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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之"二"
◇与福州使主徐中丞第一书
九月十日,都团练副使沈亚之谨再拜,状所愿陈於阁下。
某伏念从古以来,怀其所为,抱其所用者,非知已之进,无能自扬也。
自咎繇之蒙举,颜回七十子之蒙,范叔之蒙,鲍叔之推。
至於今,知已之功,相嗣而不绝,非有文字之记,其功虽如前数士,而后代无闻也。
可不惜诸!往者某始得以文谒阁下於吴之嘉兴。
明日,权幼公谓某,阁下言吾见古史者亚之也。
其后涉於仕路,困则遭恩,其知如此。
且以阁下居为世之端表,故众影依之;言为世之典谟,故众听倾之。
其重如此!使一游其门,则天付以幸也,而况知而推之哉,提而用之哉!然亦惧不申於文字,而后代莫睹。
是以前者敢以先人所业之书,上干清鉴,求其笔为之光。
以扬於幽故,而为后代宠。
奉献之日,惕咽然,不能周露,诚以黩矣。
伏愿怜其继志之心,使辉华裔,著於百代。
虽大宠何以加於此焉!伏惟俯赐终笔,书辞再陈,无任惕汗。
谨再拜。
◇上使主第二书
二月二十八日,都团练副使沈亚之拜书,复献大使中丞阁下。
亚之昨与二三子同途,晨问起居。
指教所谓薄疾未除,将欲有请,草奏具示。
始则卒然愕,窒不知词对。
及退舍,伏念阁下之所苦者,惟中年之士,八九而有之。
未尝闻以此而有去告。
阁下惟不为出入游宴耳,其余决教益理,膳息无减。
况方在强茂之时,从以小恙,暂留虏中,乃欲为告以自遂,岂当宜也!且今时仕俗,守荣路者,虽已老朽支扶昏恍矣,然则固其所居,惟恐有损,如此者亦十八九。
而阁下了然自悟,所向若此,得无独清之累,积疾於彼人之胸中哉!阁下骨肉交姻,如有远万里者,即闻是请,宁知其退让也。
必且疑惊隐虑,莫能自浣,设使忧能侵人,阁下何以解也?亚之见识孱浅,无足以奉请事,今极虑深陈於前,诚愿得於中庸,使人无加口语也。
非敢凭缘取领厚禄,而终斯说。
伏惟稍缓高明之锐以周虑之。
冒陈端白,何任恐惧,伏惟怜之。
◇上使主第三书
二月二十一日,都团练副使沈亚之拜书,遣献中丞阁下。
昨日候吏自外来,急告以赦至,亚之诫前后左右,不得常步。
及下马就次,揖谒先圣,独张侍御不领言,哮呼诟訾,ㄏ拽导将,移骂侵怒,俚言攻凌,不容须臾之间以党畀证,攘掉呀腾,如欲见食。
自群官众将至於聚立者,咸闻见其粗声奋态,圜来惊视。
诚以亚之樗铅之材,处不当任可逃,遭此众辱宜矣。
然诚恐积暴不除,异日酒场恃醉,率肆所为。
又为侵作诬言,飞入清听,以是寒心自悲,不能无患。
亚之幸蒙过意,提在宾阶,虽无分铢之能,以事万一,然誓将鞭励孱谨,以效终身。
伏愿哀其端拙,察以无辜,稍借光明,使各得分限,免见侵迫。
过此之虞,余何敢请!伏惟加察,幸甚幸甚!谨再拜。
◇与李给事荐士书月日,新及第进士沈亚之再拜稽首给事阁下。
亚之幼学,见其往记,说曾参、闵子骞之孝,至於跬步不忘。
虽幼,亦能蹴然内慕。
自是常思其人,有能於曾参、闵子骞之行者,即往传其名於亲戚朋友卿大夫间,使其声不灭。
昔者五年,亚之以进士入贡至京师,与其等清河张宗颜比居。
尝与往来言,始爱其大无游词。
至春,宗颜去还家。
久闻其亲丧。
又明年,亚之东归至洛。
闻人称宗颜之孝曰:「宗颜贫无以事丧,乃与其兄东下至汴,出操契书,奴装自卖。
