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8部 卷七百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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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08部 卷七百十八 董诰等 纂修

◎金献贞

献贞,元和时官卫尉卿。

◇海东故神行禅师之碑"并序"夫法之体也,非名非相,则盲聋智者莫能观其趣;心之性也,若存若亡,则童蒙理者焉可测其源。

故有学无学,才尝香钵之饭;二乘三乘,宁得药树之果。

言禅那者,即末还本之妙门,因心阶道之元路,归之者销沙劫之罪,念之者获尘刹之德。

况乎经年累代,积行成功,深之又深,其极致欤!粤若位登五七,声亘三千,绍佛种,傅法灯,即我神行禅师受其记焉。

禅师俗姓金氏,东京御里人也。

级千常勤之子,先师安宏之兄曾孙。

积善薰心,曩因感性。

年方壮室,趣於非家,奉事运精律师。

五缀一网,苦练二年。

更闻法朗禅师在胡踞山,传智慧灯,则诣其所,顿受奥旨。

未经七日,试问之曲直微言,冥应以即心无心。

和上叹曰:「善哉!心灯之法,尽在於汝矣。

」勤求三岁,禅伯登真。

恸哭粉身,恋慕那极。

遂以知生风烛,解灭水泡,远涉大阳,专求佛慧。

乘危碧浪,不动安心之念;对险沧州,逾策护戒之情。

誓愿坚固,承佛神威,孤帆直指,得到彼岸。

时属凶荒,盗贼乱边,敕诸州府,切令捉搦。

吏人遇而诘之,禅师怡然而对曰:「贫道生缘海东,因求法而至耳。

」吏不得自放,捡系其身,廿有四旬矣。

於是同侣俟其无人时,说桎梏而息焉,佥语之曰:「汝盍如此耶?」答言:「吁,我於往昔造罪业,故今见罹苦。

甘心受之,竟不脱休。

斯则忍辱纳污之迹,和光匿耀之事也。

」事解,遂就于志空和上。

和上即大照禅师之入室。

朝夕钻仰,已过三年,始开灵府,授以元珠。

不坏微尘,便撮大千经卷;非舒方寸,遍游百亿佛刹。

常游泳於性海之深源,恒翱翔乎真空之幽际。

洎於和上欲灭度时,灌顶授记曰:「往钦哉。

汝今归本,晓悟迷津。

激扬觉海,"阙"已归寂。

」应时豁尔,得未曾有。

挑慧灯於虚室,凝定水於禅河。

故远近见闻,尊重瞻仰,不可殚载矣。

然后还到鸡林,倡导群蒙。

为道根者,诲以看心一言;为熟器者,示以方便多门。

通一代之秘典,传三昧之明灯。

实可谓佛日再杲自谷,法云更起率扶桑。

设欲括三达,罩十方,书其迹,写其功庸,讵能记一分之德耳。

所冀道身地久,慧命天长。

於戏!能感已尽,所应方移。

此则导师隐显,理必然故。

生平七十有六,大历十四年十月廿一日,终於南岳断俗之寺。

是日也,圆穹黯黪,三光为之晦冥;方振动,万物因兹零落。

甘泉忽竭,鱼龙惊跃其中;直木先摧,猿鸟悲鸣其下。

於时素缁饮化,遐迩同声。

或闻异香,飞锡空而电奔;或观瑞云,乘杯流而雨骤。

泣血焚身,尽心葬骨,殆三纪矣。

其处则悬崖万丈,流水千寻,逃名洗耳之隐居,抛世遁迹之幽栖。

定沼泓澄,深藏慧日之光;空林萧索,长引禅风之响。

北倚独立之高冈,西邻三藏之迥谷。

挂烟月於山头,捐金玉於渊底。

岂惟地理之崔,复乃灵神之洞窟也。

记云:鸡足石室,摩诃迦叶守法衣,待慈氏,岂非是欤?世世称岩,今见在兹。

成踪自尔,其状如门。

门辟之期,未知几许。

