使、参知政事。
数以老求去。
熙宁初,拜观文殿学士、知徐州。
自左丞转吏部尚书,前此,执政迁官,未有也。
以太子少师致仕,退居十五年,尝集古今谏争事,为《谏林》百二十卷上之。
神宗赐诏曰:"请老而去者,类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 唯卿有志爱君,虽退处山林,未尝一日忘也。 当置于坐右,时用省阅。"
元丰六年薨,年八十八。
赠太子太师,谥曰康靖。
概秉心和平,与人无怨怒。
虽在事如不言,然阴以利物者为不少,议者以比刘宽、娄师德。
坐张诰贬六年,念之终不衰,诰死,恤其家备至。
欧阳修遇概素薄,又躐知制诰,及修有狱,概独抗章明其罪,言为仇者所中伤,不可以天下法为人报怨。
修得解,始服其长者。
为郓州时,吏按前守冯浩侵公使钱三十万,当以职田租偿。
概知其贫,为代以己奉。
其平生所为类此。
概初名禋,尝梦神人金书名簿有"赵概",遂更云。
胡宿,字武平,常州晋陵人。
登第,为扬子尉。
县大水,民被溺,令不能救,宿率公私船活数千人。
以荐为馆阁校勘,进集贤校理。
通判宣州,囚有杀人者,将抵死,宿疑而讯之,囚惮棰楚不敢言。
辟左右复问,久乃云:"旦将之田,县吏缚以赴官,莫知其故。"
宿取具狱翻阅,探其本辞,盖妇人与所私者杀其夫,而执平民以告也。
知湖州,前守滕宗谅大兴学校,费钱数十万。
宗谅去,通判、僚吏皆疑以为欺,不肯书历。
宿诮之曰:"君辈佐滕侯久矣,苟有过,盍不早正?乃阴拱以观,俟其去而非之,岂昔人分谤之意乎?"坐者大惭谢。
其后湖学为东南最,宿之力为多。
筑石塘百里,捍水患,民号曰胡公塘,而学者为立生祠。
久之,为两浙转运使。
召修起居注、知制诰。
入内都知杨怀敏坐卫士之变,斥为和州都监,未几,召入复故职。
宿封还词头,且言:"怀敏得不穷治诛死,已幸,岂宜复在左右?"命遂寝。
庆历六年,京东、两河地震,登、莱尤甚。
宿兼通阴阳五行灾异之学,乃上疏曰:"明年丁亥,岁之刑德,皆在北宫。 阴生于午,而极于亥。 然阴犹强而未即伏,阳犹微而不能胜,此所以震也。 是谓龙战之会,其位在干。 若西北二边不动,恐有内盗起于河朔。 又登、莱视京师,为东北少阳之位,今二州置金坑,多聚民凿山谷,阳气耗泄,故阴乘而动。 宜即禁止,以宁地道。 时以为迂阔。 明年,王则果以贝州叛。 皇佑五年正月,会灵宫灾,是岁冬至,郊,以二帝并配。 明年大旱,宿言:“五行,火,礼也。 去岁火而今又旱,其应在礼,此殆郊丘并配之失也。"
即建言并配非古,宜用迭配如初。
时议者谓士大夫言,七十当致仕,其不知止者,请令有司按籍举行之。
宿以为非优老之义,当少缓其期法:武吏察其任事与否,勿断以年;文吏使得自陈而全其节。
及言皇佑新乐与旧乐难并用;礼部间岁一贡士不便,当用三年之制。
皆如其言。
唐介贬岭南,帝遣中使护以往。
宿言:"事有不可测,介如不幸道死,陛下受杀直臣之名。"
帝悟,追还使者。
迁翰林学士,知审官、刑院。
李仲昌开六塔河,民被害,诏狱薄其罪。
宿请斩以谢河北,仲昌由是南窜。
衮国公主下降,将行册礼。
宿谏曰:"陛下昔封两长主,未尝册命,今施之爱女,殆非汉明帝所谓‘我子岂得与先帝子等’之义也。"
泾州卒以折支不时给,出恶言,且欲相扇为乱。
既置于法,乃命劾三司吏。
三司使包拯护弗遣。
宿曰:"泾卒固悖慢,然当给之物,越八十五日而不与,计吏安得为无罪?拯不知自省,公拒制命,纪纲益废矣。"
拯惧,立遣吏。
韩琦守并州,请复其节镇。
宿言:"参、商为仇雠之星。 国家受命于商丘,而参为晋地。 今欲崇晋,非国之利也。 宋兴削平四方,并最后服,故太宗不使列于方镇,八十年矣,宜如故便。"
议遂止。
后琦秉政,卒复之。
拜枢密副使。
曾公亮任雄州,赵滋颛治界河事。
宿言于英宗曰:"忧患之来,多藏于隐微,而生于所忽。 自滋守边,北人捕鱼伐苇,一切禁绝,由此常与斗争。 南北通好六十载,内外无患,近年边遽来上,不过侵诬尺寸,此城砦之吏移文足以辨诘,何至于兴甲兵哉?今搢绅中有耻燕蓟外属者,天时人事未至,而妄意难成之福。 愿守两朝法度,以惠养元元,天下幸甚。"
宿以老,数乞谢事。
治平三年,罢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明年,以太子少师致仕,未拜而薨,年七十二。
赠太子太傅,谥曰文恭。
宿为人清谨忠实,内刚外和,群居不哗笑,与人言,必思而后对。
故临事重慎,不辄发,发亦不可回止。
居母丧三年,不至私室。
其当重任,尤顾惜大体。
在审官、刑院,择详议官,有在选中者,尝监征榷,以水灾负课。
