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8部 卷七百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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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08部 卷七百三十四 董诰等 纂修

◎沈亚之"一"

亚之字下贤,吴兴人。

元和十年进士。

历殿中丞御史内供奉。

大和初为德州行营使判官,谪南康尉。

终郢州掾。

◇柘枝舞赋"有序"往者某值宴於郑卫之侯,坐与客序。

乐作,堂下行舞。

男女纷杂交贯,率以百品,而观者盖矍然。

既罢,升鼓堂上,弦吹大奏,命为柘枝舞,则皆排目矢座。

客曰:「今自有土之乐舞堂上者,惟胡部与焉。

而柘枝益肆於态,诚足以赋其容也。

」因顾余序之,以洗客念。

赋曰:

昔神祖之克戎,宾杂舞以混会。

柘枝信其多妍兮,命佳人以继态。

撼隆冠之繁珂兮,披文缨於大带。

跪闪举以挥犭兮,拖旋襟之曳;骛游思於情杳兮,注横波於睇。

顾巧度之无穷兮,将多变而若云;扬厉唱於鼍鼓兮,俪兰露之芳津。

汨旁俯以袅影兮,荡风蕖於横茵。

愕兮若惊,弛兮若懒。

然姹,翔然嫣婉。

振修α以抛拂兮,韬纤肱以糅绾。

差重锦之华衣,俟终歌而薄袒。

既而抑倚昂扌开,蹈节振臂。

驱捷蹀以促碎,尽戎仪於弱媚。

见孙律於武姓,入西河之剑气。

曲响未遒,边风袭吹。

闻代马之清嘶,发言禽於咏类。

客曰:若此之状也,以郑卫而前陈,吾固知其将坠。

◇古山水障赋

挹清臣之嘉思兮,信竦予以峭孤。

回补籍之暇笔兮,赋他山於遗图。

掷琨瑶於呐口兮,若含采以咀兰。

惟古工之包化兮,启群峰於无间。

势蹙以特起,互腾排而上干。

翠参差以玉立,俱竦竦以攒攒。

於是Е以长澜,森以怪木。

瑟汨栗,凄烦荡燠。

浸平潦於楚泽,冶妖韶於阳谷。

低霾横瞑兮陈半腹,梦雨神云兮澹而不归。

怨扌奢惹乎岩曲,缥藓青蓠兮事幽涩,细涧绵流兮洄喷噎。

山之人兮夕忘寐而坐忘兴。

帷绀枝兮带黄葛,暖草被崖兮垂绿发。

翱鸾翔翠,相追征兮。

振锦舒绣,错以明兮。

啼羁酸雌,裂眦吻兮。

风号穴怒,寥而清兮。

山中之木,何雕荣兮。

◇梦游仙赋"有序"

余昔夜梦寓游一方,乐态甚。

觉而作赋,题之《梦游仙》。

其辞曰:

