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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真卿"三"
◇抚州宝应寺翻经台记
抚州城东南四里有翻经台,宋康乐侯谢公元嘉年初於此翻译《涅经》,因以为号。
公讳灵运,陈郡阳夏人也。
祖元,晋车骑将军;父殃,秘书郎。
公幼颖悟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
以袭祖爵,世人宗之,盛称谢康乐。
初为刘毅卫军从事中郎太子左率,出为永嘉太守。
郡有名山水,公素爱好,肆意遨游。
称疾去职,於始宁县修营故墅,傍山带江,尽幽居之美,因著《山居赋》,并自注之。
与隐士王宏之等游放为娱,有终焉之志。
每一诗至,都邑莫不竞写,宿昔之间,士庶皆遍。
征为秘书监,再召不赴。
太祖使范泰与书敦奖之,乃出就职,寻迁侍中。
日夕引见,赏遇甚厚,多疾不朝,赐假东归。
免官,与从弟惠连、东海何长瑜、颍川荀道雍、泰山羊之,以文章赏会,时人谓之四友。
寻山登赏,常著木屐,上则去其前齿,下则去其后齿。
会稽太守孟ダ事佛精恳,公谓之曰:「得道应须慧业。
丈人生天应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
」ダ深恨此言,后遂表公有异志。
公驰出自陈,太祖知见诬,除临川内史。
公以昙无谶所翻《大涅经》,语少朴质,不甚流靡,品数疏简,初学者难以措怀。
乃与沙门范惠严、顾慧观依旧《泥洹经》共为润色,勒成三十六卷。
义理昭畅,质文相宣,历代宝之,盛行於天下。
其余感神征应,具如《高僧传》所说。
邈乎阶扃不改,栋宇具无。
真卿叨刺是邦,兹用忾息。
有高行头陀僧智清,绪发洪誓,精心住持,请以佛迹寺僧什喻、仙台观道士谭仙岩同力增修,指期恢复。
自是法堂之遗构克崇,先达之高踪不泯。
百里而遥,四山不逼;三休而上,十地方超。
经行之业既崇,斗薮之功斯懋。
大历已酉岁四月丙午,都人士庶,相与大会,设严供而落焉。
以真卿业於斯文,见咨纪述。
后之君子,其忘增修乎?铭曰:摩诃般若,解脱法身。
是则涅,众经中尊。
昙无肇允,严观是因。
实赖同德,宏兹法轮。
谢公发挥,精义入神。
理绝史野,文兼郁彬。
一垂刊削,百代咸遵。
遗迹忽睹,高台嶙峋。
载悲徂谢,曷践音尘?真卿愀然,悯故孰新?檀那衣钵,悉力经纶。
不日复之,周邦仰仁。
缅怀敦慕,子亦何人?徒愿神交,愧非德邻。
刻铭金石,永永不泯。
◇抚州宝应寺律藏院戒坛记
如来以身口意三业,难调伏也。
净尸罗以息其内,行住坐卧四威仪,摄善心也。
明布萨以昭其外,故曰波罗提木义是汝之师。
则╂陈如之善来,迦叶波之尚法,诸声闻三归约众,十四年以八敬度尼,羯磨相承,其致一也。
至汉灵帝建宁元年,有北天竺五桑门、支法领等,始於长安译出《四分戒本》兼羯磨,与大僧受戒。
至曹魏,有天竺十尼自远而来,为尼受具。
后秦姚苌宏始十一年,有梵僧佛陀耶舍译出《四分律本》。
而关内先行僧祗,江南盛行十诵。
至元魏法聪律师,始阐四分之宗。
聪传道覆,覆传惠光,光传晖愿,愿传理隐乐洪,传遵,遵传智首,首传道宣,宣传洪,洪传法励,励传满意,意传法成,成传大亮、道宾。
亮传一,宾传岸超、慧澄。
澄传慧钦,皆口相授受,臻於壶奥。
钦俗姓徐,洪州建昌人,盖汉孺子之后也。
二十二寻师於临川楮山,后五岁削,隶於高安龙冈寺,遂受戒。
有唐义净则译经上足曰洪州灵杰,其秉宣羯磨者曰两京清涤使法慧。
钦智度冲深,神用高爽,行无权实,身绝开遮。
阐律藏而日月光明,骋辩才而龙象蹴踏,江岭之外,凛然风生。
开元末北游京师,充东京福先大德。
常诵《大涅经》而讲之,兼明《俱舍论》、《维摩金刚经》。
每登讲座,其下日有二三千人,由是名动辇毂。
属禄山作乱,杖锡南归,居於西山洪井双岭之间。
