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4部 卷三百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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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04部 卷三百三十七 董诰等 纂修

◎颜真卿"二"

◇对三命判

〈乙仕登三命,举以特牲,祀以少牢,人告其僭加於举礼也。

〉侑食以乐,执恭展礼,以辨等威,以明贵贱。

乙以筮仕,策名清朝。

从大夫之后,既登三命;循先人之祭,有事十伦。

已而铿锵具举,和平不爽;芬承祀,胡考之宁。

举特且叶於礼经,加牢未亏於祀典。

人告其僭,罔知攸伏。

◇按杨志坚妻求别适判

杨志坚素为儒学,遍览九经,篇咏之间,风骚可摭。

愚妻睹其未遇,遂有离心。

王欢之廪既虚,岂遵黄卷;朱叟之妻必去,宁见锦衣。

污辱乡闾,败伤风俗,若无[B14A]贬,侥幸者多。

阿王决二十后任改嫁,杨志坚秀才赠布绢各二十匹、米二十石,便署随军。

仍令远近知悉。

◇与郭仆射书

十一月日,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谨奉书於右仆射定襄郡王郭公阁下:盖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是之谓不朽。

抑又闻之,端揆者,百寮之师长;诸侯王者,人臣之极地。

今仆射挺不朽之功业,当人臣之极地,岂不以才为世出、功冠一时?挫思明跋扈之师,抗回纥无厌之请,故得身画凌烟之阁,名藏太室之廷。

吁!足畏也。

然美则美矣,而终之始难。

故曰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可不儆惧乎?《书》曰:「尔惟弗矜,天下莫与汝争功;尔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能。

」以齐桓公之盛业,片言勤王,则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葵邱之会,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国。

故曰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言晚节末路之难也。

从古至今,Н我高祖、太宗已来,未有行此而不理、废此而不乱者也。

前者菩提寺行香,仆射指麾宰相与两省台省已下常参官并为一行坐,鱼开府及仆射率诸军将为一行坐。

若一时从权,亦犹未可,何况积习更行之乎?一昨以郭令公以父子之军,破犬羊凶逆之众,众情忻喜,恨不顶而戴之,是用有兴道之会。

仆射又不悟前失,竟率意而指麾,不顾班秩之高下,不论文武之左右,苟以取悦军容为心,曾不顾百寮之侧目,亦何异清昼攫金之士哉?甚非谓也。

君子爱人以礼,不闻姑息,仆射得不深念之乎?真卿窃闻军容之为人,清修梵行,深入佛海。

况乎收东京有殄贼之业,守陕城有戴天之功,朝野之人,所共景仰,岂独有分於仆射哉?加以利衰涂割,恬然於心,固不以一毁加怒,一敬加喜,尚何半席之座、咫尺之地能汨其志哉?且乡里上齿,宗庙上爵,朝廷上位,皆有等威,以明长幼,故得彝伦叙而天下和平也。

且上自宰相、御史大夫、两省五品已上供奉官自为一行,十二卫大将军次之;三师、三公、令仆、少师、保傅、尚书、左右丞、侍郎自为一行,九卿、三监对之。

从古以然,未尝参错。

至如节度军将,各有本班。

卿监有卿监之班,将军有将军之位。

纵是开府、特进,并是勋官,用荫即有高卑,会宴合依伦叙,岂可裂冠毁冕,反易彝伦?贵者为卑所凌,尊者为贱所Τ,一至於此,振古未闻。

如鱼军容阶虽开府,官即监门将军,朝廷列位,自有次序,但以功绩既高,恩泽莫二,出入王命,众人不敢为比,不可令居本位,须别示有尊崇。

只可於宰相师保座南,横安一位,如御史台众尊知杂事御史,别置一榻,使百寮共得瞻仰,不亦可乎?圣皇时,开府高力士承恩传宣,亦只如此横座,亦不闻别有礼数,亦何必令他失位,如李辅国倚承恩泽,径居左右仆射及三公之上,令天下疑怪乎?古人云:「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愿仆射与军容为直谅之友,不愿仆射为军容佞柔之友。

