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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唐李靖
李靖,字药师,京兆三原人。
姿貌魁秀,通书史。
尝谓所亲曰:"丈夫遭遇,要当以功名取富贵,何至作章句儒。"
其舅韩擒虎每与谕兵,辄叹曰:"可与论孙吴者,非斯人,尚谁哉!"隋吏部尚书牛弘见之,曰:"王佐才也。"
左仆射杨素拊其床谓曰:"卿终当坐此。"
大业末,为马邑丞。
高祖击突厥,靖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变,传送江都,至长安,道梗。
高祖已定京师,将斩之。
靖呼曰:"公起兵为天下除暴乱,欲就大事,以私怨杀谊士乎?"秦王亦为请,得释。
萧铣据江陵,诏靖安辑。
至峡州,阻铣兵不得前。
帝谓逗留,诏都督许绍斩靖,绍为请而免。
开州蛮冉肇则寇夔州,赵郡王孝恭战未利,靖率兵八百破其屯,要险设伏,斩肇则,俘禽五千。
帝谓左右曰:"使功不如使过,靖果然。"
因手敕劳曰:"既往不咎,向事吾久已忘之。"
靖遂陈图铣十策。
有诏拜靖行军总管,兼摄孝恭行军长史,军政一委焉。
武德四年,大阅兵夔州。
时秋潦,涛濑涨恶,铣以靖未能下,不设备。
诸将亦请江平乃进,靖曰:"兵机事,以速为神。 今士始集,铣不及知,若乘水傅垒,是震霆不及塞耳,就能仓卒召兵,无以御我,此必禽也。"
孝恭从之。
舟师叩夷陵,铣将文士洪以卒数万屯清江,孝恭欲击之,靖曰:"不可。 士洪健将,下皆勇士,今新失荆门,悉锐拒我,此救败之师,不可当。 宜驻南岸,待其气衰,乃取之。"
孝恭不听,留靖守屯,自往与战,大败还。
贼委舟散掠,靖视其乱,纵兵击破之,取四百余艘,溺死者万人。
即率轻兵五千为先锋,趋江陵,薄城而营,破其将杨君茂、郑文秀,俘甲士四千。
孝恭军继进,铣大惧,檄召江南兵,不及到,明日降。
靖入其都,号令静严,军无私焉。
或请靖籍铣将拒战者家赀以赏军,靖曰:"王者之兵,吊人而取有罪,彼其胁驱以来,藉以拒师,本非其情,不容以叛逆比之。 今新定荆、郢,宜示宽大,以慰其心。 若降而籍之,恐自荆而南,坚城剧屯,驱之死守,非计之善也。"
止不籍。
由是江、汉列城争下。
辅公_据丹阳反,诏孝恭为帅,召靖入朝受方略,副孝恭东讨,李世_等七总管皆受节度。
公_遣冯惠亮以舟师三万屯当涂,陈正通步骑二万屯青林,自梁山连锁以断江道,筑却月城,延袤十余里,为掎角。
诸将议曰:"彼劲兵连栅,将不战疲老我师。 若直取丹阳,空其巢窟,惠亮等自降。"
靖曰:"不然。 三军虽精,而公_所自将亦锐卒也,既保石头,则牢未可拔。 我留不得志,退有所忌,腹背蒙患,非百全计。 且惠亮、正通百战余贼,非怯野斗,今方持重待公_立计尔。 若出不意,挑攻其城,必破之。 惠亮拔,公_禽矣。"
孝恭听之。
靖率黄君汉等水陆皆进,苦战,杀伤万余人,惠亮等亡去。
靖将轻兵至丹阳,公_惧,众尚多,不能战,乃出走,禽之,江南平。
帝叹曰:"靖乃铣、公_之膏盲也,古韩、白、卫、霍何以加!"八年,突厥寇太原,为行军总管,以江淮兵万人屯太谷。
诸将多败,独靖以完军归。
太宗践祚,授刑部尚书,兼检校中书令。
突厥部种离畔,帝方图进取,以兵部尚书为定襄道行军总管,率劲骑三千繇马邑趋恶阳岭。
颉利可汗大惊,曰:"兵不倾国来,靖敢提孤军至此?"于是帐部数恐。
靖纵谍者离其腹心,夜袭定襄,破之,可汗脱身遁碛口。
进封代国公。
帝曰:"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书竹帛。 靖以骑三千,蹀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澡吾渭水之耻矣!"颉利走保铁山,遣使者谢罪,请举国内附。
以靖为定襄道总管往迎之,又遣鸿胪卿唐俭、将军安修仁慰抚。
靖谓副将张公谨曰:"诏使到,虏必自安,若万骑赍二十日粮,自白道袭之,必得所欲。"
公谨曰:"上已与约降,行人在彼,奈何?"靖曰:"机不可失,韩信所以破齐也。 如唐俭辈何足惜哉!"督兵疾进,行遇候罗,皆俘以从,去其牙七里乃觉,部众震溃,斩万余级,俘男女十万,禽其子迭罗施,杀义成公主。
颉利亡去,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张宝相禽以献。
于是斥地自阴山北至大漠矣。
帝因大赦天下,赐民五日_。
御史大夫萧_劾靖持军无术,纵士大掠,散失奇宝。
帝召责之,靖无所辩,顿首谢。
帝徐曰:"隋史万岁破达头可汗,不赏而诛。 朕不然,赦公之罪,录公之功。"
乃进左光禄大夫,既而曰:"向人谮短公,朕今悟矣。"
迁尚书右仆射。
靖每参议,恂恂似不能言,以沈厚称。