慕高僧观显之遗踪,於寺北创置兰若。
山泉之美,颇极幽绝。
钦虽坚持律仪,而志在宏济。
好读《周易》、《左传》,下笔成章,著《律仪辅演》十卷。
尝撰《本州龙兴寺戒坛碑》,颇见称於作者。
大历三年,真卿忝刺抚州。
东南四里,有宋侍中临川内史谢灵运翻《大涅经》古台,阶扃俨然,轩构摧圮。
有高行头陀僧智清者,首事修葺,安居住持。
明年秋七月,真卿绩秩将满。
有观察使尚书御史大夫赵国魏公,愿以我皇帝降诞之辰,奏为宝应寺,仍请山林高行僧三七人。
冬十月二十三日,圣恩允许。
於是鼎新轮奂,其兴也勃焉。
乃请止观大师法源法泉、襄阳乘觉、清源善宏、罗浮圆觉、佛迹十喻、余杭慧达Н当州海通海岸等同住董修,以资景福。
佥以为学徒虽增,毗尼未立,明年三月,乃请钦登坛而董振择焉,仍俾龙冈道干、天台法裔、招提智融、白马法允、衡岳正觉、同德义盈、香城藏选、龙兴藏志、开元明彻等同秉法事。
於是远近骏奔,道场侧塞,圣像放光,而龙王不雨者四旬。
僧尼等三百五十七人,而文士正议大夫前卫尉少卿张廷皋脱俗归真,其名曰环纲,为称首焉。
又钦比年以来,为受具者,凡一万余人。
江岭湖海之间,幅员千余里,像法於变,此皆钦教道之力焉。
临川在岭隅,未尝宏律,於是二众三百余人,请法裔敷演而依止之矣。
复有上都资圣寺高德曰:「还本律主,伟兹能辨,深嗟叹而赞美之。
请於寺东南置普通无碍禅院,院内立镇海观音道场,请善宏居之,以开悟心要。
一上足曰智融,精持本事如会尊众,乃命智光等於普通道场东置律藏院,创立戒坛,以伫钦公之来仪,且施肇纪之不朽。
经营未几,坛殿郁兴。
庶乎渡海浮囊,分毫绝罗镡之请;严身璎珞,照耀有摩尼这光。
则入佛位而披伽梨者,名香普薰,神足无极,其可胜纪而芜绝乎?有唐大历辛亥岁春三月,行抚州刺史鲁郡开国公颜真卿书而志之。
◇抚州南城县麻姑山仙坛记
麻姑者,葛稚川《神仙传》云:王远字方平,欲东之括苍山,过吴葵经家,教其尸解,如蛇蝉也。
经去十余年忽还,语家人言:「七月七日王君当来过。
」到期日,方平乘羽车,驾五龙各异色,旌旗导从,威仪赫奕,如大将也。
既至,坐须臾,引见经父兄。
因遣人与麻姑相闻,亦莫知麻姑是何神也。
言王方平敬报,久不行民间,今来在此,想麻姑能来。
有顷信还,但闻其语,不见所使人。
曰:「麻姑再拜:不见忽已五百余年。
尊卑有序,修敬无阶。
思念久,烦信,承在彼登山颠倒,而先被记当按行蓬莱。
今便往,如是便还,还即亲观,愿不即去。
」如此两时间,麻姑来。
来时不先闻人马声,既至,从官当半於方平也。
麻姑至,蔡经亦举家见之,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顶中作髻,余垂之至腰。
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日,不可名字,皆世所无有也。
得见方平,方平为起立。
坐定,各进行厨。
金盘玉杯,无限美膳,多是诸华,而香气达於内外,擗麟脯行之。
麻姑自言:「接待以来,见东海三为桑田。
向间蓬莱水,乃浅於往者,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陆陵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
」麻姑欲见蔡经母及妇,经弟妇新产数十日,麻姑望见之,已知。
曰:「噫!且止勿前。
」即求少许米,便以掷之,堕地即成丹沙。
方平笑曰:「姑故年少,吾了不喜复作此曹狡狯变化也。
」麻姑手似鸟爪,蔡经心中念言:「背蛘时,得此爪以杷背,乃佳也。
」方平即知经心中念言,即使人牵经鞭之,曰:「麻姑者神人,汝何忽谓其爪可以杷背邪?」见鞭著经背,亦不见有人持鞭者。
方平告经曰:「吾鞭不可妄得也。
」大历三年,真卿刺抚州。