杳漠漠兮升绝垠,云辔九天兮越崇门。

星晓以澹白,澜咽於锦砾。

石榴笑而织娥喜,阍导余而就将止。

袭烈蕙之芳风,送丽音於辽耳。

目恣迈而多适,吾超超其乐此。

银墉兮桂箱,差瑶踏兮上玉堂。

卷红幕兮发绣户,中有人兮结清处。

语嫣延兮情绰扌奢,命余荫于兰之厦。

回颜以一顾,{亦目}娇眸而融冶。

烟津兮玉盘,火桂兮炮鸾。

鼎娥司味和苦酸,嬴吹既调戛湘弦。

合吾饮食兮乐吾后园。

乃称诗曰:白日低兮春塘满,红华芬兮草芽短。

菱结带兮荇含丝,设遨游兮遵佳期。

又诗曰:光醉兮昏绵绵,焉与久兮乐万年。

春留连兮其未央,吐芳意於荃言。

忽发寤以无睹,魂迷念兮情牵。

既谅人生之皆梦,孰云夕非而昼是。

驰咏想之悠悠兮,轴吾情於万里。

◇京兆府试进士策问问。

昔者秦襄公举秦鄙之人,逐犬戎於西河之外,因其险而塞焉,后代无敢逾。

始秦方列为小国,而东有诸侯窥地之兵,西有强戎不忘之怨,未闻当时秦尝籍卒於外而屈於敌也。

此一侯者之志尚尔,况臣天下之大哉!今西边制戎,起陇黄花辅两关。

自黄花拒塞倚汉中,南逾山,绵阻极巴蜀。

自开萦陇西,北会弹筝,杠于河,堑于朔方,夹河而东,倚丰而角有天障。

居其西以控戎者凡七师,逦迤数千里之间,壁冲扼要之戎百有余城。

若此足以流威而谨塞乎?且戎之力不能加古昔之患,而边防与地之兵,方秦之多倍百矣,犹以不足於用。

即东取座於淮南、吴、越,东南取长沙,至於衡山临江,更岁以易卒。

彼其土之人,逾寒不纩,而投之积冰之地,役其所不习,用其所不能。

非独馈挽之不胜於费也,及闻堕指裂肤之事,父母妻子,聚而兴哀。

今欲疏罢征之请,则边臣有失助之告;如存乎旧规,则赘疣而无用。

得失之端幸称其当。

◇第二问

问。

时皆曰:县令之官,为能以化亲於人矣。

讯其变化宠最之法。

曰:岁益氓几室,赋随而息之,是令之诲人曰:劳氓其来我者,遂其所而保之,吾能使吏不侵,决不渝。

一岁曰,侨人籍而不赋;再岁曰,侨人赋而不役。

诚著而不衰,四邻之人逋而来者,属袖於道。

岁告籍於其郡,达於连帅,即迁之。

逋人之邑亦且虚籍以自蔽,累赋於所存。

四邻之邑,更教诲以召之,赋累而不能反者,更往而逋之。

四土之人,环游不绝,轻去其乡闾,犹脱垢耳。

虽恩书亟降,为之濯煦,然犹虚籍为祖,日增而不止。

岂褒尤宠最之谬哉!不然,其咎安在?众君子皆含智负能,惟其不惜嘉谋,伫闻通理。

◇第三问问。

夫才之居人也,自中正降,短长之不相侔甚矣。

今士非列於朝请者,必仰於吏部。

故岁调试千余人,即假疑於事,使对书决之。

亦有冒买其书者,莫有所禁。

其取舍之程,考於字句耳。

夫栌甍轭辐之具也,细不掩短,狭不模挠,随用有辏。

於今士一规而选,授於殊执,岂果尽其性哉!欲去书判之选,则有司者无以为准约,未知何以而得其中也。

惟陈必中之言,以程斟酌之度。

◇对省试策第一道

问:教化赏罚,政之大端。

固并行而不相悖,在交修而底于道。

汉文以恭默致理,式合古风;郑产以刑鼎兴讥,是称叔代。

昭然薄厚,岂俟敷陈。

然则驭时,自有宜急。

《礼》云:「不从其所行,斯不亦教化之功乎!」又云:「使人有所愧耻,斯不亦赏罚之羞乎!」若曰澄其源而清其流,端其本而正其末。

陶然而臻福寿,薰然而化暴戾。

体则盛矣,如宽舒何?是黜幽陟明为瞰察也。

其或举一善而众皆劝,惩一恶而众皆惧。

进犹加膝,辱过挞市。

效则有矣,如削刻何?是道德齐礼为虚说也。

今圣上思理,股肱宣力。

有司登选茂异,同观材器。

酌时而行,必有所先;原始要终,行能精辨。

幸陈其要,无或蔓词。

对:赏罚所以禁弊也,不可使其弊也。

夫太宽则上逸而下偷,太急则上劳而下怨。

下偷则怠慢生,下怨则暴乱作。

故殷周之王,因其弊而更张之,因人利而改作之。

是以不相袭制。

而秦骄霸嗜利,吞天下以入咸阳,鞭百国之货以富宫室。

当是时,秦法行乎四海,天下之人,侧足而立。

汉兴,悉荡其烦苛,与天下更始,树可守之法。

使赏必能,刑必罪。

至於文帝,汉天下已四十年矣。

文帝躬节俭,务简易。

因其时而若子产者,当微诸侯争霸,礼让流丧,盗贼群起,铸鼎著刑,以救时耳。

今可法之理,於近莫如太宗。

龙兴革乱隋之残政,修法度,立中庸。

图尧舜为镜於前,用以为明白之理,使房杜为之相,以辅不及。

当时之风,一化天下。

流乎开元,井闾之人反朴,若先古然。

夫既理之代,理之在中而已矣。

猛则救以仁,宽则辅以毅。

孔子亦曰:「从容中道,圣人也。

」亚之虽不肖,然读其书,见三代之作如此,秦汉亦如此,太宗中庸之理又如此。

且贞观之来非远,而乡中之老,往往犹有咏其事者。

伏惟明征之,可从容言於上前。

◇第二道问:文武之道,布在方策,博通具举,惟君子能之。

是知超乘穿札,非谓武也;搜章摘句,非谓文也。

苟不通乎源流,而徒习乎艺事,工则工矣,是谓末节者。

终军、班超,奋于文儒,有请缨投笔之志。

壮图急病,何代无之?乃有淮右小丑,久稽天宪。

圣上深覆焘之念,极绥怀之仁,网开三面,武引七德。

而鼠盗蜂结,趑趄未宾;忠臣义士,有以愤激。

今明诏既下,王师鼓行,视彼凶残,坐见歼荡,诚泰山洪河,压卵注萤,不足以喻。

然众君子备详前志,多综流略,必有善师善战之术,七纵七擒之方。

一为指陈,悉征备要,将求其可,上达宸聪。

如或出乎奇秘,亦当明密以闻。

对:亚之提笔之士也,区区讨论之间,迷失圣意,究未能得,安足与论攻伐之事欤?虽然,亚之前岁览古於濠梁从容观鱼之地,而濠人习知蔡兵举止者,尝谓亚之曰:「自吴少诚叛以来,王师曾会。