顷之,吐谷浑寇边。
帝谓侍臣曰:"靖能复起为帅乎?"靖往见房玄龄,曰:"吾虽老,尚堪一行。"
帝喜,以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任城王道宗、侯君集、李大亮、李道彦、高甑生五总管兵皆属。
军次伏俟城,吐谷浑尽火其莽,退保大非川。
诸将议,春草未牙,马弱不可战。
靖决策深入,遂逾积石山。
大战数十,多所杀获,残其国,国人多降,吐谷浑伏允愁蹙自经死。
靖更立大宁王慕容顺而还。
甑生军繇盐泽道,后期,靖簿责之。
既归而憾,与广州长史唐奉义告靖谋反,有司按验无状,甑生等以诬罔论。
靖乃阖门自守,宾客亲戚一谢遣。
改卫国公。
帝将伐辽,召靖入,谓曰:"公南平吴,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浑,惟高丽未服,亦有意乎?"对曰:"往凭天威,得效尺寸功。 今疾虽衰,陛下诚不弃,病且瘳矣。"
帝悯其老,不许。
病甚,帝幸其第,流涕曰:"公乃朕生平故人,于国有劳。 今疾若此,为公忧之。"
薨,年七十九。
孙子曰:"兵之情主速。"
靖谓兵机以速为神。
又曰:"乱而取之。"
靖因敌散乱击而破之。
又曰:"出其不意。"
靖破冯惠亮及颉利。
又曰:"死间者,为诳于外。"
靖因唐俭使虏而袭破突厥是也。
82、唐李_
李_,字懋功,曹州离狐人。
本姓徐氏。
隋大业末,韦城翟让为盗,_年十七,往从之。
说曰:"公乡壤不宜自剽残,宋、邓商旅之会,御河在中,舟舰相属,往邀取之,可以自资。"
让然之。
李密亡命雍丘,_说让推密为主。
以奇计破王世充。
时河南、山东大水,隋帝令饥人就食黎阳仓,吏不时发,死者日万数。
_说密曰:"天下之乱本于饥,今若取黎阳粟以募兵,大事济矣。"
密以麾下兵五千付_,济河,袭黎阳,守之。
开仓纵食,旬日,胜兵至二十万。
宇文化及引兵北上,密使_守仓,周掘堑以自环。
化及攻之,_为地道出斗,化及败,引去。
武德二年,密归朝廷,其地东属海,南至江,西直汝,北抵魏郡,_统之,未有所属。
谓长史郭孝恪曰:"人众土宇,皆魏公有也。 吾若献之,是利主之败为己功,吾所羞也。"
乃录郡县户口以启密,请自上之。
使至,高祖讶无表,使者以意闻。
帝喜曰:"纯臣也。"
诏授黎州总管,封英国公。
赐姓,附宗正属籍。
诏_总河南、山东兵以拒王世充。
及密以谋反诛,帝遣使示密反状。
_请收葬,诏从之。
_为密服,葬讫乃释。
俄为窦建德所陷,质其父,使复守黎阳。
三年,自拔来归。
从秦王伐东都,战有功。
东略地至虎牢,降郑州司兵沈悦。
平建德,俘世充,乃振旅还,秦王为上将,_为下将,皆服金甲,乘戎辂,告捷于庙。
太宗即位,拜并州都督。
贞观三年,为通漠道行军总管,出云中,与突厥战,走之。
引兵与李靖合,因曰:"颉利若度碛,保于九姓,恐不可得。 我若约赍薄之,不战缚虏矣。"
靖大喜,以与己合,于是意决。
靖率众夜发,_勒兵从之。
颉利欲走碛,_前屯碛口,不得度,由是酋长率部落五万降于_。
诏拜光禄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长史。
父丧解,夺哀还官,徙封英。
治并州十六年,以威肃闻。
帝尝曰:"炀帝不择人守边,劳中国筑长城以备虏。 今我用_守并,突厥不敢南,贤于长城远矣!"后帝自将征高丽,以_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
破盖牟、辽东、白崖等城,从战驻毕山,功多,封一子为郡公。
延陀部落乱,诏将二百骑发突厥兵讨之,大战乌德_山,破之,降其首领梯贞达干,而可汗咄摩支遁入荒谷,碛北遂定。
_既忠力,帝谓可托大事。
尝暴疾,医曰:"用须灰可治。"
帝乃自剪须以和药。
及愈,入谢,顿首流血。
帝曰:"吾为社稷计,何谢为!"后留宴,顾曰:"朕思属幼孤,无易公者。 公昔不遗李密,岂负朕哉?"_感涕,因啮指流血。
俄大醉,帝亲解衣覆之。
帝疾,谓太子曰:"尔于_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仆射,彼必致死力矣!"乃授迭州都督。
高宗立,遂为尚书左仆射。
太宗时,_以画像凌烟阁,至是,帝复命图其形,自序之。
高丽莫离支男生为其弟所逐,遣子乞师。
诏_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兵二万讨之。
破其国,执高藏、男建等,裂其地州县之。
诏_献俘昭陵,明先帝意,具军容告于庙。
进位太子太师。
总章二年,卒,年八十六。
帝曰:"_奉上忠,事亲孝,历三朝未尝有过,性廉谨,不立产业。 今亡,当无赢赀。 有司其厚恤之。"
初,_拔黎阳仓,就食者众,高季辅、杜正伦往客焉,及平虎牢,获戴胄,咸引见卧内,推礼之,后皆为名臣,世以_知人。
