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10部 卷九百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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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10部 卷九百二十五 董诰等 纂修

◎吴筠"一"

筠,鲁中儒士。

举进士不第,乃入嵩山依潘师正为道士,传正一之法。

元宗闻其名,遣使征之,令待诏翰林。

天宝中,李林甫、杨国忠用事,坚求还山,不许。

乃诏於岳观别立道院。

禄山将乱,求还茅山,许之。

终於越中。

◇思还淳赋伊太素之玄风,迨羲轩而浸隐,虽朴散以成器,暨唐虞而未泯。

淳化日以沦亡,及殷周而殆尽,唯挺生之尼父,睹浇漓而致悯,乃修诗书制礼乐以救崩ㄨ,将驱末驾以旋轸。

元元彼流沙,遗《道德》於关尹,信文约而义赜,俾浮竞以返本。

固天运之推迁,虽圣人亦不能扶其颠陨。

五霸既没,七雄交驰,爰至暴秦,儒残道隳。

皇汉底定,人怀缉熙,孝文御宇,所向无为,刑法几措,欢心秉彝。

孝武好夫征伐,亦兼崇於典仪,虽纯懿未举,而文章载施。

元、成懦弱,政教陵迟,彼苍生息肩之日,在世祖中兴之时。

何孝明之匪德,为袄梦之所眩,创戎神之祠宇,遵恍惚之妄见。

始涓涓於滥觞,终浩瀚以流羡,历三国而犹微,更五胡而大建。

华夏之礼废,边荒之风扇,气悖以兴行,人心疯以倾变。

遂侮君亲,蔑彝宪,髡跣贵,簪裾贱,事竭思以徼福,劣含疑而惧谴。

上发迹於侯王,下无劳於奖劝,尊之金狄,列峥嵘之紫殿。

伐千亩之竹,不足纪荒唐寓言;倾九府之财,焉能充悃款诚愿?於是宝树琼轩,凌照日,铿窈窕,不可谈悉。

越章华之宏壮,罗区宇而比栉,栋宇以来,未有俦匹。

重贝叶讹谬,轻先王典籍,钦刑残鄙夫,宴广厦精室。

使白屋终劳,缁门永逸,自国至家,祈虚丧实。

虔而是者,则绐之以嘉祥;沮而非者,则欺之以罪疾。

故中智以下,助成其奸宄之术,可谓至真隐,大伪出。

以{薛女}党妖徒,此焉游息,储不因耕,衣不俟织,诱施冒货,鲸吞蚕食。

若蛟螭之在水,犹豺豹之附翼,罔不假小善以外慈,藏深邪而内贼。

岂止一时之封豕,乃为万代之蟊贼,足使宵人得意而傲睨,上士伤心而悯默。

於戏!天道乎?人事欤?天道远而难晓,人事近而可详,虽孽自天启,亦ビ由人彰。

斯乃锺刘石之两羯,偶符姚之二羌,凭胡书之诙谲,资汉笔以阐扬。

道安讨论於河洛,惠远润色於江湘,图澄挟术以鼓舞,罗什聚徒以张皇。

迹无征於班、马,理唯窃於老、庄,褒蛮陬为中土,贬诸夏为偏方。

务在乎噬儒吞道,抑帝掩王,夺真宰之柄,操元化之纲。

自古初以逮今,未有若斯之弊,逆天暴物,干纪乱常。

爰自晋宋,迄於齐梁,靡不兴之者灭,废之者昌。

竟流遁而不返,终取悔以危亡者,其故何哉?盖蓼虫忘辛,习其久玩,将助其理,反增其乱。

若运穷数极,则君悟臣断,亿兆不谋而密移,神应感而冥赞,山川为之澄穆,日月为之炳焕。

自然朝思文明,野冀贞观,譬层冰之坚积,非阳春不能使之剖泮。

当是时也,太上有命,爰征万灵,敕司奸以纠慝,遣执法以详刑。

五帝合符,三皇同征,乃命天将,总天丁;伐天鼓,扬天旌;挥金镶,掷火铃;使列缺,激迅霆;出昭旷,入杳冥;捕无影,搜无声;获妖师,歼氛兵;正太阶,埽枪。

荡遗ビ於千载,流惠泽於八,班师下土,功归上清。

然后人伦可以顺化,神道可以永贞,变讹僻之俗,为雍熙之。

亻宁淳风之克复,吾乃鼓腹击壤於岩,吟咏柏皇与骊连大庭而已矣!

