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九五查询
古籍史书
老黄历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儒增篇第二十六
儒书称:"尧、舜之德,至优至大,天下太平,一人不刑。"
又言:"文、武之隆,遗在成、康,刑错不用四十余年。"
是欲称尧、舜,褒文、武也。
夫为言不益,则美不足称;为文不渥,则事不足褒。
尧、舜虽优,不能使一人不刑;文、武虽盛,不能使刑不用。
言其犯刑者少,用刑希疏,可也;言其一人不刑,刑错不用,增之也。
夫能使一人不刑,则能使一国不伐;能使刑错不用,则能使兵寝不施。
案尧伐丹水,舜征有苗,四子服罪,刑兵设用。
成王之时,四国篡畔,淮夷、徐戎,并为患害。
夫刑人用刀,伐人用兵,罪人用法,诛人用武。
武、法不殊,兵、刀不异。
巧论之人,不能别也。
夫德劣故用兵,犯法故施刑。
刑与兵,犹足与翼也,走用足,飞用翼。
形体虽异,其行身同。
刑之与兵,全众禁邪,其实一也。
称兵之用,言刑之不施,是犹人〔身〕缺目完,以目完称人体全,不可从也。
人桀於刺虎,怯於击人,而以刺虎称谓之勇,不可听也。
身无败缺,勇无不进,乃为全耳。
今称"一人不刑,"不言一兵不用;褒"刑错不用,"不言一人不畔:未得为优,未可谓盛也。
儒书称:"楚养由基善射,射一杨叶,百发能百中之。"
是称其巧於射也。
夫言其时射一杨叶中之,可也;言其百发而百中,增之也。
夫一杨叶射而中之,中之一再,行败穿不可复射矣。
如就叶悬於树而射之,虽不欲射叶,杨叶繁茂,自中之矣。
是必使上取杨叶,一一更置地而射之也。
射之数十行,足以见巧;观其射之者亦皆知射工,亦必不至於百,明矣。
言事者好增巧美,数十中之,则言其百中矣。
百与千,数之大者也。
实欲言"十"则言"百",百则言"千"矣。
是与《书》言"协和万邦",《诗》曰"子孙千亿",同一意也。
儒书言:"卫有忠臣弘演,为卫哀公使,未还,狄人攻哀公而杀之,尽食其肉,独舍其肝。 弘演使还,致命於肝,痛哀公之死,身肉尽,肝无所附,引刀自刳其腹,尽出其腹实,乃内哀公之肝而死。"
言此者,欲称其忠矣。
言其自刳内哀公之肝而死,可也;言尽出其腹实乃内哀公之肝,增之也。
人以刃相刺,中五藏辄死。
何则?五藏,气之主也,犹头,脉之凑也。
头一断,手不能取他人之头著之於颈,奈何独能先出其腹实,乃内哀公之肝?腹实出,辄死,则手不能复把矣。
如先内哀公之肝,乃出其腹实,则文当言"内哀公之肝,出其腹实。"
今先言"尽出其腹实,内哀公之肝,"又言"尽",增其实也。
儒书言:"楚熊渠子出,见寝石,以为伏虎,将弓射之,矢没其卫。"
或曰:养由基见寝石,以为兕也,射之,矢饮羽。”
或言:"李广"。
便是熊渠、养由基、李广主名不审,无实也。
或以为"虎",或以为"兕",兕、虎俱猛,一实也。
或言"没卫",或言饮羽,羽则卫,言不同耳,要取以寝石似虎、兕,畏惧加精,射之入深也。
夫言以寝石为虎,射之矢入,可也;言其没卫,增之也。
夫见似虎者,意以为是,张弓射之,盛精加意,则其见真虎,与是无异。
射似虎之石,矢入没卫,若射真虎之身,矢洞度乎?石之质难射,肉易射也。
以射难没卫言之,则其射易者洞不疑矣。
善射者能射远中微,不失毫厘,安能使弓弩更多力乎?养由基从军,射晋侯中其目。
夫以匹夫射万乘之主,其加精倍力,必与射寝石等。