按《图经》,南城县有麻姑山,顶有古坛,相传云麻姑於此得道。
坛东南有池,中有红莲,近忽变碧,今又白矣。
池北下坛傍有杉松,松皆偃盖,时闻步虚钟磬之音。
东南有瀑布,淙下三百余尺。
东北有石崇观,高石中犹有螺蚌壳,或以为桑田所变。
西北有麻源,谢灵运诗题《入华子冈是麻源第三谷》,恐其处也。
源口有神,祈雨辄应。
开元中,道士邓紫阳於此习道,蒙召入大同殿修功德。
二十七年,忽见虎驾龙车,二人执节於庭中。
顾谓其友竹务猷曰:「此迎我也,可为吾奏,愿欲归葬本山。
」仍请立庙於坛侧,元宗从之。
天宝五载,投龙於瀑布,石池中有黄龙见。
元宗感焉,乃命增修仙宇、真仪、侍从、鹤之类。
於戏!自麻姑发迹於兹岭,南真遗坛於龟源,华姑表异於井山。
今女道士黎琼仙,年八十而容色益少,曾妙行梦琼仙而餐花绝粒。
紫阳侄男曰德诚,继修香火;弟子谭仙岩,法尊严。
而史元洞、左通元、邹郁华,皆清虚服道。
非天地气殊异,江山炳灵,则曷由纂懿流光,若斯之盛者矣?真卿幸承余烈,敢刻金石而志之,时则六年夏四月也。
◇有唐宋州官吏八关斋会报德记
夫德之所感,沦骨髓而非深,诚之所至,去神明而何远?有唐大历壬子岁,宋州八关斋会者,此都人士Н文武将吏朝散大夫使持节宋州诸军事行宋州刺史兼侍御史本州团练守捉使赐紫金鱼袋徐向等,奉为河南节度观察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师左右仆射知省事兼御史大夫汴州刺史上柱国信都郡王田公顷疾良已之所建也。
公名神功,冀州南宫人。
禀元和之粹灵,膺期运以杰出。
含宏厚下,正直率先,起孝而德感生人,竭忠而精贯白日。
和众必资於宽简,安人务在於抚柔。
况乎武艺绝伦,英谋沈秘,所向而前无强敌,日新而学有缉熙。
故能殿天子之邦,郁苍生之望,有日矣!羯戎构逆,公以平卢节将佐今右仆射李公忠臣收沧德,攻相州,拒杏园,守陈留。
许叔冀降而陷焉,思明惧忠臣图已,令公佐南德信随刘从谏收江淮。
至宋州,欲袭李铣。
公斩德信,走从谏,遂并其众而报焉。
肃宗大悦,拜公鸿胪卿。
再袭敬於郓州,加中丞。
讨刘展於润州,斩平之,迁徐州刺史。
明年拜淄青节度使,属候希逸自平卢至,公以州让之。
时宋州刺史李岑为贼所围,副元帅李光弼请公讨平之,拜御史大夫。
加开府,充兖郓节度。
破法子营,又讨敬,归顺焉。
史朝义闻这,奔下博,投范阳自缢死。
广德元年授户部尚书,封信都郡王。
上幸陕,公首来扈从,都知六军兵马。
每食宿,公皆躬自省视。
上感焉,方委以政事,公涕泣固辞而止。
二年拜汴宋节度,迁兵部。
大历二年加右仆射,封母清河张氏为赵国夫人,妻信安郡王女为凉国夫人。
太夫人慈和勤俭,睦於亲党。
公性纯孝,居常不离左右。
阅读书史,或时疾病,公辄累月不茹薰,家中礼忏不绝。
仍造崇夏、宏圣二寺,以祈福。
五年兼判左仆射、知省事,加太子太师。
公德厚量深,劳谦重慎,功既高而心益下,位弥大而体益恭,故远无不怀,迩无不肃。
今夏四月,忽婴热疾,沈顿累旬,积善降祥,勿药遄喜。
鹰犬之玩,悉皆弃舍,群帅感焉,无复弋猎。
四履之内,咸怀欢欣,睢阳之人,踊跃尤甚。
乃咨於州将曰:「昔我公之陷贼也,至敝邑而首诛德信;李岑之见围也,破其党而克保城池。
是即我公再有大造於敝邑矣。
微我公之救恤,即皆死於锋镝,入於煎熬矣。
尚何能保完家室、嬉戏乡井者乎?不资斋明,何以报德?」徐公悦而从之。
来五月八日,首以俸钱三十万设八关大会,饭千僧於开元伽蓝。
将佐争承,唯恐居后。
已而州县官吏长史苗藏实等,设一千五百人为一会;镇遏团练官健副使孙琳等,设五百人为一会;耆寿百姓张列等,设五千人为一会。
法筵等供,仄塞於郊;赞呗香花,喧填於昼夜。
其余乡村聚落,来往舟车,闻风而靡督自勤,耸惠而怵先胥懋者,又不可胜数矣。
非夫美政淳深,德风汪,则何以感人若此其至者乎?某叨接好仁,饱承余烈,睹兹盛美,益求蒙,若不垂诸将来,则记事者奚述?