◇岩栖赋

感元圣之垂训,悟已亲而名疏,言可放而从默,身应卷而勿舒。

爱鹪鹩之巢林,在一枝而有余,性所悦而难违,兹山以结庐,果栖迟而我惬,即逍遥之灵墟。

观其缭崇峦,横峻谷,激泌泉,罗森木,后巍峨以萦纡,前参差而耸伏。

追阴壑之夏凉,偃阳崖之冬燠,美劲节於松筠,玩幽芳於兰菊。

虚籁清耳,莹目,因海鹤以警夜,任鸡以知旭,虑静於无扰,神恬於寡欲。

於是歌《考》於诗人,讽《嘉遁》於大《易》,远浮俗之艰险,消毁誉之损益。

蹈方外之坦途,信可免於兢惕,既即阴以息影,由不行而灭迹。

虽区中之末计,实世表之长策,人所弃而已收,故处约而恒。

览无见以收视,听无声以黜聪,和非专於旨酒,乐奚必於丝桐。

焚清香以炼气,启玉检而击蒙,期遣滞於昭旷,庶近真於感通,鉴太虚之有象,覆妙用之非空。

朝天甚简,采药多暇,形犹资於吐纳,意已迸於将迓。

知道无废兴,而物有存谢,故挹生本而常生,体化宗而不化。

萧萧绝尘,谁与为邻?迹远而朋游益广,机忘而鸟兽可驯。

韵靡叶於当时,心常依於古人,仰由皓之逸轨,咏羲农之化淳。

师黄老之元奥,友松乔之道真,惭无功之逮物,良独善於吾身,所幸其自得,敢韬精於隐沦。

◇登真赋

悟世促而道永,知名疏而体亲,遂忘机而灭迹,方炼骨而清神。

道不予欺兮感通象罔,天必我鉴兮保合元真。

阴滓落而形超,阳灵全而羽化,惟九仙之奕奕,降八景而来迓,何霓旌之悠扬,吾其整此霄驾。

持造化之系,出存亡之表,远四野之冥冥,近三辰之皎皎,涉虚寥之浩旷,觉宇宙之卑湫。

龙鸾竦兮,升我於元都,流玉音於至寂,散金光於太无。

星官后从,将前驱,使八威於六领,荡遗ビ於天衢,麾百魔以震伏,总万灵以游娱。

翠旄纷纷兮,拂重霄而凌厉,入阊阖之九关,过太微而一憩。

倚华盖而招真,登紫庭而谒帝,饮予以沆瀣,乐予以玄钧。

左盼夫郁仪,右瞻乎结,信巍巍以荡荡,肃肃而振振。

享燕斯彻,遨嬉未已,泛匏河之广流,搴析木之芳蕊,灵香霭而八冲,宝沓而四起。

谅兹境之足悦,乃此情之匪留,扬玉轮以迳进,更冉冉而上浮。

控三气而高举,何万夫之足越,觐元始於玉晨,谒虚皇於金阙,真朋森而无算,咸顾予以致悦。

於是凝而为有,散而为宗,见不以察,闻不以聪,视极於无际,听周於无穷。

动不因心,飞不假翼,与浩劫而灵长,视万椿为一息。

或跻绮合之榭,或宴圆华之房,蹑太汉之清迥,弄明霞之煌。

仰瑶岭之嵯峨,俯碧津之汤汤,罗绛树之杳蔼,激神风之琳琅,何至乐之靡极,永逍遥以为常。

◇洗心赋

尝甄道以谋己,考往哲之所经,资忠孝兴仁义,保存殁之令名。

伊周功格於皇天,孔墨道济於生灵,始崇崇於可久,终寂寂而何成?唯闻松乔之高流,超乎世表以永贞,意禀受之使然,固修炼之所得,奚稽疑以究理,庶仿佛乎遗则。

斯乃御太易之祖先,体虚和之宗极,出变化之机范,离阴阳之动息。

知成我者神,则我者人,神符性以契道,人应情以丧真。

彼昭然而独见,乃萧邈以殊伦,故能积精微而显着,乘一气以日新。

昔予感夫前修,良反俗於壮齿,捐区中之末驾,骋方外之逸轨,收当世之所遗,贱时人之所伟。

俯沧海以渊澹,仰赤霄以耸峙,人耽厚味与华饰,吾不知其所美也。

於是远尘境,栖岑,洁其形,清其心,方冀睹杳冥之状,闻虚寂之音。

真人居高以流惠,正气无远而见寻,鉴双景之皎皎,翼万灵之森森。

莹丹宫之神光,漱玉池之灵液,修五纬以飞奔,蹈七元而纵历。

阳晶煜以景萃,阴滓涣而冰释,体因用而弥和,心有存而转寂。

味元旨以永日,讽灵篇以自怡,虽天路之辽,庶通感而可期。

何逆虏之干纪,集兵戈於洛师,畏巢焚以鸟逝,聿投迹於江湄,忧虞匪遑於专静,吾道於是乎中亏。