当中晋侯之目也,可复洞达於项乎?如洞达於项,晋侯宜死。
车张十石之弩,恐不能入〔石〕一寸,〔矢〕摧为三,况以一人之力,引微弱之弓,虽加精诚,安能没卫?人之精乃气也,气乃力也。
有水火之难,惶惑恐惧,举徙器物,精诚至矣,素举一石者,倍举二石。
然则,见伏石射之,精诚倍故,不过入一寸,如何谓之没卫乎?如有好用剑者,见寝石,惧而斫之,可复谓能断石乎?以勇夫空拳而暴虎者,卒然见寝石,以手椎之,能令石有迹乎?巧人之精,与拙人等;古人之诚与今人同。
使当今射工,射禽兽於野,其欲得之,不余精力乎?及其中兽,不过数寸。
跌误中石,不能内锋,箭摧折矣。
夫如是,儒书之言楚熊渠子、养由基、李广射寝石,矢没卫饮羽者,皆增之也。
儒书称:"鲁般、墨子之巧,刻木为鸢,飞之三日而不集"。
夫言其以木为鸢飞之,可也;言其三日不集,增之也。
夫刻木为鸢以象鸢形,安能飞而不集乎?既能飞翔,安能至於三日?如审有机关,一飞遂翔,不可复下,则当言遂飞,不当言三日。
犹世传言曰:"鲁般巧,亡其母也。"
言巧工为母作木车马、木人御者,机关备具,载母其上,一驱不还,遂失其母。
如木鸢机关备具,与木车马等,则遂飞不集。
机关为须臾间,不能远过三日,则木车等亦宜三日止於道路,无为径去以失其母。
二者必失实者矣。
书说:孔子不能容於世,周流游说七十余国,未尝得安。
夫言周流不遇,可也;言干七十国,增之也。
案《论语》之篇、诸子之书,孔子自卫反鲁,在陈绝粮,削迹於卫,忘味於齐,伐树於宋,并费与顿牟,至不能十国。
传言七十国,非其实也。
或时干十数国也,七十之说,文书传之,因言干七十国矣。
《论语》曰:"孔子问公叔文子於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 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也;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也;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也。 ’子曰:‘岂其然乎!岂其然乎!’"夫公叔文子实时言、时笑、义取,人传说称之;言其不言、不笑、不取也,俗言竟增之也。
书言:秦缪公伐郑,过晋不假途,晋襄公率羌戎要击於崤塞之下,匹马只轮无反者。
时秦遣三大夫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皆得复还。
夫三大夫复还,车马必有归者;文言匹马只轮无反者,增其实也。
书称:"齐之孟尝,魏之信陵,赵之平原,楚之春申君,待士下客,招会四方,各三千人。"
欲言下士之至,趋之者众也。
夫言士多,可也;言其三千,增之也。
四君虽好士,士至虽众,不过各千余人。
书则言三千矣。
夫言众必言千数,言少则言无一。
世俗之情,言事之失也。
传记言:"高子羔之丧亲,泣血三年未尝见齿。 君子以为难。"
难为故也。
夫不以为非实而以为难,君子之言误矣。
高子泣血,殆必有之。
何则?荆和献宝於楚,楚刖其足,痛宝不进,己情不达,泣涕,涕尽因续以血。
今高子痛亲,哀极涕竭血随而出,实也。
而云三年未尝见齿,是增之也。
言未尝见齿,欲言其不言、不笑也。
孝子丧亲不笑,可也,安得不言?言安得不见齿?孔子曰:"言不文。"
或时不言,传则言其不见齿;或时传则言其不见齿三年矣。
