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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昉 子宗讷 宗谔 孙昭述等 吕蒙正 张齐贤 子宗诲 贾黄中
李昉,字明远,深州饶阳人。
父超,晋工部郎中、集贤殿直学士。
从大父右资善大夫沼无子,以昉为后,荫补斋郎,选授太子校书。
汉干佑举进士,为秘书郎。
宰相冯道引之,与吕端同直弘文馆,改右拾遗、集贤殿修撰。
周显德二年,宰相李谷征淮南,昉为记室。
世宗览军中章奏,爱其辞理明白,已知为昉所作,及见《相国寺文英院集》,乃昉与扈蒙、崔颂、刘衮、窦俨、赵逢及昉弟载所题,益善昉诗而称赏之曰:"吾久知有此人矣。"
师还,擢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集贤殿直学士。
四年,加史馆修撰、判馆事。
是年冬,世宗南征,从至高邮,会陶谷出使,内署书诏填委,乃命为屯田郎中、翰林学士。
六年春,丁内艰。
恭帝嗣位,赐金紫。
宋初,加中书舍人。
建隆三年,罢为给事中。
四年,平湖湘,受诏祀南岳,就命知衡州,逾年代归。
陶谷诬奏昉为所亲求京畿令,上怒,召吏部尚书张昭面质其事。
昭老儒,气直,免冠上前,抗声云:"翙罔上。"
上疑之不释,出昉为彰武军行军司马,居延州为生业以老。
三岁当内徙,昉不愿。
宰相荐其可大用,开宝二年,召还,复拜中书舍人。
未几,直学士院。
三年,知贡举。
五年,复知贡举。
秋,预宴大明殿,上见昉坐卢多逊下,因问宰相,对曰:"多逊学士,昉直殿尔。"
即令真拜学士,令居多逊上。
昉之知贡举也,其乡人武济川预选,既而奏对失次,昉坐左迁太常少卿,俄判国子监。
明年五月,复拜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冬,判吏部铨。
时赵普为多逊所构,数以其短闻于上,上询于昉,对曰:"臣职司书诏,普之所为,非臣所知。"
普寻出镇,多逊遂参知政事。
太宗即位,加昉户部侍郎,受诏与扈蒙、李穆、郭贽、宋白同修《太祖实录》。
从政太原,车驾次常山,常山即昉之故里,因赐羊酒,俾召公侯相与宴饮尽欢,里中父老及尝与游从者咸预焉。
七日而罢,人以为荣。
师还,以劳拜工部尚书兼承旨。
太平兴国中,改文明殿学士。
时赵普、宋琪居相位久,求其能继之者,宿旧无逾于昉,遂命参知政事。
十一月,普出镇,昉与琪俱拜平章事。
未几,加监修国史,复时政记先进御而后付有司,自昉议始也。
雍熙元年郊祀,命昉与琪并为左右仆射,昉固辞,乃加中书侍郎。
王师讨幽蓟不利,遣使分诣河南、东,籍民为兵,凡八丁取一。
昉等相率奏曰:"近者分遣使籍河南、东四十余郡之民以为边备,非得已也。 然河南之民素习农桑,罔知战斗,一旦括集,必致动摇,若因而啸聚,更须剪除。 如此,则河北闾阎既困于戎马,河南生聚复扰于萑蒲,矧当春和,有妨农作。 陛下若以明诏既颁,难于反汗,则当续遣使臣,严加戒饬,所至点募,人情若有不安,即须少缓,密奏取裁,庶免后患。"
上嘉纳之。
端拱初,布衣翟马周击登闻鼓,讼昉居宰相位,当北方有事之时,不为边备,徒知赋诗宴乐。
属籍田礼方毕,乃诏学士贾黄中草制,罢昉为右仆射,且加切责。
黄中言:"仆射,百僚师长,实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而迁是职,非黜责也。 若曰文昌务简,以均劳逸为辞,斯为得体。"
上然之。
会边警益急,诏文武群臣各进策备御,昉又引汉、唐故事,深以屈己修好、弭兵息民为言,时论称之。
淳化二年,复以本官兼中书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
三年夏,旱蝗,既雨。
时昉与张齐贤、贾黄中、李沆同居宰辅,以燮理非材,上表待罪,上不之罪。
四年,昉以私门连遭忧戚,求解机务,诏不允,遣齐贤等谕旨,复起视事。
后数月,罢为右仆射。
先是,上召张洎草制,授昉左仆射,罢相,洎言:"昉居燮理之任,而阴阳乖戾,不能决意引退,俾居百僚师长之任,何以示劝?"上览奏,乃令罢守本官。
晋侍中崧者,与昉同宗且同里,时人谓崧为东李家,昉为西李家。
汉末,崧被诛。
至是,其子璨自苏州常熟县令赴调,昉为讼其父冤,且言:"周太祖已为昭雪赠官,还其田宅,录璨而官之。 然璨年几五十,尚淹州县之职,臣昔与之同难,岂宜叨遇圣明。 傥推一视之仁,泽及衰微之祚,则已往之冤获伸于下,而继绝之恩永光简册矣。"
诏授璨著作佐郎,后官至右赞善大夫。
明年,昉年七十,以特进、司空致事,朝会宴飨,令缀宰相班,岁时赐予,益加厚焉。
至道元年正月望,上观灯干元楼,召昉赐坐于侧,酌御樽酒饮之,自取果饵以赐。
上观京师繁盛,指前朝坊巷省署以谕近臣,令拓为通衢长廊,因论:"晋、汉君臣昏暗猜贰,枉陷善良,时人不聊生,虽欲营缮,其暇及乎?"昉谓:"晋、汉之事,臣所备经,何可与圣朝同日而语。 若今日四海清晏,民物阜康,皆陛下恭勤所致也。"
上曰:"勤政忧民,帝王常事。 朕不以繁华为乐,盖以民安为乐尔。"
因顾侍臣曰:"李昉事朕,两人中书,未尝有伤人害物之事,宜其今日所享如此,可谓善人君子矣。"
二年,陪祀南郊,礼毕入贺,因拜舞仆地,台吏掖之以出,卧疾数日薨,年七十二。
赠司徒,谥文正。
昉和厚多恕,不念旧恶,在位小心循谨,无赫赫称。
为文章慕白居易,尤浅近易晓。
好接宾客,江南平,士大夫归朝者多从之游。
雅厚张洎而薄张佖,及昉罢相,洎草制深攻诋之,而佖朔望必诣昉。