使清虚恬淡乖其致,为垢浊喧嚣之所欺,遂荏苒以忘返,将十年而迨兹,惜流光之不驻,鉴华发以兴悲。

噫嗟进有驰车升邱之难,退有转规入谷之易,萦尘务以汨没,皆近习之所致。

徇人情之所取,必神道之我弃,理无往而不复,思挺然以释累。

污可以洗,浊可以澄。

俾疏堕之情废,则精勤之思兴,代甘芳以淳淡,易浮荡以瞄凝。

合抱生於毫末,履霜至於坚冰,孰谓希夷之无物,吾必知恍惚之可凭也。

乃复拂衣长林,从其夙尚,近宗仙经,远禀真匠。

机已忘而气正,战复胜而神王,庶斯道之有恒,喜勿药於无妄。

夫造物者结虚而为实,致道者反粗而至精。

所以齐天地之悠远,叶日月之昭明,哀众人沦胥以徂谢,吾方独务於长生。

◇庐山液泉赋"并序"筠所居之东岭,其侧有泉,洪纤如指,冬夏若一。

山少凡石,至多母,其水色白,味甘且滑。

此则母滋液所致,因名「云液之泉」,乃结宇其旁,引於轩庑之下。

既饮既漱,永玩无攵。

今兹夏季不雨,至於十月,江河耗,井涧涸。

此泉泠泠,不减平昔。

懿其若是,爰以作赋。

坤元孕气,潜畅成泉,冠五行之首,为万物之先。

爰有清流,出此山侧,处蒙险而难和,犹井渫之不食。

我搜灵秘,载披载登,见其地僻至洁,源深有恒,Ё寒不为之损,暑雨不为之增。

乃考室就饮,而乐在枕肱,甘侔元玉之膏,滑乃华之液。

疚可蠲,生可益,引充狎玩,惟意所。

悬之则洁素,壅之则澄碧,昼浮光以悠扬,夜含响以淅沥。

阴阳为灾,水旱失节,不雨炎夏,暨乎元月。

汪汪洪波久已竭,耿耿瀑布今亦绝,挫江湖之浩荡,沈涧谷之微劣。

斯泉秉彝,毫纤无亏,虽远不г惠,而近有所滋,彼氵崩霈於畴日,岂不惭涓涓於此时。

夫醴泉无源而易涸,丹溜乍见而难挹,曷若止以为鉴,酌焉取给。

何异神仙之瀵,帝台之浆,涌异域之表,湛无人之乡,兹亦标奇於绝境,真可谓灵而长者也。

◇竹赋

惟神灵之播育,何备物之实繁,伟兹竹之标挺,得造化之清源。

契道合虚,表贞示节,叶森散以翠错,茎鲜修而琼洁。

尔其和风流畅,万汇昭陈,扬葩煜其密苑,荑柳蔼於通津。

不郁馥以启曜,但葳蕤而有筠,亦未之为异也。

至如杀气凌厉,凝霜萧瑟,览平楚之苍茫,窥众林其如失。

冒冰霜之涸Ё,逾青荧以郁密,则殊可重焉。

故《诗》曰「如苞」,《书》称「厥贡」。

猗兹淇园,美彼梦。

昔在轩后,肇官阴阳,俾伶伦於ㄍ谷,伐修竹之珍篁。

裁六律以协气,调八风而顺常。

然后成竽以备乐,其声滥而弥长。

笙镛以间,鸟兽跄跄,谅自然之纯粹,曷群材之可方。

若乃渭川千亩,山阳数林,会稽方润於碧玉,罗浮比色於黄金。

上[QNXI]々以翳,下泠泠而风吟,祛赫曦之燠景,纳凄清之凉阴。

王子所以啸咏,嵇生为之幽寻,召嘉宾及令友,畅酝与鸣琴,美游盘之逸趣,清寂寞之远心。

若乃夹沧江,倚丹,蓄水雾之沈沈,摇岩烟之漠漠。

湘妃有挥涕之感,楚谣兴防露之作。

或挺鼓吹之,或垂天门之旁薄,皆鸾凤之所翔集,孔翠之所栖。

岂独婵娟於广漠之壤,亦有璀璨於蓬莱之峰,结实珠粒,敷花紫茸,拂皓粉以飞雪,摧绀茎以韵钟,固列仙之攸玩,匪吾人之所从也。

亦有化雉吴国,成龙葛陂,舍人,育虫桃枝。

一笋明其允嗣,三节获乎婴儿,荣灯纂以感孝,茂窗棂以表奇。

冢坛以尘灭,环石床以荫滋,皆灵变之谲怪,良难得而备知。

尔其众汇非一,则有[QODJ][B15P]笾,{耽}筒{林}﹄。

{秋}{吾}之肃矗,龙锺母之扶疏。

箭浮色以缥燠,[B15N]{堕}纟卒文而绣。

摅方志之所遗载,山经之所阙书者,安可得而详矣!靡不劲坚其性,葱厥色,不规而圆,不揉而直。

故高皇制冠以守位,孝文剖符以表职,博望侯传於大夏之外,穆天子树於元池之侧。

推此类以弥广,匪斯文之可极也。

◇元猿赋"并序"

