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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齐斛律光
斛律光,字明月,金之子也。
马面彪身,神爽雄杰,少言笑,工骑射。
初以库直事文襄,从出野,见雁双飞来。
文襄使光驰射之,以二矢俱落焉。
后从金西征,文帝长史莫孝晖在行间,光年十七,驰马射中之,因禽于阵。
神武即擢授都督。
又尝从文襄于洹桥校猎,云表见一大鸟,射之,正中其颈。
形如车轮,旋转而下,乃雕也。
丞相属邢子高叹曰:"此射雕手也。"
当时号落雕都督。
齐受禅,进爵钜鹿郡公。
周大司马尉迟迥、齐公宪、庸公王雄等,众十万,攻洛阳。
光率骑五万驰往,战于邙山,迥等大败。
光亲射雄杀之,迥、宪仅而获免。
初,文宣时周人常惧齐兵之西渡,常以冬月守河椎冰。
及帝即位,朝政渐紊,齐人椎冰,惧周兵之逼。
光忧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惟玩声色。"
周军围洛阳,壅绝粮道。
诏光率步骑三万御之。
锋刃才交,周众大溃。
诏加右丞相。
光又率众筑平陇等镇戍十三所。
韦孝宽等来逼平陇,光与战于汾水,大破之。
周遣将围宜阳,光率步骑五万赴之,战于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千余人而还。
军未至邺,敕令便放兵散。
光以有功者未得慰劳,若散恩泽不施,乃密表请使宣旨,军仍且进。
朝廷发使迟留,军还,将至紫陌,光驻营待使。
帝闻光军营已逼,心甚恶之,急令舍人追光入见,然后宣劳散兵。
拜左丞相。
光尝在朝堂垂廉而坐。
祖_不知,乘马过其前。
光怒,谓人曰:"此人乃敢尔!"后_在内省,言声高慢,光过闻之,又怒。
褚士达梦人倚户,授其诗曰:"九升八合粟,角斗定非真,堰其津中水,将留何处人。"
以告_,_占之曰:"角斗,斛字。 津却水,何留人,合成律字。 非真者,解斛律于我不实。"
士达又言所梦状,乃其父形也。
_由是惧。
又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肯。
帝赐提婆晋阳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已来常种禾,饲马以拟寇难。 今赐,无乃阙军务也?"帝又以邺清风园赐提婆租贷之,于是官无菜,赊买于人,直钱三百万。
其人诉焉。
光曰:"此菜园赐提婆,是一家足。 若不赐提婆,便百官足。"
由是祖、穆积怨。
周将韦孝宽惧光,乃作谣言,令间谍传之于邺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_续之曰:"盲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令小儿歌之于路。
提婆闻,以告其母令萱。
萱以饶舌为斥己,盲老公谓祖_也。
遂协谋,以谣言启帝。
_又令颜元告光谋为不轨。
又令曹魏祖奏言:"上将星盛,不诛恐有灾祸。"
又丞相府佐封士逊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便放兵散,光令军逼帝京,将为不轨,不果而止。 不早图,恐事不可测。"
帝遂杀之,血流于地,铲之迹终不灭。
光居家严肃,见子弟若君臣。
不营财利,杜绝馈饷,门无宾客,罕与朝士交言,不肯预政事。
每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
将有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
行兵用匈奴卜法,吉凶无不中。
军营未定,终不入幕。
或终日不坐,身不脱介胄,常为士卒先。
有罪者唯大杖挝背,未尝妄杀,众皆争为之死。
拓地五百里,而未尝伐功。
自结发从戎,未尝失律,深为邻敌慑惮。
罪既不彰,一旦屠灭,朝野惜之。
周武帝闻光死,赦其境内。
后入邺,追赠上柱国,指诏书曰:"此人若在,朕岂得至邺!"