◇吴兴沈氏述祖德记南齐征士吴兴沈君,名ら士,郡人也。
蕴道德,晦於邑之余不溪。
家贫无资,以织帘为业,故时人号为织帘先生。
精於《礼传》,尝自诂训。
宗人吏部郎中渊、中书郎约累荐,征为著作郎,高卧不起,名重江表。
临终遗教,依皇甫元晏棺中贮《孝经》一卷,穿圹三尺,置棺平土,不设机位,四时地席,元酒而奠。
子彝,奉而行之。
吴郡陆惠晓、张融皆为之诔。
征士尝制《述祖德碑》,立於金鹅山之先茔。
年月淹远,风雨蠹蚀,朽字残文,翳而莫分。
干元中,为盗火所焚,碑首毁裂,然将堕。
过江二十叶孙御史中丞震,移牒郡国,请其封葺。
或属兵凶,旷而莫修。
忽有仆树,生於龟腹,盘根抱趾,耸干夹碑。
岩如工造,郁若神化,欹者复正,危而再坚。
夫德无名,遇贤而锺庆;神无质,假物以申应。
沈氏积善既远,征士植德既深,天将兴旧族乎?吾知沈之复大也。
权检校宗事十九叶孙前太庙斋郎怡,拜泣松贾,增修旧茔,感先碑之陨覆,惧遗文之残阙,乃具他石,传而贰焉。
崇其本,所以尊先也;建其新,所以嗣德也。
以真卿江南婚姻之旧,中外伯仲之穆,谬忝拜刺,见托斯文,刊诸碑阴,以傅无朽。
因改其树为庆树,以旌其美焉。
沈氏之故事,具於家谍,今阙而不纪。
时有唐大历八年冬十二月。
◇通议大夫守太子宾客东都副留守云骑尉赠尚书左仆射博陵崔孝公宅陋室铭记
公讳沔,字若冲,博陵安平人。
其先出於齐太公之后。
自亭伯三世文宗,秘书监六"阙一字"派别,叔轨季则,俱死王事。
神谦神通,并高循绩。
子鼓、宏、度,以武干称,景、隽、巨、伦,以文行著。
继方面者累代,列史传者十人。
奕叶相承,恒为鼎族。
曾祖宏峻,隋银青光禄大夫赵王长史。
祖俨,皇朝益州雒县令。
父岂,年未四十,为库部员外郎,因择能吏为寿安令,又充江西道廉察使。
徙醴泉,遂历四邑,盘桓不进,以刚正也。
累至朝散大夫汝州长史,封安平县男,赠卫尉少卿。
公即安平之次子也,全德天至,成人玉立。
盖圣代之宝臣,华宗之孝子,文章之哲匠,礼乐之祖师。
既不可以一名,又何能以悉数?年二十四,举乡贡进士。
考功郎李迥秀器异之曰:「王佐才也。
」遂擢高第。
其卸举贤良方正,对策万数,公独居第一,而兄浑亦在甲科。
典试官梁载言、陈子昂叹曰:「虽公孙鼍郄不及也。
」召见前殿,拜麟台校书郎,繇是名盖天下。
御史张思敬以德行荐,久之,以资授陆浑主簿。
平阳王敬晖,宏度外之交,略上官之礼。
丁府君忧,服除,太夫人勉起之。
以所试超迈,擢拜左补阙,迁殿中侍御史。
奉敕按窃金者,公得其情,许之不死,竟得减论。
诸王或恃贵不遵法度,举而按之,其不吐茹也如此。
寻迁起居舍人,当扈从。
以亲老抗疏乞退,荐琅琊王邱、太原郭、渤海封希颜等自代。
睿宗嘉之,特许留司,以遂其孝养。
迁祠部员外郎,幸僧有请度人者,公拒不奉诏。
迁给事中,大理卿韩思复用法小差,权臣致劾,公特宽之。
迁中书舍人,省改紫微,其官仍旧。
又固辞以亲老,除庆部郎中。
开元初摄御史中丞或讼吏曹之不平,公与崔泰之衔命详理,多所收拔。
俄而即真,兼都畿按察使。
岁或不稔,公请发粟赈贷之,赖全活者以万数。
内谒者霍元忠有罪,公执之以闻,元宗使以玺书劳之。
公之澄清中外也,以畿县令长陆景融、刘体微、卢晖有异政,丞尉宋遥、皇甫翼、陈希烈、宋鼎、萧隐之、范冬芬、杨慎余、刘日正、高昌寓、州掾李、裴旷等,并以清白吏疏而荐之。
二十二年,置十道采访使,公所举六人在焉。