如是圣迹,其数孔多,难可详悉耳。

今我三轮禅师者,宿殖众妙,本有三身,心无自性,悟不由他,同修道业,互作师资。

於时安禅余暇,熟虑寰中。

谓言无形之理,不建像而莫睹;离言之法,非著文以靡传。

悲夫慈父怀玉而归,穷子得宝几日。

是以招名匠,画神影,造浮图,存舍利,烧戒香,洒定水。

致恳恻於先圣,将龟镜於季叶焉。

有若大隐明朝之贤,栖心道境之士,策念韦提之贵,亚迹圆寂之徒,相顾誓言。

我等数人,共承沙佛,齐念尘僧。

由是禀紫气於桂菀,挺玉叶於金枝。

分鸾镳,驱凤驾。

休沐清河之上,泛舟楫於巨川;蹈舞黄屋之下,作栋梁乎大厦。

世上可观,於斯为盛。

盛必有衰,古人所传。

哀哉人世!生也独自以来,死亦共谁而去。

尔未知过隙,俯仰无有是非。

若欲出火宅而登露地,截三有以归一如者,教网多端,不如三觉;助道非一,随喜为最。

故命忠直之吏,劝洁净之僧,将兹有限之财,造彼无穷之福。

於是取石名山,伐木幽谷。

刊翠炎,构绀宇。

庶几标万古之景迹,历千秋而不雕。

所谓人能宏道,岂虚言哉!善逝遗法,付嘱国家,良有以也。

仆以狂简无材,忸怩有愧,欲赞元化,辄录短怀。

未净一心之地,讵升三学之堂。

冀将萤火之爝,窃助明景之晖。

前识早计,焉可以扌丽指求月,剖卵责晨也哉?惟愿天池有涸,愿海无涯,水旱ㄡ浸,碑铭固存。

然后茫茫有识,蠢蠢含灵,灌法水於神器,长道牙於心田,永出爱欲之泥,齐登涅盘之岸云尔。

其词曰:

深哉觉海,量等虚空。

无名无相,寂寂融融。

就中最胜,三学为宗。

心心传祖,言语难通。

初因佛起,来诣溟东。

谁能神解,则我禅公。

辞亲舍室,超出樊笼。

入山求道,逾海寻踪。

韬光被苦,策念成功。

师资每遇,目击相逢。

凝神壁观,独步唐中。

还归日域,引导群蒙。

逗机应物,授药无穷。

兹缘已毕,化彼天宫。

遗形空谷,脱影云峰。

同声辐凑,擗踊摧胸。

慈光已灭,追恋何终。

有一真僧,亲承法要。

神会一如,心藏众妙。

非言非默,即寂即照。

出定暂忆,偏哀浅识。

彩画神影,容仪不忒。

更造浮图,再修功德。

万古千年,传灯轨则。

金城鼎族,紫府亲皇。

一心若海,百谷为王。

前修激发,结愿平章。

齐沾法雨,同遇佛光。

清河舟楫,黄屋栋梁。

寰中所望,以此为昌。

傥来若梦,荣落无常。

涅迢,何不贮粮。

劝僧洁行,选士忠良。

刻铭雕石,卜地成堂。

山崩海竭,此欲无央。

日居月诸,兹文久彰。

上从有"阙二字"至金刚。

四生蠢蠢,三界茫茫。

飧禅悦食,饮解脱浆。

咸臻觉道,速诣真场。

◎吴武陵

武陵,信州人。

元和初进士,官太学博士。

出为韶州刺史,以赃贬播州司户参军。

◇上韩舍人行军书朝廷命将,自数十百年,未有此重。

然始命之重,而终责之固重矣。

今丞相主也,刑部以宣慰为名,乘生杀之机,制善败之略,独在阁下。

阁下可使诸侯尽附,余寇必诛,以快天子之心哉。

若曰我独主降者与其县邑耳;则是一王官之事,又非相国与朝之大贤所宜降也。

若曰吾将以法令齐之;则是韩宏之法令,严肃已过,不可加也。

若曰吾以阙庭之威劫之,俾诸将惧而前斗;则在下数行之语决行之耳,又不必蹑踵而推,ㄏ项而驱也。

若曰吾亲视其师,有不用命者,则夺其符而易置幕府;则宜有素定,不可临事而待闻也。

若曰吾将将彼三将,督进六万以诛寇;则其军各从其帅,帅之命也,吾未尝抚循其人,又将何以结其心而求其死哉。

独曰贼重吾德义必来降,此盖万一也。

脱不如旨,其将何图?