又一昨裴仆射误欲令左右丞勾当尚书,当时辄有咒对。

仆射恃贵,张目见尤,介众之中,不欲显过。

今者兴道之会,还尔遂非,再犭曷八座尚书,欲令便向下座。

州县军城之礼,亦恐未然,朝廷公宴之宜,不应若此。

今既若此,仆射意只应以为尚书之与仆射,若州佐之与县令乎?若以尚书同於县令,则仆射见尚书令,得如上佐事刺史乎?益不然矣!今既三厅齐列,足明不同刺史。

且尚书令与仆射,同是二品,只校上下之阶,六曹尚书并正三品,又非隔品致敬之类。

尚书之事仆射,礼数未敢有失;仆射之顾尚书,何乃欲同卑吏?又据《宋书·百官志》,八座同是第三品,隋及国家始升,别作二品。

高自标致,诚则尊崇,向下挤排,无乃伤甚,况再於公堂,犭曷咄常伯?当为令公初到,不欲纷披,亻黾亻免就命,亦非理屈。

朝廷纪纲,须共存立,过尔隳坏,亦恐及身。

明天子忽震电含怒,责ル彝伦之人,则仆射其将何辞以对?

◇与李太保帖八首

辞后明日至宅奉送,承己当时出"阙"不获重捧袂,至今为恨。

仲春渐暄,不审太保尊体何如?真卿粗尔,不审初到如何?伫承异绩,以慰瞻仰。

因中郎张溆往,谨附状不宣。

谨状。

二月十四日,刑部尚书颜真卿状上李太保大夫公阁下:张溆昨艰难时,首末得力,愿在麾下,有容足处,庇之,幸甚!谨空。

奏事官至,蒙问,增慰驰诚。

冬闰初寒,伏惟太保尊体安适,真卿悲何言。

蕃寇推退,为宪之功,忝沐深情,俱增喜跃。

前后不逢之信,遂阙修状;何时入奏未闻,悲系无喻。

谨还状不次,谨状。

闰月十有四日刑部尚书颜真卿状上李太保大夫公阁下,谨空。

真卿粗自奉别,渴仰何胜!昨缘马奔,遂失驰谒,想蒙情恕也。

真卿十五日离家,大小俱安,ォォ病疮少愈,勿忧为佳。

正远披承,益期自爱。

谨勒参候不次。

刑部尚书颜真卿顿首李太保大夫公阁下。

《千手赞》已领讫,然尚少第二隔,恐在书府,希更根寻足。

疏拙抵罪,圣慈含宏,犹佐列藩,不远伊迩。

省躬荷德,恩贷实深,兢栗之诚,在物何喻!仲春暄甚,不审太保尊体何如?所苦当转胜也。

真卿缘驿上无马,私乘泡转几死,前进不得。

今日始至蓝田,即便取路,不获执别。

此情如何?珍重珍重!谨附状不次,谨状。

二月十一日,陕州别驾颜真卿状上李太保大夫公阁下。

不审所苦何如?奉计已痊复。

真卿缘马病,朝回已乏,未遂驰谒。

谨勒参候不次,谨状。

刑部尚书颜真卿状上李太保大夫公阁下。

《千手赞》检得未?帖之。

谨空。

拙於生事,举家食粥来已数月,今又罄竭,祗益忧煎。

辄恃深情,故令投告,惠及少米,实济艰勤,仍恕干烦也。

真卿状。

阴寒,不审太保所苦何如?承渴已损,深慰驰仰。

所检赞犹未获?望於文书内细检也。

病妻服药,要少鹿肉脯,有新好者,望惠少许,幸甚幸甚!专驰谒不次,谨状。

二十九日,刑部尚书颜真卿状上李太保大夫公阁下,谨空。

◇与御史帖