平洛阳,得单雄信,故人也。
表其材武,且言:"若贷死,必有以报,请纳官爵以赎。"
不许。
乃号恸,割股肉蹈之曰:"生死永决,此肉同归于土!"为收养其子焉。
其用兵多筹算,料敌应变,皆契事机。
闻人善,抵掌嗟叹。
及战胜,必推功于下。
得金帛,尽散之士卒,无私贮。
然持法严,故人为之用。
临事选将,必訾相其奇福艾者遣之。
或问其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
既没,士皆为流涕。
孙子曰:"辅周则国必强。"
_守并州,太宗以谓贤于长城。
又曰:"战胜攻取不修其功者,凶。"
_每战胜必推功于下。
又曰:"择人而任之。"
_之选将,必遣奇福艾者是也。
83、唐苏定方
苏烈,字定方,以字行,冀州武邑人。
父邕,当隋季,率里中数千人为本郡讨贼。
定方骁悍有气决,年十五,从父战,数先登陷阵。
邕卒,代领其众,破剧贼张金称、杨公卿,追北数十里。
自是贼不舍境,乡党赖之。
贞观初,从李靖袭突厥颉利于碛口,率_马二百为前锋,乘雾行,去贼一里许,雾霁,见牙帐,驰杀数十百人,颉利及隋公主惶窘各遁去,靖亦寻至,余党悉降。
从葱岭道大总管程知节征贺鲁,至鹰娑川,贺鲁率二万骑来拒,总管苏海政连战未决,鼠尼施等复引二万骑为援。
定方始休士,见尘起,率精骑五百,逾岭驰捣贼营,贼众大溃,杀千余人,所弃铠仗、牛马藉籍山野不可计。
副总管王文度疾其功,谬谓知节曰:"贼虽走,军死伤者众。 今当结辎重陈间,被甲而趋,贼来即战,是谓万全。"
又矫制收军不深入。
于是马癯卒劳,无斗志。
定方说知节曰:"天子诏讨贼,今反自守,何功之立哉?且公为大将,而阃外之事不得专,顾副将乃得专之,胡不因文度待天子命?"不从。
至恒笃城,有胡人降,文度猥曰:"师还而降,且为贼,不如杀之,取其赀。"
定方曰:"此乃自作贼耳,宁曰伐叛!"及分财,定方一不取。
太宗知之,比知节等还,悉下吏,当死,贷为民。
擢定方伊丽道行军大总管,复征贺鲁,以任雅相、回纥婆润为副。
出金山北,先击处木昆部,破之,俟斤_独禄拥众万帐降,定方抚之,发其千骑并回纥万人,进至曳河。
贺鲁率十姓兵十万拒战,轻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
定方今步卒据高,攒_外向,亲引劲骑阵北原,贼三突步阵,不能入,定方因其乱击之,鏖战三十里,斩首数万级,贼大奔。
明日,振兵复进,五弩矢毕举众降,贺鲁独与处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
定方令副将萧嗣业、回纥婆润率杂虏兵趋邪罗斯川追北,定方与雅相领新附兵绝其后。
会大雪,吏请少休,定方曰:"虏恃雪,方止舍,谓我不能进,若纵使远遁,则莫能禽。"
遂勒兵进至双河,与弥射、步真合,距贺鲁所百里,下令阵而行,薄金牙山。
方贺鲁将畋,定方纵击,破其牙下数万人,悉归所部。
贺鲁走石国,弥射子元爽以兵与嗣业会,缚贺鲁以还。
由是修亭障,列蹊隧,定疆畛,问疾收_,唐之州县极西海矣。
高宗临轩,定方戎服奉贺鲁以献。
策功拜左骁卫大将军、邢国公。
会思结阙俟斤都曼先镇诸胡,劫所部及疏勒、朱俱波、偈_陀三国复叛,诏定方还为安抚大使。
率兵至叶叶水,而贼堞马头川。
定方选精卒万、骑三千袭之,昼夜驰三百里,至其所。
都曼惊,战无素,遂大败,走马头城。
师进攻之,都曼计穷,遂面缚降。
俘献于干阳殿,有司请论如法。
定方顿首请曰:"臣向谕陛下意,许以不死,愿丐其命。"
帝曰:"朕为卿全信。"
乃宥之。
葱岭以西遂定。
迁左武卫大将军。
出为神丘道大总管,率师讨百济。
自成山济海至熊津口,贼濒江屯兵,定方出左涯,乘山而阵,与之战,贼败死者数千。
王师乘潮而上,舳舻衔尾进,鼓而噪,定方将步骑夹引,直趋其都城。
贼倾国来,酣战,破之,杀虏万人,乘胜入其郛,王义慈及太子隆北走。
定方进围其城,义慈子泰自立为王,率众固守。
义慈之孙文思曰:"王与太子出,而叔岂得擅为王?若王师还,我父子安得全?"遂率左右缒城下,人多从之,泰不能止。
定方使士登城,建唐旗帜。
于是泰开门请命,其将祢植与义慈降,隆及诸城送款,百济平,俘义慈、隆、泰等献东都。
定方所灭三国,皆生执其王,赏赉珍宝不胜计。
干封二年,卒。
孙子曰:"微乎微乎,至于无形。"
定方乘雾行而破颉利。
又曰:"速乘人之不及。"
定方见尘起而驰捣贼营。
又曰:"出其不意。"
定方知虏恃雪而追掩是也。
84、唐薛仁贵薛仁贵,绛州龙门人。
少贫贱,以田为业。
其妻曰:"夫有高世之材,要须遇时乃发。 今天子自征辽东,求猛将,此难得之时,君盍图功名以自显?"乃往应募。
王师攻安市城,高丽莫离支遣将高延寿等率兵二十万拒战,太宗命诸将分击之。