或谓佖曰:"李公待君素不厚,何数诣之?"佖曰:"我为廷尉日,李公方秉政,未尝一有请求,此吾所以重之也。"
昉所居有园亭别墅之胜,多召故人亲友宴乐其中。
既致政,欲寻洛中九老故事,时吏部尚书宋琪年七十九,左谏议大夫杨徽之年七十五,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李运年八十,水部郎中朱昂年七十一,庐州节度副使武允成年七十九,太子中允致仕张好问年八十五,吴僧赞宁年七十八,议将集,会蜀寇而罢。
昉素与卢多逊善,待之不疑,多逊屡谮昉于上,或以告昉,不之信。
及入相,太宗言及多逊事,昉颇为解释。
帝曰:"多逊居常毁卿一钱不直。"
昉始信之。
上由此益重昉。
昉居中书日,有求进用者,虽知其材可取,必正色拒绝之,已而擢用;或不足用,必和颜温语待之。
子弟问其故,曰:"用贤,人主之事;若受其请,是市私恩也,故峻绝之,使恩归于上。 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辞,取怨之道也。"
初,超未有子,昉母谢方娠,指腹谓叔母张曰:"生男当与叔母为子。"
故昉出继于超。
昉再相,因表其事,求赠所生父母官。
诏赠其祖温太子太傅,祖母权氏莒国太夫人,超太子太师,谢氏郑国太夫人。
昉素病心悸,数岁一发,发必弥年而后愈,盖典诰命三十余年,劳役思虑所致。
及居相位,益加忧畏。
有文集五十卷。
子四人:宗讷、宗诲、宗谔、宗谅。
宗诲,右赞善大夫。
宗谅,主宾客员外郎。
宗讷字大辨,以荫补太庙斋郎,迁第四室长。
代谒吏部铨,边光范意其年少,未能属辞,语之曰:"苟援笔成六韵诗,虽不试书判,可入等矣。"
宗讷易之,光范试诗赋,立就。
明日,遂拟授秘书省正字;又明日,上命擢国子监丞。
盖上居藩邸时,每有篇咏,令昉属和,前后数百章,皆宗讷缮写,上爱其楷丽,问知为宗讷所书,故有是命。
太平兴国初,诏贾黄中集《神医普救方》,宗讷暨刘锡、吴淑、吕文仲、杜镐、舒雅皆预焉。
雍熙初,昉在相位,上欲命宗讷为尚书郎,昉恳辞,以为非承平故事,止改秘书丞,历太常博士。
宗讷颇习典礼。
淳化中,吕端掌礼院,引宗讷同判,累迁比部郎中。
咸平六年,卒,年五十五。
子昭回,大中祥符五年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屯田员外郎。
昭逊,太子中舍。
宗谔字昌武,七岁能属文,耻以父任得官,独由乡举,第进士,授校书郎。
明年,献文自荐,迁秘书郎、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
先是,后苑陪宴,校理官不与,京官乘马不得入禁门。
至是,皆因宗谔之请复之,遂为故事。
真宗即位,拜起居舍人,预重修《太祖实录》。
从幸大名,上疏曰:"国家驭边之术,制胜之谋,将帅之短长,兵卫之众寡,宸算庙谟,尽在吾术中矣。 今之言事者,不过请陛下益兵贮粮,分道掩杀,言之甚易,行之则难。 始受命则无不以攻坚陷阵为壮图,及遇敌则惟以闭垒塞关为上计,孤君父之重委,致生灵之重困,兴言及此,诚可叹息。 自古行军出师,无不首择将帅。 夫将帅随材任使,守一郡,控一城,分领骁勇,争据要害,又岂直三路主帅之名,然后能制六师生死之命乎?今陛下选任非不至也,权位非不重也,告戒非不丁宁也,处置非不专一也;而外敌犯塞,车驾亲征,曾不闻出一人一骑为之救助,不知深沟高垒,秣马厉兵,欲安用哉?臣以为临军易帅,拔卒为将,在此时也。 有功者拔于朝,不用者戮于市,亦此时也。 惟陛下图之。 然后下哀痛之诏,行蠲复之恩。 回鸾上都,垂衣当宁,岂不盛哉。"
迁知制诰、判集贤院,纂《西垣集制》,刻石记名氏。
尝牒御史台不平空,中丞吕文仲移文诘之,往复再三。
宗谔执言两省故事与台司不相统摄者凡八。
事闻,卒如宗谔议。
景德二年,召为翰林学士。
是秋,将郊,命判太常大乐、鼓吹二署。
先是,乐工率以年劳迁补,至有抱其器而不知声者。
宗谔素晓音律,遂加审定,奏斥谬滥者五十人。
因修完器具,更署职名,条上利病二十事,帝省阅而赏叹之。
事具《乐志》。
又着《乐纂》以献,命付史馆,自是月再肄习焉。
时诸神祠坛多阙外壝之制,因深堑列树以表之,营葺斋室,旧典因以振起。
属契丹遣使来贺承天节,诏宗谔为馆伴使,自郊劳至饮饯,皆刊定其仪。
大中祥符初,从封泰山,改工部郎中。
二年,始建昭应宫,命副丁谓为同修宫使。
三年,知审官院。
属祀汾阴后土,命为经度制置副使,同权河中府事。
礼成,优拜右谏议大夫。
尝侍宴玉宸殿,上谓曰:"闻卿至孝,宗族颇多,长幼雍睦。 朕嗣守二圣基业,亦如卿之保守门户也。"
又曰:"翰林,清华之地,前贤扬历,多有故事,卿父子为之,必周知也。"
宗谔尝着《翰林杂记》,以纪国朝制度,明日上之。
宗谔究心典礼,凡创制损益,靡不与闻。
修定皇亲故事、武举武选入官资叙、阁门仪制、臣僚导从、贡院条贯,余多裁正。
五年,迎真州圣像,副丁谓为迎奉使。
五月,以疾卒,年四十九。
帝甚悼之,谓宰相曰:"国朝将相家能以声名自立,不坠门阀,唯昉与曹彬家尔。 宗谔方期大用,不幸短命,深可惜也。"
既厚赙其家,以白金赐其继母,又录其子若弟以官焉。
初,昉居三馆、两制之职,宗谔不数年,皆践其地。
风流儒雅,藏书万卷。
内行淳至,事继母符氏以孝闻。
二兄早世,奉嫂字孤,恩礼兼尽。
与弟宗谅友爱尤至,覃恩所及,必先群从,及殁而己子有未仕者。
程宿早卒,有弟无所依,宗谔为表请于朝而官之。
勤接士类,无贤不肖,恂恂尽礼,奖拔后进,唯恐不及,以是士人皆归仰之。