呜呼!国之理乱,在此行矣。

得其画,则两河不足平,河湟不足复;失其策,则天下之事,自此繁矣。

岂不惜哉!丞相尊重,素狎武陵之言,轻而不能尽行。

时益恐不尽,愿梗概其旨於阁下。

夫兵机若神,应事立断。

千里之外,必待奏闻而后行,事亦变矣。

诚愿丞相宜密请敕旨,事无巨细,行而后闻。

又宜奏取中人尝所不快者为监军以一之,即归素所快者於内为吾地,则用阴符五贼之术以倾诸侯,即复出绢八九十万以赏结士大夫。

诚然矣,则孰不为丞相之人?既获腰领,则以朝命命三将为三阵。

既定,则明斥候,击牛高会,潜授缘边诸将以实期。

又公以三期绐贼,令辩士持一函书,赐元济及其将士以全活,彼必降矣。

适不如料,则一日快进,必次於城下,此大略也。

夫临机制变,又何可数?昔司马宣王征孟达,则八道急攻,征公孙文懿,则舍其锐而趋其虚缓以挠,各从其利也。

夫禽之制在气,顾吾之法令何如耳。

昔萧王以千人,刘牢之以八百人,高隆以三千五百人,谢元以五千人,刘裕以二千五百人,是皆立鸿勋成大业矣。

夫就世务者在结人心,结人心者在吾所以张其形势也。

方闻纪纲之仆者三百人,军令苟行,亦足以塞诸侯之望,夺群寇之心,归六万人之志矣。

使贼不为则已,为则必决死於一战,以延其命。

愿阁下无事迫速,慎出令拔奇士而已。

昔先主所以分蜀而帝者,独以长短之权倾曹公耳。

诚使诸侯以严暴,吾以宽厚收之;诸侯以杀戮,吾以礼义怀之;彼有所短,吾见其长;彼有所乏,吾施其余,则事何不济?功何不成?书不可尽,寻当面策。

◇上崔相公书

月日,谨白书相公阁下。

昔者获侍坐於东掖,窃闻余论:吾之行已,略无遗事,独未能举贤士大夫於朝为恨耳。

武陵诚愚,不觉窃,以为明哲之达,必将与人同。

然犹恨尔时相公未得行其志。

今者熔铸生人,鼓簧群物。

九牧之士,倾耳而听,拭目而视,以为举善黜恶,大尧之功。

相公亦塞其望乎?昔者管夷吾致隰朋{宓冉}戚东郭牙宾胥无王子成於桓公,分职其务,且曰:「欲理国者,则五子存焉;如将霸王,则夷吾在焉。

」盖不欲专其能也。

先相国居位旬朔,而所举者亦数十百人。

今不知相公所举阿谁?所黜阿谁?自秋徂春,非特旬朔,岂天地无其人邪!将相公有所待邪?或则曰:「明主春秋鼎盛,方有所好。

升平之画,未可为也。

」此又常人之论,无足征者。

夫人君病无所好,苟有所好,何为不可?假若主好畋猎,则正人其无畋猎者乎?主好晏游,正人其无蹙リ拔河者乎?因好而致,事将潜化。

或以歌谣进,或以烹饪来,相公讵谓不然乎!今两河余寇,条贯未得,北虏踞慢,西戎猖獗。

三关可收,五城可理,河Й可田,运漕可罢。