仁贵恃骁悍,欲立奇功,乃著白衣自_显,持戟,腰_两弓,呼而驰,所向披靡。
军乘之,贼遂奔溃。
帝望见,遣使驰问:"先锋白衣者谁?"曰:"薛仁贵。"
帝召见,嗟异,赐金帛人马甚众,授游击将军。
师还,帝谓曰:"朕旧将皆老,欲擢骁勇付阃外事,莫如卿者。 朕不喜得辽东,喜得_将。"
迁右领军中郎将。
苏定方讨贺鲁,仁贵上疏曰:"臣闻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明其为贼,敌乃可服。 今泥熟不事贺鲁,为其所破,虏系妻子。 王师有于贺鲁部落转得其家口者,宜悉取以还,厚加赉遣,使百姓知贺鲁为暴而陛下至德也。"
帝纳之,遂还其家属,泥熟请随军效死。
诏副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总管。
将行,宴内殿,帝曰:"古善射有穿七札者,卿试以五甲射焉。"
仁贵一发洞贯,帝大惊,更取坚甲赐之。
时九姓众十余万,令骁骑数十人来挑战,仁贵发三矢,辄杀三人,于是虏气慑,皆降。
仁贵虑为后患,悉坑之。
转讨碛北余众,禽伪叶护兄弟三人以归。
军中歌曰:"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
九姓遂衰。
铁勒有思结、多览葛等部,先保天山,及仁泰至,惧而降,仁泰不纳,虏其家以赏军,贼相率遁去。
吐蕃入寇,命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率将军阿史那道真、郭待封击之,以援吐谷浑。
待封尝为鄯城镇守,与仁贵等夷,及是,耻居其下,颇为节度。
初,军次大非川,将趋乌海,仁贵曰:"乌海地险而瘴,吾入死地,可谓危道,然速则有功,迟则败。 今大非岭宽平,可置二栅,悉内辎重,留万人守之,吾倍道淹贼不整,灭之矣。"
乃约赍,至河口,遇贼,破之,多所杀掠,获牛羊万计。
进至乌海城,以待后援。
待封初不从,领辎重踵进,吐蕃率众二十万邀击取之,粮仗尽没,待封保险。
仁贵退军大非川,吐蕃益兵四十万来战,王师大败。
仁贵与吐蕃将论钦陵约和,乃得还,吐谷浑遂没。
仁贵叹曰:"今岁在庚午,星在降娄,不应有事西方,邓艾所以死于蜀,吾固知必败。"
有诏原死,除名为庶人。
未几,高丽余众叛,起为鸡林道总管。
复坐事贬象州,会赦还。
帝思其功,乃召见曰:"今辽西不宁,瓜、沙路绝,卿安得高枕不为朕指麾耶?"于是拜瓜州长史、右领军卫将军、检校代州都督,率兵击突厥元珍于云州。
突厥问曰:"唐将谓谁?"曰:"薛仁贵。"
突厥曰:"吾闻薛将军流象州死矣,安得复生?"仁贵脱兜鍪见之,突厥相视失色,下马罗拜稍稍遁去。
仁贵因进击,大破之,斩首万级,获生口三万,牛马称是。
永淳二年,卒。
孙子曰:"将者,国之辅。"
仁贵立功而太宗喜得_将。
又曰:"三军可夺气。"
仁贵发三矢而虏气慑。
又曰:"上下同欲者,胜。"
仁贵将帅不和而有大非川之败。
又曰:"天地孰得?"仁贵谓岁在庚午,不应有事西方。
又曰:"将军可夺心。"
仁贵脱兜鍪而突厥遁是也。
85、唐裴行俭裴行俭,字守约,绛州闻喜人。
贞观中,举明经,调左屯卫仓曹参军。
时苏定方为大将军,谓曰:"吾用兵,世无可教者,今子也贤。"
乃尽畀以术。
仪凤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诱蕃落以动安西,与吐蕃连和,朝廷欲讨之。
行俭议曰:"吐蕃叛援方炽,敬玄失律,审礼丧元,安可更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死,其子泥涅师质京师,有如遣使立之,即路出二蕃,若权以制事,可不劳而成功也。"
帝因诏行俭册送波斯王,且为安抚大食使。
经莫贺延碛,风砾昼冥,导者迷,将士饥乏。
行俭止营,致祭,令曰:"水泉非远。"
众少安。
俄而云彻风恬,行数百步,水草丰美,后来者莫识其处。
众皆惊,以方汉贰师将军。
至西州,诸蕃郊迎,行俭召豪杰千余人自随。
扬言:"大热,未可以进,宜驻军须秋。"
都支觇知之,不设备。
行俭徐召四镇酋长,伪约畋,谓曰:"吾念此乐未始忘,孰能从吾猎者?"于是子弟愿从者万人,乃阴勒部伍。
数日,倍道而进,去都支帐十余里,先遣其所亲问安否,外若闲暇,非讨袭者。
又使人趣召都支。
都支本与遮匐计,及秋拒使者,已而闻军至,仓卒不知所出,率子弟五百余人诣营谒,遂禽之。
是日,传契箭,召诸部酋长悉来请命,并执送碎叶城。
简精骑,约赍,袭遮匐。
道获遮匐使者,释之,俾前往谕其主,并言都支已禽状,遮匐乃降,悉俘至京师。
将吏为刻石碎叶城以纪功。
帝亲劳宴,曰:"行俭提孤军深入万里,兵不血刃,而叛党禽夷,可谓文武兼备矣,其兼授二职。"
即拜礼部尚书兼右卫大将军。