宗谔工隶书。
有文集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
尝预修《续通典》、《大中祥符封禅汾阴记》、《诸路图经》,又作《家传》、《谈录》,并行于世。
子昭遹、昭述、昭适。
昭述字仲祖,以父荫为秘书省校书郎。
召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为刑部详覆官,累迁秘书丞。
群牧制置使曹利用荐为判官,郓州牧地侵于民者凡数千顷,昭述悉复之。
以太常博士知开封县,特迁尚书屯田员外郎、开封推官。
坐尝被曹利用荐,出知常州,迁为三司度支判官,改河北转运使。
江陵屯兵喧言仓粟陈腐,欲以动众。
昭述取以为奉,且以饭其僚属,众遂定。
徙湖南潭州,戍卒愤监军酷暴,欲构乱,或指昭述谓曰:"如李公长者,何可负?"其谋遂寝。
昭述闻之,以戒监军。
监军自是不复为暴。
比去,众遮道罗拜,指妻子曰:"向非公,无□类矣。"
徙淮南转运使兼发运使,加直史馆。
徙陕西转运使,纠察在京刑狱,为三司户部副使,累迁刑部郎中。
陕西用兵,提点陕西计置粮草,还授度支、盐铁副使,以右谏议大夫为河北都转运使。
河决澶渊,久未塞。
会契丹遣刘六符来,乃命昭述城澶州,以治堤为名,调兵农八万,逾旬而就。
初,六符过之,真以为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
初置义勇军,人情汹汹,昭述乘疾置日行数舍,开谕父老,众始安。
宣抚使表其能,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澶州,又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
河北始置四路,以为真定府路安抚使、知成德军。
大水,民多流亡,籍僧舍积粟为粥糜,活饥民数万计。
改龙图阁学士、知秦州。
谏官、御史言昭述庸懦,不可负重镇,留真定府。
居四年,入领三班院,以翰林侍读学士知郑州。
未几,知通进银台司,判太常寺,复领三班,累迁尚书右丞。
从祫享致斋于朝堂,得暴疾卒。
赠礼部尚书,谥恪。
李氏居京城北崇庆里,凡七世不异爨,至昭述稍自丰殖,为族人所望,然家法亦不隳。
昭遘字逢吉,宗谔从子也,以荫为将作监主簿。
幼时,杨亿尝过其家,出拜,亿命为赋,既成,亿曰:"桂林之下无杂木,非虚言也。"
其后荐之,召试,授馆阁校勘,改集贤院校理。
坐失误落秩。
未几,复为盐铁判官。
初,议罢天下职田及公使钱,昭遘以为不可。
三司使姚仲孙恶其异己,请诘所以兴利之实,昭遘争不屈,遂罢判官,为白波发运使。
因入奏事,仁宗谓曰:"前所论罢职田等事,卿言是也。"
迁直史馆、知陕州。
谏官欧阳修言:"陕府,关中要地,昭遘无治剧材,不宜遣。"
改判三司理欠司,徙度支判官。
使契丹还,道除陕西转运使。
坐家僮盗辽人银酒杯,降知泽州。
阳城冶铸铁钱,民冒山险输矿炭,苦其役,为奏罢铸钱。
又言:"河东铁钱真伪淆杂,不可不革。"
后复直史馆、知陕州。
城中旧无井,唐武德中,刺史长孙操始疏广济渠水入城,众赖其利。
昭遘至,立庙祠之。
归为三司户部判官,纠察在京刑狱,进直龙图阁,改集贤殿修撰,累迁尚书工部郎中。
历知凤翔、河中府、晋州,迁管勾登闻检院。
擢天章阁待制、知沧州,用谏官吴及言,复改知陕州,徙郑州卒。
昭遘性和易,不忤物,能守家法。
吕蒙正字圣功,河南人。
祖梦奇,户部侍郎。
父龟图,起居郎。
蒙正,太平兴国二年擢进士第一,授将作监丞,通判升州。
陛辞,有旨,民事有不便者,许骑置以闻,赐钱二十万。
代还,会征太原,召见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馆,加左拾遗。
五年,亲拜左补阙、知制诰。
初,龟图多内宠,与妻刘氏不睦,并蒙正出之,颇沦踬窘乏,刘誓不复嫁。
及蒙正登仕,迎二亲,同堂异室,奉养备至。
龟图旋卒,诏起复。
未几,迁都官郎中,入为翰林学士,擢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赐第丽景门。
上谓之曰:"凡士未达,见当世之务戾于理者,则怏怏于心;及列于位,得以献可替否,当尽其所蕴,虽言未必尽中,亦当佥议而更之,俾协于道。 朕固不以崇高自恃,使人不敢言也。"
蒙正初入朝堂,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参政耶?"蒙正阳为不闻而过之。
同列不能平,诘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若一知其姓名,则终身不能忘,不若毋知之为愈也。"
时皆服其量。
李昉罢相,蒙正拜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平章事,监修国史。
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
遇事敢言,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上嘉其无隐。
赵普开国元老,蒙正后进,历官一纪,遂同相位,普甚推许之。
俄丁内艰,起复。
先是,卢多逊为相,其子雍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后遂以为常。
