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 卷二十 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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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笔谈》 卷二十 神奇 沈括

世人有得雷斧、雷楔者,云:"雷神所坠,多于震雷之下得之。"

而未尝亲见。

元丰中,予居随州,夏月大雷震一木折,其下乃得一楔,信如所传。

凡雷斧多以铜铁为之;楔乃石耳,似斧而无孔。

世传雷州多雷,有雷祠在焉,其间多雷斧、雷楔。

按《图经》,雷州境内有雷、擎二水,雷水贯城下,遂以名州。

如此,则"雷"自是水名,言"多雷"乃妄也。

然高州有电白县,乃是邻境,又何谓也?

越州应天寺有鳗井,在一大磐石上,其高数丈,井才方数寸,乃一石窍也,其深不可知,唐徐浩诗云:"深泉鳗井开。"

即此也,其来亦远矣。

鳗时出游,人取之置怀袖间,了无惊猜。

如鳗而有鳞,两耳甚大,尾有刃迹。

相传云:"黄巢曾以剑佛之。"

凡鳗出游,越中必有水旱疫疠之灾,乡人常以此候之。

治平元年,常州日禺时,天有大声如雷,乃一大星,几如月,见于东南。

少时而又震一声,移著西南。

又一震而坠在宜兴县民许氏园中。

远近皆见,火光赫然照天,许氏藩篱皆为所焚。

是时火息,视地中有一窍如杯大,极深。

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

良久渐暗,尚热不可近。

又久之,发其窍,深三尺余,乃得一圆石,犹热,其大如拳,一头微锐,色如铁,重亦如之。

州守郑伸得之,送润州金山寺,至今匣藏,游人到则发视。

王无咎为之传甚详。

山阳有一女巫,其神极灵。

予伯氏尝召问之,凡人间物,虽在千里之外,问之皆能言。

乃至人中心萌一意,已能知之。

坐客方弈棋,试数白黑棋握手中,问其数,莫不符合。

更漫取一把棋,不数而问之,是亦不能知数。

盖人心所知者,彼则知之;心所无,则莫能知。

如季咸之见壶子,大耳三藏观忠国师也。

又问以巾箧中物,皆能悉数。

时伯氏有《金刚经》百册,盛一大箧中,指以问之:"其中何物?"则曰:"空箧也。"

伯氏乃发以示之,曰:"此有百册佛经,安得曰空箧?"鬼良久又曰:"空箧耳,安得欺我!"此所谓文字相空,因真心以显非相,宜其鬼神所不能窥也。

神仙之说,传闻固多,余之目睹二事。

供奉官陈允任衢州监酒务日,允已老,发秃齿脱。

有客候之,称孙希龄,衣服甚褴褛,赠允药一刀圭,令揩齿。

允不甚信之。

暇日,因取揩上齿,数揩而良,及归家,家人见之,皆笑日:"何为以墨染须?"允惊,以鉴照之,上髯黑如漆矣。

急去巾,视童首之发,已长数寸;脱齿亦隐然有生者。

余见允时年七十余,上髯及发尽黑,而下髯如雪。

又正郎萧渤罢白波辇运,至京师,有黥卒姓石,能以瓦石沙土手挼之悉成银,渤厚礼之,问其法,石曰:"此真气所化,未可遽传。 若服丹药,可呵而变也。"

遂授渤丹数粒。

渤饵之,取瓦石呵之,亦皆成银。

渤乃丞相荆公姻家,是时丞相当国,余为宰士,目睹此事,都下士人求见石者如市,遂逃去,不知所在。

石才去,渤之术遂无验。

石,齐人也。

时曾子固守齐,闻之,亦使人访其家,了不知石所在。

渤既服其丹,亦宜有补年寿,然不数年间,渤乃病卒。

疑其所化特幻耳。

熙宁中,予察访过咸平,是时刘定子先知县事,同过一佛寺。

子先谓余曰:"此有一佛牙,甚异。"

