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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宣"三"
◇续高僧传序
原夫至道绝言,非言何以范世?言惟引行,即行而乃极言。
是以布五位以擢圣贤,表四依以承人法,龙图成大易之渐,龟章启彝伦之用。
逮於素王继辙,前修举其四科,班生著词,后进宏其九等,皆所谓化导之恒规,言行之权致者也。
惟夫大觉之照临也,化敷西壤,迹绍东川,逾中古而弥新,历诸华而转盛。
虽复应移存没,法被浇淳,斯乃利见之康庄,阙有之宏略。
故使体道钦风之士,激扬影响之宾,会正解而树言,扣元机而即号。
并德充宇宙,神冠幽明。
像设焕乎丹青,智则光乎缁素,固以详诸经部,议未缵其科条。
窃以葱河界於剡州,风俗分於唐梵,华胥撰列,非圣不据其篇,则二十四依付法之传是也。
神州所纪,贤愚杂其题引,则六代所详群录是也。
然则统斯大抵,精会所归,莫不振发蒙心,网罗正理。
俾夫骀足九达,遗踪望而可寻;徇目四驰,高山委而仰止。
昔梁沙门金陵释宝唱撰《名僧传》,会稽释慧皎撰《高僧传》,创发异部,品藻恒流,详覆可观,华质有据。
而缉裒吴、越,叙略魏燕,良以博观未周,故得随闻成彩。
加以有梁之盛,明德云繁,薄传三五,数非通敏;斯则同世相侮,事积由来,中原隐括,未传简录,时无雅赡,谁为补之?致使历代高风,飒焉终古。
余青襟之岁,有顾斯文。
祖习乃存,经纶攸阙。
是用凭诸名器伫对杀青,而情计栖遑,各师偏竞,逖听成简,载纪相寻。
而物忌先鸣,藏舟遽往,徒悬积抱,终掷光阴。
敢以不才,辄陈笔记,引疏闻见,即事编韦,谅得历代因之,更为冠冕。
自汉明梦日之后,梁武光有以前,代别释门,咸流传史。
考酌资其故实,删定节其先闻,遂得类续前驱,昌言大宝。
季世情絷,量重声华,至於鸠聚风猷,略无继绪。
惟隋初沙门魏郡释灵裕,仪表缀述,有意宏方,撰《十德记》一卷,偏叙昭元师保,未粤广嗣通宗。
余则孤起支文,薄言行状,终亦未驰高观,可为长太息矣!故使г预染毫之客,莫不望崖而戾止,固其然乎?
今余所撰,恐坠接前绪,故不获已而陈,或博谘先达,或取讯行人,或即目舒之,或讨雠集传。
南北国史,附见徽音;郊郭碑碣,旌其懿德,皆撮其志行,举其器略,言约繁简,事通野素,足使绍允前良,允师后听。
始距梁之初运,终唐贞观十有九年,一百四十四载,包括岳渎,历访华夷。
正传三百三十一人,附见一百六十人,序而申之,大为十例:一曰「译经」,二曰「解义」,三曰「习禅」,四曰「明律」,五曰「护法」,六曰「感通」,七曰「遗身」,八曰「读诵」,九曰「兴福」,十曰「杂科」。
凡此十条,世罕兼美,今就其尤最者,随篇拟伦。
自前传所叙,通例已颁,回互抑扬,实遵宏检。
且夫经导两术,掩映於嘉苗;护法一科,纲维於正网。
必附诸传述,知何续而非功?取其拔滞开元,固可标於等级。