至是,蒙正奏曰:"臣忝甲科及第,释褐止授九品京官。 况天下才能,老于岩穴,不沾寸禄者多矣。 今臣男始离襁褓,膺此宠命,恐罹阴谴,乞以臣释褐时官补之。"
自是宰相子止授九品京官,遂为定制。
朝士有藏古镜者,自言能照二百里,欲献之蒙正以求知。
蒙正笑曰:"吾面不过楪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哉?"闻者叹服。
淳化中,右正言宋抗上疏忤旨,抗,蒙正妻族,坐是罢为吏部尚书,复相李昉。
四年,昉罢,蒙正复以本官入相。
因对,论及征伐,上曰:"朕比来征讨,盖为民除暴,苟好功黩武,则天下之人熸亡尽矣。"
蒙正对曰:"隋、唐数十年中,四征辽碣,人不堪命。 炀帝全军陷没,太宗自运土木攻城,如此卒无所济。 且治国之要,在内修政事,则远人来归,自致安静。"
上韪之。
尝灯夕设宴,蒙正侍,上语之曰:"五代之际,生灵凋丧,周太祖自邺南归,士庶皆罹剽掠,下则火灾,上则彗孛,观者恐惧,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日矣。 朕躬览庶政,万事粗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
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 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 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
上变色不言。
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多其直谅。
上尝欲遣人使朔方,谕中书选才而可责以事者,蒙正退以名上,上不许。
他日,三问,三以其人对。
上曰:"卿何执耶?"蒙正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尔。"
固称:"其人可使,余人不及。 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
同列悚息不敢动。
上退谓左右曰:"蒙正气量,我不如。"
既而卒用蒙正所荐,果称职。
至道初,以右仆射出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蒙正至洛,多引亲旧欢宴,政尚宽静,委任僚属,事多总裁而已。
真宗即位,进左仆射。
会营奉熙陵,蒙正追感先朝不次之遇,奉家财三百余万以助用。
葬日,伏哭尽哀,人以为得大臣体。
咸平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国朝以来三入相者,惟赵普与蒙正焉。
郊祀礼成,加司空兼门下侍郎。
六年,授太子太师,封蔡国公,改封随,又封许。
景德二年春,表请归洛。
陛辞日,肩舆至东园门,命二子掖以升殿,因言:"远人请和,弭兵省财,古今上策,惟愿陛下以百姓为念。"
上嘉纳之,因迁从简太子洗马,知简奉礼郎。
蒙正至洛,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
大中祥符而后,上朝永熙陵,封泰山,祠后土,过洛,两幸其第,锡赉有加。
上谓蒙正曰:"卿诸子孰可用?"对曰:"诸子皆不足用。 有侄夷简,任颖州推官,宰相才也。"
夷简由是见知于上。
富言者,蒙正客也。
一日白曰:"儿子十许岁,欲令入书院,事廷评、太祝。"
蒙正许之。
及见,惊曰:"此儿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远过于吾。"
令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
言之子,即弼也。
后弼两入相,亦以司徒致仕。
其知人类如此。
许国之命甫下而卒,年六十八。
赠中书令,谥曰文穆。
蒙正初为相时,张绅知蔡州,坐赃免。
或言于上曰:"绅家富,不至此,特蒙正贫时勾索不如意,今报之尔。"
上命即复绅官,蒙正不辨。
后考课院得绅实状,复黜为绛州团练副使。
及蒙正再入相,太宗谓曰:"张绅果有赃。"
蒙正不辨亦不谢。
在西京日,上数遣中贵人将命至,蒙正待之如在相位时,不少贬,时人重焉。
子从简,再为国子博士;惟简,太子中舍;承简,司门员外郎;行简,比部员外郎;务简,亦国子博士;居简,殿中丞;知简,太子右赞善大夫。
蒙正弟蒙休,咸平进士,至殿中丞。
龟图弟龟祥,殿中丞、知寿州。
子蒙亨,举进士高等,既廷试,以蒙正居中书,故报罢。
后历下蔡、武平主簿。
至道初,考课州县官,蒙亨引对,文学、政事俱优,命为光禄寺丞,改大理寺丞,卒。
次子蒙巽,虞部员外郎;蒙周,淳化进士及第。
蒙亨子即夷简也。
次子宗简,亦进士及第。
庆历中,居简提点京东刑狱,时夏竦有憾于石介,介死,竦言于上曰:"介未尝死,北走邻国矣。"
乃遣中使发棺验之。
居简谓曰:"万一介果死,则朝廷为无故发人之墓,奈何?"中使曰:"于君何如?"居简曰:"介死,当时必有内外亲族及门生会葬,问之可也。"
中使乃令结状保证以闻,介事乃白。
居简长者,其行事多类此。
徐州妖人孔直温挟左道诱军士为变,或诣转运使告,不受词。
居简令易其牒,尽捕究党与,贷诖误者,请于朝,斩直温等。
濮州复叛,都民惊溃,居简驰往,获首恶诛之。
因大阅兵亨劳,奸不得发。