孙子曰:"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
光用匈奴卜法,而吉凶无不中。
又曰:"视卒如爱子。"
光军营未定,终不入幕。
又曰:"辅隙则国必弱。"
光既诛死,周武遂得至邺是也。
72、周宇文宪
宇文宪,性通敏,有度量。
文帝尝赐诸色良马,唯其所择,宪独取纯者。
帝问之,对曰:"马色类既殊,或多骏逸。 若从军征伐,牧圉易分。"
帝喜曰:"此儿智识不凡,当成重器。"
明帝即位,授益州总管。
初,平蜀之后,以其形胜之地,不欲使宿将居之。
诸子中,欲有推择。
遍问武帝已下,谁欲此行。
并未及对,而宪先请。
文帝曰:"剌史当抚众临人,非尔所及。 以年授者,当归尔兄。"
宪曰:"才用殊,不关大小。 试而无效,甘受面欺。"
文帝以宪年尚幼,未之遣。
明帝追遵先旨,故有此授。
宪时年十六,善于抚绥,留心政术,辞讼辐凑,听受不疲。
蜀人悦之。
齐将独孤永业来寇,诏宪与柱国李穆出宜阳,筑崇德等城,绝其粮道。
齐将斛律明月筑垒洛南,宪涉洛邀之,明月遁走。
明月又于汾北筑城,西至龙门。
晋公护问计于宪,宪曰:"兄宜暂出同州,为威容,宪请以精兵居前,随机攻取。"
宪率众出自龙门,齐军宵遁,宪乃渡河攻其伏龙等四城,二日尽拔。
时汾州见围日久,宪遣柱国宇文盛运粟馈之。
宪自入两乳谷,袭克齐伯杜城,使柱国谭公会筑石殿城,以为汾州之援。
齐段孝先、高长恭引兵大至,大将军韩欢为齐人所乘,遂退。
宪身自督战,齐众稍却。
会日暮,乃各收军。
后进爵为齐王。
宪尝以兵书繁广,自刊危攥表陈之。
帝览而称善。
帝寝疾,卫王直于京师举兵。
帝召宪谓曰:"招俱汝为前军,吾亦续发。"
直寻败走。
帝至京师,宪与赵王入拜谢。
帝曰:"管、蔡为戮,周公作辅,人心不同,有如其面。 但愧兄弟亲寻干戈,于我为不能耳。"
帝将东讨,独与内史王谊谋之,余人莫知。
后以诸弟才略无出宪右,遂告之。
宪即赞成其事。
及大军将出,宪表上金宝等一十六件以助军资,诏不纳,以宪表示公卿曰:"人臣当如此,朕贵其心耳,宁资此物。"
乃诏宪为前军,趋黎阳。
帝亲围河阴,未克。
宪攻拔武济,进围洛口,拔其东西二城。
以帝疾,班师。
时初置上柱国官,以宪为之。
大举东讨,宪复为前锋,守鼠谷。
帝亲围晋州。
宪进克洪洞、永安二城,更图进取。
齐主闻晋州见围,自来援之。
时陈王纯屯千里径,大将军、永昌公椿屯鸡栖原,大将军宇文盛守汾水,并受宪节度。
宪密谓椿曰:"兵者诡道。 汝今为营,不须张幕,可伐柏为庵,示有处所。 令兵去之后,贼犹致疑。"
时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令其众出汾水关,自率大兵与椿对。
宇文盛驰告急,宪自救之,齐人遽退。
盛与柱国侯莫陈芮逐之,多有斩获。
俄而椿告齐众稍逼,宪又救之。
会被敕追还,率兵夜反。
齐人果谓柏庵为帐幕,不疑军退,翊日始悟。
时帝已去晋州,留宪后拒。
宪阻水为阵。
齐领军段畅至桥,宪隔水问畅姓名,畅曰:"领军段畅也,公复为谁?"宪曰:"我虞侯大都督耳。"
畅曰:"观公言语,不是凡人,何用隐名位?"宪乃曰:"我齐王也。"
遍指陈王纯已下,并以告之。
畅鞭马去,宪即命还军。
齐人遽追之,戈甲甚锐。
宪与开府宇文欣为殿拒之,斩其骁将,齐乃退。
帝又命宪攻晋州。
诸军总集,稍逼城下。
齐人大阵于营南,帝召宪驰往观之。
宪反命曰:"请破之而后食。"
帝悦。
既而诸军俱进,应时大溃,齐王遁走。
齐人复据高壁及洛女。
帝命宪攻洛女,破之。
齐主已走邺,留其安德王延宗据并州。
帝进围其城,宪攻其西面,克之。
延宗遁走,追而获之。
仍诏宪趋邺,进克邺城。
宪善兵谋,长于抚驭,摧锋陷阵,为士卒先。
齐人闻风,惮其勇略。
齐任城王_、广宁王孝珩等守信都。
复诏宪讨之,仍令齐主手书招_,_不纳。
宪军过赵州,_令间谍二人觇之。
候骑执以白宪,宪乃集齐旧将,遍示之。
曰:"吾所争者大,不在汝等。"
即放还,令充使,乃与_书。
宪至信都,禽_及孝珩等。
孙子曰:"众草多障者,疑也。"
宪伐柏为庵,齐人不知其遁。
又曰:"将军可夺心。"
宪以名位告敌,而段畅去。
又曰:"反间者,因敌间而用之。"
宪获齐间而反令充使是也。
73、周韦孝宽
韦叔裕,字孝宽,京兆杜陵人也,以字行。
沈敏和正,涉猎经史。
弱冠,属萧宝寅作乱关右,乃诣关,请为军前驱。
朝廷嘉之,即拜统军。
随长孙承业西征,每战有功,拜国子博士。
周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宽随军。
及克潼关,即授弘农郡守。
从禽窦泰,兼左丞,节度宜阳兵马事。
又从战于河桥。
时大军不利,边境骚然,乃令孝宽行宜阳郡事。
寻迁南兖州剌史。
是岁,东魏将段琛、尧杰复据宜阳,遣其杨州剌史牛道恒扇诱边人。
孝宽深患之,乃遣谍人访获道恒手迹,令善作书者伪作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意。
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
琛得书,果疑道恒,有所欲经略,皆不见用。
孝宽知其离阻,因出奇兵掩袭,禽道恒及琛等,崤、渑遂清。
寻移镇玉壁,兼摄南汾州事。
先是,山胡负险,累为劫盗。
孝宽示以威信,州境肃然。
进授大都督。
齐神武倾山东之众,志图西入,以玉壁冲要,先命攻之。
连营数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
当其山处,城上先有两高楼。
孝宽更缚木接之,令极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
齐神武使谓城中曰:"纵尔缚楼至天,我会穿城取尔。"
遂于城南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
孝宽复掘长堑,要其地道,仍简战士屯堑。
城外每穿至堑,战士即禽杀之。
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在地道内者,便下柴火以皮排吹之。
火气一冲,咸即灼烂。
城外又造攻车,车之所及,莫不摧毁。
虽有排_,莫之能抗。
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所向则张设之。
布垂于空中,其车终不能坏。
城外又缚松于竿,灌油加火,规以烧布,并欲焚楼。
孝宽复长作铁钩,利其锋刃,火竿亦来,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