闻者皆恸感流涕。
然盈月不得售。
汴帅闻之,持百缣使吊劳归之。
尽发其先故羁柩,归葬於所。
」是岁亚之至彭城,日话其事。
彭城人曰:「此吾里之孝子也。
八九岁时丧私亲,贫不能奉饭含,乃系木为车,与其兄自挽而送。
吾里谣之曰拖车郎。
」是今曾、闵之行难,而闾里尽熟。
亚之窃痛贤公卿未得称其如此。
伏思阁下於异行尤能锐乐,故亚之敢以宗颜之事为请。
伏惟访察之,幸不默默已也。
◇与潞州卢留后书
中丞阁下,法者:古王一其度於天下,盖欲必信於人耳。
非执事之臣,能得专喜怒以自弄?今或奉之未如其意,何哉?乃十四日,亚之晨出南府门,见一人衣缟不带,乘捷马北驰,健仆呵道。
众仆皆左右马,分走甚严。
亚之意谓执事有服者,即止马匿道下。
既去,私曰:「执事宁不带耶?不则又何呵也?」问其仆,曰:「是方士李元戢者,系盗他郡焉。
」亚之曰:「既系,何谓纵而遨乎?」仆曰:「彼言能化黄金反童齿。
今一郡大惑,下自豪吏,尽欲德之。
故驰过其家,旦暮不暇。
」亚之因仰而呼,俯而揖曰:「是能化黄金反童齿焉?凡执左道乱正者,在杀不以赦。
今其人且系,尚能惑。
设冠带自仪,而孰不陷?」前日信州刺史以夕祀黄老不当理,官臣谮之,得罪几夷,诚可寒心。
今阁下独不省悟,亚之虽不肖,亦知为阁下畏。
伏惟亟诫狱吏,使固手足之系与常死罪者等,无令出入自便。
不然,法为吏侮,而阁下安所任主哉!幸留意焉。
亚之再拜。
◇与同州试官书今年秋,亚之求贡於郡,以文求知已於郡之执事。
凡三易郡,失其知,辄去。
其友相率而笑之。
亚之为之语曰:「里人有良金鬻於市,而里之豪亦鬻焉,俱将售於衡者。
豪人金虽精,里人出其左。
衡人畏豪,夺其价而先豪。
里人怀而去。
明日之他市而衡之,直复不同,又怀去。
又明日之他又然。
归而聚党与谋曰:『闻某市有衡人不欺,一市之人谓之直。
』遂往与群金角,俱历火升衡,市人曰:『虽然,愿先豪。
』衡人曰:『是精粗在目,轻重在衡,衡目可欺乎?』市人惭而退。
其直果然。
」今亚之负词之来,於执事其望亦同於直者也。
伏惟熟察无忽。
亚之再拜。
◇与京兆试官书孔子之徒三千,而言升堂者十辈。
然皆不能周其德,故各以其所长出人者称之,名曰四科。
百世之下,皆言孔子圣,是知无全能者也。
今亚之虽不肖,其著之文,亦思有继於言,而得名光裔。
裔不灭於后,由是旨《春秋》而法太史。
虽未得陈其笔,於君臣废兴之际,如有义烈端节之事,辄书之。
善恶无所回,虽日受摧辱,然其志不死。
亦将俟能为孔子之心者拔之,是以昼夜增矣。
时亦有人勉亚之於进士科。
言得禄位,大可以养上饱下。
去年始来京师,与群士皆求进,而赋以八咏。
雕琢绮言与声病,亚之习未熟,而又以文不合於礼部,先黜去。
今年复来,闻执事主选京兆,长安中贤士皆贺亚之曰:「某执事斯谓明矣,其取舍必以目辨而察。
」亚之曰:「微亚之以八韵为畏。
」对曰:「不然。
夫良工为厦而选材者,不以桷废栋,不责能此而否彼。
」又曰:「无求备於一人,此圣人采取之至言也。
」亚之文已贡矣,执事其服孔子之心有素,如其取舍之际,亦能留意乎?亚之再拜。
◇与冯陶书
冯生足下,前辱书时,会鄙人将有适方事役在焉。
今则足下又赴省说东,故束书久不遑答,有负恳款,无以自露。
然则书辞所属,宁鄙人宜当托是乎?乃敢自酌以揆其意,惟智府悟之。