执事子有不法者,公举之不回。
移著作郎,寻迁秘书少监、修图书使,寻判大理卿、礼部侍郎。
公既职司典礼,乃删写疏论数百卷,以备阙遗。
特加朝散大夫,迁左庶子。
丁太夫人忧。
征拜中书侍郎,出为魏州刺史。
乃肇移元城,徙置新市,吏人便之。
乙丑岁,元宗东封,知顿使奏课第一,赐绢二百匹。
岳下观礼,献《庆颂》,又赐绢一百匹。
明年入朝,分掌十铨。
公与王邱为选人所歌曰:「沔人澄明澈底清,邱山介直连天峻。
」时人韪之,还州。
以理有异绩,御史大夫崔隐甫、中丞宇文融朝服表荐,玺书宠慰。
无何,征拜左散骑常侍。
上以六宫亲蚕丝赐近臣,公献《御丝赋》,又侍宴别殿,赋《端午诗》,屡蒙锡以缣帛彩罗。
兼判国子祭酒,俄充东都副留守。
十七年,有事陵庙,追赠安平公及太君曰安平夫人。
驾还,罢留守。
二十年春,奉敕撰《龙门公宴诗序》,赐绢百匹。
延入集贤院,修《老子道德经疏》,行於天下。
二十一年迁秘书监,修撰如故。
属耕藉田,为居守,赐绢百匹。
迁太子宾客,出兼怀州刺史。
二十四年罢州,又以本官充东都副留守,累加通议大夫。
二十七年冬十一月十有七日,寝疾薨於位,春秋六十有七。
元宗震悼,赠礼部尚书,葬日量借手力幔幕。
故吏前监察御史博陵崔颂为公行状云:「公德充符契,精贯人极,孝爱闻於天下,制作垂於无穷。
执太夫人之丧,徒跣吐血,以身为粪土,况乎含宏内恕,夷坦外名,德至矣乎!今之达者,若以富贵崇德,行藏养高,则老莱阙於荣亲,黔娄褊於谋道,又加於古人矣。
故养则致其乐,丧则过乎哀,以兄姊之戚亚其亲,甥侄之慈甚其子。
至於药砭备物,温清异宜,手胝杵臼之间,身辱汗濯之伍,汲汲然矣。
每至宗庙心斋,严恭礼事,明发不寐,翌日余悲。
故声气感人者深,仪形化人者远。
躬践五德,退让於恭俭温良;行张四维,加信於仁义礼智。
而老骥伏枥,以鲍骢不忘;白鸠巢檐,以家瑞终黔。
则非殊伦绝辈,拟议乎万一矣!」太常博士裴总议曰:「公醇一诞灵,文明含粹,蹈元和以为天性,籍间气以为人师。
前后历官,或拜而不至,或至而不留。
瘠形瞽目,誓尊孝养,可不谓孝乎?遂谥曰孝公。
」凡所著文集二十九卷,并嗣子甫论次先志一卷,为三十卷。
吏部员外郎赵郡李华为集序云:「公之侍亲也,孝达乎神;居忧也,哀贯乎天地。
丧期有数,而茹荼终身。
亲交邻里,饥者待公而炊,寒者待公而裘,尝之奠,待公而具,故禄廪虽厚,而未常足也。
传祖祢之美,合於礼经。
见公文章,知公行事,则人伦之序、理乱之源备矣。
甫纯行而文,直清而和,希公门者,谓公存焉。
」亡贤数载如此。
初太夫人患目,公倾安求医。
或曰:「疗之必愈,恐寿不得延。
」太夫人及公悲恨而罢,自是竭力奉养,不脱冠带者仅三十年。
每至良辰美景,胜引佳游,必扶侍左右,笑言陈说。
亲朋往来,莫知太夫人之有苦也。
公年官虽高,至於食果蔬菜,与子侄躬自植艺溉灌,以申馨洁。
Н终丧,虽见孩稚者,必设位束带,尽哀以礼之。
公与江夏李邕友善,为校书郎时,引邕馆於秘阁之下,读书者累年,邕由是才名益盛。
邕与尚书席建侯尝过公,怪乘马癯羸,曰:「何不於厅前自观饣未饲?忽然致殒,何以更之?」公唯而不易。
他日,二公又以为言。
公良久则曰:「每欲发言,恐涉有疑於厮养者,所以沈吟自愧。
」二公退而谓人曰:「每想崔公此言,使人惭恧如醉。
」延和、太极之间,公既留司东都,遂鬻所乘马,就故人监察御史张ι子深河南府崇政坊买宅以制居,建宗庙於西南。