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
孝宽又随崩虚立木栅_之,敌不得入。
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
神武无如之何,乃遣仓曹参军祖孝征谓曰:"未闻救兵,何不降也?"孝宽报云:"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常逸。 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 适忧尔众有不反之危。 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
俄而孝征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士,何事相随入汤火中邪?"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偿帛万疋。"
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亦依此赏。"
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
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
士卒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
神武苦战六旬,伤及死病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发疾,其夜遁去。
后因此忿恚,遂殂。
周文帝嘉孝宽功,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至玉璧劳问,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
周文北巡,命孝宽还镇玉璧。
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
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
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
故齐人动静,朝廷皆先知。
时有主帅许盆,孝宽托以心膂,令守城。
盆乃以城东反。
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
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离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
孝宽深患之。
而地入于齐,无方诛翦。
欲当其要处,置一大城。
乃于河西征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姚岳监筑之。
岳色惧,以兵少为难。
孝宽曰:"计成此城,十日即毕。 既去晋州四百余里,一日创手,二日伪境始知。 设令晋州召兵,三日方集。 谋议之间,自稽三日。 计其军行,二日不到。 我之城隍,足以办矣。"
乃令筑之。
齐人果至南首,疑有大军,乃停留不进。
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所在纵火。
齐人谓是军营,遂收兵自固。
版筑克就,卒如其言。
进位柱国。
时晋公护将东讨,孝宽遣长史辛道献启陈不可,护不纳。
既而大军果不利。
后孔城遂陷,宜阳被围。
孝宽乃谓其将帅曰:"宜阳一城之地,未能损益。 然两国争之,劳师数载。 彼多君子,宁乏谋猷。 若弃崤东,来围汾北,我之疆界必见侵扰。 今宜于华谷及长秋速筑城,以杜贼志。 脱其先我,图之实难。"
于是画地形,具陈其状。
事不行。
齐人果解宜阳之围,经略汾北,遂筑城守之。
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东,请与孝宽相见。
明月云:"宜阳小城,久劳争战。 今既入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
答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 我弃彼图,取偿安在?且君辅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调阴阳,抚百姓,焉用极武穷兵,构怨连祸!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人,窃为君不取。"
孝宽参军曲严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
孝宽因令严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百升,斛也。
又言:"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令谍人多传此文,遗之于邺。
祖孝征既闻,更润色之,明月卒以此诛。
建德之后,武帝志在平齐,孝宽乃上疏陈三策。
其第一策曰:"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 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 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_,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 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 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 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 一戎大定,实在此机。"