余乃斋洁取视之。

其牙忽生舍利,如人身之汗,疯然涌也,莫知其数,或飞空中,或堕地。

人以手承之,即透过;著床榻,摘然有声,復透下。

光明莹彻,烂然满目。

余到京师,盛传于公卿间。

后有人迎至京师,执政官取入东府,以次流布士大夫之家。

神异之迹,不可悉数。

有诏留大相国寺,创造木浮图以藏之。

今相国寺西塔是也。

菜品中芜菁、菘、芥之类,遇旱其标多结成花,如莲花,或作龙蛇之形。

此常性,无足怪者。

熙宁中,李宾客乃之知润州,园中菜花悉成荷花,仍各有一佛坐于花中,形如雕刻,莫知其数。

暴干之,其相依然。

或云:"李君之家奉佛甚笃,因有此异。"

彭蠡小龙,显异至多,人人能道之,一事最著。

熙宁中,王师南征,有军仗数十船,泛江而南。

自离真州,即有一小蛇登船。

般师识之,曰:"此彭蠡小龙也,当是来护军仗耳。"

主典者以洁器荐之,蛇伏其中。

船乘便风,日棹数百里,未尝有波涛之恐。

不日至洞庭,蛇乃附一商人船回南康。

世传其封域止于洞庭,未尝逾洞庭而南也。

有司以状闻,诏封神为顺济王,遣礼官林希致诏。

予中至祠下,焚香毕,空中忽有一蛇坠祝肩上,祝曰:"龙君至矣。"

其重一臂不能胜。

徐下至几案间,首如龟,不类蛇首也。

子中致诏意日:"使人至此,斋三日然后致祭。 王受天子命,不可以不斋戒。"

蛇受命,径入银香奁中,蟠三日不动。

祭之日,既酌洒,蛇乃自奁中引首吸之。

俄出,循案行,色如湿胭脂,烂然有光。

穿一剪彩花过,其尾尚赤,其前已变为黄矣,正如雌黄色。

又过一花,復变为绿,如嫩草之色。

少顷,行上屋梁。

乘纸旙脚以船,轻若鸿毛。

倏忽入帐中,遂不见。

明日,子中还,蛇在船后送之,逾彭蠡而回。

此龙常游舟楫间,与常蛇无辨。

但蛇行必蜿蜒,而此乃直得,江人常以此辨之。

天圣中,近辅献龙卵,云:"得自大河中。"

诏遣中人送润州金山寺。

是歳大水,金山庐舍为水所漂者数十间,人皆以为龙卵所致。

至今匵藏,余屡见之:形类色理,都如鸡卵,大若五升囊;举之至轻,唯空壳耳。

内侍李舜举家曾为暴雷所震。

其堂之西室,雷火自窗间出,赫然出檐,人以为堂屋已焚,皆出避之。

及雷止,其舍宛然,墙壁窗纸皆黔。

有一木格,其中杂贮诸器,其漆器银釦者,银悉镕流在地,漆器曾不焦灼。

有一宝刀,极坚钢,就刀室中镕为汁,而室亦俨然。

人必谓火当先焚草木,然后流金石,今乃金石皆铄,而草木无一毁者,非人情所测也。

佛书言"龙火得水而炽,人火得水而灾",此理信然。

人但知人境中事耳,人境之外,事有何限?欲以区区世智情识,穷测至理,不其难哉!

知道者苟未至脱然,随其所得浅深,皆有效验。

尹师鲁自直龙图阁谪官,过梁下,与一佛者谈。

师鲁自言以静退为乐。

其人曰:"此犹有所系,不若进退两忘。"

师鲁顿若有所得,自为文以记其说。

后移邓州,是时范文正公守南阳。

少日,师鲁忽手书与文正别,仍嘱以后事,文下极讶之。

时方馔客,掌书记朱炎在坐,炎老人,好佛学,文正以师鲁书示炎曰:"师鲁迁谪失意,遂至乘理,殊可怪也。 宜往见之,为致意开譬之,无使成疾。"

炎即诣尹,百师鲁已沐浴衣冠而坐,见炎来道文正意,乃笑曰:"何希文犹以生人见待?洙死矣。"

与炎谈论顷时,遂隐几而卒。

炎急使人驰报文正,文正至,哭之甚哀。

师鲁忽举头曰:"早已与公别,安用復来?"文正惊问所以,师鲁笑曰:"死生常理也,希文岂不达此。"

又问其后事,尹曰:"此在公耳。"

乃揖希文,復逝。

俄顷,又举头顾希文曰:"亦无鬼神,亦无恐怖。"

言讫,遂长往。

师鲁所养至此。

可谓有力矣,尚未能脱有无之见,何也?得非进退两忘犹存于胸中欤?