乐府倡为歌十年,声流邯郸下,而魏歌者往请之曰:「闻古之韩娥,其歌也,能易哀乐,变林籁,则有是也。
何自而及是乎?今子能扬韵激妙,感物态矣。
而人投声请价者,宜以遂之。
必且语我,使闻听於众耳,以得售进,入为王左右之娱。
」对曰:「若韩娥之歌,韵合於气,声合於情。
是故草木之於地也,气为之君;五腑之居人也,情为之长。
草木之生,其根处瘠则其表讷,处润则其表昌。
瘠之讷,润之昌,不过其草木及气之作也。
为温阳则万族舒,为晦寒则众色稚。
瘁五腑,伏五行,设如金困於内,则肺亢应於外,而嗅厌,极则反之;木极於内,则肝怠应於外,而食乱,困则反之。
困而厌,极而乱,不过一发於内,一应於外而已。
及情之作也。
为喜适,则七窍走而会之怡;为悲愁,则六气集而赴之惨。
自皆不得自任也。
韩娥之得也在此。
驭二情以攻之,故能易哀乐;歧二气以袭物,则能变林籁。
其神至矣,亦尚未闻饫宠赏於当时者。
何也?所感者智人也。
草木仰天性,智人不混於累。
夫众庶之目怫於视,世俗之耳离其听,故击弊缶,贯鼠革,聚观於市,促促之歌巴声夷辞,唱一而和百,赞之者千万人。
南风之弦,云和之瑟,旷世莫用,乌能自唱其德於声音?虽韩娥之妙,欲谁继者?」今足下将行者古道也。
将操者至声也。
鄙人方困世之厌斥,安足以使之闻听於众耳,发嘉誉於此日乎?猥辱雅向,愿悉所识。
幸甚幸甚!
◇答李生书
亚之白。
辱书,览所指,令仆人持书致安南守,使从雅旨以恝所欲。
意者谓仆人居峻势,能可驱其意"一作谓仆职在军副其力可驱彼之情",易如瞬旬。
夫何妄误容易而不见知其不能如此哉!且安南守其志木很,自齐从事已下,咸以公籍督稽,历受讪侮,继章谤凌。
彼恃门矜耄,无所加责,前日韦同舍亦然。
顾亚之孱畏,静常遭尤。
况又掌刑书,累以法操其吏,彼无路而露忿於仆人耳。
今来书指教,欲使有为,是执仇而赴於敌也。
何能致其愿乎?幸终悉省,不宣。
亚之再拜。
◇答冯兄书
降书诲慰,滓滞之情,稍以扬矣。
昨日奉策应对之日,操意张谋,唯恐不远,刻文励语,唯恐不工。
思欲下肩於俗,以为世之大宠。
及遭不录,退舍自念。
夫若是也,非穷心於此,安能坚然而顾之?虽穷心极思,而风水之力所排者,又安能固之於此,固之於彼?非吾兄,韩兵部安能无所惑者,知与既寡,攀援将谁?近世复以知人为耻,既知而誉,乃谓之私,反不若誉姻党耳。
以此自悲,不能无愤。
亦欲极老目之力,不忘於文,以思雪於后代之人耳。
吾兄岂尝失味於是耶!乃教之空门之说。
小人狭薄,尚为激然之气,战燎於胸中。
故九引达者之波而浇之,而热腹九泄,未知其救也。
果兄之教复室,是将有可开也。
自广之词,纸不能尽。
亚之再拜。
◇上九江郑使君书
郢崖谪吏敬对所诘引言为书,致於九江郡守郑君阁下。
诘之既深,焉得默默已也。
固折委谴之于章,遂用悉陈,惟听之。
国朝天后之时,使四裔达威德之令皆儒臣。
自乔知之、陈子昂受命通西北两塞,封玉门关,戎虏遁避,而无酬劳之命。
斯盖大有之时,体臣之常理也。
然乔死於谗,陈死於枉,皆由武三思嫉怒於一时之情,致力克害。
一则夺其伎妾以加害,一则疑其摈排以为累,阴令桑梓之宰拉辱之,皆死於不命。
嗟乎嗟乎!自是之后,临戎观危酌逸劳之状为使者,而儒臣莫与矣。
前年天子以两河逐叛之兵,连岁不解。
负挽之输而不造廪库,皆从便道为战士衣食之给,於两河之间,负尚赈。
辇毂之下,执笏常谓请罢所讨者十八九。