调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管二十四州叛应之,众数十万。
都护萧嗣业讨贼不克,死败系踵。
诏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讨之。
率大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部兵十八万,合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_等,总三十余万,旗帜亘千里行,俭咸节制之。
先是,嗣业馈粮,数为虏钞,军馁死。
行俭曰:"以谋制敌可也。"
因诈为粮车三百乘,车伏壮士五辈,赍陌刀、劲弩,以羸兵挽进,又伏精兵踵其后。
虏果掠车,羸兵走险。
贼驱就水草,解鞍牧马。
方取粮车中,而壮士突出,伏兵至,杀获几尽,自是粮车无敢近者。
大军次单于北,暮,已立营,堑壕既周,行俭更命徙营高冈。
吏白:"士安堵,不可扰。"
不听,促徙之。
比夜,风雨暴至,前立营所,水深丈余,众莫不骇嗟,问何以知之,行俭曰:"自今第如我节制,毋问我所以知也。"
贼据黑山,数战皆败,行俭纵兵,前后杀虏不可胜计。
伪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持首来降,又禽大首领奉职而还,余党走狼山。
行俭既还,阿史那伏念伪称可汗,复与温傅合。
明年,行俭还总诸军,顿代州之陉口,纵反间,说伏念,令与温傅相贰。
伏念惧,密送款,且请缚温傅自效。
行俭秘不布,密以闻。
后数日,烟尘涨天而南,斥候惶骇,行俭曰:"此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也。 且受降如受敌。"
乃敕严备,遣单使往劳。
既而果然。
于是,突厥余党悉平。
帝悦,遣户部尚书崔知悌劳军。
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侍中裴炎害其功,建言:"伏念为程务挺胁逐,又碛北回纥逼之,计穷而降。"
卒斩伏念及温傅于都市,行俭之功不录。
行俭叹曰:"浑、_之事,古今耻之。 但恐杀降则后无复来矣!"遂称疾不出。
永淳元年,卒。
行俭通阴阳、历术,每战,豫道胜日。
善知人,所引偏裨,若程务挺、崔智_、王方翼、党金毗、郭大封、李多祚、黑齿常之,类为世名将,_奏至剌史将军者数十人。
尝赐马及珍鞍,令史私驰马,马蹶鞍坏,惧而逃。
行俭招还之,不加罪。
初,平都支、遮匐,获环宝不赀,藩酋将士愿观焉,行俭因宴,遍出示坐者。
有玛瑙盘广二尺,文彩粲然,军吏趋跌盘碎,惶怖,叩头流血。
行俭笑曰:"尔非故也,何至是?"色不少吝。
帝赐都支资产皿金三千余物,橐驼马牛称是,行俭分给亲故洎麾下,数日辄尽。
孙子曰:"用而示之不用。"
行俭实欲袭都支,而伪示以闲暇。
又曰:"因利而制权。"
行俭因敌钞掠而伏兵粮车。
又曰:"犯之以事,勿告以言。"
行俭不告士卒以徙营之由。
又曰:"事莫密于间。"
行俭纵反间而缚温傅是也。
86、唐唐休_唐,安休_,以字行,京兆始平人。
举明经高第,为营州户曹参军。
会突厥诱奚、契丹叛,都督周道务以兵授休_,破之于蜀护山,数馘多,迁朔州长史。
永淳中,突厥围丰州,都督崔智辨死战,朝廷议弃丰保灵、夏。
休_以为不可,上疏曰:"丰州控河遏寇,号为襟带,自秦、汉以来,常郡县之。 土田良美。 宜耕牧。 隋季丧乱,不能坚守,乃迁就宁、庆,戎羯得以乘利而交侵,始以灵、夏为边。 唐初,募人以实之,西北一隅得以完固。 今而废之,则河傍地复为贼有,而灵、夏亦不足自安,非国家利也。"
高宗从其言。
垂拱中,迁安西副都护。
会吐蕃破焉耆,安息道大总管韦待价等败,休_收其溃亡,以定西土,授灵州都督。
乃陈方略,请复四镇。
武后遣王孝杰拔龟兹等城,自休_倡之。
圣历中,授凉州都督、右肃政御史大夫、持节陇右诸军副大使。
吐蕃大将_莽布支率骑数万寇凉州,入洪源谷。
休_以兵数千临高望之,见贼旗铠鲜明,谓麾下曰:"吐蕃自钦陵死,赞婆降,莽布支新将兵,欲以示武,且其下皆贵臣酋豪子弟,骑虽精,不习战,吾为诸君取之。"
乃被甲先登,六战皆克,斩一将,获首二千五百,筑京观而还。
吐蕃来请和,既宴,使者屡觇休_,后问焉,对曰:"洪源之战,是将军多杀臣士卒,其勇无比,今愿识之。"
后嗟异,擢为右武威、金吾二卫大将军。
西突厥乌质勒失诸蕃和,举兵相攻,安西道闭。
武后诏休_与宰相计议,不少选,画所当施行者。
既而边州建请屯置,尽如休_策。
后曰:"恨用卿晚。"
进拜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
后诮杨再思、李峤、姚元崇等曰:"休_练知边事,卿辈十不当一。"
改太子右庶子,仍知政事。