维先太夫人安平郡夫人堂在宅之中,俭而不陋,净而不华,六十余年,榱栋如故。
堂东嫂卢夫人所居,堂之东北,郑氏、李氏姊归宁所居。
堂之北五步之外,建瓦堂三间以居之,杂用旧椽,不崇坛,无赭垩。
累历清要,所得禄秩,但奉尝,资嫂姊,给孤幼,营甥侄婚姻而已。
朝服衣马,一皆取其下者,唯祭器祭服称礼焉。
其室竟不修,Н夫人太原郡太夫人王氏捐床帐之后,公徙居他室,或在宾馆,而无常所。
为常侍时,著《陋室铭》以自广。
天宝末,子孙洒扫,贮书籍剑履而已。
逆胡再陷洛阳,屋遂崩圮,唯檐下废井存焉。
长子成甫,倜傥有才名,进士校书郎,早卒。
甫能荷先业,以进士高第,累登台省,至吏部郎中,充永平军节度使尚书李公勉行军司马兼侍御史中丞。
永怀先德,明发不寐,恐茂烈烟沦,罔垂后裔,乃刻《陋室铭》於井北遗址之前,以抒所志。
某夙仰名教,实钦孝公之盛德;晚联台阁,窃慕中丞之象贤。
又能好我不遗,见托论撰。
采风猷而莫穷万一,涉泉海而岂究津涯?操笔强名,退增战恧。
时则大历十一年青龙景辰孟夏之月也。
◇梁吴兴太守柳恽西亭记
湖州乌程县南水亭,即梁吴兴太守柳恽之西亭也。
缭以远峰,浮於清流,包括气象之妙,宾资游宴之美。
观夫构宏材,披广榭,豁达其外,睽え其中。
轩水阁,当亭无暑,信为仁智之所创制。
原乎其始,则柳吴兴恽西亭之旧所焉。
世增崇之,不易其地。
按吴均《入东记》云:「恽为郡,起西亭毗山二亭,悉有诗。
」今处士陆羽《图记》云:「西亭城西南二里,乌程县南六十步,跨苕溪为之。
昔柳恽文畅再典吴兴,以天监十六年正月所起,以其在吴兴郡理西,故名焉。
文畅尝与郡主簿吴均同赋西亭五韵之作,由是此亭胜事弥著。
」间岁颇为州僚据而有之,日月滋深,室宇将坏,而文人嘉客,不得极情於兹,愤愤悱悱者久矣。
邑宰李清,请而修之,以摅众君子之意。
役不烦费,财有羡余,人莫之知,而斯美具也。
清皇家子,名公之允。
忠肃明懿,以将其身;清简仁惠,以成其政。
弦歌二岁,而流庸复者六百余室,废田垦者二百顷。
浮客臻凑,迨乎二千;种桑畜养,盈於数万。
官路有刻石之堠,吏厨有餐钱之资。
敦本经久,率皆如是,略举数者,其余可知矣。
岂必夜鱼春跃,而后见称哉?於戏!以清之地高且才,而励精於政事,何患霄之不致乎?清之筮仕也,两参隽之列,再移仙尉之任,毗赞於蜀邑,子男於吴兴,多为廉使盛府之所辟荐。
则知学诗之训,间缉之心,施之於政,不得不然也。
县称紧旧矣,今诏升为望,清当受代,而邑人已轸去思之悲,白府愿留者屡矣。
真卿重违耆老之请,启於十连,优诏以旌清之美也。
某不佞,忝当分忧共理之寄。
人安欲阜,固有所归,虽无鲁臣掣肘之患,岂尽言子用刀之术?由此论之,则水亭之功,乃余力也。
夫知邑莫若州,知宰莫若守,知而不言,无乃过乎?今此记述,以备其事。
惧不宣美,岂徒愧词而已哉?大历一纪之首夏也。
◇华盖山王郭二真君坛碑记
粤以江南之地,佳丽垂名,山岳之间,宛有仙洞。
余膺圣泽,廉察临州。
一日按《地理图》,得属邑,崇仁县华盖山,有王、郭二真君坛存焉。
欣睹异事,未原其始。
他日公余,因令军将往山下访求碑铭。
果得一石记,乃隋开皇五年焚修道士李子真。
於坏碑上再录出其文,则知王、郭二真君仙不显名。
王则方平之从侄,郭乃王之族弟也。
始於金华山修道,以图轻举,寻游洞府。
自玉笥山将之麻姑洞,中道悦一山,问故老曰:「此为何山?」对曰:「巴陵华盖山也。
」二真君相与言曰:「此山福地,名亦异焉。