德宗尊仁宥罪,诏天下悉罢。

袭蔡之人,虽蒙恩旨,然日夜益训兵卒,坚城深堑,刍食盈仓,积至今十五年余,未尝一日忘战。

非有他,居反侧之间,惟恐为所袭耳。

而四海之郡,备御已罢,虽数更其守,未尝闻一守留心下人,牧爱百姓。

皆能名虚军,畜肥私狗马田园陂池之利,用以自入。

务行金缯,卜射幸臣,祈迁善地。

而蔡益知其境之虚,果因丧而横。

前日寿州失利,则固然也。

」今又欲兵征四方使来会,用於小丑蔡。

即北取赵、魏、燕、齐,西取宁、陇、、岐,西南巴汉,南取瓯、闽,东取吴、越。

皆是提远趣而萍合相容,於其山川险易,曾不影响。

又未闻其将军称者。

使其士卒一有父母妻子之念,是宁能死志一方,安所为耶?劳给非所为也,争锋则失利,坐守则厚费。

今议者或以为不足於练,皆非也,而屯集师旅,亦非也。

今必欲不计时而诛之,独有使才人为近境之郡。

至则籍其郡人父子昆弟,五十以下,十五以上,除习兵务农,无得自用者。

如是不日而兵足用,贼可灭矣。

其余未可利也。

如其擒纵之法,出於一时者,不可先以悉数。

谨对。

◇第三道

问:赡军国,给公上,出於物力,其赋税之谓耶?烦则扰罢黎,省则乏经用。

缙绅多士之论及此也,莫不曰扰农困商,敦本抑末,知倚市者为弊,树稼者诚劳。

必在乎慎择临长之官,加重耕织之出。

今牧宰非不选也,而富庶未至;众货非不制也,而粟帛犹轻。

用何方可以致龚黄蒲密之理,以惠康吾人;用何术可以均衣食缗钱之饶,以利泽南亩。

斯上心所注,亟以延问。

观光之士,期为指明。

对。

百姓之贡输赋,患不在重,而在於劳逸不均也。

今自谋叛以来,农劳而兵逸。

其租税所出之名不一,猾吏挠之,后期而输者,则鞭体出血。

若声仍终不得,蒙不忍欺。

故豪农得,以蠹奸贾倍之,而美地农产,尽归豪奸。

益其地,资其利,而赋岁以薄。

失其产者,吏督其不奉,而赋岁以重。

是以割姻爱,弃坟井,亡之他郡而不顾。

亡者之赋又均焉。

故农夫蚕妇,蓬徙尘走於天下,而道死者多矣。

由是商益豪而农益败,钱益贵而粟益轻也。

今返之法,必在刺史长吏而择其良者,使久留於任。

一年政成者,一阶之官,一岁一加之。

三年而政成者,岁加之。

异政累闻者五年,而后迁之连率。

不如法者,削其本不得齿。

则度几乎化矣。

谨对。

◇对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策

问。

皇帝若曰:盖闻舜禹之有天下也,起於侧微,积德累勤,多历年所。

夫经盛圣之虑,岂有遗哉!然犹好问察言,勤求贤士。

盖以承天之任重,忧人之志深也。

况朕长於深宫,涉道日浅。

继列圣之鸿绪,抚万宇之人。

夙夜严恭,不敢有懈。

实惧烛理未究,省躬未明。

所以详求谠言,以辅不逮。

子大夫是宜发所蕴蓄,沃予虚怀。

极意正词,勿有隐讳。

昔王政之兴,必臻於康泰;霸道所立,犹致於富强。

我国家提封溢於三代,酌宪兼乎百王。

无尧汤之灾,积祖宗之理。

而人未蕃庶,俗尚雕讹。

家无盖藏,公阙储蓄。

卒乘之数,货币之资,统而较之,莫继前代。

岂率土生植,变於古欤;将阜时政令,戾於今欤?固已揣摩,必穷利病。

明征末失之渐,具陈兴盛之谟。

且文武兼学以成功,士农迭居以丰业。

故家给足以恋本,才周可以应时。

近古各循一端,不相资用,致令从事异心,难成考课,去秩无守,轻为惰游。

指明共贯之方,斯合二途之利。

永言化理,期酌厥中,施为或差,得失斯远。

将修睦劝义,则在下难知;将任数驭情,则人心益伪。

思闻指要,得合诚明。

旌别比周之情,敷详忠厚之道。

知人则哲,从古攸慎。

九征恐泥,五事难精。

或望可服人,而才非周物;或言皆诣理,而行则乖方。

宜陈取舍之端,用明真伪之辨。

至於朝廷之阙,四方之弊,详延而至,可得直书。

退有后言,朕所不取,子大夫其勉之。

对。

臣伏念目之包明,其在昏夕之时,则与盲等,及属日蒙光,乃能寤元黄,披万类。

杰智之材,其处浊俗之中,则为愚者混,非遭圣偶时,安能枢阴阳,育万物,其理一也。

盲者虽蒙光莫能视,愚者虽蒙圣莫能贤,其理一也。

故舜禹翔其光於上,益稷之徒周其视於下,其由悬白日而省离娄也。

三代以降,君之光微,臣之智狭,见其手而迷其足,观其前而昧其后,其由举烛萤而临庶目也。

今陛下神光洞天,鉴被幽塞,犹惧理有未至,故亲省群言。

而臣瞽愚,非能逾於智杰,副陛下之清问。

臣以相与贡臣以贤良应诏,微臣所冒非任,当伏窜弃之尤,不足以塞罪,乃辄伏进所言。

臣伏读睿问,周视圣旨,见陛下思天灾之病也,臣愚以为皆由尚书六曹之本坏而致乎然也。