用二事,迁秩盐铁判官,拜集贤院学士、知梓州、应天府,徙荆南,进龙图阁直学士、知广州,陶甓甃城,人以为便。
以兵部侍郎判西京御史台,卒,年七十二。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
生三岁,值晋乱,徙家洛阳。
孤贫力学,有远志,慕唐李大亮之为人,故字师亮。
太祖幸西都,齐贤以布衣献策马前,召至行宫,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十事:曰下并、汾,曰富民,曰封建,曰敦孝,曰举贤,曰太学,曰籍田,曰选良吏,曰慎刑,曰惩奸。
内四说称旨,齐贤坚执以为皆善,上怒,令武士拽出之。
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尔。 我不欲爵之以官,异进可使帗汝为相也。"
太宗擢进士,欲置齐贤高第,有司偶失抡选,上不悦,一榜尽与京官,于是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
时州鞫劫盗,论皆死,齐贤至,活其失入者五人。
自荆渚至桂州,水递铺夫数千户,困于邮役,衣食多不给,论奏减其半。
四年,代还,会亲征晋阳,齐贤上谒,迁秘书丞。
忻州新下,命知州事。
明年召还,改著作佐郎,直史馆,改左拾遗。
冬,车驾北征,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齐贤上疏曰:
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
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臣愚以为此不足虑也。
自河东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米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
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
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
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
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
若缘边诸砦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
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
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
民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绩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
且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
人民,本也,疆土,末也。
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
尧、舜之道无他,在乎安民而利之尔。
民既安利,则远人敛衽而至矣。
陛下爱民人、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
臣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克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
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敛怨速尤,无大于此。
伏望慎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前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
敢循故常者,重置之法。
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右补阙,加正使。
齐贤至官,询知饶、信、虔州土产铜、铁、铅、锡之所,推求前代铸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以为定式,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诣阙面陈其事,敷奏详确,议者不能夺。
先是,诸州罪人多锢送阙下,路死者十常五六。
齐贤道逢南剑、建昌、虔州所送,索牒视之,率非首犯,悉伸其冤抑。
因力言于朝,后凡送囚至京,请委强明吏虑问,不实,则罪及原问官属。
自是江南送罪人者为减太半。
先是,江南诸州小民,居官地者有地房钱,吉州缘江地虽沦没,犹纳勾栏地钱,编木而浮居者名水场钱,皆前代弊政,齐贤悉论免之。
初,李氏据有江南,民户税钱三千已上者户出丁一人,黥面,自备器甲输官库,出即给之,日支粮二升,名为义军。
既内附,皆放归农。