余则随善立目,不竞时须,布教摄於物情,为要解纷静节,总归於未第区别世务者也。
至於韬光崇岳,朝宗百灵,秀气逸於山河,贞概销於林薄,致有声喧元谷,神凝紫烟,高谢於松乔,俯眄於穷辙,斯皆具诸别纪,抑可言乎!或复匿迹城,陆沈浮俗,盛业可列,而吹嘘罕遇。
故集见风素,且树十科,结成三帙,号曰《续高僧传》。
若夫搜擢源派,剖析宪章,粗识词令,琢磨行业,则备於后论,更议而引之,必事接恒篇,终成词费,则削同前传。
犹恨逮於末法,世挺知名之僧,未觌嘉猷,有沦典籍,庶将来同好,又尘斯意焉。
◇大恩寺释元奘传论
观夫翻绎之功,诚远大矣!前录所载,无得称焉。
斯何故耶?谅以言传理诣,惑遣道清,有由寄也。
所以列代贤圣,祖述宏导之风,奉信贤明,宪章翻译之意。
宗师旧辙,颇见词人,埏埴既圆,稍工其趣。
至如梵文天语,元开大夏之乡,鸟迹方韵,出自神州之俗,具如别传,曲尽规猷。
遂有侥幸时誉,叨临传述,逐啭铺词,返音列喻,繁略科断,比事拟伦,语迹虽同,校理诚异。
自非明逾前圣,德迈往贤,方能隐括殊方,用通宏致。
道安著论,五失易窥;彦琮属文,八例难涉。
斯并古今通叙,岂妄登临!若夫九代所传,见存简录。
汉魏守本,本固去华;晋宋传扬,时开义举。
文质恢恢,讽味余逸。
厥斯以降,轻扇一期,腾实未闻,讲悟盖寡,皆由词逐情转,义写情心,共激波澜,永成通式。
充车溢藏,法宝住持,得在福流,失在讹竞。
故勇猛陈请,词同世华;制本受行,不惟文绮。
至圣殷鉴,深有其由,详籍所传,灭法故也。
即事可委,况宏识乎?然而习俗生常,知过难改,虽欲徙辙,终陷前踪。
粤自汉明,终於唐运,翻传梵本,多信译人,事语易明,义求罕见,厝情独断,惟任笔功,纵有覆疏,还遵旧绪。
梵僧执叶,相等情乖,音语莫通,是非俱滥。
至如三学盛典,惟诠行旨,八藏微言,宗开词义,前翻后出,靡坠风猷。
古哲今贤,德殊恒律,岂非方言重阻,臆断是投,世转浇波,奄同浮俗。
昔闻淳风雅畅,既在皇唐,绮饰讹杂,实锺季叶。
不思本实,妄接词锋,竞掇刍荛,郑声难偃。
原夫大觉希言,绝世特立,八音四辩,演畅无垠。
安得凡怀,虚参圣虑,用为标拟,诚非立言。
虽复乐说不穷,随类各解,理开情外,词逸寰中。
固当斧藻标奇,文高金玉,方可声通天乐,韵过恒致。
近者晋宋颜谢之文,世尚企而无比。
况乖於此,安可言乎?必踵斯踪,时俗变矣!其中芜乱,安足涉言?往者西凉法谶,世号「通人」,后秦童寿,时称「僧杰」。
善披文意,妙显精心,会达言方,风骨流便,宏衍於世,不亏传述。
宋有开士,慧严宝,世系贤明,勃兴前作,传度广部,联辉绝踪,将非面奉华胥,亲承诂训,得使声流千载,故其然哉。
余则事义相传,足开神府;宁得如瓶写水,不妄叨流?薄乳之喻,复存今日,终亏受诵,足定浇淳。
世有奘公,独高联类,往还震动,备尽观方,百有余国,君臣谒敬,言义接对,不待译人,披析幽旨,华戎胥悦。
唐朝后译,不屑古人,执本陈勘,频开前失。
既阙今乖,未遑正,辄略陈此,夫复何言!