相公岂独遗此而优游廊庙,更以岁月取贤相之位,然后旄钺而出镇乎?生人可怜,勋业可惜。

伏惟相公越群士之胸臆,姑为踌躇,天下幸甚。

始从北来,得边隅之事,谨条别状,轻渎严重。

武陵再拜。

◇遗吴元济书

夫势有不必得,事有不必疑,徒取暴逆之名,而殄物败俗,不可谓智。

一日破亡,平生亲爱,连头就戮,不可谓仁;支属繁衍,因缘磨灭,先魂伤馁,不可谓孝;数百里之内,拘若槛,常疑死於左右手,低回姑息,不可谓明。

且三皇以来,数千万载,何有悖理乱常,而能自毕者哉?贞元时,德宗以函容御天下。

河北诸镇,专地不臣。

朝廷资以爵号,桀黠者自谓得计,以反为利。

於是杨惠琳、刘辟、李、卢从史等又乱。

皇帝即位,赫然命偏师讨之,尽伏其辜,所谓时也。

日者张太尉厌垣捍之勤,谢易定为国老,田尚书知虑绝俗,又以魏博来归,幽檀沧景,皆为信臣。

然而与足下者,独齐、赵耳。

夫齐安可为恃哉?徐压其者,梁薄其翼,魏斫其胫,滑针其腹,淮南承其冲。

分兵不足相救,全举则曹鲁东平非其有也。

彼何苦而自弃哉?若赵则固竖子耳,前王主上以泽潞为之导,既斥从史,姑赦罪复爵禄之,天下之人欲讨者十八。

无何残丞相御史,朝廷以足下故,未加斧钺也。

然则中山薄藁城之险,太原乘井陉之隘,燕徇乐寿,邢扼临城,清河绝其南,弓高断其北。

孤雏腐鼠,求责不暇,又曷以救人哉?二镇不敢动亦明矣,足下何待而穷处耶!

昔仆之师裴道明尝言:「唐家二百载,有中兴主。

当其时,狠傲者尽灭,河湟之地复矣。

」今天子英武任贤,同符太宗,宽仁厚物,有元宗之度。

罚无贷罪,赏无遗功。

诸侯豢齐赵以稔其衅,群帅筑室厉兵,进窥房蔡,屯田继漕。

前锋扼喉,后阵抚背,左排右掖,其几何而不踣邪!足下勿谓部曲勿我欺,人心与足下一也。

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

易地而论,则婴凶横之命,不若奉大君官守矣;枕戈持矛死不得地,不若坐兼爵命而保允嗣也。

足下苟能挺知己之烈,莫若发一介,籍士马土疆,归之有司。

上以覆载之仁,必保纳足下。

涤垢洗瑕,以倡四海,将校官属不失宠且贵。

何哉?为国者不以纤恶盖大善也。

且贰而伐,服而舍,宠辱可厚,骨肉可保,何独不为哉?三州至狭也,万国至广也,力不相侔,判然可知。

假使官军百败,而行阵未尝乏;足下一败,则成禽矣。

夫一壮士不能当十夫者,以其左右前后咸敌也。

矧以一卒欲当百人哉!昏迷不返,诸侯之师集城下,环垒刳堑,灌以流潦,主将怨携,士卒崩离,田儋吕兴,发於肘腋。

尸不得裹,宗不得祀,臣仆以为诫,子孙所不祖。

生为暗愎之人,没为忧幽之鬼。

何其痛哉!