吴人郑夷甫,少年登笠,有美才。

嘉祐中,监高邮军税务。

尝遇一术士,能推人死期,无不验者。

令推其命,不过三十五歳。

忧伤感叹,殆不可堪。

人有劝其读《老》《庄》以自广。

久之,润州金山有一僧,端坐与人谈笑间遂化去。

夷甫闻之,喟然叹息曰:"既不得寿,得如此僧,復何憾哉!"乃从佛者授《首楞严经》,往还吴中。

歳余,忽有所见,曰:"生死之理。 我知之矣。"

遂释然放怀,无復芥蒂。

后调封州判官,预知死日,先期旬日,作书与交游亲戚叙诀,及次叙家事备尽。

至期,沐浴更衣。

公舍外有小园,面溪一亭洁饰,夷甫至其间,亲督人洒扫及焚香。

挥手指画之间,屹然立化。

家人奔出呼之,已立僵矣:亭亭如植木,一手犹作指画之状。

郡守而下,少时皆至,士民观者如墙。

明日,乃就敛。

高邮崔伯易为墓志。

略叙其事。

余与夷甫远亲,知之甚详。

士人中盖未曾有此事。

人有前知者,数千百年事皆能言之,梦寐亦或有之,以此知万事无不前定。

余以谓不然,事非前定。

方其知时,即是今日,中间年歳,亦与此同时,元非先后。

此理宛然,熟观之可谕。

或曰:"苟能前知,事有不利者,可迁避之。"

亦不然也。

苟可迁避,则前知之时,已见所避之事;若不见所避之事,即非前知。

吴僧文捷,戒律精苦,奇迹甚多。

能知宿命,然罕与人言。

余群从遘为知制诰,知杭州,礼为上客。

遘尝学诵《揭帝咒》,都未有人知,捷一日相见曰:"舍人诵咒,何故阙一句?"既而思其所诵,果少一句。

浙人多言文通不寿,一日齐心,往问捷,捷曰:"公更三年为翰林学士,寿四十歳。 后当为地下职仕,事权不减生时,与杨乐道待制联曹。 然公此时当衣衰绖视事。"

文通闻之,大骇曰:"数十日前,曾梦杨乐道相过云:‘受命与公同职事,所居甚乐,慎勿辞也。 ’"后数年,果为学士,而丁母丧,年三十九歳。

明年秋,捷忽使人与文通诀别;时文通在姑苏,急往钱塘见之。

捷惊曰:"公大期在此月,何用更来?宜即速还。"

屈指计之,曰:"急行,尚可到家。"

文通如其言,驰还,遍别骨肉;是夜无疾而终。

捷与人言多如此,不能悉记,此吾家事耳。

捷尝持如意轮咒,灵变尤多,缾中水咒之则涌立。

畜一舍利,昼夜常转于琉璃缾中。

捷行道绕之,捷行速,则舍利亦速;行缓,则舍利亦缓。

士人郎忠厚事之至谨,就捷乞以舍利,捷遂与之,封护甚严。

一日忽失所在,但空缾耳。

忠厚斋戒,延捷加持,少顷,见观音像衣上一物,蠢蠢而动,疑其虫也,试取,乃所亡舍利。

如此者非一。

忠厚以余爱之,持以见归,予家至今严奉,盖神物也。

郢州渔人掷网于汉水,至一潭底,举之觉重。

得一石,长尺余,圆直如断椽,细视之,乃群小蛤,鳞次相比,绸缪巩固。

以物试抉其一端,得一书卷,乃唐天宝年所造《金刚经》,题志甚详,字法奇古,其末云:"医博士摄比阳县令朱均施。"

比阳乃唐州属邑。

不知何年坠水中,首尾略无霑渍。

为土豪李孝源所得,孝源素奉佛,宝佛其书,蛤筒復养之水中。

客至欲见,则出以视之。

孝源因感经像之胜异,旋家财万余缗,写佛经一藏于郢州兴阳寺,特为严丽。

张忠定少时,谒华山陈图南,遂欲隐居华山。

图南曰:"他人即不可知。 如公者,吾当分半以相奉。 然公方有官职,未可议此。 其势如失火家待君救火,岂可不赴也?"乃赠以一诗曰:"自吴入蜀是寻常,歌舞筵中救火忙。 乞得金陵养闲散,亦须多谢鬓边疮。"