◇沙门拜亲议优劣论
威卫司列等状,词则美矣,其如理何?咸不惟故实,昧於大义,苟以屈膝为敬,不悟亡唇之祸。
内经称沙门拜俗,损君父功德,以及寿命,而抑令俯伏者,胡言之不忍,轻发枢机哉!虽复各言其志,亦何伤之太甚!而威卫等状,通塞两兼;司列等状,一途冰执。
或访二议优劣,余以为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
然两兼则肤腠,冰执乃膏肓,故升威卫於乙科,退司列於景第。
至若范公质议,旨赡文华,陇西执奏,言约理举,既而人庶斯穆,龟筮叶从。
故得天涣下覃,载隆高尚之美;慈育之地,更宏拜伏之仁。
时法侣名僧,都鄙耆耋,佥曰:「叶私志矣!违教如何。
」於是具显经文,广陈表启,匪朝伊夕,连诉庭阙。
但天门邃远,伸请靡由,奉诏求宗,难为去取。
《易》曰:「羝羊触藩羸其角」,方之释侣,岂不然欤?赞曰:
威卫之流,议虽通塞。
以人废道,诚未为得。
司列等状,抑释从儒。
拜伤君父,讵曰忠谋?质议遒华,敷陈简要。
天人叶允,爰垂玺诏。
恭承明命,式且歌。
顾瞻元籍,有累如何。
法俗畴咨,咸申启表。
披沥丹款,未纡黄道。
进退惟谷,投错靡由。
仰希神禹,疏兹法流。
◇开坏创筑戒场坛文
维唐干封二年仲春八日,京师西明寺沙门释道宣,乃与内岳渎诸州沙门,商较律议,讨击机务。
敢於京南远郊,沣福二水之阴,乡曰清官,里称遵善,持律众所,建立戒坛。
原夫戒定慧法,众圣之良筌;摄律善生,三佛之津导。
是知戒为入圣之本,为出俗之基,皇觉寄此而开权,正法由之而久住。
所以四依御寓,必祖戒而启蒙泉;五乘方驾,亦因戒而张化首。
自法流东渐,居七百年,戒场之坛,名实所爽,律论所显,场坛两驰。
各备机缘,随事便举。
有晋阳辇南林戒坛,德铠圣士,厥初基构中原,正伪蔑尔无闻。
有以大界为戒场,有以平场为坛上,斯由法被三废,后兴在於羁縻。
或由师心独断,讨论绝於经教。
若夫创置戒坛,专宏戒本,良由律议所摄,用统有空,约情充刃於大千,论法合通於六位。
阴入界处,莫非戒缘;上圣下凡,咸资戒护。
遂使小戒大戒,开行业之始终;有愿无愿,显因心之渐顿。
经叙菩萨,戒聚非白四而不生;律明声闻,正禁因千僧而克果。
若欲行斯羯磨,要假坛场,故以戒法为名,全是净行之本。
大界初兴,僧法两设,至论作业,戒坛则多。
此则僧住法住,各有其致。
今立戒坛之场,备依教旨,竖三标而分两界,围空地而绝错疑。
先结小界,为场坛之本,依自然而集僧,晓同别之殊致,三述戒场之外相,白二约而结之。
故使三阶肃而峙列,委登降之接足,四维晏而在隅,识辰晷之斜正。
后结大界,僧出戒场,随相各集,别唱别结。
因使四处僧事,无乖别之踪;六和显德,有乘权之务。
作业成遂,七万之岁不亡;德僧自在,三灾之变无没。
由斯以言,戒场之举,不徒设也。
成则佛法常住,坏则正教沦亡,此言匪妄,又弥慎也。
是知受随二戒,寄斯地而克隆;持犯两仪,亦因兹而还净。
故经云:若无此戒,诸善不生。
谅是定慧之本基,诚即业惑之良药也。
比人行事,轻斯者多,不筑坛基,随宜授受,或妄结小界,曾非难缘,或辄居佛殿,僧皆背像,或在空迥,或在村坊,迷昏别众,诵文徒结,斯涂纷糅,无足叙之。
故僧传云:「中国僧来,欲受戒者,扬都行事,并在江舟,别结而受。
」有问其故。
答曰:「结界法本,同别难知。
故於舟中,相绝非难,说戒等法,不成乍可。
」夫欲住持正法,宏护圣仪,断绝烦恼,非戒不得。
脱非界地,戒业无依,虚承剃染,心无圣法,徒丧一生,终沦万劫!岂不累於自他?虚为释尊之种也!故彼梵僧,勤勤若此。
此生死人,平平若此,弥天所诫,可不思哉!