会契丹入塞,复以夏官尚书检校幽营等州都督、安东都护。
延和元年,卒,年八十六。
休_以儒者号知兵,自碣石逾四镇,其间绵地几万里,山川夷阻,障塞之要,皆能言之,故行师料敌未尝败。
惟张仁愿议筑受降城,而休_独谓不可,卒就之,而漠南无虏患。
始老,已逾八十,犹托倚权近求复用,颇为时讥訾云。
孙子曰:"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
休_对武后计议边事,尽如其策。
又曰:"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
休_于山川夷阻,皆能言之是也。
87、唐张仁愿
张仁愿,华州下_人。
本名仁_,以睿宗讳音近避之。
有文武材。
武后时,累迁殿中侍御史。
万岁通天中,监察御史孙承景监清边军,战还,自图先锋当矢石状。
武后叹曰:"御史乃能如是乎!"擢为右肃政台中丞,诏仁愿即叙其麾下功。
仁愿先问承景破敌曲折,承景实不行,所问皆穷。
仁愿劾奏承景罔上,虚列虏级。
贬为崇仁令,以仁愿代为中丞,检校幽州都督。
默啜寇赵、定,还出塞,仁愿以兵邀之,贼引去。
迁并州都督长史。
朔方军总管沙吒忠义为突厥所败,诏仁愿摄御史大夫代之。
既至,贼已去,引兵踵击,夜掩其营破之。
始,朔方军与突厥以河为界。
北涯有拂云祠,突厥每犯边,必先谒祠祷解,然后料兵渡而南。
时默啜悉兵西击突骑施,仁愿请乘虚取漠南地,于河北筑三受降城,绝虏南寇路。
唐休_以为:"两汉以下皆北守河,今筑城虏腹中,终为所有。"
仁愿固请,中宗从之。
表留岁满兵以助功,咸阳兵二百人逃归,仁愿禽之,尺斩城下,军中股栗,役者尽力,六旬而三城就。
以拂云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灵武,东城南直榆林,三垒相拒各四百余里,其北皆大碛也,斥地三百里而远。
又于牛头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
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马,朔方益无寇,岁损费亿计,减镇兵数万。
初建三城也,不置壅门、曲敌、战格。
或曰:"边城无守备,可乎?"仁愿曰:"兵贵攻取,贱退守。 寇至,当并力出拒,有回望城者斩。 何事守备,退忸其心哉!"后常元楷代为总管,始筑壅门,议者益重仁愿而轻元楷。
景龙二年,拜左卫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封韩国公。
还朝,卒。
仁愿为将,号令严,将吏信伏,按边抚帅,赏罚必直功罪。
后人思之,为立祠受降城,出师辄享焉。
宰相文武兼者,当时称李靖,郭元振、唐休_、仁愿云。
孙子曰:"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仁愿筑受降城,而绝虏南寇路。
又曰:"兵之情,围则御,不得已则阙。"
仁愿不置壅门,而令使并力拒敌。
又曰:"赏罚孰明。"
仁愿赏罚必直功过是也。
88、唐王_王_,沧州景城人。
擢明经高第,尝为桂州都督。
州有兵,旧常仰饷衡、永。
_始筑罗郛,罢戍卒,埭江,开屯田数千顷,以息转曹,百姓赖之。
后迁朔方军副大总管、安北大都护。
吐蕃以精甲十万寇临洮,次大来谷,其酋坌达延以兵踵而前。
_率所部二千与临洮军合,料奇兵七百,易胡服,夜袭,去贼五里。
令曰:"前遇寇,士大呼,鼓角应之。"
贼惊,疑伏在旁,自相斗死者万计。
俄而薛讷至武阶,距大来二十里,贼阵两军间,亘一舍而近。
_往迎讷,夜使壮士衔枚鏖突,虏骇引去,追至洮水,败之,俘获如积。
后突厥默啜为拔曳固所杀,其下多降,分置河曲。
既而小杀继立,降者稍稍叛去。
上言:"突厥向以国乱,故款塞。 今徙处河曲,使内伺边鄙,久必为患。 虏脱南牧,降帐必与连衡,以相应接,表里有敌,虽韩、彭、孙、吴,无所就功。 请至农隙,令朔方军大陈兵,召酋豪,告以祸福,啖以金缯,且言南方麋鹿鱼米之饶,并迁置淮右、河南。 不二十年,渐服诸华,料以充兵,则皆劲卒。 议者若谓降狄不可以南处,则高丽旧俘置沙漠之西,城傍编夷居青、徐之右,何独降胡不可徙欤?臣复料议者必曰:故事,置于河曲,前日已宁,今无独异。 且往者颉利破亡,边鄙安定,故降户得以久安。 今虏未殄灭,此降人皆戚属,固不与往年同也。 臣请以三策料之:悉其部落置内地,获精兵之实,闭黠虏之患,此上策也;亭障之下,蕃华参处,广屯戍,为备拟,费甚人劳,下策也;置之朔塞,滋成祸萌,此无策也。 不然,前至河冰,且必有变。"
书未报,而虏已叛,乃敕_将并州兵济河以讨。
_间行,卷甲舍幕趋山谷,夜遇雪,恐失期,誓于神曰:"_事君不以忠,不讨有罪,天所殛者,当自蒙罚,士众无罪。 心诚忠,而天监之,则止雪反风,以奖成功。"