◇遗孟简书

古称一世三十年,子厚之斥十二年,殆半世矣。

霆砰电射,天怒也,不能终朝。

圣人在上,安有毕世而怒人臣邪?且程刘二韩,皆已拔拭,或处大州剧职。

独子厚与猿鸟为伍,诚恐雾露所婴,则柳氏无后矣。

◇谏窦易直今缘边膏壤,鞠为榛杞,父母妻子不相活。

前在朔方,度支米价四十,而无逾月积,皆先取商人而后求牒,还都受钱。

脱有寇薄城,不三旬便当饿死,何所取财而云和籴哉!天下不治,病权不归有司也。

盐铁度支,一户部郎事,今三分其务。

吏万员,财赋日蹙。

西北边院官,皆御史员外郎为之。

始命若责可信,今又加使权其务,是御史员外久於事,返不可信也。

今更旬月,又将以郎中之为不可信。

即更时岁,明公之为亦又不可信,上下相阻?一国交疑,谁为可信者?况一使之建,胥役走卒殆百辈,督责腾呼,数千里为不宁。

诚欲边隅完实,独募浮民,徙罪人,发沃土,何必加使而增吏也。

◇新开隐山记

入则维化,出则宁物,物宁而后志适,乃有西之赏。

始一日,命骑西出。

出门里余,得小山。

山下得伏流,顾曰:「石秀水清,葱葱乎其韬怪物耶。

」乃释骑蹈履。

北上四十步得石门,左右剑立,矍然若神物特之。

自石门西行二十步得北峒,坦平如室。

室内清缥若绘,积乳旁溜,凝如壮士,上负横石,奋怒若活。

乘高西上,有石窗。

凌窗下望,千山如指。

自石室东回三步得石岩,岩下有水泓然,疑虬螭之所宅,水色墨渌,其浚三丈,载舟千石。

舟上坐数十人,罗丝竹歌舞,飘然若乘仙。

岩之南壁有石磴,可列乐工十六人。

其东若畎浍,石流去不知所止。

北壁半穴如悬门[A16P],外容小舟。

出门有潭,袤三十步,潭有芰荷。

潭北十步得溪。

溪横五里,径二百步,可以走方舟,可以泛画,渺然有江海趣。

鱼龙氵氵爵,鸥鹭如养。

溪潭之间,有地丈余,其色正赤。

历石门东南越小岭,石林危峤,夹耸左右。

自岭下十步得东岩。

自岩口直下二十步,有水阔三尺许,浅沙若画,细草如织。

南望有结乳如薰笼,其白拥雪。

自岩西南上,陟飞梯四十级,有碧石盆。

二乳窦滴,下可以酌饮。

又梯九级,得白石盆。

盆色如玉,盆间有水无源,香甘自然,可以饮数十人不竭。

还自石盆东北上,又陟飞梯十二级,得石堂,足坐三十人。

乳穗骈垂,击之铿然金玉声。

堂间有石,方如棋局。

即界之以弈,然不知柯之烂矣。

自堂北出四步,直西二筵,南入小峡。

过峡得内峒。

东有石室,妙如刻画。

顶上方井,弱翠轻渌,便如藻绣。

自峒南下,仰瞩东崖,有凝乳如楼如阁,如人形,如兽状,暗然不知造物者之所变化也。

自楼阁斗下七步次石渠。

渠深七十尺。

渠上为梁,曲折缭绕,三百步远,日月所不能烛矣,左右列炬而后敢进。

自渠直南抵绝壁,斗下为飞梯,飞梯九盘而后及水。

水北涯有石阁,峭甚,资以栏槛,适可宴息。

水通鱼船。

东出朝阳,西隅黝墨。

方谷如凿,以石下投,波声响应。

山寒气薄人,往往畏恐。

自石阁还上绝壁,西去十步,又得小峒。

俯行三十步,左右壁有锺乳,或垂或滴。

其极有石室,正如禅庵,多白蝙蝠。

出小峒北上二十步,又得列石,色犹西峒。

东西壁下有石数十枚,其面砥平,间有凹琴荐,厥状甚怪。

游人列坐,肃若冰霰。

其东有便房。

桁栌ㄆ,枝撑环合,犹国工之椎琢也。

峒北七步临西石门。

石门西去三十九步得西峒,峒深九十尺。

北崖有道,可容一轨。

崖南有水,水容若镜,纤鳞微甲,悉可数识。

东过小石门。

门东俯行三十步,诘屈幽邃,道绝穷崖。

崖之右宽明爽阂,浑成水阁。

崖下阁胜九人,阁下水阔三十尺。

伏流崖南,亦达朝阳。

自西峒口南去一矢得南峒,峒西壁可宴数十人。

其东有水,轻风徐来,微波荡漾,琴高遇之,当不返矣。

北上山顶,盘曲五百步,石状如牛如马,如熊如罴,剑者鼓者,笙竽者,埙篪者,不可名状。

石路四周,而松萝萃於西北。

公曰:「兹山之始,与天地并,而无能知者,揭于人寰。

沦夫翳荟,又将与天地终。

岂不以其内妍而外朴耶?君子所以进夫心达也。

吾又舍去,是竟不得知於人矣。

」乃伐棘导泉,日山曰隐山;泉曰蒙泉;溪曰蒙溪;潭曰金龟;峒曰北牖、曰朝阳、曰南华、曰夕阳、曰云户、曰白蝙蝠;嘉莲生曰嘉莲;白雀来曰白雀;石渠寒深若蟠蛟蜃,特曰蛟渠。