至是,言者以为此辈久在行伍,不乐耕农,乞遣使选充军伍,并其家属送阙下。
齐贤上言:"江南义军,例皆良民,横遭黥配,无所逃避。 克复之后,便放归农,久被皇风,并皆乐业。 若逐户搜索,不无惊扰。 法贵有常,政尚清净,前敕既放营农,不若且仍旧贯。"
齐贤居使职,勤究民弊,务行宽大,江左人思之不忘。
召还,拜枢密直学士,擢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迁左谏议大夫。
三年,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没。
上访近臣以策,齐贤请行,即授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
是时辽兵自湖谷入寇,薄城下,神卫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畏懦,保壁自固。
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慷慨,一以当百,辽兵遂却。
先是,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辽人所得。
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众为辽所乘。
既而美使至,云师出并州,至北井,得密诏,东师败绩于君子馆,并之全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
于时辽兵塞川,齐贤曰:"贼知美之来,而不知美之退。"
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
辽兵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
齐贤先伏步兵二千于土磴砦,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二千、器甲甚众。
捷奏,且归功汉赟。
端拱元年冬,拜工部侍郎。
辽人又自大石路南侵,齐贤预简厢兵千人为二部,分屯繁畤、崞县。
下令曰:"代西有寇,则崞县之师应之;代东有寇,则繁畤之师应之。 比接战,则郡兵集矣。"
至是,果为繁畤兵所败。
二年,置屯田,领河东制置言方田都部署,入拜刑部侍郎、枢密副使。
淳化二年夏,参知政事,数月,拜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齐贤母孙氏年八十余,封晋国太夫人,每人谒禁中,上叹其福寿、有令子,多手诏存问,加赐与,搢绅荣之。
初,王延德与朱贻业同掌京庾,欲求补外,贻业与参政李沆有姻娅,托之以请于沆,沆为请于齐贤,齐贤以闻。
太宗以延德尝事晋邸。
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
延德、贻业皆讳不以实对,齐贤不欲累沆,独任其责。
四年六月,罢为尚书左丞。
十月,命知定州,以母老不愿往,未几,丁内艰,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不食酒肉蔬果。
寻复转礼部尚书、知河南府。
时狱有大辟将决,齐贤至,立辨而释之。
三日,徙知永兴军。
时阁门祗候赵赞以言事得幸,提点关中刍粮,所为多豪横。
齐贤论列其罪,卒抵于法。
俄徙襄州,移荆南,又徙安州。
逾年,加刑部尚书。
真宗即位,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尝从容为上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且言:"臣受陛下非常恩,故以非常为报。"
上曰:"朕以为皇王之道非有迹,但庶事适治道则近之矣。"
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宫自诉。
齐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
上俞之。
齐贤坐相府,召讼者问曰:"汝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
命具款。
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
明日奏闻,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
郊祀,加门下侍郎。
与李沆同事,不相得。
坐冬至朝会被酒失仪,免相。
四年,李继迁陷清远军,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以右司谏梁颢为之副。