」因求卜止,再炼神丹。
山下父老诣而再拜曰:「敢问真人之名字?」曰:「吾等修志於虚无,不欲述焉。
」后有一道士来谒,敢问真人之师,曰:「吾师浮邱先生,则上界大仙也,顷於金华山遇焉。
」二真君能走石飞符,兴致雨。
或有人疾苦暴亡,往而告之,即飞符以救之。
岁时大旱,即致霖雨以济之。
至晋惠帝元康二年二月一日,彩连昼,仙乐喧风,二真君乃骖鸾驾鹤,冉冉上。
今上之坛及浮邱先生之坛存焉。
其后立观焚修,境邑将旱,若诣坛祷之,则雨立应矣。
故事昭然,仙踪俨若,虽遗史籍,安泯声华。
鸾鹤对飞,共作壶中之客;林峦迭秀,别含象外之春。
因与府官议崇观宇,永利焚修。
寻差军将以公用钱诣山,换殿宇门廊,不日而回,云工毕矣。
予德惭好道,任忝分符。
原始要终,罕测冲天之日;飞文染翰,用贻终古之芳。
铭曰:
元牝之门,澄心养神。
学则弥众,得者几人?冉冉千古,堂堂二真。
丹成岩谷,道应穹。
彩色焕,仙乐声匀。
迟日初丽,柳花正新。
骖鸾援俗,驾鹤超。
言归紫府,笑别芳辰。
山存华盖,长含异春。
恩流丰泽,用济民。
浮世速,好月生频。
俨若圣祉,永播清芬。
◇东方先生画赞碑阴记
《东方先生画赞》者,晋散骑常侍夏侯湛之所作也。
湛字孝若,父庄,为乐陵太守,因来觐省,遂作斯文。
赞云:「大夫讳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
」魏建安中,分厌次为乐陵郡,又为郡人焉。
厌次今移属乐安郡,东去祠庙六百里。
故厌次城今在平原郡安德县东北二十里,庙西南一里。
先生形像,今则捏素为之,并二细君侍焉。
郡尝为德州,其赞开元八年刺史韩公思复刻於石碑。
真卿去岁拜此郡,属殿中侍御史平公冽、监察御史阎公宽、李公史鱼、右金吾胄曹宋公謇,咸以河北采访使东平王判官巡按狎至,真卿候於境上,而先生祠庙,不远道周。
亟与数公Н家兄淄川司马曜卿、长史前洛阳令萧晋用、前醴泉尉李伯鱼、征君左骁卫兵曹张遂麟、游尉韦宅相、朝城主簿韦夏有、司经正字毕、族弟浑、前参军郑悟初同兹谒拜,退而游於中唐,则韩之刻石存焉。
佥叹其文字纤靡,藓生金,四十年间,已不可识。
真卿於是勒诸他山之石,盖取其字大可久,不复课其工拙,故援翰而不辞焉。
至若先生事迹,则载在《太史公书》、《汉书》、《风俗通》、《武帝内传》、《十洲记》、《列仙》、《神仙》、《高士传》,此不复纪焉。
有唐天宝十三载季冬辛卯朔建。
◇乞御书题额恩敕批答碑阴记
肃宗皇帝恩许,既有斯答,御垂下,而真卿以疏拙蒙谴。
粤若来八月既望,贬授蓬州长史。
Н今上即位,宝应元年夏五月拜利州刺史。
属羌贼围城,不得入。
恩敕追赴上都,为今尚书前相国彭城公刘公晏所让,授尚书户部侍郎。
二年春三月改吏部,广德元年秋八月拜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荆南节度观察处置等使。
未行受代,转尚书右丞。
明年春正月检校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充朔方行营汾晋等六州宣慰使,以招谕太师中书令仆固怀恩。
不行,遂知府事。
永泰二年春二月贬峡州别驾,旬余移贬吉州。
大历三年夏五月蒙除抚州刺史,六年闰三月代到,秋八月至上元。
尔来十有六年,困於疏愚,累蒙窜谪。
其所置碑石,迄今委诸岩麓之际,未遑崇树。