今请统而条指之。

睿问有念人俗之凋讹,及於卒乘之数,货币之资,臣请以今之户部兵部之坏举之。

睿问有思才周於文武,本固在於士农,臣请以礼部工部之坏举之。

睿问有欲以辨行之真伪,臣请以吏部之滥举之。

睿问有朝廷之阙,臣请以刑部之失举之。

睿问有四方之弊,臣请以山东陇右之急奏之。

伏愿陛下详臣之言,察臣之志,无以臣微而忽其奏也。

臣闻周设六官,以统百辟,立国八百年,其由纲之不绝於所制故也。

太宗龙兴,革魏晋之残政。

修法度,立中庸,设尚书六曹,以序班文武,以条系天下。

号令既布,而万方从矣。

爱其人若爱已之德,保其黎庶若保幼子,恐其有坠也。

明四目以先其视,指其未见者也;达四聪以先其听,喻其未闻者也。

尊贤之言而为视听,视听先张,则黎庶不陷於灾害而康泰矣。

后代虽有盗臣奸党,而终不患其亡,由纲之不绝於所制也。

夫尚书六曹之设,犹人之有六腑也。

耳目口鼻之枢,系於元首,手足之用,关於肘膝。

其血气根脉,皆统於六腑。

符而命之,然后能动用,失其用者,非邪则眩。

夫人莫不尊其首,故足司其所履,指司其所执。

百体之司,各勤其用,则首安其尊而不劳。

首之处身,犹君之居上也。

百辟以位,则君安其尊而不劳明矣。

今尚书六曹,外虽备其官,而中实缪。

今之俗凋讹者,其由户部之纲不理也。

昔户部其在开元,最为治平。

当时西有甘凉六府之饶,东有两河之赋,仰给之卒,不过四五帅,其余利殖所入,尽与齐人。

四十年间,富庶滂洋之若是。

及一日上特升平之功,相肆威骄之狠,直言得死,谀色获进,转掌之间,清跸巡於巴蜀矣。

今西凉为虏,两河为兵。

尽开元天下之兵,不过当今数郡之卒。

胜衣之农而百徭出矣。

鞭役重繁,不胜於籍,榷之不顾其害,刑之不问其深。

吞危众多,欲无凋讹,不可得也。

兵部之选武士益缪矣。

武夫试射,百中为重,骑射次之,骑戈亦次之,此武夫贱者之宜业也。

而真者百无一焉,其余尽买豪奸之革役者以俟冒入。

奋戈戏马者亦得中名,则估肆富人之子弟,彼安能致武之所用?顾欲占籍自恃,以逭徭於乡闾耳。

而欲卒乘货币之充强,臣未见也。

今两河之间,至於幽、蓟,连属西边、北边,而仰给之卒,多於其土之齐人,十九在兵部者所操,曾不能制一校尉,而况纽其纲乎?古者兵农之一体也,三时务农,一时习兵。

故春耕而夏植,秋藏而冬讲武。

诚愿使兵部之纲纪根於古道之要,兵部之令加於将帅之臣,则本久益大矣。

何卒货不充於古哉!今礼部之得进士,最为清选。

而以绮言声律之赋诗而择之,及乎为仕也,则责之不通天下之大经,无王公之重器。

今取之至微,而望之甚大,其犹击陋缶而望曲齐於韶也。

今仕进之风益坏矣,必以阴诈为朴,阳明为狂,顾以武为污矣,而况兼学乎?陛下何不令礼部之臣,督其所业,考其所能,则人可化矣。

夫惟博大之士,为能兼学士耳。

夫持纲举维,非博大之士不能也。

夫求博大之士,非竭诚不能也。

故殷宗之竭诚於神,神感於梦而得傅说;周文之竭诚於气,气感於兆而得太公。

陛下如能用殷周之诚而求之,何患用才之不至矣。

今工部之纲不举,其由百工之不条理焉。

且务於捷滥,则能速坏;惑於邪巧,则多改作。

速坏相仍,改作无已,欲使财费之不穷,工力之不竭,臣未见也。

夫尧之功,与天比覆,居於土阶之上,荫於茅茨之下,土簋而具。

禹亲勤理水而卑宫室。

是二君者,非不能极巧侈之端,故处陋而无厌,盖欲使天下之人自然而俭易从也。

而周官百工之职,载於六职之书详矣。

其后昏君乱主,未有不极游观之娱,穷巧侈之乐,恣罗纨之靡。

虽有生植之众,不足充虞人之裁;虽尽陇亩之农,不足塞百工之役;虽竭蚕妇之劳,不足给绮彩之贡。

秦、隋之末君,不如此不足以隳宗社。

今仕家不著籍於乡闾,亦已久矣。

则农夫惟恐他业之不容於趋也,安肯顾陇亩而恋其本哉!伏愿陛下仰尧、舜、禹之圣敬,畏秦、隋之败奢,念汉文之节俭,凡在百工之用,关於将作内作技同者,必使纺统於工部,以观制作之度。

使费劳之怨,不起於下人。

则尧、圣禹明,周规汉俭,惟陛下择耳。

何止士农之固业哉!

今吏部之补吏,岁调官千余,其试以偶文俪语之书,程以二百字为准,考其能否,以定取舍。

直使其人真能,然尚何以补?况十九皆伪人乎!以此而求其贤,不可得也。

且昆吾之利,莫邪之才,虽巧用不能雕咫尺之木;鸷鸟之罗,虽善掩者不能拘蚊蚋。

如使恢宏博大之士,裁心镂舌,以为此辞,而其道安可见乎?陛下何不命群官立於朝者,岁各贡所知,各以其所长试之,各以其器任之。

不胜其任者罪罔上,阙其贡者罪蔽贤,而洽闻者爵逾次。

礼部吏部以时举籍,刑部督其不察。

如此,则人人争好贤,人人务克己。

何患乎真伪不可辨哉!