真卿谨别上书於御史阁下:窃闻尊候平和,真卿瞻仰瞻仰!前所会庙上,诸公未悟,唯御史论高百寮,振古未有。

杂事可置?况朝廷自有次序,不足念乎!真卿。

◇与卢仓曹帖

昨奉辞,但增怅仰。

承已过埭,不得重别,情深惘然,珍重。

谨此不宣,真卿白。

二十四日。

◇与蔡明远帖二首

蔡明远,鄱阳人。

真卿昔刺饶州,即尝趋事。

及来江右,无改厥勤,靖言此心,有足嘉者。

一昨缘受替归北,中止金陵,阖门百口,几至糊口。

明远与夏镇不远数千里,冒涉江湖,连舸而来,不愆晷刻,竟达命於秦淮之上。

又随我於邗沟之东,追攀不疲。

以至邵伯南埭。

始终之际,良有可称。

今既已事方旋,指期斯复。

江路悠缅,风涛浩然,行李之间,深宜尚慎。

不宣。

真卿报。

闻邹游与明远同来,欲至采石。

计其不久,亦合及吾淮泗之间。

脱若未到,见之宜传此意。

遣此不宣。

真卿报蔡明远。

◇奉使蔡州书真卿奉命来此,事期未竟,止缘忠勤,无有旋意。

然中心恨恨,始终不改,游於波涛,宜得斯报。

千百年间,察真卿心者,见此一事,知我是行,亦足达於时命耳。

◇移蔡帖

贞元元年正月五日,真卿自汝移蔡,天也。

天之昭明,其可诬乎?有唐之德,则不朽耳。

十九日书。

◇刘中使帖

近闻刘中使至瀛州,吴希光已降,足慰海隅之心耳。

又闻磁州为卢子期所围,舍利将军擒获之,吁足慰也。

◇与夫人帖

真卿顿首:奉承十四日迁厝,承问悲慕,不能自胜。

惟攀慕不及,摧毁何堪?痛当柰何!痛当柰何!凝寒,惟动静支适。

儿子等保侍真卿,离官已久,事须十间前至郑州。

汴州已来专奉侍,一日只拟一驿。

计过大事后发犹恐迟,必望知此缓急,忽迟滞。

足下不来,义无独去之法,必请矜此狼狈。

所望今到汴州,水下不愁河冻。

书、祭器等先下船去,真卿十一日且发东京,伫望早来早来!谨不次。

真卿顿首夫人阁下。

十一月八日。

问讯颂蒙、郎郎、和奴、光严,深远忆。

或至十三日得发。

◇与绪汝书

政可守,不可不守。

吾去岁中言事得罪,又不能逆道徇时,为千古罪人也。

虽贬居远方,终身不耻。

绪汝等当须会吾之志,不可不守也。

◇与澄师帖

真卿承闻,大华严会已遂圜成,取来日要诣彼随喜。

如何如何?幸周副老草不悉。

真卿顿首和南,澄师大德侍老。

十日,敬空。

◇广平帖

得示,问广平碑本,了来数日,故当封呈。

真卿顿首。

◇文殊帖近作一《文殊师利菩萨碑》,但欲发扬主上圣意,盖不近文律耳。

今奉呈,充盖酱之用可乎?真卿白。

◇寒食帖

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寒食只数日间,得且住为佳耳。

◇中夏帖

真卿顿首:中夏以还,暑气曰甚。

病懒,益不喜所为。

前欲书石,当须稍凉作之也。

幸不以差缓过之。

京人来,何消息?嘉否?