同列谓小累不足白,宿竟白之,而荐其才足用,仁宗听纳。
同列退而诮曰:"公固欲白上,倘缘是不用,奈何?"宿曰:"彼之得否,不过一详议官。 宿平生以诚事主,今白首矣,忍以毫发欺乎?为之开陈,听吾君自择尔。"
少与一僧善,僧有秘术,能化瓦石为黄金。
且死,将以授宿,使葬之。
宿曰:"后事当尽力,他非吾所冀也。"
僧叹曰:"子之志,未可量也。"
其笃行自励,至于贵达,常如布衣时。
子宗炎,从子宗愈、宗回。
宗炎字彦圣,由将作监主簿锁厅登第。
为国子大宗正丞、开封府推官、考功吏部郎中。
旧制,选人改京官,举将小絓\吏议,辄尼不行。
宗炎请先引见,俟举者罪即追止,从之。
哲宗崩,辽使来吊祭,宗炎以鸿胪少卿迓境上。
使者不易服,宗炎以礼折之,须其听命,乃相见。
暨还,升为卿。
初,父宿使辽,辽人重之。
其后宗炎婿邓忠臣迓客,客问:"中外尝有充使者否?"忠臣以宿告,且言:"前使鸿胪,其子也。"
客叹:"胡氏世不乏人。"
俄以直龙图阁知颖昌府,历密州而卒。
宗炎善为诗,藻思清婉。
欧阳修守亳,与客游郡圃,或诵其诗,修赏味不已,以为有鲍、谢风致。
其重之如此。
宗愈字完夫,举进士甲科,为光禄丞。
宿得请杭州,英宗问:"子弟谁可继者?"以宗愈对。
召试学士院。
神宗立,以为集贤校理。
久之,兼史馆检讨,遂同知谏院。
修内卒盗皇城器物,宗愈言:"唐长孙无忌不解佩刀入东上阁门,校尉论当死。 今禁卒为盗,而入内都知不能觉察,愿正其罪。"
殿帅直庐在长庆门内,久而自置隶圉。
宗愈曰:"严禁旅,所以杜奸宄也。 奈何令私人得为之?万一凶黠者窜名其间,将不可悔。 请易募老卒。"
王安石用李定为御史,宗愈言:"御史当用学士及丞、杂论荐,又须官博士、员外郎。 今定以幕职不因荐得之,是殆一出执政意,即大臣不法,谁复言之?"苏颂、李大临不草制,坐绌;宗愈又争之,安石怒,出通判真州。
历提点河东刑狱、开封府推官、吏部右司郎中。
元佑初,进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御史中丞。
时更定役法,书成,衙校募不足者,听差入等户。
宗愈言:"法贵均一,若持两端,则于文有害。 是乃差法,非募法也。 请删之。"
哲宗尝问朋党之弊,对曰:"君子指小人为奸,则小人指君子为党。 君子,盖义之与比者。 陛下能择中立之士而用之,则党祸熄矣。"
明日,具《君子无党论》以进。
拜尚书右丞。
于是谏议大夫王觌论其不当,而刘安世、韩川、孙觉等合攻之,朝廷依违。
逾年,出觌润州,而言者愈力。
乃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徙成都府,蜀人安其政。
召为礼部尚书,迁吏部,卒,年六十六。
赠左银青光禄大夫。
宗回字醇夫,用荫登第,为编修敕令官、司农寺干当公事、京西转运判官、提点刑狱、京东陕西转运使、吏部郎中。
绍圣初,以直龙图阁知桂州,进宝文阁待制。
坐系平民死,降集贤殿修撰、知随州,改秦州、庆州,复为待制。
先是,熙河将王赡下邈川有功,帅孙路不乐赡,夺其兵与王愍。
朝廷知之,以宗回代路,加直学士。
时青唐瞎征内附,而心牟钦毡勒兵立别酋陇拶,还其地,势复张。
瞎征大惧,自髡为僧以祈免。
王赡怨孙路,因言青唐不烦兵可下。
至,则驻宗哥城不进。
宗回怒,日夜檄趣之,且戒赡曰:"青唐兵甚弱,陇拶稚子,何能为,而怯懦逗遛,吾将以军法从事。"
又遣王愍复至邈川,声言代赡。
赡惧,乃率步骑掩青唐,据之,陇拶降。
诏以青唐为鄯州,邈川为湟州。
未几,属羌郎阿章叛,拒官军。
宗回遣将王吉、魏钊讨之,皆败死。
又遣钤辖种朴往。
朴言:"贼锋方锐,且盛寒,宜少缓师。"
宗回不听,督之急。
朴不得已,行,亦败死。
于是转运判官秦希甫言湟、鄯难守,以为弃之便。
事下宗回,宗回持不可,希甫罢去。
会徽宗弃鄯州,于是任伯雨再疏其罪,夺职知蕲州。
还,为待制。
历庆、渭、陈、延、澶州。
兄宗愈入党籍,宗回亦罢郡。
居亡何,录其坚守湟、鄯之议,起知秦州。
进枢密直学士,徙永兴、郑州、成德军,复坐事去。
大观中卒,赠银青光禄大夫。
胡氏自宿始大,及宗愈仍世执政,其后子孙至侍从、九卿者十数,遂为晋陵名族。
论曰:张忭清忠谅直,赵概雅量过人,胡宿学通天人之奥,考其立朝大节,皆磊落为良执政。
宗愈仍居右辖,而学术视宿则有间矣。
宗回非边将材,其守河湟之议,盖以趣种朴于死,蕲合上意,以解其责尔。
若胡氏之世大也,殆脱万人于水死,而阴德之所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