七年秋九月归自东京,起家蒙除湖州刺史,来年春正月至任。
州东有苕、两溪,溪左有放生池焉,即我宝应元圣文武皇帝所置也。
州西有白鹤山,山多乐石,於是采而斫之,命吏干磨砻之,家僮镌刻之,建於州之骆驼桥东。
盖以抒臣下追远之诚,昭先帝生成之德。
额既未立,追思莫达。
客或请先帝所赐敕书批答中诸事,以缉而勒之,真卿从焉。
勒愿斯毕,瞻慕不足,遂志诸碑阴。
庶乎干象昭回,戌宇宙而终始;天文焕发,将日月而齐晖。
时则有唐大历九年青龙甲寅之岁孟秋甲子之日也。
◇唐故太尉广平文贞公宋公神道碑侧记
初公任监察御史,持服於沙河县。
属突厥寇赵定州,河朔凶惧,邢州刺史黄文轨投艰於公。
公以父母之邦,金革无避。
及贼至城下,公为晓陈祸福,共徒有素闻公威名者,乃相率而去之。
开元末,安西都护赵含章冒於货贿,多以金帛赂遗朝廷之士,九品以上,悉皆有名。
其后节度范阳,事方发觉。
有司具以上闻,元宗切责名品,将加黜削。
公一无所受,乃进谏焉,元宗纳之,遂御花萼楼,一切释放。
举朝皆谢,公衣冠俨然,独立不拜。
翌日入奏,元宗谓公曰:「古人以清白遗子孙,乃卿一人而已。
」公曰:「含章之贿,偶不至臣门,非不受也。
」元宗深嘉叹之。
前碑阙焉,故略述於此。
公第三子浑之为中丞也,方欲陈乞御制碑颂,未果而中受谴责。
旋阉胡作乱,事竟不成。
真卿时忝监察殿中,为中丞属吏,故公孙俨泣请真卿论撰之。
昭义军节度观察使尚书左仆射兼御史大夫平阳郡王薛公曰嵩,以文武忠义之姿,为国保障。
上慕公之德业,叹尚无穷;次嘉俨之恳诚,崇竖莫致。
乃命屯田郎中权邢州刺史封演,购他山之石,曳以百牛;亻孱刻字之工,成乎半岁。
磨砻既毕,建立斯崇,远近嗟称,古今荣观。
虽大贤为德,树善庸限於存亡;而小子何知,附骥托迹於阶序。
真卿刺湖州之日,因成文,请俨刻其侧而志之。
未及雕镌,而第六子衡,因谪居沙州,参佐戎幕,河陇失守,介於吐蕃。
以功累拜工部郎中兼御史河西节度行军司马,与节度周鼎保守敦煌,仅十余岁,遂有中丞常侍之拜。
恩命未达,而吐蕃围城,兵尽矢穷,为贼所陷。
吐蕃素闻太尉名德,曰:「唐天子我之舅也。
衡之父,舅贤相也。
落魄如此,岂可留乎?」遂赠以驼马,送还於朝。
大历十二年十一月,以二百骑尽室护归。
士君子伟之,乃古来所无也。
上欲特加超奖,且命待制於侧门。
十三年春三月,吏部尚书颜真卿记。
◇项王碑阴述
西楚霸王当秦之末,与叔梁避雠於吴,盖今之湖州也。
虽灭秦而宰制天下,魂魄犹思乐兹邦,至今庙食不绝。
其神灵事迹,具见竟陵子陆羽所载《图经》。
大历七年,真卿蒙刺是州。
十二载,奸臣伏法,恩命追真卿上都"阙二字"克期首路,竟陵是谂。
子以故碑颠趾,尝因"阙三字"已而复"阙"之。
真卿乃命再加崇树"阙五字"纪之,时则仲夏方生明之日。
◇题湖州碑阴
太保谢公,东晋咸和中,以吴兴山水清远,求典此郡。
郡西至长城县通水陆,今尚称谢公塘。
及迁去郡,人用怀思,刻石记功焉。
历代至皇唐天宝末,群盗起,公之碑志,失於所在。
眷求芜没,深为怆然,借旧史遗文,敬刊息石。
公之雅量宏度,盖嗟叹之不足。
◇横山庙碑
神居武陵,其地有湖。
每出则神兽前道,形如白马。
◇永字八法颂侧蹲鸱而坠石,勒缓纵以藏机,弩湾环而势曲,峻快以如锥,策依稀而似勒,掠仿佛以宜肥,啄腾凌而速进,磔抑以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