◇修书帖贼军未平,使仆不愤见,故先修书,但召诸子弟与语。

不具。

真卿。

◇讯后帖

真卿具:前楮讯后,所苦何如?立斯极位雄廷,江上佳山秀水,在公庭户,想日有乐事,甚得佳士相延。

公高才逸韵,自有晋宋间人风,坐此肆局不易处。

上方招致仁者,如公之俦,岂久在江左乎?行闻迅召,以快士议。

真卿顿首。

◇世系谱序

颜氏之先,出自黄帝之孙安,为曹姓。

其裔邾武公,名仪父,字伯颜。

子友,别封阝,为小邾子,遂以颜为氏,世为鲁国卿大夫。

孔门达者七十二人,颜氏有八,回居四科之首。

其后战国有率躅,秦有芝贞,汉有异肆、安乐,魏有斐盛。

盛字叔台,历青徐二州刺史、关内侯。

其后子孙咸著宦族,有若宏都之德行,巴陵记室之书翰,特进黄门之文章,秘监华州之学识。

肇自鲁国,格於圣代,纷纶盛美,举集於兹。

述遵前人,不敢失坠,建中元年岁次庚申秋七月癸亥序。

◇尚书刑部侍郎赠尚书右仆射孙逖文公集序

古之为文者,所以导达心志,发挥性灵,本乎咏歌,终乎雅颂。

帝庸作而君臣动色,王泽竭而风化不行。

政之兴衰,实系於此。

然而文胜质,则绣其ひ,而血流漂杵;质胜文,则野於礼乐,而木讷不华。

历代相因,莫能适中。

故诗人之赋丽以则,词人之赋丽以淫,此其效也。

汉魏已还,雅道微缺;梁陈斯降,宫体韦兴。

既驰骋於末流,遂受嗤於后学。

是以沈隐侯之论谢康乐也,乃云灵均已来,此未及睹;卢黄门之序陈拾遗也,而云道丧五百岁,而得陈君。

若激昂颓波,虽无害於过正;榷其中论,不亦伤於厚诬。

何则?雅郑在人,理乱由俗。

《桑间》、《濮上》,胡为乎绵古之时?正始、皇风,奚独乎凡今之代?盖不然矣。

其或斌斌羡慕彪炳,郁郁相宣,膺期运以挺生,奄寰瀛而首出者,其惟仆射孙公乎?公讳逖,河南巩人。

其先自乐安武水,寓於涉而徙焉。

父嘉之,以词学登科,官至宋州司马。

公风裁明,天才杰出。

学穷百氏,不好非圣之书;文统三变,特深稽古之道。

故逸气上跻,而高情四达,羌索隐乎?混元之始,表独立於常均之外,不其盛欤,年数岁,即好属文。

十五时,相国齐公崔日用试《土火炉赋》,公雅思遒丽,援翰立成。

齐公骇之,约以忘年之契,尔后遂有大名。

故其试言也,年未弱冠,而三擅甲科。

吏部侍郎王邱试《竹帘赋》,降阶约拜,以殊礼待之。

相国燕公张说览其策而心醉。

其序事也,则《伯乐川记》及诸碑志,皆卓立千古,传於域中。

其为诗也,必有逸韵佳对,冠绝当时,布在人口。

其词言也,则宰相张九龄欲掎摭疵瑕,沈吟久之,不能易一字。

公之除庶子也,苑咸草诏曰「西掖掌纶,朝推无对」,议者以为知言。