今朝廷之阙众多,其最急者刑部。

刑部之纲不举,其由赏罚之不信。

敕命迭降,而其旨相违。

故有行之於今日,而废之於明日,罪之於此,而赦之於彼。

是谓慢易诈欺之薮耳。

欲无枉挠,不可得也。

诚愿斥其烦苛,去其相逾,则人人易守难犯。

然后命儒贤充掌之,不明於此者,不得为刑部之官。

无令猾贼之徒,轻身重货,窃法以自弄,如此则清矣。

赏信刑果,则远罪修已之风序。

今非止於阙,盖将病且痼矣。

夫病者,其在皮肤则易也。

六腑已缪,气非所经,而其体痼,不亦危乎!臣请以医方之言,谕国之病,伏惟陛下察焉。

臣闻良医之理痼也,陈以奇方,进以猛饵,外以针火导其血络,药病相攻,战於其中。

及痼解病瘳,六腑亦惫。

於是竭良药以材,调德膳以味,从而补之。

然后六腑平,百体正,内强而外和矣。

夫近代之愚医则不然,必使病胜而形羸,不危其身者稀矣。

三公六曹,国之六腑也;果刑信赏,国之筋络也;九州百郡,国之四体也;四夷八蛮,国之外肤也;骄荒淫佚,国之痼病也;嘉谟良算,国之奇方也;强将劲兵,国之针火也;礼乐法度,国之德膳良药也。

夫百骸居於外,六腑列於内,相假而成生,相致而动息,本为一身也。

及一腑失理,容而不攻,其久日大;攻而不除,其久为痼;除而不补,其久复发,为瘵难矣。

臣以为天宝贻痼,始於一支,久而容之,浸及百体,几危其形;元宗、肃宗,除而不终,痼及兴元;德宗之时,又无良臣可进内强之术,而攻不就;先皇攻於除而不攻於补;今乃复发於幽、冀,居国之左右。