独谏大夫自以为习知叛臣之情日就窘,请得往导愍痛以归之。
既可所奏,即请以亚之为副。
又以为古者单车为使,有功则为戎臣轻害之,遂於行,请兵以自柄。
诏书仍以便宜从事。
又诏邯郸钜鹿兵,各以百骑与俱。
盖欲重击凿之柄也。
及过平原郡城,而有常山卒分居之。
谏大夫因令亚之为书檄之。
书成,亚之题帛引弓,射书於常山帅。
帅得书,以期请降。
沧海之人闻之,降者日百有余辈。
及沧海寇款与符印偕至,即请以城归使者。
是日往受城,亚之复引前驱,骑马先至沧海。
同捷与其徒系颈者,服衰不带,伏军门之左,委命於使执事。
於是谏大夫遣河南将石税部献阙下。
税夜杀同捷於平昌。
亚之分道驰还以报事,道中不得乘,乃乘羸驱。
驰至贝魏之门,守长皆为艰,日昃不得食,因中病於广武之间。
历再旬而谪书降,即奔上所委。
今阁下罪谏大夫,以为狷急忘体,冒危取祸。
习传不察其端本,附言和唱,敢避忌应对哉。
昔者郦生冯轼下齐城七十,韩信劫而烹之。
在前代且尔,况今持兵连营?淹岁经时,既费且败,万无以自塞之际。
而使臣奉命诏,衔解羁裂网之恩,启万死重生之路,曝鳃就鼎之枯,彼不思于降,复何归矣?今习诗书步规矩而进於是者,固未尝习武事,况亲於战斗之间耶?必多武臣之言以为信。
何者?重已之不李避能耳,诚迈越之谈也。
或亦有诘亚之曰:「李避壁攻平原城,城危且急,尚不闻有效。
且使臣居间,曾不逾月,而云城降者,何端?」亚之应之曰:「独不见童子之情乎?夫童子,师与终身之益,何恶而不附?乳母蠕蠕之常恩,而投恋肆喜。
何者?气微意迫,则毅容之难洽,而告诉之言在前也。
是则向使之卒披坚甲持锐锋以相攻,差刚决於敌者,不瞬而殒形丧魄矣。
有如使臣之煦谕明白,宁有忘生死之渝乎?」此解析之言,诚不当为阁下说,说亦不能降听。
以委书之丁宁者,盖欲流之於世,以俟通方之士,次第於所误耳。
梗概之录,下文於词。
亚之敬再拜。
◇与潞州书
亚之再拜稽首大夫阁下。
亚之昨去长安时,历别於所知亲友门。
所知亲友谓亚之曰:「安所适?安所为?」亚之对曰:「适,将假贷於诸侯门。
」所知亲友贺亚之曰:「有长,贤大夫也,喜文学仁义之道。
故其所为文学仁义之道,忻忻焉走其门者日有之。
」亚之纳喜於心充充焉。
捶马走仆,忘其劳,失其怠,望阁下之境,日近日喜。
及至之也,且观将谒之礼於其门,乃自纳客之官,奔奔而入,促促而出。
言不及吐,道不及陈,退居三日,不知所为。
乃复听阁下采取宾士之道,高下之等,则曰某自某方来,以某执事书为之轻重。
书之多者,馆善宇,饱善味。
书之次者又次之。
其有无因而至者,虽辩智过人,犹以为狂。
即与偶然之辈,徼幸之徒,退栖陋室,与百姓杂处,饭恶味。
且走来阁下门者,亦不独尽穷饿无依,而来求粟帛於阁下。
亦有抱其智,怀其才,闻阁下好贤,而来求臧否於阁下,而望其推引之济耳。
今一贯而礼,一类而惠,贤愚颠倒,而又以书不书而为之轻重。
窃恐天下之士其来阁下门者,皆相争赍书为粮。
受阁下之惠者,不曰阁下之惠,而皆曰某官之书礼我也。
何有愧於阁下?不惟不愧而已,亦有愤激於衷而终怨怒者,窃恐阁下劳费以取无益。
亚之愚,独为阁下惜。
伏愿阁下稍精接士之道,使贤愚明白。
阁下能知此,则四方之士闻之,皆谓阁下不惜己之不至,而求其方直如此。
今亚之冒旌戟之严,敢言进於阁下,亦希知言之士闻之,知亚之不苟曲於阁下,而存其直如此。
战戢无任,亚之再拜。