凡斯伙多,庸可悉数。

故燕国深赏公才,俾与张九龄、许景先、韦述同游门庭,命子均、申伯仲之礼。

江夏李邕,自陈州入计,缮写其集,赍以诣公,托知已之分。

其为先达所重也如此。

公又雅有清鉴,典考功时,精进士,虽权要不能逼。

所奖擢者二十七人,数年间宏词判等,入甲第者一十六人,授校书郎者九人,其余咸著名当世,已而多至显官。

明年典举,亦如之,故言第者必称孙公而已。

夫然,信可谓人文之宗师,国风之哲匠者矣。

公凡所著诗歌、赋序、策问、赞、碑志、表疏、制诰,不可胜纪,遭二朝之乱,多有散落。

子宿、绛、成等,夙奉过庭之训,咸以文章知名,同时台省。

乃编次公文集为二十卷,列之於左。

庶乎?好事者传写讽诵,以垂乎无穷,亦何必藏名山而纳石室也?真卿昔观光乎?天府,实荷公之奖擢,见命为序,岂究端倪?时则永泰元年仲秋之月也。

至若世系阀阅,盖存之别传,此不复云。

◇怀素上人草书歌序

开士怀素,僧中之英,气概通疏,性灵豁畅。

精心草圣,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著。

故吏部尚书韦公陟,睹其笔力,勖以有成;今礼部侍郎张公谓,赏其不羁,引共游处。

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赞之,动盈卷轴。

夫草藁之作,起於汉代。

杜度、崔瑗,始以妙闻,迨乎伯英,尤擅其美。

羲、献兹降,虞、陆相承,口诀手授,以至於吴郡张旭长史。

虽姿性颠逸,超绝古今,而楷法精详,特为真正。

某早岁尝接游居,屡蒙激劝,告以笔法,资质劣弱,又婴物务,不能恳习,迄用无成。

追思一言,何可复得?忽见师作,纵横不群,迅疾骇人,若还旧观。

向使师得亲承善诱,亟揖规模,则入室之宾,舍子奚适?嗟叹不足,聊书以冠诸篇首。

◇送福建观察使高宽仁序

国家设观察使,即古州牧部使之职,代朝廷班导风化,而宣布德意,振举万事,而沙汰百吏者也。

民俗之舒惨,兵赋之调发,刑狱之冤滥,政治之得失,皆得以观察而行之,其任可谓重矣。

江西贵溪高君宽仁初举明经,历任中外,克勤职务,政绩昭著,升福建观察使。

夫君子之仕,不以位尊为荣,而以尽职为贵。

福建大藩也,其地东带沧溟,南接交广,居民若是其众也,政务若是其烦也。

职乎州郡者,果皆循且良,尚不能保其无一事之不举,矧未必皆循良乎?弱之食,强之取,饥寒颠沛而渔夺之不厌,则亩亩之民,若之何能求其安也?自古为民之病者多类此,是以居高位而欲下之安,其道难也。