又有西戎之厉,居於右掌之肤,涉腕逾肘,今已及肩。

何以知其自掌而及肩也?以安西至於泾陇一万三千里,其间严关重阻,皆为戎有,由此知其及肩也。

则王畿界戎无五百里,此肩之去喉能远乎?奈何容而不除也!此皆发於中朝之阙,而流其病也。

若四方之弊,莫若山东、陇右之急,莫若武备之不至,又请详举之。

夫圣人之母万物,必体天地之功。

故以阳为文教,极其光明也;以阴为武备,尽其肃厉也。

夫阳盈则韬,而阴藩之;阴盈则复,而阳济之,故能相理而不乱。

五月阳盈,使一阴居其间,明正阴之有位,而盗阴不生,故圣人因之修武备。

至於十一月阴盈,包将来之阳,可大可久也。

故外作霜雪以厉之,恐愆阳之道也;内密燠而养之,使其为文为光也,故圣人因之求贤以为辅。

雹冻霜雪,禁其烦芜阴用也,故圣人因之以正刑。

雷风为前驱,荡其所不通,温光从而舒之,阳德也,故圣人因之以文宥。

是以圣人之德,文虽先而武备不去。

前年淮夷擒,齐鲁灭,常山死,幽燕归。

臣未见制驭有方法也,而议者且以为兵可戢也,遂用羸将守常山,滞儒临蓟北,不旋踵而贼气复作矣。

伏愿陛下慎勤诫盈,无伤阴之大候。

且行化在便人,举兵在立势。

夫百斛之车,百蹄之牛,不能摇其毂,如措之峻坂之上,授之力者不尽数牛,及轰然而迁,则牛足之运不及轮奔矣。

此立势之枢也。

今幽、蓟之兵,其犹病者之再病也,乘虚而强履,独有立势而诛之。

立势之急,在於聚威於深棣,实力於沧、定。

然后以赵、魏临常山,环兵而攻之。

则冀马之踪,不望合於燕蹄矣。

以太原之师入蓟邱,则易水之东,左臂不能傍运矣。

此拘燕囚蓟之方也。

如其擒纵之法,出於一时者,则在名将而用耳。

如其威不聚於急,力不实於危,虽有名将,不能为也。

陛下见西制戎,北制虏,壁垒之势,盘连交错,兵甲之多,赏劳之厚,以为戎虏之畏此而不敢犯塞。

今以刑赏之不信也,而戎臣以自入,士卒虚名占籍者十五,不啻日夜飞金璧走银缯市言,惟恐田园陂池之不广也,簪珥羽钿之不侈也,洞房绮闼之不邃也。

不如此不足以积怨劳卒。

及寇来,则必固壁闭兵,无敢出击者。

如一日戎戈东刃,陛下将安倚乎?今北虏猾夏,犹已事嫁矣。

而西戎之虚盟,安足信之?不可无虞也。

夫人性有勇怯,地形有险易。

勇怯可以习制,制之以刑则亡怯,乐写字台利则亡怯,借之以势则亡怯。

假如涉险,利强弩以持重者据之;平陆,利骑戈以捷手健蹄者兼之,此得势而亡怯也。

今士卒之获戎者,得其马牛羊杂畜及衣装宝赂皆与之,无令有所奋夺,此顾利而亡怯也。

蒙兵失律者皆诛,此畏刑而亡怯也。

如此而用勇倍百矣。

臣尝仕於边,又尝与戎降人言,自瀚海已东,神鸟、敦煌、张掖、酒泉,东至於金城、会宁,东南至於上わ、清水,凡五十郡六镇十五军,皆唐人子孙。

生为戎奴婢,田牧种作,或聚居城落之间,或散处野泽之中。

及霜露既降,以为岁时,必东望啼嘘。

其感故国之思如此,陛下能不念之?臣意西戎今冬当逾河拒北虏,明年必大入灵武寇西城,先击监宥。

诚能因此时诏宁、陇、、泾及南梁,皆会兵计事,独得以老弱留谨城,其他少壮及骑士,皆持装佩盐糗。

令宁、泾原军皆出平凉道弹筝,宁军北固崆峒守萧关,泾原军西遮木硖关;凤翔军逾陇出上わ,因临洮取凤林南关;南梁军道凤逾黄花,因狄道会陇西。

得其利则击,因其牛羊足以供具。

各以轻骑入河兰,抚喻其遗人。

飞声流势,延而益西,则故道尽可得也。

如此,则王畿之内,安有警烽之虞哉!臣故曰四方之弊,莫若山东、陇右。

今策臣之目曰直言极谏,则言无所不直,直不惧於罪也。

若谏无不极者,今百不尽臣之一二焉。

何者?答问之所及,或未利於国。

臣虽欲漏之而不解,则惧执事之臣不寤也。

睿问之所不及者,当臣之言,实有利於国,臣虽欲奏之,臣惧罪言於非宜也。

而况短晷之晨,奔光驰曜之下,笔之条奏,拘以文陈乎!臣所以愤懑之诚,百不及於一二也。

岂无异日而顾问哉!伏惟陛下察焉。

谨对。

◇对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策

问。

朕闻古先哲王之治也,元默无为,端拱司契。

陶心以居简,凝日用於不宰。

厚下以立本,推诚而建中。

繇是天人通,阴阳和。

俗跻仁寿,物无疵疠。

噫!盛德之所臻,乎不可及已。

三代令王,质文迭救。

百为滋炽,风流浸微。

自汉以降,足征盖寡。

朕顾唯昧道,只荷丕构。

奉若谟训,不敢怠荒,任贤惕厉,宵衣旰食。

距追三五之遐轨,庶绍祖宗之洪绪。

而心有未达,行有未孚,由中及外,阙政斯广。

是以人不率化,气或堙厄,灾旱竟岁,播植愆时。

国廪罕蓄,乏九年之储;吏道多端,微三载之绩。

京师诸夏之本也,将以观治,而豪猾逾检;太学明教之源也,期於变风,而生徒惰业。

列郡在乎颁条,而于禁或未绝;百工在乎按度,而淫巧或未息。

俗隳风靡,积讹成蠹。

其择官济治也,听人以言,则枝叶难辨;御下以法,则耻格不形。

其阜财发号也,生之寡而食之众,烦於令而鲜於治。

思所以究此缪,致之治平。

兹心浩然,若涉渊水。

故前诏有司,博延群彦,伫启宿懵,冀臻时雍。

子大夫皆识达古今,志在康济,造庭待问,副朕虚怀。

必当箴治之阙,辨政之疵。

明纲条之致紊,稽庶富之所急。

何施革於前弊,何泽惠於下土。

何修而古理可近,何修而和气克充。

推之本源,著於条对。

至若夷吾轻重之权,孰辅於治;严尤底定之策,孰叶於时。

元恺之考课何先,叔子之克平何务。

惟此龟鉴,择乎中庸。

斯在洽闻,朕将亲览。

对。

臣闻古者君天下之心也,上降下应,还若影响。

夫以身而养人者,下以父尊之,虽衰而无怨,此神农之俗也;以道而覆人者,下则欣戴之,虽衰莫得离其下,此黄帝、帝、尧之俗也;以义教人者,下以神敬之,虽衰而无慢,此舜、禹之俗也;以刑戮而驱人者,下以刑戮而畏之,不俟衰而刑戮复矣,此桀、纣之俗也。