其第二策曰:"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 三_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 募其勇悍,立为部伍。 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场。 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 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 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 一二年中,必自离散。 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昔句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乱,犹烦再举。 若今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人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 斯则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书奏,武帝遣淮南公元卫、开府伊娄谦等重币聘齐。
尔后遂大举,再驾而定山东,卒如孝宽之策。
孝宽每以年迫悬车,屡请致仕。
帝以海内未平,优诏弗许。
帝东伐,过幸玉壁,观御敌之所,深叹美之,移时乃去。
孝宽自以习练齐人虚实,请为先驱。
帝以玉壁要冲,非孝宽无以镇之,乃不许。
及赵王招率兵出稽胡,与大军掎角,乃敕孝宽为行军总管,围守华谷以应接之。
孝宽克其四城。
武帝平晋州,复令孝宽还旧镇。
及帝凯还,复幸玉壁,从容谓孝宽曰:"世称老人多智,善为军谋。 然朕惟共少年,一举平贼。 公以谓如何?"孝宽对曰:"臣今衰耄,唯有诚心而已。 然昔在少壮,亦曾输力先朝,以定关右。"
帝大笑曰:"实如公言。"
乃请孝宽随驾还京,进位上柱国。
大业元年,为行军元帅,徇地淮南,所在皆密送诚款。
然彼五门〔6〕攥陈人若开塘放水,即津济路绝。
孝宽遽令分兵据守之。
陈剌史吴文立果遣决堰,已无及。
于是陈人退走,江北悉平。
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
时尉迟迥先为相州总管,诏孝宽代之。
又以小司徒叱列长文为相州剌史,先令赴邺。
孝宽续进,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孝宽。
留贵与语,以察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
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
既到汤阴,逢长文奔还。
孝宽审知其状,乃驰还。
所经桥道,皆令毁撤,驿马悉拥以自随。
又劝驿将曰:"蜀公将至,可多备肴酒刍粟以待之。"
迥果遣仪同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驿司供设丰厚,所经之处,皆辄停留,由是不及。
诏发关中兵,以孝宽为元帅东伐。
军次河阳。
迥所置仪同薛公礼等围逼怀州,孝宽遣兵击破之。
进次怀县永桥城之东南。
其城既在要冲,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据之。
诸将皆曰:"此城当路,请先攻取。"
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军威。 令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
于是引军次于武陟,入破迥子_,_轻骑奔邺。
军次于邺西门豹祠之南。
迥自出战,又破之。
迥穷迫自杀。
关东悉平,凯还京,薨。
孝宽在边多载,屡抗强敌。
所有经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
见其成事,方乃惊服。
孙子曰:"亲而离之。"
孝宽诈为手书而间段琛,伪作谣言而诛明月。
又曰:"守而必固。"
孝宽守玉壁而高欢不能拔。
又曰:"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
孝宽以金货啖齐人而知其动静。
又曰:"动如雷震。"
孝宽谓雷骇电激,所向摧殄。
又曰:"佚而劳之。"
孝宽欲使齐人有奔命之劳。
又曰:"城有所不攻。"
孝宽不攻永桥是也。
74、隋杨素
杨素,字处道,弘农华阴人也。
少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
好学,善属文,颇留意于风角。
美须髯,有英杰之表。
素以其父守节陷齐,未蒙朝命,上表申理,帝不许。
至于再三,帝大怒,命左右斩之。
素乃大言曰:"臣事无道天子,死其分也。"
帝壮其言,渐见礼遇。
帝命素为诏书,下笔立成,词义兼美。
帝嘉之,顾谓素曰:"善自勉之,勿忧不富贵。"
素应声答曰:"臣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
及平齐之役,素请率父麾下先驱。
帝从之,赐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驱策,故用此物赐卿。"
及高祖为丞相,素深自结纳,高祖甚器之。
高祖受禅初,即图江表。
先是,素数进取陈之计,未几,拜信州总管而遣之。
素造大舰,名曰五牙。
上起楼五层,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柏竿,并高五十尺,容战士八百人,旗帜加于上。
次曰黄龙,置兵百人。
自余平乘、舴艋各有差。
及大举伐陈,以素为行军元帅,引舟师趣三峡。
军至流头滩,陈将戚欣以青龙百余艘,屯兵数千人守狼尾滩,以遏军路。
其地_峭,诸将患之。
素曰:"胜负大计,在此一举。 昼日下船,彼则见我,滩流迅激,制不由人,则吾失其便。"
乃以夜掩之,素亲率黄龙数千艘,衔枚而下,遣开府王长袭引步卒从南岸击欣别栅,令大将军刘仁恩率甲骑趣白沙北岸,迟明而至,击之。
欣败走,悉虏其众,劳而遣之,秋毫不犯。
陈人大悦。
素率水军东下,舟舻蔽江,旗甲耀日。