前志称周穆王南征,君子变为犭爰鹤,小人变为虫沙。

夫神用无方,未必不尔。

筠自入庐岳,则睹斯元猿。

嘉其雨昏则无声,景霁则长啸,不践土石,超遥於万木之间。

春咀其英,秋食其实。

不犯稼穑,深栖远处,犹有君子之性,异乎狙猱之伦。

且多难已来,庶品凋败,麋鹿殚於网罟,遗困於诛求。

此独萧然,物莫能患,岂不以迹绝,不才远祸。

昔夫子叹山梁雌雉,曰「时哉时哉」!予因感之,聊以作赋云耳。

伊元猿之所育,於南国之层岑,动不践地,居常在林,虽泛泛而无据,亦熙熙而有心。

岚昏而共默,风雨霁而争吟,使幽人之思清畅,羁客之涕г襟。

何必聆ㄍ谷之管,对雍门之琴哉!历千寻之乔木,俯万仞之危峤,弄游之乱飞,嬉落日之横照。

连肱涧饮,命侣烟啸,或聚而栖,或分而回,寿同灵鹤,性合君子。

阻重岩之险,非虎豹所履,荫交柯之密,岂雕鹗能视?故逢蒙操弓,惮高深而止;邓公折箭,含恻隐而已。

何患累之罕臻,不干物以利已,讵若狒狒凌人以就戮,猩猩甘酒而遄死?夫时珍貂裘,世宝狐白,彼徒工於隐伏,终见陷於机辟。

麝怀香以贾害,狙伐巧而招射,小则悲翠殒於羽毛,大则犀象残於齿革。

孰能去有用之损,取无用之益?因弃置於常情,永逍遥以自适。

无威刑相临,有族类相亲,食资诸物,衣取诸身,不赋不役,靡劳靡勤。

如政教之未施,保巢居之淳淳,匪虞氏之所及,何狙公之能驯。

吾固知人为万物之贵,又焉测元化之所谓大钧乎?◇逸人赋

粤真隐先生者,体旷容寂,神清气冲,迥出尘表,深观化宗。

偃太和之室,咏元古之风,收人之所不宝,弃人之所必崇,以道德为林圃,永逍遥於其中。

有玩世公子,思发其蒙,乃诣先生之所舍,询出处之异同。

於是稽首跪而称曰:仆闻士之生也,备百行,荣九德,静为物轨,动为人则。

可见故不隐,可言故无默,使上叶唐虞之化,下安仁寿之域。

既两仪交泰,九有不携,然后分人之土,执人之。

故伊尹负鼎而去有莘,太公释钓而出溪,朝沦ㄜ泥,夕升丹梯,若乔木之集凤,清流之跃凫。

何必矫抗斯慕,中和见暌,蹑迹巢许,追踪夷齐?膏屯於骨月,和剿於黎。

捐坦荡之修衢,履幽废之荒蹊,漱寒泉之泠泠,藉青草之萋萋。

悲林风之夕振,厌山鸟之晨啼,始支离而馁息,终挛卷而寒栖。

信行藏之足验,唯名实之可稽,愿一闻其至言,俾向方而不迷也。

」先生宇合寥天,心凝帝先,泯祸福之境,杜枢机之权,将有言而中止,不得已而应焉。

曰:「夫洪荒之际,物靡艰阻,上如崇邱,下若平楚。

高卑定位,各畅其所,贤愚同条,智诈罔举。

孰为出?孰为处?孰为默?孰为语?迨乎时迁朴散,质变淳讹,升沈异躅,明暗殊科,刚柔相轧,曲直相摩。

或贪饵以吞钩,或横飞以触罗,惟皇王之愍俗,爰拯溺於洪波,乃自揖让,迄於干戈。