今陛下廓神睿之宇,临天下将三岁矣。

索举贤良待问之士,聚而俯告,悉征所达,以辅于明。

臣幸得见墀级之严,陈百王由户之道。

臣之所奏,善户有三,神农、唐、虞之化是;败户有一,桀之乱是。

彼三善之户,其门甚辟,皆可循辙而进,惟在陛下命车而已矣。

制策曰:「厥闻古先哲王之理也,元默无为,端拱司契。

陶心以居简,凝日用于不宰。

厚下以立本,推诚而建中。

繇是天人通,阴阳和。

俗跻仁寿,物无疵疠。

噫!盛德之所臻,乎其莫可及已。

三代令王,质文迭救。

百为滋炽,风流浸微。

自汉而降,足征者盖寡。

」问以古先天默无为之化,及三代质文迭救之法,易难相殊者,臣请指数而奏之。

夫数之始生,起于其一,而历乎多,数在盈十之间,虽童子且能屈指而数也。

及延乎亿兆,塞乎天地,虽明大人,犹难举籍而造其极。

夫饕者始生魄于婴,而蠢于蒙。

蒙婴之时,不俟更乳而饫矣。

及形具气周,设肥牛之肩,加百品之佐,不足以塞其餍也。

是则太古之人,众庶之俗,其由数之奇寡,饕之蒙婴乎?无越无逾,蠕然濡之,无营无虑,块守俟煦,为之君者易其化。

五帝主之,何以异贲、育之材,举一毫而趋也。

三代以降,众庶之情,谲变之俗,其由数之亿兆,饕之周壮也。

君之者广法制以御之,饰礼义以导之,明赏罚以齐之,然犹不能使不表夸无益也。

臣闻圣人高明而道中庸者,法常制定,使人无加逾于节度,犹恐其久而为弊,即以日新之言以劝诲,使不违常也。

如其临理有常制,豪猾何致逾检乎?讲习师受有常学,儒者何致废堕乎?黜陟幽明有常令,列郡何敢千禁乎?车服室屋有常度,工者何致淫巧乎?易问先迷失道之常也。

然照育之神不测者,以其既弊于夕,而能更兴于晨,使其光日日新也。

伏惟陛下观日新之道以张化源,复何俗恬风靡积讹成蠹之患乎!制策曰:「其择官济理也,听人以言,则枝叶难辨;御下以法,则耻格不形。

其阜财发号也,生之寡而食之众,"阙"煎无已,臣恐铄於所制也。

伏愿陛下修日新之德,察善政之臣,行克己之令,以拯其弊。

然后可以垂衣而化也。

制策曰:「故诏有司,博延群彦,伫启"阙"也陛下如能用其道,可以泽惠下土也。

如使古理可近者,其在明礼乐仁让也;若使和气克充者,其本在和人心之抑愠,在理之雅正也。

其理怫者众气滞,其理明者众气洽。

夫众庶之情和平,愠抑之气,吁而散之太空,还会于风,合于水土,包声于陶埴之器,每岁附阴而伏,乘阳而升。

众庶之气,杂于阴阳,陶于变化者,由曲蘖乎?愠气居于中则戾,戾则悲,悲则水潦败;抑气居於中则悖,悖则亢,亢则螟蛾生;平气居于中则序,序则得常,得常则风雨节寒暑时;和气居于中则泰,泰则有余,有余则交让於变化。

涵而为休宝,流而为精神。

洋衍乎祥光,沛乎佳泽。

臣故曰」充和气者,在调人心也。

制策曰:「若至夷吾轻重之权,孰辅于理;严尤底定之策,孰叶于时。

元凯之考课何先,叔子之克乎何务。

维此龟镜,择乎中庸。

期在洽闻,朕将亲览」者。

夫廪畜之所贤者,在乎贱入而贵出,使人无所困饥於凶灾,伤劳於丰贱也。

夷吾之权,微不可也。

从古以来,西事戎者,或辱于盟而困于嫁,非有他由,扰其锋而侮其丑也。

及为所窘搏,则啁物以其兵矣。

戎夷之生,无以异也。

故圣王备而不擒也。

严尤之言,亦可征也。

自长庆、宝历已来,金紫银朱之佩,盈于朝,溢于郡国有纪。

何者?今日布令,明日而隋,使人无所守,是以纪纲不振也。

且教令所以设备为防也,纲纪所以制物枢用也,是皆虞患难拯困也。

人有赤子沈于水火者,为之父母,必将奔往百拯之,使免於苦。

及无为救者,则必坐悲而泣望也。

为救之具,必在长绠之钩,修竿之抉乎?有备而防者,父母之人也。

无具徒手者,虽悲不信也。

今陛下之赤子,说以困於是矣。

陛下亦将拯而免其苦乎?今法制委弛,维纲不枢,则是修竿长绠之钩抉不为也。

陛下居于九重,临于兆庶,得无有坐悲泣望之恨乎?臣窃为陛下惧不仕之尤於后代也。

伏愿陛下择忠言以广其明,察智谟以周於用。

一刑赏以信於令,薄赋敛以息其劳,慎禁夺以省其犯,审狱讼以爱其生。

如此,水火之陷,不牵於瞽之俗矣;多济之防,充列于无患之朝矣。

若是又以为不理不康,不惠不仁,非臣所知也。

谨附圣条,陈写大略。

冒黩之罪,臣何敢逃!谨对。

◇上冢官书

某伏念杰木之生,大长越伦,足谷肩山,而大谷不足以室其根,长霓不足以帷其华。

天之所惜,其体若此,岂不使皆获其所安,而辏乎用。

及其不偶也,徒见摧风枯霜,蒙烟老云而已。

夫寻常之材也,干不丈,枝不尺,而叶纵,其根不能躏土之肤。

生不十年,各获斤斧之制以就用。

何者?受乎庶气,故易长於极;成为众用,故易售於工。

其在林居,相扶策木意自得,仰视杰木,不见其末,相与笑其牙而无用。

及一旦遭遇,得升贤工之所思,采而饰之,跨二础而百栋赖负。

若是修材巨干,非易自致也;贤工良匠,非易能容也。

今阁下抱多能之强德,动与智谐,可谓遭时也;负难载重,横於所安,可谓得任也。

如能察出类之材,异日处之,然后次众材备於百常。

如此,则贤工之名,可以自有。

古者贤士之居位也,沐垢不终汤,充饥不竟饭,中辍而起,畏日不足。

是皆探善於众能,思致其爵养良士之道也。

今则不然,为公卿大臣者,必严居深视,以自养重。

其所进者,惟柔气缓言,瞽视而巧谀,然后谓之厚德。

故以多识为诬,博知为狂,迁善为流,立节为诈,是皆斥而莫得称也。

及一旦操尺墨,枢物机,茫乎不知其所从,使左右庸胥,因得侮而役之。

彼非不欲自胜也,盖事业之所报固然。

今西戎邀嫁,移兵寇边,仍岁不已;山东盗卒,杀辱守吏,未闻其归,诚可嗟也!即如主上求其往而为理者,阁下度之公卿大臣,而谁择乎?