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伟,陈人望之惧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陈南康内史吕仲肃屯岐亭,正据江峡,于北岸凿岩,缀铁锁三条,横绝上流,以遏战船。
素与仁恩登陆俱发,先攻其栅。
仲肃军夜溃,素徐去其锁。
仲肃复据荆门之延州。
素遣巴_率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樯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余人,仲肃仅以身免。
突厥达头可汗犯塞,以素为灵州道行军总管,出塞讨之。
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虑胡骑奔突,皆以戎车步骑相参,舆鹿角为方阵,骑在其内。
素谓人曰:"此乃自固之道,非取胜之方也。"
于是悉除旧法,令诸军为骑阵。
达头闻之大喜,曰:"此天锡我也。"
因下马仰天而拜,率精骑十余万而至。
素奋击,大破之,达头被重创而遁,杀伤不可胜计,群虏号哭而去。
素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然大抵驭戎严整,有犯军令者立斩之,无所宽贷。
每将临寇,辄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者百余人,少不下十数。
流血盈前,言笑自若。
及其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陷阵则已,如不能陷阵而还者,无问多少悉斩之。
又令二三百人复进,还如向法。
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胜,称为名将。
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征伐者,微功必录。
至于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
故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焉。
素为行军元帅,出云州击突厥,连破之。
突厥退走,率骑追蹑,至夜而及之。
将复战,恐贼越逸,令其骑稍后。
于是亲将两骑,并降突厥二人,与虏并行,不之觉也。
候其顿舍未定,趣后骑掩击,大破之。
自是突厥远遁,碛南无复虏庭。
汉王谅反,遣茹茹天保来据蒲州,烧断河桥,又遣王_子率数万人并力拒守。
素将轻骑五千人袭之,潜于渭口宵济,迟明击之,天保败走,_子惧而以城降。
有诏召还。
初,素将行也,计日破贼,皆如所量。
帝于是以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率众数万讨谅。
时晋、绛、吕三州并为谅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
谅遣赵子开拥众十余万,栅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阵五十里。
素令诸将以兵临之,自引奇兵潜入霍山,缘崖谷而进,直指其营,一战破之,杀伤数万。
谅所置介州剌史梁修罗屯介休,闻素至,惧,弃城而走。
进至清原,去并州三十里,谅率其将王世宗、赵子开、萧摩诃等,众且十万,来拒战。
又击破之,禽萧摩诃。
退保并州,素进兵围之,谅穷蹙而降,余党悉平。
大业元年迁尚书令。
卒。
孙子曰:"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素除去鹿角而至突厥。
又曰:"法令孰行?"素求人过失而斩之。
又曰:"胜兵先胜而后战。"
素计日破贼,皆如所量。
又曰:"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
素缘崖谷而进,直指其营是也。
75、隋长孙晟
长孙晟,字季晟。
性通敏,略涉书,善弹工射,_捷过人。
初未知名,人弗之识也。
唯高祖一见,谓人曰:"长孙郎武艺逸群,适与其言,又多奇略。 后之名将,非此子邪?"宣帝时,突厥摄图请婚于周,以赵王招女妻之。
遣晟送千金公主至其牙。
前后使人数十辈,摄图多不礼,见晟而独爱焉,每共游猎,留之终岁。
尝有二雕,飞而争肉,因以两箭与晟曰:"请射取之。"
晟乃弯弓驰往,遇雕相攫,遂一发而双贯焉。
摄图喜,命诸子弟贵人皆相亲友,冀昵近之,以学弹射。
其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而为摄图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
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形势,部众强弱,皆尽知之。
时高祖作相,晟以状白高祖。
高祖大喜。
开皇元年,摄图曰:"我周家亲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复何面目见可贺敦乎?"因攻陷临渝镇,约诸面部落谋共南侵。
高祖新立,由是大惧,修筑长城,发兵屯北境,以为之备。
晟先知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统强兵,俱号可汗,分居四面,内怀猜忌,外示和同,难以力征,易可离间。
因上书曰:"诸夏虽安,戎场尚梗。 兴师致讨,未是其时;弃于度外,又相侵扰。 故宜密运筹策,渐以攘之。 臣于周末,忝充外使,匈奴倚伏,实所具知。 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 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而势弱,曲取于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 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 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 又引处罗,遣连奚、_,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 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承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