高宗谅阴,三年不言。
尊为天子,不言,而其文言不言,犹疑於增,况高子位贱,而曰未尝见齿,是必增益之也。
儒书言:禽息荐百里奚,缪公未听,禽息出,当门仆头碎首而死。
缪公痛之,乃用百里奚。
此言贤者荐善,不爱其死,仆头碎首而死,以达其友也。
世士相激,文书传称之,莫谓不然。
夫仆头以荐善,古今有之。
禽息仆头,盖其实也;言碎首而死,是增之也。
夫人之扣头,痛者血流,虽忿恨惶恐,无碎首者。
非首不可碎,人力不能自碎也。
执刃刎颈,树锋刺胸,锋刃之助,故手足得成势也。
言禽息举椎自击,首碎,不足怪也;仆头碎首,力不能自将也。
有扣头而死者,未有使头破首碎者也。
此时或扣头荐百里奚,世空言其死;若或扣头而死,世空言其首碎也。
儒书言:荆轲为燕太子刺秦王,操匕首之剑,刺之不得。
秦王拔剑击之。
轲以匕首掷秦王不中,中铜柱,入尺。
欲言匕首之利,荆轲势盛,投锐利之刃,陷坚强之柱,称荆轲之勇,故增益其事也。
夫言入铜柱,实也;言其入尺,增之也。
夫铜虽不若匕首坚刚,入之不过数寸,殆不能入尺。
以入尺言之,设中秦王,匕首洞过乎?车张十石之弩,射垣木之表,尚不能入尺。
以荆轲之手力,投轻小之匕首,身被龙渊之剑刃,入坚刚之铜柱,是荆轲之力劲於十石之弩,铜柱之坚不若木表之刚也。
世称荆轲之勇,不言其多力。
多力之人,莫若孟贲。
使孟贲挝铜柱,能〔洞〕出一尺乎?此亦或时匕首利若干将、莫邪,所刺无前,所击无下,故有入尺之效。
夫称干将、莫邪,亦过其实。
刺击无前下,亦入铜柱尺之类也。
儒书言:"董仲舒读《春秋》,专精一思,志不在他,三年不窥园菜。"
夫言不窥园菜,实也;言三年,增之也。
仲舒虽精,亦时解休,解休之间,犹宜游於门庭之侧;则能至门庭,何嫌不窥园菜?闻用精者,察物不见,存道以亡身;不闻不至门庭,坐思三年,不及窥园也。
《尚书毋佚》曰"君子所其毋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佚"。
者也。
人之筋骨,非木非石,不能不解。
故张而不弛,文王不为;弛而不张,文王不行;一弛一张,文王以为常。
圣人材优,尚有弛张之时。
仲舒材力劣於圣,安能用精三年不休?
儒书言:夏之方盛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而为之备,故入山泽不逢恶物,用辟神奸,故能叶於上下,以承天休。
夫金之性,物也,用远方贡之为美,铸以为鼎,用象百物之奇,安能入山泽不逢恶物,辟除神奸乎?周时天下太平,越裳献白雉,倭人贡鬯草。
食白雉,服鬯草,不能除凶;金鼎之器,安能辟奸?且九鼎之来,德盛之瑞也。
服瑞应之物,不能致福。
男子服玉,女子服珠。
珠玉於人,无能辟除。
宝奇之物,使为兰服,作牙身,或言有益者,九鼎之语也。
夫九鼎无能辟除,传言能辟神奸,是则书增其文也。
世俗传言:"周鼎不爨自沸;不投物,物自出。"
此则世俗增其言也,儒书增其文也,是使九鼎以无怪空为神也。
且夫谓周之鼎神者,何用审之?周鼎之金,远方所贡,禹得铸以为鼎也。
其为鼎也,有百物之象。
如为远方贡之为神乎,远方之物安能神?如以为禹铸之为神乎,禹圣不能神,圣人身不能神,铸器安能神?如以金之物为神乎,则夫金者石之类也,石不能神,金安能神?以有百物之象为神乎,夫百物之象犹雷樽也,雷樽刻画云雷之形,云雷在天,神於百物,云雷之象不能神,百物之象安能神也?