故众皆以位高为宽仁喜,子独以尽职为宽仁勉。

所以尽职者无他,正已格物而已,忠君爱民而已。

子与宽仁交久且厚,予所以望於宽仁者,岂但在於政事文字之间而已哉?振肃风纪,表仪一方,尽致君泽民之道,使声名流芳史册。

兹行是望,於是乎书。

◇送刘太冲序刘太冲者,彭城之华望者也。

自开府垂明於宋室,泽州考绩於国朝,道素相承,世传儒雅,尚矣!夫其果行修洁,斯文彪蔚,鄂不照乎多华,龙骥骧乎路。

则公山正礼,策高足於前;冲与太真,嗣家声於后,有日矣!昔予作郡平原,拒胡羯而请与从事;掌铨吏部,第甲乙而超升等夷。

尔来蹉跎,犹屑卑位,虽才不偶命,而德其无邻。

故冲之西游,斯有望矣。

江月弦魄,秦淮顶潮,君行句溪,正及春水。

勖哉之子!道存何居?鲁郡公颜真卿叙。

◇送辛子序

醇白之士,曰陇西辛晃。

锐业班《汉》,颛门名家,十五而志学克明,五十而励精益懋。

拳拳不失,慕回也之服膺;衮衮可听,同茂先之善说。

昔我高叔祖郓州使君著《决疑》一十二卷,问答称为大颜;曾伯祖秘书监府君集注解成一十二帙,名儒斟酌烦省。

捃摭英华,勒成三十篇,名之曰《汉略》。

夫其发凡举例,晃序言之已详。

惜乎困於缣缃,不获缮写,遂使精义沈郁,ウ然未彰,吁足叹也!二月初吉,金陵气暖。

抵淮上之诸侯,所如必合;及滁川之美景,未至方欢。

群子赋诗以宠之。

◇张长史十二意笔法记

予罢秩醴泉,特诣京洛,访金吾长史张公旭,请师笔法。

长史於时在裴儆宅,憩止已一年矣。

众师张公求笔法,或有得者,皆曰神妙。

仆顷在长安,二年师事,张公皆大笑而已。

即对以草书,或三纸五纸,皆乘兴而散,不复有得其言者。

仆自再于洛下相见,眷然不替。

仆因问裴儆:「足下师张长史,有何所得?」曰:「但书得绢屏素数十轴。

亦尝论诸笔法,唯言倍加工学临写,书法当自悟耳。

」仆自停裴家月余日,因与裴儆从长史言话散。

却回京师,前请曰:「既承兄丈"一本作九丈"奖谕,日月滋深,夙夜工勤,溺於翰墨。

傥得闻笔法要诀,终为师学,以冀至於能妙,岂任感戴之诚也?」长史良久不言,乃左右眄视,拂然而起,仆乃从行。

归东竹林院小堂,张公乃当堂踞床而坐,命仆居於小榻,而曰:「笔法元微,难妄传授,非志士高人,讵可与言要妙也?书之求能,且攻真草,今以授之,可须思妙。

」乃曰:「夫平谓横,子知之乎?」仆思以对之曰:「尝闻长史示,令每为一平画,皆须令纵横有象,此岂非其谓乎?」长史乃笑曰:「然。

」而又问曰:「直谓纵,子知之乎?」曰:「岂不谓直者从不令邪曲之谓乎?」曰:「均谓间,子知之乎?」曰:「尝蒙示以间不容光之谓乎?」曰:「密谓际,子知之乎?」曰:「岂不谓筑锋下笔,皆令宛成,不令其疏之谓乎?」曰:「锋谓末,子知之乎?」曰:「岂不谓以末成画,使其锋键之谓乎?」曰:「力谓骨体,子知之乎?」曰:「岂不谓《走历》笔则点画皆有筋骨,字体自然雄媚之谓乎?」曰:「转轻谓屈折,子知之乎?」曰:「岂不谓钩笔转角,折锋轻过,亦谓转角为ウ阔过之谓乎?」曰:「决谓牵制,子知之乎?」曰:「岂不谓为牵为制,决意挫锋,使不怯滞,令险峻而成,以谓之决乎?」曰:「补谓不足,子知之乎?」曰:「岂不谓结点画或有失趣者,则以别点画旁救之谓乎?」曰:「损谓有余,子知之乎?」曰:「岂不谓趣长笔短,常使意势有余,点画若不足之谓乎?」曰:「巧谓布置,子知之乎?」曰:「岂不谓欲书先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字体,令其异势,是谓之巧乎?」曰:「称谓大小,子知之乎?」曰:「岂不谓大字蹙之令小,小字展之为大,兼令茂密,所以为称乎?」长史曰:「子言颇皆近之矣。