俄而和齐。
时叛胡分二道走,_自东道追及之,获级二千。
以功迁左散骑常侍、朔方行军大总管。
兰也胡康待宾据长泉反,陷六州,诏郭知运与_讨平之。
元宗以宫人赐知运等,_独不敢取,曰:"臣之事君,犹子事父,讵有尝近闱掖而臣子敢当乎?誓死以免。"
见听。
初,_奏:"朔方兵力有余,愿罢知运,独当戍。"
未报,而知运至,故不协。
_所降附,知运辄纵击,贼意_卖己,乃复叛。
卒,赠尚书左丞相。
_气貌伟特,时谓为独虎相。
感慕节义,有古人风。
其操下肃一,吏人畏爱。
孙子曰:"动如雷震。"
_令士卒大呼,鼓角应之,而敌惊溃。
又曰:"卒善而养之。"
_以降虏料以充兵,则皆劲卒。
又曰:"上下同欲者,胜。"
_与知运不协而贼叛是也。
89、唐郭元振
郭震,字元振,魏州贵乡人,以字行。
少有大志,十六为太学生。
家尝送资钱四十万,会有服者叩门,自言五世未葬,愿假以治丧。
元振举与之,无少吝,一不质名氏。
十八举进士,为通泉尉。
会吐蕃乞和,其大将论钦陵请罢四镇兵,披十姓之地,乃以元振充使,因觇虏情。
还,上疏曰:"利或生害,害亦生利。 国家之患,唯吐蕃与默啜耳。 今皆和附,是将大利于中国也。 若图之不审,害且随之。 钦陵欲裂十姓地,解四镇兵,此动静之机,不可轻也。 若直遏其意,恐边患必甚于前,宜以策缓之,使其和望勿绝,而恶不得萌,固当取舍审也。 夫患在外者,十姓、四镇是也;患在内者,甘、凉、瓜、肃是也。 关陇屯戍,向三十年,力用困竭,脱甘、凉有一日警,岂堪广调发耶?善为国者,先料内以敌外,不贪外以害内,然后安平可保。 钦陵以四镇近己,畏我侵掠,此吐蕃之要;然青海、吐浑密迩兰、鄯,易为我患,亦国家之要。 今宜报钦陵曰:‘四镇本扼诸蕃走集,以分其力,使不得并兵东侵。 今委之,则蕃力益强,易以扰动。 保后无东意,当以吐浑诸部、青海故地归于我,则俟斤部落还吐蕃矣。 ’此足杜钦陵口,而和议未绝。 且四镇久附,其倚国之心,岂与吐蕃等?今未知利害情实而分裂之,恐伤诸国意,非制御之算。"
后从之。
又言:"吐蕃倦徭戍久矣,咸愿解和。 以钦陵欲裂四镇,专制其国,故未归款。 陛下诚能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则其下必怨,设欲大举,固不能,斯离间之渐也。"
后然其计。
后数年,吐蕃君臣相猜携,卒诛钦陵。
久之,突厥、吐蕃联兵寇凉州,后方御洛城门宴,边报遽至,因辍乐,拜元振为凉州都督,即遣之。
初,州境轮广才四百里,虏来必傅城下。
元振始于南硖口置和戎城,北碛置白亭军,制束要路,遂拓境千五百里,自是州无虏忧。
又遣甘州剌史李汉通_田,尽水陆之利,稻收迭衍。
旧凉州粟斛售数千,至是岁数登,至匹缣易数十斛,支_十年,牛羊被野。
治凉五岁,善抚御,夷夏畏慕。
西突厥酋乌质勒部落盛强,款塞愿和,元振即牙帐与计事。
会大雨雪,元振立不动,至夕冻冽。
乌质勒已老,数拜伏,不胜寒,会罢即死。
其子娑葛以元振计杀其父,谋勒兵袭击。
副使解琬知之,劝元振夜遁,元振不听,坚卧营为不疑者。
明日,素服往吊,道逢娑葛兵。
虏不意元振来,遂不敢逼,扬言迎卫。
进至其帐,修吊赠礼,哭甚哀,为留数十日助丧事。
娑葛感义,更遣使献马五千、驼二百、牛羊十余万。
制诏元振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
乌质勒之将阙啜忠节与娑葛交怨,屡相侵,而阙啜兵弱不支。
元振奏请追阙啜入宿卫,徙部落置瓜、沙间,诏许之。
阙啜遂行。
至播仙城,遇经略使周以悌,以悌说之曰:"国家厚秩待君,以部落有兵故也。 今独行入朝,一羁旅胡人耳,何以自全?"乃教重宝赂宰相,无入朝;请发安西兵导吐蕃以击娑葛;求阿史那献为可汗以招十姓;请郭虔_使拔汗那_其铠马以助军,既得复仇,部落更存。
阙啜然之,即勒兵击于阗坎城,下之。
因所获,遣人间道赍黄金分遗宗楚客,使就其谋。
元振知之,上疏曰:"国家往岁不与吐蕃十姓、四镇而不扰边者,盖其诸豪泥婆罗等属国自有携贰,故赞普南征,身殒寇庭,国中大乱,嫡庶竞立,将相争权,自相剪屠,士马疫疠,才力困穷,顾人事、天时两不谐契,所以屈志于汉,非实忘十姓、四镇也。 如其有力,后且必争。 今忠节忽国家大计,欲为吐蕃乡导主人,四镇危机恐从此启。 吐蕃得志,忠节亦当在贼掌股,若焉复得事我哉?往吐蕃于国无有恩力,犹欲争十姓、四镇。 今若效力立恩,则请分于阗、疏勒者,欲何理抑之?且其国诸蛮及婆罗门方自嫌阻,藉令求我助讨者,亦何以拒之?是以古之贤人,不望夷狄妄惠,非不欲其力,惧后求无厌,益生中国事也。 臣愚以为用吐蕃之力,不见其便。 又请阿史那献者,岂非以可汗子孙能招绥十姓乎?且斛瑟罗及怀道与献父元庆、叔仆罗、兄_子,俱可汗子孙也。 