齐贤上言谓:"清远军陷没以来,青冈砦烧弃之后,灵武一郡,援隔势孤,此继迁之所觊觎而必至者也。 以事势言之,加讨则不足,防遏则有余。 其计无他,蕃部大族首领素与继迁有隙者,若能啖以官爵,诱以货利,结之以恩信,而激之以利害,则山西之蕃部族帐,靡不倾心朝廷矣。 臣所领十二州军,见二万余人,若缘边料柬本城等军,更得五万余人,招致蕃部,其数又逾十数万。 但彼出则我归,东备则西击,使之奔走不暇,何能为我患哉?今灵武军民不翅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若继迁来春于我兵未举之前,发兵救援灵武,尽驱其众,并力攻围,则灵州孤城必难固守。 万一失陷,贼势益增,纵多聚甲兵,广积财货,亦难保必胜矣。 臣所以乞封潘罗支为六谷王而厚以金帛者,恐继迁旦暮用兵断彼卖马之路也。 苟朝廷信使得达潘罗支,则泥埋等族、西南远蕃,不难招集。 西南既廪命,而缘边之势张,则鄜、延、环、庆之浅蕃,原、渭、震戎之熟户,自然归化。 然后使之与对替甲兵及驻泊军马互为声援,则万山闻之,必不敢于灵州、河西顿兵矣。 万山既退,则贺兰蕃部亦稍稍叛继迁矣。 若曰名器不可以假人,爵赏不可以滥及,此乃圣人为治之常道,非随时变易之义也。"
齐贤又请调江淮、荆湘丁壮八万以益防御,朝议以为动摇,兼泽国人民,远戍西鄙亦非便,计遂寝。
齐贤又言:"灵州斗绝一隅,当城镇完全、碛路未梗之时,中外已言合弃,自继迁为患已来,危困弥甚。 南去镇戎约五百余里,东去环州仅六七日程,如此畏途,不须攻夺,则城中之民何由而出,城中之兵何由而归?欲全军民,理须应接。 为今之计,若能增益精兵,以合西边屯驻、对替之兵,从以原、渭、镇戎之师,率山西熟户从东界而入,严约师期,两路交进。 设若继迁分兵以应敌,我则乘势而易攻。 且奔命途道,首尾难卫,千里趋利,不败则禽。 臣谓兵锋未交,而灵州之围自解。 然后取灵州军民,而置砦于萧关、武延川险要处以侨寓之,如此则蕃汉士人之心有所依赖。 裁候平宁,却归旧贯,然后纵蕃汉之兵,乘时以为进退,则成功不难矣。"
时不能用。
未几,灵武果陷。
闰十二月,拜右仆射、判汾州,不行,改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
时薛居正子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尽畜其货产及书籍论告,欲改适齐贤。
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上不欲置于理,命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就讯,柴氏所对与安上状异。
下其事于御史,乃齐贤子太子中舍宗诲教柴氏为词。
齐贤坐责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贬海州别驾。
景德初,起为兵部尚书、知青州。
上幸澶渊,命兼青、淄、潍州安抚使。
二年,改吏部尚书。
上疏言曰:"臣在先朝,常忧灵、夏两镇终为继迁并吞,言事者以臣所虑为太过,略举既往之事以明本末。 当时臣下皆以继迁只是怀恋父祖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与以银州廉察,庶满其意。 尔后攻劫不已,直至降麟、府州界八部族蕃酋,又胁制贺兰山下帐族,言事者犹谓封奖未厚。 洎陛下赐以银、夏土壤,宠以节旄,自此奸威愈滋,逆志尤暴。 屡断灵州粮路,复挠缘边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为吞噬。 当灵池、清远军垂欲陷没,臣方受经略之命。 臣思继迁须是得一两处强大蕃族与之为敌,此乃以蛮夷攻蛮夷,古今之上策也。 遂请以六谷名目封潘罗支,俾其展效。 其时近臣所见,全与臣谋不同,多为沮挠。 及继迁为潘罗支射杀,边患谓可少息。 今其子德明依前攻劫,析逋游龙钵等尽在部下,其志又似不小。 臣虑德明乘大驾东幸之际,去攻六谷,则瓜、沙、甘、肃、于阗诸处渐为控制矣。 向使潘罗支尚在,则德明未足为虞;今潘罗支已亡,厮铎督恐非其敌。 望委大臣经制其事。"
从东封还,复拜右仆射。
时建玉清昭应宫,齐贤言绘画符瑞,有损谦德,又违奉天之意,屡请罢其役。
三年,出判河阳,从祀汾阴还,进左仆射。
五年,代还,请老,以司空致仕。
入辞便坐,方拜而仆,上遽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
归洛,得裴度午桥庄,有池榭松竹之盛,日与亲旧觞咏其间,意甚旷适。
七年夏,薨,年七十二。
赠司徙,谥文定。
齐贤姿仪丰硕,议论慷慨,有大略,以致君自负。
留心刑狱,多所全活。
喜提奖寒隽。
少时家贫,父死无以为葬,河南县吏为办其事,齐贤深德之,事以兄礼,虽贵不替也。
仲兄昭度尝授齐贤经,及卒,表赠光禄寺丞。
又尝依太子少师李肃家,肃死,为营葬事,岁时祭之。
赵普尝荐齐贤于太宗,未用,普即具前列事,以谓:"陛下若进齐贤,则齐贤他日感恩,更过于此。"
上大悦,遂大用。
种放之起,齐贤所荐也。
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时罕其比。
居相日,数起大狱,又与寇准相倾,人或以此少之。
齐贤诸子皆能有立:宗信,内殿崇班;宗理,大理寺丞;宗谅,殿中丞;宗简,阁门祗候;宗讷,太子中舍;宗礼最贤,虽累资登朝,而畏羁束,故多居田里。
宗诲字习之,齐贤第二子也。
少喜学兵法,阴阳、象纬之书无不通究。
以父任为秘书省正字,迁至太子中舍,贬海州别驾。
尝通判河阳,徙知富顺监。
会夷人斗郎春叛,群獠皆骚动,宗诲将郡兵攻破之。
擢开封府判官、三司度支勾院。
宗诲在开封日,御史王沿劾其嗜酒废事,及为河北转运使,乃发沿居丧假官舟贾贩,朝论恶之。
会以调发扰民,徙知徐州。
累迁太常少卿,后为永兴军兵马钤辖,又徙鄜延路兼知鄜州。
元昊寇延安,刘平、石元孙败没,钤辖黄德和遁还,延州不纳,又走鄜州。