虽政教之异宜,诚法令之滋多,欲遏乱以求理,譬招风而静柯。

遂饰礼以邀敬,修乐以导和,虽圣哲之区区,卒倾颓而奈何。

於是上有淫君,下彰忠臣,龙逢之列,苌宏之伦,苟徇义以成名,竟违天而杀身。

祗足以增恶声於暗主,竭惠泽於生民。

故全德之士,韬精保真,悟历数之在运,知存亡之匪人。

将扶危而翼颠,犹一之擢千钧,块壤之壅长津。

所以守嘉Т之元吉,从少微之隐沦。

於是洪崖广成肇其端,子州善卷绪其后,汾水见傲帝之宾,颍阳闻洗耳之叟,以鸿名为糟粕,以大宝为尘垢,情蠲於取舍,意於林薮。

不刳心而无欲,非吐纳以永寿,眄江河为畎浍,谓嵩岱为培娄,故天子不可得而臣,诸侯安可得而友?岂作者之维艰,诚历世之可久。

莫不道贯通於古今,迹无系於奇偶,镇末代之伪薄,使向风而归厚。

若乃子高之规夏禹,臧叟之诲周文,仲连之却秦师,干木之藩魏君。

弦高俯仰以成绩,四皓从容以立勋。

初混世以表用,竟超然而绝群,既抗志於青霞,聿栖身於白,兹乃无封滞於万物,时抚俗以解纷者矣。

若乃顾推让有泰山之重,视富贵若鸿毛之轻,则孤竹之子,王季之兄,甘食薇於首阳之下,悦采药於勾吴之。

柱史归周面道阐,关尹去职而真成,晨门藏名於抱关,沮溺避世而耦耕。

汉阴抱瓮以忘机,渔父乘流而濯缨,於陵灌园以逃相,莱氏负戴以辞卿,南华漆园以寓迹,列子郑圃以消声。

楚狂隐晦,蜀严湛冥,丞相推堂於盖公,廷尉结於王生。

故文景尊黄老之术,国既富而刑清,季主卜筮以训俗,文通讼田以污名,颜阖凿坏以避聘,伯休潜Т以脱荣,庞公课妻以耘Θ,严光拂衣於帝庭,启期三乐以达意,梁鸿五噫以抒情。

尚子平之持操,毕婚娶以长往,许叔元之守节,遗伉俪以遐征。

听苏门之咏啸,若鸾凤之和鸣,见夏统之长歌,飞而雪零。

至於焦先、瞿硎、郭文、董京,天机符於太素,渊默会於真精。

寂尔无闷,则子真、仲蔚;确乎不拔,有台佟、管宁。

或琴书以自娱,或澹漠以无营,此则同人者体貌,异人者神明。

抱不易之纯粹,含自然之孤贞,道取怡於放,业故无於屯平。

晓物理之尚简,知天道之恶盈,彼鸿飞寥廓,奚弋者之能萦。

故宠章焉得而见累,悔吝何由而相倾哉?尔其阴德密庸,元功潜著,不戚其所毁,不欣其所誉,为无为以成性,事无事以澹虑,洞希夷之可察,涉恍惚而斯据,托松涓以结友,忽驾景而飞去。

兹乃隐道,其谁能测无何乡之处乎?是以朝廷之士,一入而不出;山林之客,宜往而勿还。

若沽名於白贲,街迹於青山,觊蒲轮於谷口,希束帛於关。

非岩泉之养正,实邱壑之藏奸,系末世之鄙薄,曷清流之可攀?或因兹以幸达,讵不蕴终身之厚颜矣!夫徼福之萌祸胎,祈昌之结衰根,故不韦之识奇货,献孕妻以密言,吕公之辨龙颜,谋纳女以永尊,计克从而事捷,排天路以腾翻,遽变生而殃构,招衅罚以锺门。