往四镇以他匐十姓之乱,请元庆为可汗,卒亦不能招来,而元庆没贼,四镇沦陷。 忠节亦尝请以斛瑟罗及怀道为可汗矣,十姓来附而碎叶几危。 又吐蕃亦尝以_子、仆罗并拔布为可汗矣,亦不能得十姓而皆自亡灭。 此非佗,其子孙无惠下之才,恩义素绝故也。 岂力不能招怀,且复为四镇患,则册可汗子孙其效固试矣。 献又远于其父兄,人心何繇即附,若兵力足取十姓,不必要须可汗子孙也。 又请以郭虔__兵税马于拔汗那。 往虔_已尝与忠节擅入其国,臣时在疏勒,不闻得一甲一马,而拔汗那挟忿侵扰,南导吐蕃,将_子,以扰四镇。 且虔_往至拔汗那国,四面无助,若履虚邑,犹引_子为敝。 况今北有娑葛,知虔_之西,必引以相援,拔汗那倚坚城而抗于内,突厥邀伺于外,虔_等岂能复如往年得安易之幸哉?"疏奏不省。
楚客等因建遣摄御史中丞冯嘉宾持节安抚阙啜,以御史吕守素处置四镇,以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代元振领甘、凉兵,召吐蕃并力击娑葛。
娑葛之使娑腊知楚客谋,驰报之。
娑葛怒,即发兵出安西、拨换、焉耆、疏勒各五千骑。
于是阙啜在计舒河与嘉宾会,娑葛兵奄至,禽阙啜,杀嘉宾、吕守素、牛师奖,遂陷安西,四镇路绝。
元振屯疏勒水上,未敢动。
楚客复表周以悌代元振,且以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置军焉耆以取娑葛。
娑葛遗元振书,且言:"无仇于唐,而楚客等受阙啜金,欲加兵击灭我,故惧死而斗。 且请斩楚客。"
元振奏其状。
楚客大怒,诬元振有异图,召将罪之。
元振使子鸿间道奏乞留西土,不敢归京师。
以悌乃得罪,流白州,而赦娑葛。
睿宗立,召为太仆卿。
将行,安西酋长有嫠面哭送者,旌节下玉门关,去凉州犹八百里,城中争具壶浆欢迎,都督嗟叹以闻。
进同中书门下三品。
玄宗讲武骊山,既三令,帝亲鼓之,元振遽奏礼止,帝怒军容不整,引坐纛下,将斩之。
刘幽求、张说扣马首谏曰:"元振有大功,虽得罪,当宥。"
乃赦死,流新州。
开元元年,帝思旧功,起为饶州司马。
道病卒。
孙子曰:"智者必杂于利害。"
元振请不罢四镇兵。
又曰:"亲而离之。"
元振间吐蕃而诛钦陵。
又曰:"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元振置和戎、白亭二城,而虏不得近凉州是也。
90、唐李嗣业李嗣业,字嗣业,京兆高陵人。
长七尺,膂力绝众。
开元中,从安西都护来曜讨十姓苏禄,先登捕虏,累功为昭武校尉。
后应募安西,军中初用陌刀,而嗣业尤善,每战必为先锋,所向摧北。
高仙芝讨勃律,表嗣业陌刀将。
时吐蕃兵十万屯娑勒城,据山濒水,联木作郛,以扼王师。
仙芝潜军夜济信图河,令曰:"及午破贼,不者皆死。"
嗣业提步卒升山,颓石四面以击贼,又立大旗先走险,诸将从之。
虏不虞军至,因大溃,投崖谷死者十七八。
鼓而驱至勃律,禽其主,平之。
虏号为"神通大将"。
大食运兵攻四镇,仙芝率兵二万深入,为大食所败,残卒数千。
事急,嗣业谋曰:"将军深履贼境,后援既绝,我与将军俱前死,尚谁报朝廷者?不如守白石岭以为后计。"
仙芝曰:"吾方收合余烬,明日复战。"
嗣业曰:"事去矣,不可坐须_醢。"
即驰守白石,仙芝乃得还。
表嗣业功,进右金吾大将军,留为疏勒镇使。
城一隅地,屡筑辄坏,嗣业祝之,有白龙见,因其处_祠以祭,城遂不坏。
汉耿恭故井久涸,祷已,泉复出。
初讨勃律也,通道葱岭,有大石塞隘,以足蹶之,抵穹壑,识者以为至诚所感云。
安禄山反,肃宗追之,诏至,即引道,与诸将割臂盟曰:"所过郡县,秋毫不可犯。"
至凤翔,上谒,帝喜曰:"今日卿至,贤于数万众。 事之济否,固在卿辈。"
乃诏与郭子仪、仆固怀恩掎角。
常为先锋,以巨_笞斗,贼值,类崩溃。
进四镇、伊西、北庭行军兵马使。
广平王收长安,嗣业统前军,阵于香积祠北。
贼酋李归仁拥精骑薄战,王师注矢遂之,走未及营,贼大出,掩追骑,还蹂王师,于是乱不能阵。
嗣业谓子仪曰:"今日不蹈万死取一生,则军无类矣。"
即袒持长刀,大呼出阵前,杀数十人,阵复整。
步卒二千以陌刀、长柯斧堵进,所向无前。
归仁匿兵营左,觇军势,王分回纥锐兵击其伏,嗣业出贼背合攻之,自日中至昃,斩首六万级,填涧壑死几半,贼东走,遂平长安。
进收东都,嗣业战多。
与子仪等围相州,师老,诸将无功,独嗣业被坚数奋,为诸军冠。
中流矢,卧帐中,方愈,忽闻金鼓声,知与贼战,大呼,创溃,流血数升卒。
嗣业忠毅忧国,不计居产,有宛马十匹,前后赏赐,皆上于官以助军云。
孙子曰:"将者,安危之主。"
嗣业既至,肃宗谓贤于数万众。
又曰:"死焉不得。"
嗣业持刀堵进而败归仁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