宗诲曰:"军奔将无所归,激之则为乱矣。"
乃纳之,拘德和以闻。
是时鄜城不完,且无备,传言寇兵至,人心不安。
宗诲乃严斥候,籍入而禁出,使老幼并力守御之,敌亦自引去。
领兴州防御使,复徙永兴钤辖兼知邠州,以秘书监致仕。
尝事干谒,其子曰:"昔贺秘监以道士服东归会稽,明皇赐以鉴湖,以为休老之地。 今洛下虽无鉴湖,而嵩、少、伊、瀍天下佳处,虽非朝廷所赐,皆闲逸之人所有尔。 大人盍衣羽服以优游,何必更事请谒乎?"宗诲曰:"吾作白头老监秘书而眠,何以贺老流沙之服为哉?"时以为名言。
初,齐贤守代州,宗诲尝预计画,其保任亲族不问疏近,以年为先后。
然性贪,虽谢事,犹事货殖,以至于卒。
子二人。
子皋字叔谟,少有才名而不自负,人乐与之游。
最善尹洙,洙曰:"吾交天下士多矣,不以通否易意者,子皋也。"
举进士,试秘书郎、知新郑县。
以齐贤相,迁校书郎,馆阁献颂,擢著作佐郎,进直史馆,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
子宪字彦章,以荫将作监主簿,以献文赐同进士出身,累迁尚书刑部郎中、知光化军。
戍卒逐其帅韩纲,余党作乱,子宪招降之。
征税重,人多逋负,子宪奏除之。
历太常少卿、三司盐铁判官、直史馆、知洪州。
迁右谏议大夫、知桂州,不赴,御史劾之,降秘书监。
复为光禄卿,加直秘阁、知庐州,迁秘书监,累职徙扬州,卒。
贾黄中,字娲民,沧州南皮人,唐相耽四世孙。
父玭字仲宝,晋天福三年进士,解褐。
宋初,为刑部郎中,终水部员外郎、知浚仪县,年七十卒。
玭严毅,善教子,士大夫子弟来谒,必谆谆诲诱之。
初,通判镇州,葬乡党群从之未葬者十五丧,孤贫不自给者,咸教育而婚嫁之。
黄中幼聪悟,方五岁,玭每旦令正立,展书卷比之,谓之"等身书",课其诵读。
六岁举童子科,七岁能属文,触类赋咏。
父常令蔬食,曰:"俟业成,乃得食肉。"
十五举进士,授校书郎、集贤校理,迁著作佐郎、直史馆。
建隆三年,迁左拾遗,历左补阙。
开宝八年,通判定州,判太常礼院。
黄中多识典故,每详定礼文,损益得中,号为称职。
岭南平,以黄中为采访使,廉直平恕,远人便之。
还奏利害数十事,皆称旨。
会克江表,选知宣州。
岁饥,民多为盗,黄中出己奉造糜粥,赖全活者以千数,仍设法弭盗,因悉解去。
太宗即位,迁礼部员外郎。
太平兴国二年,知升州。
时金陵初附,黄中为政简易,部内甚治。
一日,案行府署中,见一室扃钥甚固,命发视之,得金宝数十匮,计直数百万,乃李氏宫阁中遗物也,即表上之。
上览表谓侍臣曰:"非黄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
赐钱三十万。
丁父忧,起复视事。
五年,召归阙。
有荐黄中文学高第,召试中书,拜驾部员外郎、知制诰。
八年,与宋白、吕蒙正等同知贡举,迁司封郎中,充翰林学士。
雍熙二年,又知贡举,俄掌吏部选。
端拱初,加中书舍人。
二年,兼史馆修撰。
凡再典贡部,多柬拔寒俊,除拟官吏,品藻精当。
淳化二年秋,与李沆并拜给事中、参知政事。
太宗召见其母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母矣。"
作诗以赐之,颁赐甚厚。
黄中素重吕端为人,属端出镇襄阳,黄中力荐于上,因留为枢密直学士,遂参知政事。
当世文行之士,多黄中所荐引,而未尝言,人莫之知也。
然畏慎过甚,中书政事颇留不决。
四年冬,与沆并罢守本官。
明年,知襄州,上言母老乞留京,改知澶州。
辞日,上戒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则失大臣之体。"
黄中顿首谢。
上因谓侍臣曰:"朕尝念其母有贤德,七十余年未觉老,每与之语,甚明敏。 黄中终日忧畏,必先其母老矣。"
因目参知政事苏易简曰:"易简之母亦如之。 自古贤母不可多得。"
易简前谢曰:"陛下以孝治天下,奖及人亲,臣实何人,膺兹荣遇。"
至道初,黄中遘疾,诏令归阙。
会建储宫,择大臣有德望者为宾友,黄中在选中。
以久疾,改命李至、李沆兼宾客,黄中亦特拜礼部侍郎,代至兼秘书监。
黄中素嗜文籍,既居内阁,甚以为慰。
二年,以疾卒,年五十六,其母尚无恙,卒如上言。
赠礼部尚书。
上闻其素贫,别赐钱三十万。
既葬,其母入谢,又赐白金三百两。
上谓之曰:"勿以诸孙为念,朕当不忘也。"
黄中端谨,能守家法,廉白无私。
多知台阁故事,谈论亹癖,听者忘倦焉。
在翰林日,太宗召见,访以时政得失,黄中但言:"臣职典书诏,思不出位,军国政事,非臣所知。"
上益重之,以为谨厚。
及知政事,卒无所建明,时论不之许。
有文集三十卷。
子守谦,雍熙二年进士;守正,献文召试,赐进士第,后为虞部员外郎;守约,国子博士;守文,殿中丞;守讷,右赞善大夫。
论曰:《诗》云:"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为阿衡,实左右商王。"
言有是君则有是臣,有是臣则足以相是君也。
太宗励精庶政,注意辅相,以昉旧德,亟加进用,继擢蒙正、齐贤,迭居相位;复进黄中,俾参大政。
而四臣者将顺德美,修明庶政,以致承平之治,可谓君臣各尽其道者矣。
君子谓李昉为多逊所毁而不校,蒙正为张绅所污而不辨,齐贤为同列所累而不言,黄中多所荐引而不有其功,此固人之所难也。
而况四臣者皆贤宰辅,又能进退有礼,皆以善终,非盛德君子,其孰能与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