◇别前岐山令邹君序昔者亚之西游过岐山,而令秩始谢,余将就给食,人曰:「故令虽贫,然能卑人厚礼,何不往舍也?」时方暑,既见,解带坐。
令衣弊缯短衣,使儿孙侄捧案前宾食。
食已,有客越而请曰:「闻令家无女使贱走,宾客食必夫人亲治之。
诚厚士勤矣!且宾之来者,无贤不肖,皆即混然齐饱,是愚为冒矣。
而贤者安所愧乎?今愿择之而厚结,如何也?」令曰:「古者侯生亦有言,人固未易知。
夫士以食而来我者,留於门,无系带之间,尚已为久矣。
焉能待辨而后进乎,亦宁有给之一食,而使其甚愧。
固如是,虽贤愚何望哉。
」客惭而退。
至今三年,与令遇,未尝再会食客。
今令穷来京师,人无假气而延於进者。
嗟乎!会予与令各有适,故书前事,以叙所愤云。
◇送李胶秀才诗序歌诗之所以为发寤,其旨甚远。
夫物情畅乐怨抑之感,吁而散之大空,还会於风,降於水土,包声於陶埴之器。
仿佛之变,尽摇於乐。
乐之所感,微则占於音,章则见於词。
微於音者,圣人察之;章於词者,贤人畏之。
故勤人之君,欲以闻其下;忠主之佐,使以达其上。
夫往代之诗乐,皆能沿声谐韵,今征其文以观之,而其代兴衰可见也。
宁近世学者固不变风从律耶?何为其词不闻充陈於管弦乎。
今乐府既阙所奏,如有忠言之意,众所仰哉。
余故友李贺,善择南北朝乐府故词,其所赋亦多怨郁凄艳之巧。
诚以荩古排今,使为词者莫得偶矣。
惜乎其终亦不备声弦唱。
贺名溢天下,年二十七,官卒奉常。
由是后学争跃贺相与缀裁其字句以媒取价。
呜呼!贡讽合韵之勤益远矣!胶亦诸王孙,颇专七言词。
始来长安,人以为思辙贺。
今一不中第,言归故楚江陵下。
岂欲以广其情於烟波?顾有撰,余乃敢悉序诗歌之大端,以为别贽。
◇送杜忄惠序
初,亚之提笔西入关,留舍鲍溶於扬州。
溶出诗吟,至夕过百篇,而窈窕之思杂发。
亚之叹息曰:「后生亦有继之哉!」鲍溶言前在长安,常出入冢官杜氏家,群孙皆喜溶。
是时忄惠方学何虞诗,于其音往往能自振激,后可得也。
及亚之与生昆弟游,其相乐之爱,故与溶等。
而溶言果然。
十年春,生长上知生之志,谓生曰:「巴汉潇湘之水,皆沦流於东,合而为大江,猛注於江陵、扬州两地之间。
其名山圜连,横秀之色,属江而起。
前文者自马迁皆经游之。
六代为诗之士,而得声名腾翔矣。
」因命生去游,以广其思。
三月生即路,亚之喜鲍之知言,又乐生受命之游,故终始以序。
◇送受降城使序清河张生,少以善言语应对闻,长又好六符神略。
尝从奇丈夫游至北边,历塞,经受降城,以宗人蒙幸於上将军。
受降城扼塞,得与方镇列。
方镇诸侯,时节更置其使通殷勤,生以善言语故,遂得居使者位。
今年夏,生使於夏,得其欢而还。
夫以节度尚书公专声重义,为天下望者重目。
故以四方使其来者难如此。
不必言受降城上将军之善应对不辱,於此而见其不辱也。
不必言尚书公专声重义,於此而见其专重也。
六月壬子,尚书公饯使者於阳平楼,命幕府宾佐相与追诗以为赠。
不以亚之为不知言者,皆愿以亚之言为首。
◇送洪逊师序
自佛行中国已来,国人为缁衣之学,多几於儒等。
然其师弟子之礼,传为严专。
到於今世,则儒道少衰,不能与之等矣。
於其流亦有派别焉。
为之师者,量其性之高下而有授说。
故有暝坐而短行,毁刑而鼓谈之道,歧於是也。
十一年春,予东上会稽,还造江。
有缁衣洪逊,从余假渡。
自言能赞导佛语,尝与其曹群居讲诵,恒为宿辈推信。