上省表大悦,因召与语。
晟复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
上深嗟异,皆纳用焉。
因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使诣玷厥,赐以狼头纛,谬为钦恭,礼数甚优。
玷厥使来,引居摄图使上。
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授晟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币赐奚、_、契丹等,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领内附。
二年,摄图四十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儒军,更欲南入。
玷厥不从,引兵而去。
时晟又说染干诈告摄图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
摄图乃惧,回兵出塞。
后数年,突厥大入,发八道元帅分出拒之。
阿波至凉州,与窦荣定战,贼帅累北。
时晟为偏将,使谓之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 阿波才入,便即致败,此乃突厥之耻,岂不内愧于心乎?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 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 摄图必当因以罪归于阿波,成其夙计,灭北牙矣。 愿自量度,能御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谓之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 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之计,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邪?"阿波纳之,因留塞上,使人随晟入朝。
摄图死,遣晟持节拜其弟处罗侯为莫何可汗,以其子雍闾为叶护可汗。
染干者,处罗侯之子也,乞通婚,许之,以宗女封安义公主以妻之。
晟说染干率众南徙,居度斤旧镇。
雍闾疾之,亟来抄略。
染干伺知动静,辄遣奏闻,是以贼来每先有备。
晟遣降虏觇候雍闾,知其牙内屡有灾变,夜见赤红,光照数百里,天狗_,雨血三日,流星坠其营内,有声如雷。
每夜自惊,言隋师且至。
并遣奏知,仍请出讨突厥。
都速等归染干,前后至者男女万余口,晟安置之。
由是突厥悦附。
寻以染干为启民可汗,赐射于武安殿。
选善射者十二人,分为两朋。
启民曰:"臣由长孙大使得见天子,今日赐射,愿入其朋。"
许之,给晟箭六弓,发皆入鹿,启民之朋卒胜。
时有鸢群飞,上曰:"公善弹,为我取之。"
十发俱中,并应丸而落。
是日百官获赉,晟独居多。
寻遣领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处染干。
诏晟部领降人,为秦川行军总管,取晋王节度出讨达头。
晟进策曰:"突厥饮泉,易可行毒。"
因取诸药毒水上流,达头人马饮之多死。
于是大惊曰:"天雨恶水,其亡我乎?"因夜遁。
晟追之,斩首千余级。
王大喜,引晟入内,同宴极欢。
有突厥达官来降,时亦预坐,说言突厥之内大畏长孙总管,闻其弓声,谓为霹雳;见其走马,称为闪电。
王笑曰:"将军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为比,一何壮哉!"复遣还大利城,安抚新附。
仁寿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楼,望见碛北有赤气,长百余里,皆如两足下垂彼地。 谨验兵书,此名洒血。 其下之国,必且破亡。 欲灭匈奴,宜在今日。"
诏杨素为行军元帅,晟为受降使者,送染干北伐。
达头众大溃,西奔吐谷浑。
晟以病卒。
后突厥围雁门,帝叹曰:"向使长孙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孙子曰:"亲而离之。"
晟离间摄图,因以破之。
又曰:"饵兵勿食。"
晟以毒药置上流,而达头饮之多死是也。
76、隋韩擒
韩擒,字子通,河东垣人也。
少慷慨,以胆略见称,容貌魁奇,有雄杰之表。
尤好经史百家,皆略知大旨。
太祖见而异之。
武帝伐齐,齐将独孤永业守金墉城,擒说下之。
陈将甄庆、任蛮奴、萧摩诃等共为声援,频寇江北,前后入界。
擒屡挫其锋,陈人夺气。
开皇初,高祖潜有吞并江南之志,以擒有文武才用,夙著威名,于是拜为庐州总管,委以平陈之任,甚为敌人所惮。
及大举伐陈,以擒为先锋。
擒率五百人宵济,袭采石,守者皆醉,擒遂取之。
进攻姑孰,半日而拔,次于新林。
江南父老素闻其威信,来谒军门,昼夜不绝。
陈人大骇,陈叔宝遣领军蔡征守朱雀航,闻擒将至,众惧而溃。
任蛮奴为贺若弼所败,弃军降于擒。
擒以精骑五百,直入朱雀门。
陈人欲战,蛮奴_之曰:"老夫尚降,诸君何事!"众皆散走。
遂平金陵,执陈主叔宝。
贺若弼与擒争功于上前,弼曰:"臣在蒋山死战,破其锐卒,禽其骁将,震扬威武,遂平陈国。 韩擒略不交阵,岂臣之比!"擒曰:"本奉明旨,令臣与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 弼乃敢先期,逢贼遂战,令将士伤死甚多。 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执陈叔宝,据其府库,顿其巢穴。 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纳之。 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上曰:"二将俱合上勋。"
先是,江东有谣歌曰:"黄斑青骢马,发自寿阳_。 来时冬气末,去日春风始。"
皆不知所谓。