始皆不谕其言。

后忠定更镇杭、益,晚年有疮发于顶后,治不差,遂自请得金陵,皆如此诗言。

忠定在蜀日,与一僧善。

及归,谓僧曰:"君当送我至鹿头,有事奉托。"

僧依其言至鹿头关,忠定出一书,封角付僧曰:"谨收此,后至乙卯年七月二十六日,当请于官司,对众发之。 慎不可私发,若不待其日及私发者,必有大祸。"

僧得其书,至大中祥符七年,歳乙卯,时凌待郎策师蜀,僧乃持其书诣府,具陈忠定之言。

其僧亦有道者,凌信其言,集从官共开之,乃忠定真容也。

其上有手题曰:"咏当血食于此。"

后数日,得京师报,忠定以其年七月二十六日捐馆。

凌乃为之筑庙于成都。

蜀人自唐以来,严祀韦南康,自此乃改祠忠定至今。

熙宁七年,嘉兴僧道亲,号通照大师,为秀州副僧正。

因游温州雁荡山,自大龙湫回,欲至瑞鹿院。

见一人衣布襦,行涧边,身轻若飞,履木叶而过,叶皆不动。

心疑其异人,乃下涧中揖之,遂相与坐于石上,问其氏族、闾里、年齿,皆不答。

须发皓白,面色如少年。

谓道亲曰:"今宋朝第六帝也。 更后九年,当有疾。 汝可持吾药献天子。 此药人臣不可服,服之有大责,宜善保守。"

乃探囊出一丸,指端大,紫色,重如金锡,以授道亲曰:"龙寿丹也。"

欲去,又谓道亲曰:"明年歳当大疫,吴、越尤甚,汝名已在死籍。 今食吾药,勉修善业,当免此患。"

探囊中取一柏叶与之,道亲即时食之。

老人曰:"定免矣。 慎守吾药,至癸亥歳,自诣阙献之。"

言讫遂去。

南方大疫,两浙无贫富皆病,死者十有五六,道亲殊无恙。

至元丰六年夏,梦老人趣之曰:"时至矣,何不速诣阙献药?"梦中为雷电驱逐,惶惧而起,径诣秀州,具述本末,谒假入京,诣尚书省献之。

执政亲问,以为狂人,不受其献。

明日因对奏知,上急使人追寻,付内侍省问状,以所遇对。

未数日,先帝果不豫。

乃使勾当御药院梁从政持御香,赐装钱百千,同道亲乘驿诣雁荡山,求访老人,不復见,乃于初遇处焚香而还。

先帝寻康復,谓辅臣曰:"此但预示服药兆耳。"

闻其药至今在彰善阁,当时不曾进御。

庐山太平观,乃九天采访使者祠,自唐开元中创建。

元丰二年,道士陶智仙营一舍,令门人陈若拙董作。

发地忽得一缾,封鐍甚固,破之,其中皆五色土;唯有一铜钱,文有"应元保运"四字。

若掘得之,以归其师,不甚为异。

至元丰四年,忽有诏进号九天采访使者为应元保运真君,遣内侍廖维持御书殿额赐之,乃与钱文符同。

时知制诰熊本提举太平观,具闻其事,召本观主首,推诘其详,审其无伪,乃以其钱付廖维表献之。

祥符中,方士王捷,本黥卒,尝以罪配沙门岛,能作黄金。

有老锻工毕升,曾在禁中为捷锻金。

升云:"其法为炉灶,使人隔墙鼓鞲,盖不欲人觇其启闭也。 其金,铁为之,初自冶中出。 色尚黑。 凡百余两为一饼。 每饼辐解,凿为八片,谓之‘鸦觜金’者是也。"

今人尚有藏者。

上令上坊铸为金龟、金牌各数百,龟以赐近臣,人一枚。

时受赐者,除戚里外,在庭者十有七人,余悉埋玉清昭应宫宝符阁及殿基之下,以为宝镇;牌赐天下州、府、军、监各一,今谓之"金宝牌"者是也。

洪州李简夫家有一龟,乃其伯祖虚已所得者,盖十七人之数也。

其龟夜中往往出游,烂然有光,掩之则无所得。

其家至今匮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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