或取其方,或因其瑞,几焯乎一图谍也。

於是节稍禀,储羡积,度材育功,为亭於山顶。

不采不ぬ,倏然而成。

冯轩四望,目极千里。

高禽鸷兽,蚊翔蚁走。

恍然令人心欲狂。

又作亭於比牖之北,夹溪潭之间,轩然鹏飞,矫若虹据,左右翼为厨为廊,为歌台,为舞榭。

环植竹树,脱嚣滓。

邦人士女,咸取宴适。

或景晴气和,萧然独往,听词於其下。

嗟乎!我俗既同,我风既调,兹亭兹山,又与人物共之,则不知古之甘棠,其类是耶?其差是耶?他日会新亭之下,辱命纪事,奉笔遽题於北荣,曰成纪公字之,不名重也。

内则为伊周,外则为方召。

疏山,发隐也;决泉,启蒙也;作亭,子来也。

三者其异乎四贤之志乎?不异也。

故书。

宝历元年八月三日记。

◇阳朔县厅壁题名

群山发海峤,顿伏腾走数千里而北。

又发衡巫,千余里而南。

咸会於阳朔。

朔经四百里,孤崖绝,森耸骈植。

类三峰九疑,析成天柱者,凡数百里。

如楼通天,如阙凌霄,如修竿,如高旗。

如人而怒,如马而。

如阵将合,如战将散。

难乎其状也。

而又漓江荔水,罗织其下。

蛇龟猿鹤,焯万怪。

县界山间,其土壤方百里。

其势险,其形蹙,千人守之,十万不能攻。

东制邕容交广之冲,南挹宾峦岩象之隘。

一日有盗,则吾扌益其吭而制其变,皆由善命理者常选於地。

县治西七步有石渠,其浚十仞。

渠之下有洞,洞有水,水深百尺。

上有亭,可以宴乐游处。

肆在亭西,廪在肆西。

士宦胥吏,黎民商贾,夹川而宅,基置山足。

山多大木,可以堂,可以室。

其花四时红紫,望之森然,犹珊瑚琼玖。

予又不知夫昆仑崆峒,其名安取而胜兹。

籍户五千,其税缗钱千万,於桂为大。

俗犷人狡,尤难於正。

宝历元年,正大夫有事罢,渤海李以能贤补其阙。

浃时而俗咸变,斯又以见吾宰之官人也。

明年春,予使番禺,因谒於亭。

予视共吏肃然,视其亭修然,无喧哗之异。

惟城无隍,予勉之凿,曰:「诺。

」惟门无台,予勉之修,曰:「诺。

」惟廨宇之倾圯,予勉之葺,曰:「诺。

」其应响然如转圜,是其材不啻为是县邑矣。

思荐天下士以补其大小之任,可为滕薛,舍是何称?遂书其垣曰阳朔摄令厅壁记,以旌勤。

县在吴为始安,在隋而易之。

更二百年以前名氏,予不得闻。

彼奇伟倜傥之难,有若人也如此,故记。

后之从政者,可不仿哉。

◎崔蠡

蠡字越卿,元和五年进士。

文宗朝拜礼部侍郎,转户部。

出为华州刺史镇国军等使,历平卢军节度使,终尚书左丞。

◇请停国忌行香奏臣伏以国忌行香,事不师古。

圣心求治,动法典章,臣顷於延英奏陈,愿有厘革。

陛下令史官寻讨,起置无文。

昨日阁中再求顾问,虽因循未变,亦无损于盛朝。

而除去不经,冀流芳於异日。

◇劾李听疏

臣闻赏罚不立,无以示天下,是非一贯,莫能建大中。

窃见义成军节度使李听,昨者资其承藉,委以统戎,俾代宪诚,付之雄镇。

总二万虎貔之旅,位极宠荣;兼两藩节制之权,心无报效。

况陛下授以神算,假以天威,入魏之期,克日先定。

而听拥旄观望,按甲迁延,荧惑人心,逗挠军政。

遂使宪诚陷於屠戮,乱众肆其奸凶。

失六郡於垂成,固危巢於已覆。

委贝州而不守,烧劫无遗;望浅口而疾驱,狼狈就道。

自图苟免,不吝包羞,蔑弃朝章,有同儿戏。

魏州之乱,职听之由,论其负恩,万死犹幸。

伏以封常清河南失律,斩於关门,高霞寓唐邓破伤,投诸遐裔。

浑缟节制易定,将战而兵力不支;袁滋逗留西川,欲进而凶渠尚在。

或亲当矢石,或躬历艰危,势屈贼锋,竟申朝典,未曾贷法,必震皇威。

今李听罪状夙闻,中外愤惋,比之常清等辈,万万过之。

若陛下犹示含宏,不置极法,臣等恐宪章坠地,天下寒心,伏请付法。

◇义激

长安里中多空舍,有妇人佣以居者。

始来,主人问其姓,则曰:「生三岁长於人,及长,闻父母逢岁饥,不能育,弃之涂。

故姓不自知。

」视其貌,常人也;视其服,又常人也。