他日复来,言当之关中,欲余以序之。
夫西都辐集之地,居多豪缁,得进於上前者,车服之饶,拟於卿士。
而逊得无欲乎?在自勉而已。
余不知佛,故序无以备汝曹之事。
◇送张从事侍中东征序
去年淮夷诛,凡诸侯执兵者,皆统在侍中,故侍中得坐制於大梁。
以长子常侍帅万人临事,破坚北泾,皆先诸侯军。
故宣武论功,得为上令。
今年齐淄不顺命,天子复使讨,圜其境之诸侯,咸会兵四塞。
於是侍中空大梁,驱甲马三万骑,与攻压之具,金铁草木飞石腾礻弟之器,载而引者亦三万乘。
择日出夷门。
门下之宾参於幕者,张生从焉。
生举进士得第,因东客於侍中门,以协律银绶而居。
侍中器之,以为敏良可亲,起居必与俱。
及考钲有期,故谓余叙其所以云。
◇送叔父归觐序
古之取仕,得明经为清选,近世即为进士。
亚之叔父,独谓古道可恃,乃曰:「我儒世家也,当勤经策义,取高第耳。
」业之三贡,果得中。
遂理橐言归,亟思以贺为高堂之寿。
嗟乎!斯古孝廉之职,叔父尽之无愧耳。
及东出都,命诸子亚之撰序,诗以赞行云。
◇送田令二子归宁序昔西河之流未归,而中书公为魏将,因其师丧故,门下将卒咸以戎事归中书公。
天子从人之欲而拜之。
凡类之制无大小,皆俟决於朝。
朝之命,士卒有所不熟闻者,往往孽龉。
一年而化,其后四年,天子讨淮夷,使其中子布与兵。
五年,命讨常山,悉师临淮南宫城。
七年,淮夷灭。
八年,常山贡二郡,赦之。
秋,命讨齐鲁,移兵东河渡,急攻济北。
九年,拔之,斩其魁以献。
其秋入觐,尽以昆弟诸子去魏,从谒京师者十余人。
十年,常山帅卒。
常山人以其状来告中书公,由此得其事前白奏。
於是拜帅常山,自以魏归。
不十年,天子之兵南灭淮夷东清两河,而曰中书公之勤也。
乃以兄为尚书,留置洛,以其弟执金吾,以子肇为亚尹居歧,以将军右持节回中,以为将军居北军,又以群为将军居列位,午为少将作,牟为殿中丞,以支恭玉昆弟侄,俱以中书公蒙宠居官。
然皆谨恭下士,人多以为当任,与儒者比。
长庆初,少子牟牟弟早令觐中书公。
明日出都门来顾余,以云毂下名人文士,必以文宠别,欲余有撰。
於是与述终始之迹,以塞其勤。
◇送韩北渚赴江西序
或曰:近世有府之侯,邀士拜宾,不由己之所尚,而使群居不类。
故有谀言顺容积微之才,以基所毁。
四邻之地,更效递笑,飞流短长,天下闻之矣,而其侯尚且不寤。
夫言谀足以瞽明,薄毁足以害忠。
若是虽欲明其桡直,而明莫之遂也;虽乐闻已之所阙,而阙莫之闻也。
彼思勤过畏者,一牵於谀谗即尔,而况已之所尚,又使群居不类,是以慎行者之所畏也。
昔者余尝得诸吏部昌黎公,凡游门下十有余年。
北渚,公之诸孙也。
左右杖屦,奉应对,言忠情劳。
其余则工为魏晋之诗,尽造其度。
今年春,进士得第,冬则宾仕於江西府。
且有行日,其友追诗以为别,乃相与讯其将处者而谁与,曰有引农生亻京耳。
夫引农慎行其道不欺者也,北渚之往,吾无虞其类之患。
勉矣惟尔,不衰於道而已。
◇送韩静略序
或者以文为客语曰:「古人有言,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
乃客之所尚也。
恢漫乎奇态,纟由纽已思以自织剪,违曩者之成辙,岂君子因循之道欤?」客应曰:「草木之病烦也。
使秋以治之,继孱萌於穷之余,搔风披露,相望愁泫,阳津下潜。
虽佳懿之彩,犹且抑隐。