夫书道之妙,焕乎其有旨焉。

字外之奇,言所不能尽。

世之书者,宗二王、元常逸迹,曾不睥睨笔法之妙,遂尔雷同。

献之谓之古肥,旭谓之今瘦。

古今既殊,肥瘦颇反,如自省览,有异众说。

芝、锺巧趣,精细殆同,始自机神,肥瘦古今,岂易致意?真迹虽少,可得而推。

逸少至於学锺,势巧形容,及其独运,意疏字缓。

譬犹楚音习夏,不能无楚。

过言不悒,未为笃论。

又子敬之不逮逸少,犹逸少之不逮元常。

学子敬者画虎也,学元常者画龙也。

子虽不习,久得其道,不问之言,必慕之欤?傥有巧思,思盈半矣。

子其勉之!工精勤悉,自当妙矣。

」真卿前请曰:「幸蒙长史传授笔法。

敢问工书之妙,如何得齐於古人?」张公曰:「妙在执笔令其圆转,勿使拘挛。

其次诸法须口传手授之诀,勿使无度,所谓笔法也。

其次在於布置,不慢不越,巧使合宜。

其次纸笔精佳;其次诸变适怀,纵舍规矩。

五者备矣,然后齐於古人矣。

」「敢问执笔之理,可得闻乎?「长史曰:「予传授笔法之老舅彦远曰:『吾闻昔日说书若学,有工而迹不至。

』后闻於褚河南曰:『用笔当须如印泥画沙。

』思所不悟。

后於江岛,遇见沙地平净,令人意悦欲书。

乃偶以利锋画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乃悟用笔,如锥画沙,使其藏锋,画乃沈著。

当其用锋,常欲使其透过纸背,此成功之极矣。

真草用笔,悉如画沙,则其道至矣。

是乃其迹可久,自然齐古人矣。

但思此理,以专想工用,故其点画不得妄动,子其书绅。

」予遂铭谢再拜,逡巡而退。

自此得攻书之术,於兹五年,真草自知可成矣。

◇爱寺重修记

予不信佛法,而好居佛寺,喜与学佛者语。

人视之,若酷信佛法者然,而实不然也。

予未仕时,读书讲学,恒在福山,邑之寺有类福山者,无有无予迹也。

始僦居,则凡海印、万福、天宁诸寺,无有无予迹者。

既仕於昆,时授徒於东寺,待客於西寺。

每至姑苏,恒止竹堂。

目予实信其法,故为张侈其事,以惑沙氓,则非知予者矣。

◇鲜于氏离堆记阆州之东百余里,有县曰新政。

新政之南数千步,有山曰离堆。

斗入嘉陵江,直上数百尺,形胜缩矗,欹壁峻肃,上峥嵘而下回γ,不与众山相连属,是之谓离堆。

东面有石堂焉,即故京兆尹鲜于君之所开凿也。

堂有室,广轮袤丈,萧豁洞敞。

闻江声,彻见群象,人村川坝,若指诸掌。

堂北磐石之上,有九曲流杯池焉。

悬源螭首,蹙喷鹤朱,酾渠股引,坐环溜。

若有良朋,以倾醇酎。

堂南有茅斋焉,游於斯,息於斯,聚宾友於斯,虚而来者实而归。

其斋壁间有诗焉,皆君舅著作郎严从、君甥殿中侍御史严铣之等美君考之所作也。

其右有小石《广盍》焉,亦可荫而据矣。

其松竹桂,冬青离树,皆徙他山而栽莳焉。

其上方有男宫观焉,署之曰景福,君弟京兆尹叔明至德一年十月尝任尚书司勋员外郎之所奉置也。

君讳向,字仲通,以字行。

渔阳人,卓尔坚忮,毅然抗直。

《易》有之曰,「笃实辉光」;《书》不云乎?「沈潜刚克。

」君自高曾以降,世以财雄,招来贤豪,施舍不倦。

至君继绪,其流益光。

弱冠以任侠自喜,尚未知名。

乃慷慨发愤,於焉卜筑,养蒙学文,忘寝与食。

不四三载,展也大成。

著作奇之,勖以宾荐。

无何,以进士高第,骤登台省。

天宝九载,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中丞、持节充剑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剑南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入为司农少卿,遂作京兆尹,以忤杨国忠贬邵阳郡司马。

十有二载秋八月,除汉阳郡太守。

冬十有一月,终於所任官舍。

悲夫!雄图未伸,志业已空。

葬於县北表,附先茔,礼也。

君之薨也,冢子光禄寺丞昱,匍匐迎丧,星言泣血。

自沔溯峡,湍险万重,肩槁足。

扳グ引舳,凡今几年,皲瘃在目,因心则至,岂无僮仆?Н昱之季,曰尚书都官员外郎炅,克笃前烈,永言孝思。

恳"阙二字"志,反葬於兹,行道之人,孰不而?真卿犹子曰,从父兄故偃师丞春卿之子也。

尝尉阆中,君故旧不遗,与之有忘年之契。

叔明、昱、炅亦笃世亲之欢,真卿因之又忝宪司之寮,亟与济南蹇昂,奉以周旋,益著通家之好。

兄允南以司膳、司封二郎中,弟允臧以三院御史,皆与叔明首末联事,我是用饱君之故。

干元改号上元之岁,秋八月,哉生魄,猬自刑部侍郎以言事忤旨,圣恩全宥,贬贰於蓬州。

沿嘉陵而路出新政,适会昱以成都兵曹取急归觐,遭我乎贵州之朝。

留游缔欢,信宿陉岘,感今怀昔,遂援翰而志之。

叔明时刺商州,炅又申掾京兆,不同跻陟,有恨如何?帝唐龙集后壬寅仲夏已卯朔十五日甲午,刻於门序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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