传言:秦灭周,周之九鼎入於秦。
案本事,周赧王之时,秦昭王使将军攻王赧,王赧惶惧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
秦受其献还王赧。
王赧卒,秦王取九鼎宝器矣。
若此者,九鼎在秦也。
始皇二十八年,北游至琅邪,还过彭城,齐戒祷祠,欲出周鼎,使千人没泗水之中,求弗能得。
案时,昭王之后三世得始皇帝,秦无危乱之祸,鼎宜不亡,亡时殆在周。
传言王赧奔秦,秦取九鼎,或时误也。
传又言:"宋太丘社亡,鼎没水中彭城下,其后二十九年,秦并天下。"
若此者,鼎未入秦也。
其亡,从周去矣,未为神也。
春秋之时,五石陨於宋。
五石者星也,星之去天,犹鼎之亡於地也。
星去天不为神,鼎亡於地何能神?春秋之时,三山亡,犹太丘社之去宋,五星之去天。
三山亡,五石陨,太丘社去,皆自有为。
然鼎亡,亡亦有应也。
未可以亡之故,乃谓之神。
如鼎与秦三山同乎,亡不能神。
如有知欲辟危乱之祸乎,则更桀、纣之时矣。
衰乱无道,莫过桀、纣,桀、纣之时,鼎不亡去。
周之衰乱,未若桀、纣。
留无道之桀、纣,去衰末之周,非止去之宜神有知之验也。
或时周亡之时,将军摎人众见鼎盗取,奸人铸烁以为他器,始皇求不得也。
后因言有神名,则空生没於泗水之语矣。
孝文皇帝之时,赵人新垣平上言:"周鼎亡在泗水中。 今河溢,通於泗水。 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气,意周鼎出乎!兆见弗迎则不至。"
於是文帝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神器事皆诈也,於是下平事於吏。
吏治,诛新垣平。
夫言鼎在泗水中,犹新垣平诈言鼎有神气见也。
艺增篇第二十七
世谷所患,患言事增其实;著文垂辞,辞出溢其真,称美过其善,进恶没其罪。
何则?俗人好奇。
不奇,言不用也。
故誉人不增其美,则闻者不快其意;毁人不益其恶,则听者不惬於心。
闻一增以为十,见百益以为千。
使夫纯朴之事,十剖百判;审然之语,千反万畔。
墨子哭於练丝,杨子哭於歧道,盖伤失本,悲离其实也。
蜚流之言,百传之语,出小人之口,驰闾巷之间,其犹是也。
诸子之文,笔墨之疏,〔大〕贤所著,妙思所集,宜如其实,犹或增之。
傥经艺之言,如其实乎?言审莫过圣人,经艺万世不易,犹或出溢,增过其实。
增过其实,皆有事为,不妄乱误以少为多也?然而必论之者,方言经艺之增与传语异也。
经增非一,略举较著,令怳惑之人,观览采择,得以开心通意,晓解觉悟。
《尚书》曰:"协和万国",是美尧德致太平之化,化诸夏并及夷狄也。
言协和方外,可也;言万国,增之也。
夫唐之与周,俱治五千里内。
周时诸侯千七百九十三国,荒服、戎服、要服及四海之外不粒食之民,若穿胸、儋耳、焦侥、跋踵之辈,并合其数,不能三千。
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尽於三千之中矣。
而《尚书》云万国,褒增过实以美尧也。
欲言尧之德大,所化者众,诸夏夷狄,莫不雍和,故曰万国。
犹《诗》言"子孙千亿"矣,美周宣王之德能慎天地,天地祚之,子孙众多,至於千亿。
言子孙众多,可也;言千亿,增之也。
夫子孙虽众,不能千亿,诗人颂美,增益其实。
案后稷始受邰封,讫於宣王,宣王以至外族内属,血脉所连,不能千亿。
夫千与万,数之大名也。
万言众多,故《尚书》言万国,《诗》言千亿。