归主人居佣无有阙,亦常佣居之妇人也。

旦暮多闭关,虽居如无人。

居且久,又无有称宗族故旧来讯问者。

故未自道,终莫有知其实者焉。

凡为左右前后邻者,皆疑其为他。

且窥见其饮食动息,又与里中无有异。

唯是织缄纟解,妇人当工者,皆不为。

罕有得与言语者。

其色庄,其气颛,庄颛之声四驰,虽里中男子狂而少壮者,无敢侮。

居一岁,惧人之大我异也。

遂归於同里人。

其夫问所自,其云如对主人之词。

观其付夫之意,似没身不敢贰者。

其夫自谓得妻也,所付亦如妇人付之之意。

既生一子,谓妇人所付愈固,而不萌异虑。

是后则忽有所如往,宵漏半而去,未辨色来归。

於再於三。

其夫疑有以动其心者,怒愿去之。

以有其子,子又乳也,尚依违焉。

妇人前志不衰。

他夜既归,色甚喜,若有得者。

及诘之,乃举先置人首於囊者,撤其囊,面如生。

其夫大恐,恚且走。

妇人即卑下辞气,和貌怡色,言且前曰:「我生於蜀。

长於蜀,父为蜀小吏,有罪,非死罪也。

法当笞,遇在位而酷者,阴以非法绳之,卒弃市。

当幼,力不任其心,未果杀。

今长矣,果杀之,力符其心者也。

愿无骇。

」又执其子曰:「尔渐长,人心渐贱尔。

曰其母杀人,其子必无状。

既生之,使其贱之,非勇也。

不如杀而绝。

」遂杀其子。

而谢其夫曰:「勉仁与义也,无先已而后人也。

异时子遇难,必有以报者。

」辞已,与其夫决。

既出户,望其疾如翼而飞云。

按蜀妇人求复父仇有年矣,卒如心,又杀其子,捐其夫,子不得为恩,夫不得为累。

推之於孝斯孝已,推之於义斯义已,孝且义已,孝妇人也。

自国初到於今,仅二百年,忠义孝烈妇人女子,其事能使千万岁无以过,孝有高愍女、庚义妇、扬烈妇、今蜀妇人宜与三妇人齿。

前以陇西李端言始异之作传,传备,博陵崔蠡又作文。

目其题曰:「义激。

」将与端言共激诸义而感激者。

蜀妇人在长安凡三年,来於贞元二十年,嫁於二十一年,去於元和初。

◎韦庆复

庆复,苏州刺史应物子。

◇凤翔鼓角楼记十月成楼,记时也。

自圣人观象立制,则重门击柝,以待暴客。

故天下都邑,大崇建之。

凡千乘之君,其外者郛,其内者城。

郛之门所以苞纳州聚,城之门所以严护师长。

故诸侯国多以内城门,於中军为最近。

率皆楼於斯,饰於斯,建鼓角於斯。

先是此府无内城,无重门。

厅事之阶,才隐内屏,旌门之次,迫於通道。

大将军鼓角置於郛,宴然而安,积有岁矣。

今我江夏公,七月下车,首乎谋;八月虑事,鸠乎材;九月恩洽,得乎众;十月劳农,兴乎役。

然后下令,葺篑相土,命毁削旧宇,坦平新途,回环翼张,绚洁冰静。

既而版干具,畚筑兴,山虞纳材,梓人准绳,雕琢切磨,丁丁登登。

重楹迭户,霞起云蒸,如斯升,势将骞腾,如山斯层,崔嵬凌兢。

君子曰:大哉斯楼之作,上可以陈列鼙鼓,下可以禁限中外,近可以张皇斯众,远可以戒励大军。

稽晷度不失於方中,审山川乃得其面势。

众心多乐成之助,工徒有悦使之劝。

非大君子渊虑宏谋,则兹楼何从而兴也!或者以为前之阙政,公能补之。

愚则不然。

夫举一事,建一功,不量其小大,苟能迥拔人表,独得殊见,则无非天假之才得之。

纵有贤方伯比肩於前,欲责其人表之见,无乃过欤!然则斯楼旷之於前宜也,成之於今亦宜也。

奚所谓称补其阙哉?楼成二日,我公与护军中贵人洎宾僚偕登而阅之,庆复仰而叹曰:公之政教,见於斯楼尽矣。

且栋之梁之,小大攸宜,材不遗也。

壁垒完坚,圬涂缜密,人不偷也。

绳墨修整,苦窳不用,法至行也。

丹ぬ铺彩,光辉烛人,照至明也。

举是署以福我境内之人,德泽甚厚,岂土木云乎哉!元和二年十二月十七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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