霍氏之翼三后,谓伊周之复存,何赫奕於当时,亟殄歼其子孙!鉴兴亡之体势,实异代而同源,已覆败於前车,又倾摧於后辕。

秦肆坑儒之毒,汉流党锢之冤,众君子欲修名显著,乃贻戚於茔魂。

仰天居之悠迥,谁克叩於帝阍?固知祥风依於蓬荜,气袭於华轩。

吾方将反汗漫,师元元,黜生死,同干坤,当愈幽忧之疾,所以秉斯道而弥敦也。

先生之言既毕,公子拜首而谢曰:「小子久耽浅近之常议,幸沐精微之奥论,可谓涤除遗滓,披拂重昏。

愿澡雪其形神,以游夫子之末藩而已矣。

◇进元纲论表

道士臣筠言:臣闻道资虚契,理藉言彰,臣曩栖岩穴之时,辄撰修行之事。

伏以重元深而难赜其奥,三洞秘而罕窥其门。

使向风之流,浩荡而无据。

遂总括枢要,谓之元纲,冀循流派而可归其源,阐幽微而不泄其旨。

至於高虚独化之兆,至士登仙之由,或前哲未论,真经所略,用率鄙思,列於篇章。

伏惟开元天宝圣文神武证道孝德皇帝陛下为至道之主,宏自然之训,品物咸熙於陶钧之际,黎元辑宁於仁寿之域。

岂纤尘有裨於崇岳,爝火能助於太阳?然刍荛虽微,明圣不弃,敢陈菲薄,希瞩天光。

所述旧文,谨随表奉进,轻渎宸,伏增战越。

臣筠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谨言。

天宝十三载六月十一日,中岳嵩阳观道士臣筠表上。

◇檄江神责周穆王璧

昔穆王南巡,自郢徂闽,遗我文璧,佥曰此津。

贯纬百纪,氵存历十春,念兹文璧,故问水滨。

江汉取之,自求多益,反我名瑞,跃此华璧。

则富有汉川,世为江伯。

如有负秽心迷,怀衅情戚,藏玉泥中,匿鱼腹,使公孙蹑波而长吁,子羽济川而怒目,飞舞剑而东临,邱跃马而南逐。

打素蛤而为粉,碎紫贝其如粥。

又有川人勇俊,处乎闽濮,水居百里,泥行万宿,右睨而河倾,左咤而海覆。

乃把昆吾之铜,纯钩之铁,被鱼龙之衣,赴螺蛤之穴,引澍东隅,移ㄡ北岛。

使蓬莱之根,郁而生尘;瀛洲之足,净而可扫。

按骊龙取其颔下之珠,搦鲸鱼拔其眼中之宝。

皇恩所被,繁枯润涸,威之所布,穷河绝漠。

愿子三思,反此明玉。

◇元纲论后序

东方角亢二星,列宿之长,故曰寿也。

二星之间,则天门也,亦曰「天阙」。

凡得道朝元,皆由此门而入。

得此道者,告元神则感通,享寿星则关奏,录系於天门矣!功满天,元辰接引,入门则无碍。

予四十年方遂一第,既知命寡,遂慕寻真,讨究仙经,莫得生理。

因南访茅君修真之迹,登茅巅,入石室,先得《元道真经》。

即太上道君归根复本号而不嗄之理也。