有人闻结,惊而私诮。
余告之曰:非敢立异,斯乃一同,经教具周,人不行尔。
窃以净教所诠,依法为本。
文明四说之印,遗诰三藏之功,顺则扬三宝之初秋,违则灭四僧之后辙。
文云:「戒场极小,容二十一人」,明坛上之广量也。
应至舒手及处,明坛非覆障之内也。
应留中间,明二界非相接也。
先结场已,天界绕之,明初后之轨仪也。
但置佛殿,明僧宝之所依也。
若有僧住,有惭剔除,明有善僧宏崇戒护,易成就也。
文有临坛师坛上僧,则非场地之恒度也。
此坛惟存戒住,今则多有僧住。
固可详诸,诚教若斯,义难隐忍。
所以状白叙构,业业兢兢。
晨夕雠校,仰遵遗寄。
辄备通引,永垂无昧云尔。
◇大唐雍州长安县清官乡净业寺戒坛铭
原夫戒坛之兴,其来久矣,肇於祗树之始,流渐淮海之阴,开佛化之羽仪,扇仁风於寰。
遂得定慧攸,非戒坛无以成基;业行是依,必律仪方能戡济。
其德既广,非恒地之所任持;其绩既高,岂常务而能构克?故使於僧院内,别置戒场。
又於场中,增基列陛。
阶除四布,坛塔高严,幽明之所监护,凡圣於焉景仰。
集僧作业,经三灾而莫亏;登降受行,历万古而长骛。
是则慈化宏远,诚资戒德之功;烦惑廓消,咸假场坛之力。
统其绩也,岂不盛哉!若不式树旌铭,将何启其津径?略述所缘。
其辞曰:幽关未启,妙兹宏导。
匪藉能仁,谁其覆焘。
覆焘伊何,谅惟戒力。
三圣位隆,四生仰极。
昏俗作梗,烦劳莫息。
绵兹长往,於何取则。
在昔给园,皇觉顾命。
创筑场坛,开敷嘉令。
金河既竭,玉门高映。
道流淮海,南林一盛。
周发灵台,汉彻明堂。
事遵往帝,缔构余皇。
戒坛式绪,时惟法王。
用隆化本,永永无疆。
爰有英达,厥称僧杰。
德懋时雄,智包髦烈。
齐梁作范,缁素垂节。
广树法场,挂张像设。
是号文国,山夷海截。
有惑斯宗,人坑法灭。
中原失绪,三犯凶咽。
仁祠奄室,法侣兴悲。
考定斯咎,明坛靡基。
敢遵往则,式表离辞。
永镇终古,兹文在兹。
◇终南山北沣福之阴清官乡净业寺戒坛佛舍利铭
惟大唐干封二年岁在丁卯孟夏朔日,京师西明寺沙门释道宣,与诸岳渎沙门,会於前乡之道场,平章法律。
仰惟三圣垂教,以戒为先;四生归德,遵涂莫绝。
遂使住法六万之寿,作化在於律仪;时经三变之秋,启务资於定慧。
所以敢承余烈,克构场坛;陈瘗灵躯,镇兹福地。
冀愿皇觉慈照,景业统宇宙而无疆;垂裕含光,神功谅戡济而逾远。
序之不足,略为短铭。
其辞曰:
皇矣正觉,作化在三。
戒为良导,万善攸谈。
冰凉於水,青更逾蓝。
非斯组织,余则谁甘。
岳渎法俦,乘时蔚峙。
板筑福坛,犹登岵屺。
戒护是,幽明咸履。
悠哉后人,则为高轨。
敢述时缘,遍流芳纪。
◇出净厨诰
余以干封二年二月八日,创筑戒坛,四方岳渎沙门,寻声远集者二十余人。
至於夏初,众侣更集,载受具戒,多是远人,京寺同学,咸来观化。
余以法利希行,恐有乖忤,和悦上下,务成为先。
有京师西明寺真懿律师,今之律匠也。
彭亨勇锐,最所忌情,恐东回左绕,伤俗之行事也。
余谕之曰:「律师勿见东回左绕,以为非法耶?此天常之大理也。
人惑左右,习俗罕分。
深愿体之,勿虑非咎。
」便答余云:「此不敢怪也。
吾昔见大庄严寺大德恭禅师,若行道时,必东回北转,此为右绕。
彼告吾云:子不见俗中城门耶?东入西出,咸言左出右入也,如是云云。
行事之家,观时制度,余方不为清净,则不行之。
余七十暮年脚疾摧朽,顾求法者,不远关山。
今秋气已清,客心飞举,将事终天之别,必爽载面之期,力疾集之,用为送终之赠也。
」言此饮泪,穷独可悲。
干封二年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