某诚不肖,七岁再官,不逾九品之列。

陶心研虑,谟古臣智辅这所以为化,至於乐慕贤哲,亡其私而不回,此则得之於性矣。

酌岩贤旅圣之所以立言,至於书得失,备理乱,叙往纪来,此则得之於文矣。

学名将霸帅之所以整暴乱,至於奋旅陈师,圜会百变之状,离如惊鸟,合如凝云,此则得之於师矣。

是三者,皆业於根,然后绪其末。

非无所望也,亦思愿为一从材,戴横杰之梁,立巨础之上。

顾世持斧之士,安足以摹哉!某闻戎镜包阳,当日而瞩之,则能延燧兴火。

处阴而视之,何异一规之幽铜耶!而谁寤者!而谁寤者!夫气应则生,某亦蒙瞩於光下,以发所抱。

书词多鄙,又不尽志,忤触清严,罪无所逭。

谨再拜。

◇上李谏议书

月日,将仕郎守秘书省正字沈亚之再拜贡书谏议阁下。

某常有混类之悲,不能自致,其拙也甚矣!故祥禽之类凡羽,而凡羽混之;神芝之类腐菌,而腐菌混之;嘉蕙之类棼刍,而棼刍混之。

非独混之而已,亦且蒙其芳而夺其美。

何则?善寡而凡多故也。

况世俗之目,几能於此而别白之者。

寒暑易转,是皆非金石,安能自永於时哉!一失其顾,以为类混,则终从风雨而老矣。

可不痛之!辄假所喻,愿赐终说,幸甚!楚王之鼎食,十有余年,而王体不肥。

左右皆惧,王曰:「膳者不能味吾之鼎也。

」国人亦曰:「膳者不能味王之鼎也。

」更逐膳者凡十辈,益不味。

王耻,乃令国中曰:「有能使吾鼎之味调和,以安吾体者,寡人爵之三公。

」楚里之处士贤,闻之,应令而起。

耆老属袂而送之曰:「往矣即鼎也,然王者即味於君,君何以塞之?」对曰:「王必以鼎授我,我力甚优。

夫治鼎之职,约水燥薪爨火,以观文武之用而已。

其辏味则有椒桂梅醯盐醢之品在。

吾总众力而调於心,此其功也。

王之体不肥何待?」楚老曰:「斯固也。

夫真伪杂鬻,循户而唱,祈其售者,伪十九焉。

是椒桂之质类,而馨辛不为也;梅醯之质类,而苦酸不为也;盐醢之质类,而鹾咸不为也。

皆具而不为,兹一旦集而会之鼎,则必空虚矣。

君焉能总是之力以成於王也。

前膳之所以得逐者,由庶品之任非其任欤!然则君之明足以察伪惑,君之智足以区物才,诚能储其真,蓄其当,以给其用,则后之辛馨之才,醯醢之具,必越海逾陆,而趋君之指矣。

」斯百代之准也,岂但肥楚王之体然?今阁下既以游泳道德,蓄储助味之具,必有素也。

然纷纷之真伪,而清悟能无劳乎?小子诚不足奉应对,不得谒见久矣,愿因左右者召,稍延於前,获进所语。

幸甚!伏惟降察不罪,谨再拜。

◇与孺颜上人书

上人足下,辱书指问,将望於仆。

人谓有解达可以为梯进之级,必虑过意,幸听毕说。

昔之有善锻者,火五金而别器,一日化百状而智用不极,然常薄产自窘。

弟子相率而笑之曰:「夫子之於业工矣!然而市售之富,不能当陶之饶,何也?」对曰:「夫陶者,浅劳而薄利,与俗相用。

彼朝市而夕坏,失其用,复从而市之。

无虚日,故能饶。

且吾之业,搜矩而轴模。

及其成功,与世终始。

彼匹居之人,又安能罄其室而市吾之工哉!故当饥。

」亚之误学为黄金锻,且已困矣。

上人无乃袭饥於此哉!非敢自重,诚以陷其所从耳,幸熟虑焉。

亚之顿首。

◇与薛浙东书再拜后还坐宾舍中,有小吏持吏书来。

其语曰:「帛十匹。

」吏置帛书於亚之前,曰阁下所以贶客也。

其敬之诚则厚矣!然有所未满者,敢为阁下道之。

夫虬能兴水济物,故佐天如臣,草木仰其泽。

苗方秀而望其成,有乏一日之雨而不及其实者,则仰告斯臣以求之,得一日足矣。

若才润於枯槁则已,且犹将困之。

今亚之往复道路三千余里,禺禺之诚,於苗之旱甚矣,而千锺之禄,於水之用又大焉!亦何惜一日之泽,而不给其涸哉!亚之狂愚,当其困涸,不知所为,乃复枯苗仰泽之说,再敢烦告。

且阁下宁能不怜之?亚之再拜。

◇上寿州李大夫书

昔者燕昭以千金市骏骨,而百代称之。

非直朽骨之可贵也,意必在将来之良而已矣。

今亚之仰阁下之风而进於前,恭闻阁下又不以朽钝而顾之,宁鄙人之宜顾也,其名得无将来乎?是鄙人之价冒千金也,幸甚幸甚!今有傍徨之诚,敢露肝胆,伏惟听察之。

亚之前应贡在京师,而长幼骨肉,萍居於吴,无咫尺地之居,以自托其食给。

旦营其昼,昼营其暮。

如是凡三黜礼部,得黜辄归。

自二月至十一月,晨驰暮走,使仆马不以恙,即且碌碌。

如有一日霜露得欺,气体失理,则一室向门之心无望矣。

今忘辛勤之劳,扶挈长幼,丐食而西。

虽已及哺口,然犹困其所储,不能自给,但涕泣语空,无有所仰。

又度天下王公,希可以此言告者,乃阁下耳。

伏惟分一日之泽以濡之,无使亚之复为朽骨所笑。

谨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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