乃执其理十余年,惟攻胎息,续用既劳,嗟乎非眼前之睫也。

后再游,逢老叟曰:「汝欲学仙乎?学仙者从尘入真,如炼矿而熔金也。

何洗求命术,以延其生?后修阴德,登其渐阶乎?天仙之者,功感上天,诏授锡命,乃遂轻举而为仙人也。

虽达仙境,犹炼真气,气与神并,故曰「神仙」。

神仙体虚,故能跨鸾驭鹤,乘气飞腾太虚,寿齐天地。

汝得《元道真经》,求仙之筌蹄也,其莽荡鱼兔难寻。

昔茅君上,留大君命术,藏於山巅石室,俾吾守之,盖欲传於夙分者也。

汝格孤气清,必有仙骨。

」乃出此九章,授予而去。

嘱曰:「此即所求之鱼兔也。

道非身外,宝之宝之。

」乃录其言,为序以纪之。

仍目之曰《内丹神诀》矣。

吴筠序。

◇天柱山天柱观记

太史公称大荒之内,名山五千,其在中国,有五岳作镇,罗浮、括苍辈十山为之佐命,其余不可详载。

粤天柱之号潜霍及此三峰一称矣!盖以其下擢地纪,上承天维,中函洞府之谓。

岂唯蕴金碧,宅灵仙?所贵兴雨,润万物也。

自余杭郭氵斥溪十里,登陆而南,弄潺,入峥嵘,幽径窈窕。

才越千步,忽岩势却倚,襟领环扌,而清宫辟焉。

於是旁讯有识,稽诸实录,乃知昔高士郭文举创隐於兹,以林为家,遂长往不复。

元和贯於异类,猛兽为之驯扰。

《晋书·逸人传》具纪其事,可略而言。

自先生景潜,而遗庙斯立。

暨我唐宏道元祀,因广仙迹,为天柱之观。

有五洞相邻,得其名者,谓之大涤。

虽寥邃莫测,盖与林屋、华阳,密通太帝阴宫耳。

爰有三泉,二氵轨一滥,殊源合流,水旱不易。

拥为曲池,萦照轩宇,夏寒而辨沙砾,冬温而育萍藻。

既漱而饮之,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土无沮洳,风木飘厉,故栖迟者心畅而寿永。

盘礴纡燠,气淳境美,虎不搏,蛇不螫,而况於人乎?

贞观初,有许先生曰迈,怀道就闲,荐征不起。

后有道士张整、叶法善、朱君绪、司马子微暨齐物、夏侯子,皆为高流,继踵不绝。

或游或居,穷年忘返。

宝应中,群冠蚁聚,焚城邑,荡然煨烬,唯此独存。

非神灵扶持,曷以臻是?州牧相里造县宰范,化洽政成,不严而理。

遗氓憬附,复辑其业。

筠与逸人李元卿,乐土是安,舍此奚?恐将来君子,靡昭厥由。

故而志之,表此贞石。

大历十三年正月十五日,中岳道士吴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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