惟恐失类於惨禅菸黄之色耳,安暇自任其所长耶?即春以治之,擢气於其根,升津百体之上,畅之风露,而绣英作。
夸红奋绮,缃缥绀紫,错若装画,扬华流香。
霭荡乎天地之端,各极其至。
使肆勇曜如是,宁可以一状拘之?人有植木堂下,欲其益茂,伐他干以加之枝上,名之树资。
过者虽愚,犹知其欺也。
且裁经缀史,补之如疣,是文之病烦久矣。
闻之韩祭酒之言曰:善艺树者,必壅以美壤,以时沃濯,其柯萌之锋,由是而锐也。
夫经史百家之学,於心灌沃而已。
余以为构室於室下,葺之故材,其上下不能逾其覆,拘於所限故也。
创之隙空之地,访坚修之良,然后工之於人,何高不可者?祭酒导其涯於前,而后流蒙波,稍稍自泽。
」静略於祭酒,其宗也。
遵道十年而功就,颇秀出流类。
今既别而延蔓,将游乎河江,岂欲益其自广哉,惟其勉无怠。
◇别权武序
秦陇之地其气雄,而能产出奇夫良士,由是古称贤士大夫多陇西。
秦川在陇右数百里,而陇峻水夷,川之源出其左。
余吴兴人,生於陇之阳,长而西望秦原,水土精神之气,昏旦异状。
予又怪近世奇夫良士,不繁出於此。
往者五年,予自东来京师,见中山刘定命。
言:「天水权武,其人可教耳。
吾尝语善於武,武发言往往次道,及出门行事多以言。
」明日予过言之,复其语,则仁与不仁,义与不义,必汗流肌栗,胸目如即事。
既罢,定命又从容为予言志所未遑者,则下涕顿首。
又曰:「吾有女弟,欲以归武,愿言成之。
」事皆未及,会予东拜亲於江淮。
冬还都下,不幸而定命死,其亲友赴丧者数十人。
武临丧具事,终日维哀无绝声。
予持其手曰:「秦陇之能产贤,由贤之能产德,诚未穷矣。
」既葬,武当西去。
予赠之曰:夫孝慈仁谊,忠信廉直,总於已曰贤,辨是而行之不惑曰明,子有之矣,慎终行之。
夫金之为物也,熔而为器,无不能。
然则将求为大用,必图於善冶者。
当其未善,必更之;当其善,无堕熔。
◇送同年任畹归蜀序十年,新及第进士将去都,乃大宴朝贤卿士,与来会乐。
而都中乐工倡优女子,皆坐优人前,赞舞者奋袖出席,於是堂上下匏,吹弦簧大奏。
即暮既罢,生揖语亚之曰:「吾家世居蜀,尝以进士得第。
吾少能嗣其业,幸子之文得称甚光,愿为我序还家之荣。
」亚之辞谢不敏,曰:「愿无让。
」曰:「始生与兄之来举进士,得绌。
及缀字为便口之句,历贽其文於公卿之门,由是一岁而名。
八年,成都贡士,生名在贡首。
九年,生与其兄试贡京兆,京兆籍贡名,生名为亚首,生之兄亦在列下。
十年,礼部第士,生名在甲乙。
如是而后归。
亚之以为相如还蜀之荣,而生未后也。
◇叙草书送山人王传
夫匠心於浩茫之间,为其为者,必有意气所感,然后能启其象也。
此凡一举志则尔,而况六艺之伦乎。
余闻之学者曰:「昔张旭善草书,出见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鼓吹既作,言能使孤蓬自振,惊沙坐飞,而旭归为之书,则非常矣。
」斯意气之感欤!今山人王传,学为旭书,居故吴公子光剑池山傍,积十年而功就。
历游天下,慕其出已者师之,欲增其功也。
及至长安,舍予家。
为予题《旌故平卢节士文》,因感之,耸发寒肌,谓吾友生曰,愿欲余序其书。
意者岂予之文以感王生之志於鼓噪剑气之势乎?顾不敏,诚以孤生之望也,聊题百数十言,以塞其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