擒本名虎,平陈之际,又乘青骢马,往反时节与歌相应,至是方悟。
其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对曰:"闻之。"
上命左右引突厥诣擒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
擒厉然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其有威容如此。
无何,其邻母见擒门下甚盛,有同王者。
母异而问之,其人曰:"我来迎王。"
忽然不见。
又有人疾笃,忽惊走至擒家曰:"我欲谒王。"
左右问曰:"何王也?"答曰:"阎罗王。"
擒子弟欲挞之,擒止之曰:"生为上柱国,死作阎罗王,斯亦足矣。"
因_疾,数日卒。
孙子曰:"攻其无备。"
擒宵济袭采石。
又曰:"拔人之城而非攻也。"
擒兵不血刃而直取金陵是也。
77、隋贺若弼
贺若弼,字辅伯,河南确阳人也。
少慷慨,有大志,骁勇便弓马,解属文,博涉书记,有重名于当世。
高祖受禅,阴有并江南之志,访可任者。
高_曰:"朝臣之内,文武才干,无出贺若弼者。"
高祖曰:"公得之矣。"
于是拜弼为吴州总管,委以平陈之事。
弼忻然以为己任,与寿州总管源雄并为重镇。
弼遗雄诗曰:"交河骠骑幕,合浦伏波营。 勿使麒麟上,无我二人名。"
献取陈十策,上称善。
开皇九年,大举伐陈,以弼为行军总管。
将渡江,酹酒而咒曰:"弼亲承庙略,远振国威,伐罪吊民,除凶剪暴。 上天长江,鉴其若此。 如使福善祸淫,大军利涉。 如事有乖违,葬江鱼之腹中,死且不恨。"
先是,弼请缘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历阳。
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
陈人以为大军至,悉发国中士马。
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
后以为常,不复设备。
及此,弼以大军济江,陈人弗之觉也。
袭南徐州,拔之。
军令严肃,秋毫不犯,有军士于民间酤酒者,弼立斩之。
进屯蒋山,陈将鲁广达、任蛮奴、田端、萧摩诃等以劲兵拒战。
田端先犯弼军,弼击走之。
广达等相继递进,弼军屡却。
弼揣知其骄,士卒且惰,于是督厉将士,殊死战,遂大破之。
麾下擒摩诃至,弼命左右牵斩之。
摩诃颜色自若,弼释而礼之。
从北掖门而入。
时韩擒已执陈叔宝,弼至,呼叔宝视之。
叔宝股栗再拜,弼谓之曰:"小国之君,当大国卿。 拜,礼也。 入朝不失作归命侯,无劳恐惧。"
弼自以功名出朝臣之右,每以宰相自许。
既而杨素为仆射,弼仍为将军,甚不平,形于言色,由是免官。
弼怨望愈甚。
后数年,下弼狱,除名为民。
岁余,复其爵位。
上亦忌之,不复任使。
尝遇突厥入朝,上赐之射,突厥一发中的。
上曰:"非贺若弼,无能当此。"
于是命弼。
弼再拜而咒曰:"臣若赤诚奉国者,当一发破的。 如其不然,发不中也。"
既射,一发而中。
上大悦,顾谓突厥曰:"此人,天赐我也!"炀帝之在东宫,尝谓弼曰:"杨素、韩擒、史万岁三人,俱称良将,其间优劣何如?"弼曰:"杨素是猛将,非谋将;韩擒是斗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
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择。"
弼意自许为大将。
炀帝嗣位,尤疏忌。
大业三年,终坐诛。
孙子曰:"用而示之不用。"
弼因防人更代而令敌不设备。
又曰:"将孰有能?"弼论杨、韩、史三将优劣是也。
78、隋史万岁
史万岁,京兆杜陵人也。
少英武,善骑射,骁捷若飞,好读兵书,兼精占候。
尉迟迥之乱也,万岁从梁士彦击之。
军次冯翊,见群雁飞来,万岁谓士彦曰:"请射行中第三者。"
既射之,应弦而落,三军悦服。
及与迥军相遇,每战先登。
邺城之阵,官军稍却,万岁谓左右曰:"事急矣,吾当破之。"
于是驰马奋击,杀数十人,众亦齐力,官军乃振。
尔朱_以谋反伏诛,万岁颇相关涉,坐除名,配敦煌为戍卒。
其戍主甚骁武,每单骑深入突厥中,掠取羊马,辄大克获。
突厥无众寡,莫之敢当。
其人深自矜负,数骂辱万岁。
万岁患之,自言亦有武勇。
戍主试令驰射而工,戍主笑曰:"小人定可。"
万岁请弓马,复掠突厥中,大得六畜而归。”
戍主始善之,每与同行,辄入突厥数百里,名_北夷。
窦荣定之击突厥也,万岁诣辕门请自效。
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
因遣人谓突厥曰:"士卒何罪过令杀之,但当各遣一壮士决胜负耳。"
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
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
突厥大惊,不敢复战,遂引军而去。
及高智慧等作乱江南,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击之。
万岁率众二千,自东阳别道而进,逾岭越海,攻陷溪洞不可胜数。
前后七百余战,转斗千余里,寂无声闻者十旬,远近皆以万岁为没。
万岁以水陆阻绝,信使不通,乃置书竹筒中,浮之于水。
汲者得之,以言于素。
素大悦,止其事。
高祖嗟叹,赐其家钱十万,还拜左领军将军。
先是,南宁夷爨_来降,拜昆州剌史,既而复叛。
遂以万岁为行军总管,率众击之。
入自蜻蛉川,经弄冻,次小勃牛攥至于南中。
贼前后屯据要害,万岁皆击破之。
行数百里,见诸葛亮纪功碑,铭其背曰:"万岁之后,胜我者过此。"
万岁令左右倒其碑而进。
渡西洱河,入渠滥川,行千余里,破其三千余部。
诸夷大惧,遣使请降,献明珠径寸。
于是勒石颂美隋德。
万岁遣使驰奏,请将_入朝,诏许之。
爨_阴有二心,不欲诣阙,因赂万岁以金宝,万岁于是舍_而还。
蜀王秀时在益州,知其受赂及_复反,乃奏之。
上令穷治其事,事皆验,罪当死。
上数之曰:"受金放贼,重劳士马。 朕念将士暴露,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卿岂社稷臣也?"万岁曰:"臣留爨_者,恐其州有变,留其镇抚。"
上以万岁心有欺隐,大怒,将斩之。
左仆射高_进曰:"史万岁雄略过人,每行兵用师之处,未尝不身先士卒,尤善抚御,将士乐为致力,虽古名将未能过也。"
上意少解。
开皇末,突厥达头可汗犯塞。
上令晋王及杨素出灵武道,汉王谅与万岁出马邑道。
万岁率柱国张定和、大将军李药王等出塞,至大斤山,与虏相遇。
达头遣使问曰:"隋将为谁?"候骑报:"史万岁也。"
突厥复问曰:"得非敦煌戍卒乎?"候骑曰:"是也。"
达头闻之,惧而引去。
万岁驰追百余里,大破之,斩数千级。
杨素害其功,因谮万岁云:"突厥本降,初不为寇,来于塞上畜牧耳。"
遂寝其功。
时所将士卒在朝称冤者数百人,万岁谓之曰:"吾今日为汝极言于上,事当决矣。"
既见上,言将士有功,为朝廷所抑,词气愤厉,忤于上。
上大怒,令左右暴杀之。
死之日,天下士庶闻者,识与不识,莫不冤惜之。
万岁为将,不治营伍,令士卒各随所安,无警夜之备,虏亦不敢犯。
临阵对敌,应变无方,号为良将。
孙子曰:"三军可夺气。"
万岁射杀挑骑而突厥不战,闻其威名而达头引去是也。
79、唐李孝恭
李孝恭,少沉敏有识量。
高祖已定京师,拜山南招慰大使,徇巴蜀,下三十余州。
进击朱粲,破之,俘其众。
诸将曰:"粲徒食人,挚贼也,请坑之。"
孝恭曰:"不然。 今列城皆吾寇,若获之则杀,后渠有降者乎?"悉纵之。
繇是腾檄所至辄下。
萧铣据江陵,孝恭数进策图铣,帝嘉纳。
进王赵郡,乃大治舟舰,肄水战。
会李靖使江南,孝恭倚其谋,遂图江陵,尽召巴蜀首领子弟收用之,外示引擢而内实质也。
俄进荆湘道总管,统水陆十二军发夷陵,破铣二镇。
纵战舰放江中,诸将曰:"得舟当济吾用,弃之反资贼,奈何?"孝恭曰:"铣之境南际岭,左薄洞庭,地险士众。 若城未拔而援至,我且有内外忧。 舟虽多,何所用之?今铣濒江镇戍,见舻舳蔽江下,必谓铣已败,不即进兵,觇候往返,以引救期,则吾既拔江陵矣。"
已而救兵到巴陵,见船,疑不进。
铣内外阻绝,遂降。
帝悦,迁荆州大总管,诏图破铣状以进。
辅公_反,寇寿阳,诏孝恭为行军元帅讨之。
引兵趋九江,李靖、李_、黄君汉、张镇周、卢祖尚皆禀节度。
将发,大飨士,杯酒变为血,在坐皆失色。
孝恭自如,徐曰:"祸福无基,唯所召尔!顾我不负于物,无重诸君忧。 公_祸恶贯盈,今仗威灵以问罪,杯中血乃贼臣授首之祥乎!"尽饮罢,众心为安。
公_将冯惠亮等拒_邀战,孝恭坚壁不出,遣奇兵绝饷道。
贼饥,夜薄营,孝恭卧不动。
明日,使羸兵扣贼垒挑之,祖尚选精骑阵以待。
俄而兵却,贼追北且嚣,遇祖尚军,薄战,遂大败。
惠亮退保梁山。
孝恭乘胜破其别镇,贼赴水死者数千计。
公_穷,弃丹阳走,骑穷追,生禽之,江南平。
贞观初,为礼部尚书,改王河间。
暴薨。
隋亡,盗贼遍天下,皆太宗自讨定,谋臣骁帅并隶麾下,无特将专勋者,惟孝恭独有方面功以自见云。
孙子曰:"形之,敌必从之。"
孝恭纵船江中以疑贼援。
又曰:"禁祥去疑。"
孝恭以杯血为授首之祥,而众心安。
又曰:"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孝恭使羸兵挑贼,而待以精骑是也。
80、唐尉迟恭
尉迟敬德,名恭,以字行,朔州善阳人。
隋大业末,与宋金刚袭破永安王孝基,执独孤怀恩等。
武德二年,秦王战柏壁,金刚败奔突厥,恭合余众守介休。
王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谕之,乃与寻相举地降,从击王世充。
会寻相叛,诸将疑恭且乱,囚之。
屈突通曰:"恭_敢,今执之,猜贰已结,不即杀,后悔无及也。"
王曰:"不然。 恭必叛,宁肯后寻相者耶?"释之,引见卧内,曰:"丈夫意气相许,小嫌不足置胸中,我终不以谗害良士。"
因赐之金,曰:"必欲去,以为汝资。"
是日猎榆窠,会世充自将兵数万来战。
单雄信者,贼骁将也,骑直趋王,恭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乃翼王出,率兵还战,大败之。
王顾曰:"此众人意公必叛,我独保无他,何相报速耶?"窦建德营板诸,王命李_等为伏,亲挟弓,令恭执哨,略其垒,大呼致师。
建德兵出,乃稍引却,杀数十人,众益进。
伏发,大破之。
时世充兄子琬使于建德,乘隋帝厩马,铠甲华整,出入军中以夸众。
王望见,问:"谁可取者?"恭请与高甑生、梁建方三骑驰往,禽琬,引其马以归,贼不敢动。
隐太子尝以书招之,赠金皿一车。
辞曰:"秦王实生之,方以身徇恩。 今于殿下无功,其敢当赐?若私许则怀二心,徇利弃忠,殿下亦焉用之哉?"太子怒而止。
恭以闻,王曰:"公之心如山岳然,虽积金至斗,岂能移之?然恐非自安计。"
巢王果遣壮士剌之。
恭开门安卧,贼至,不敢入。
因谮于高祖,将杀之。
王固争,得免。
其后隐、巢计日急,恭与长孙无忌入白曰:"大王不先决,社稷危矣!"王曰:"我惟同气,所未忍。"
恭曰:"人情畏死,众以死奉王,此天授也。 大王即不听,请从此亡,不能交手蒙戮。"
无忌曰:"王不从恭言,恭亦非王有,今败矣。"
王曰:"寡人之谋,未可全弃,公更图之。"
恭曰:"处事有疑非智,临难不决非勇。 王今自计如何?勇士八百人,悉入宫控弦被甲矣,尚何辞?"后又与侯君集等恳熟劝进,计乃定。
时房玄龄、杜如晦被斥在外,召不至。
王怒曰:"是背我耶?"因解所佩刀授之,谓曰:"即不从,可斩其首以来。"
恭遂往谕玄龄等,与入计议。
隐太子死,恭领骑七十趋玄武门,王马逸,坠林下,元吉将夺弓窘王,恭驰叱之,元吉走,遂射杀之。
宫、府兵屯玄武门,战不解,恭持二首示之,乃去。
时帝泛舟海池,王命恭往侍,不解甲趋行在。
帝惊曰:"今日之乱为谁?尔来何耶?"对曰:"秦王以太子、齐王作乱,举兵诛之,恐陛下不安,遣臣宿卫。"
帝意悦。
王为皇太子。
时坐隐、巢者百余家,将尽没入之。
恭曰:"为恶者二人,今已诛,若又穷支党,非取安之道。"
由是普原。
论功为第一。
尝侍宴庆善宫,有班其上者,恭曰:"尔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恭勃然,击道宗目几眇。
太宗不悦,罢,召责曰:"朕观汉史,尝怪高祖时功臣少全者。 今视卿所为,乃知韩、彭夷戮,非高祖过。 国之大事,惟尝与罚,横恩不可数得,免自整饬,悔可及乎!"恭顿首谢。
帝将讨高丽,恭上言:"乘舆至辽,太子次定州,两京空虚,恐有玄感之变。 夷貊小国,不足枉万乘。 愿委之将臣,以时摧灭。"
帝不纳。
显度三年,卒。
恭善避_,每单骑入贼,虽群剌之不能伤,又能夺取贼_还剌之。
齐王元吉使去刃与之校,恭请王加刃,而独去之,卒不能中。
帝尝问:"夺_与避_,孰难?"对曰:"夺_难。"
试使与齐王戏,少顷,王三失_,遂大愧服。
孙子曰:"远而挑人者,欲人之进也。"
恭大呼致师而破建德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