《诗》云:"鹤鸣九皋,声闻於天。"
言鹤鸣九折之泽,声犹闻於天,以喻君子修德穷僻,名犹达朝廷也。
〔言〕其闻高远,可矣;言其闻於天,增之也。
彼言声闻於天,见鹤鸣於云中,从地听之,度其声鸣於地,当复闻於天也。
夫鹤鸣云中,人闻声仰而视之,目见其形。
耳目同力,耳闻其声,则目见其形矣。
然则耳目所闻见,不过十里,使参天之鸣,人不能闻也。
何则?天之去人以万数远,则目不能见,耳不能闻。
今鹤鸣从下闻之,鹤鸣近也。
以从下闻其声,则谓其鸣於地,当复闻於天,失其实矣。
其鹤鸣於云中,人从下闻之,如鸣於九皋。
人无在天上者,何以知其闻於天上也?无以知,意从准况之也。
诗人或时不知,至诚以为然;或时知而欲以喻事,故增而甚之。
《诗》曰:"维周黎民,靡有孑遗"是谓周宣王之时,遭大旱之灾也。
诗人伤早之甚,民被其害,言无有孑遗一人不愁痛者。
夫早甚,则有之矣;言无孑遗一人,增之也。
夫周之民,犹今之民也。
使今之民也,遭大旱之灾,贫羸无蓄积,扣心思雨;若其富人,谷食饶足者,廪囷不空,口腹不饥,何愁之有?天之旱也,山林之间不枯,犹地之水,丘陵之上不湛也。
山林之间,富贵之人,必有遣脱者矣,而言靡有孑遗,增益其文,欲言旱甚也。
《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也。"
非其无人也,无贤人也。
《尚书》曰:"毋旷庶官。"
旷,空;庶,众也。
毋空众官,置非其人,与空无异,故言空也。
夫不肖者皆怀五常,才劣不逮,不成纯贤,非狂妄顽嚚,身中无一知也。
德有大小,材有高下,居官治职,皆欲勉效在官。
《尚书》之官,《易》之户中,犹能有益,如何谓之空而无人?《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此言文王得贤者多而不肖者少也。
今《易》宜言"阒其少人",《尚书》宜言"无少众官"。
以少言之,可也;言空而无人,亦尤甚焉。
五谷之於人也,食之皆饱。
稻粱之味,甘而多腴。
豆麦虽粝,亦能愈饥。
食豆麦者,皆谓粝而不甘,莫谓腹空无所食。
竹木之杖,皆能扶病。
竹杖之力,弱劣不及木。
或操竹杖,皆谓不劲,莫谓手空无把持。
夫不肖之臣,豆麦、竹杖之类也。
《易》持其具臣在户,言无人者,恶之甚也。
《尚书》众官,亦容小材,而云无空者,刺之甚也。
《论语》曰:"大哉!尧之为君也。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传曰:"有年五十击壤於路者,观者曰:‘大哉!尧德乎!’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尧何等力!"此言荡荡无能名之效也。
言荡荡,可也;乃欲言民无能名,增之也。
四海之大,万民之众,无能名尧之德者,殆不实也。
夫击壤者曰:"尧何等力?’"欲言民无能名也。
观者曰:"大哉!尧之德乎!"此何等民者,犹能知之。
实有知之者,云无,竟增之。
儒书又言:"尧、舜之民,可比屋而封。"
言其家有君子之行,可皆官也。
夫言可封,可也;言比屋,增之也
人年五十为人父,为人父而不知君,何以示子?太平之世,家为君子,人有礼义,父不失礼,子不废行。
夫有行者有知,知君莫如臣,臣贤能知君,能知其君,故能治其民。
今不能知尧,何可封官?年五十击壤於路,与竖子未成人者为伍,何等贤者?子路使子羔为郈宰,孔子以为不可:未学,无所知也。
击壤者无知,官之如何?称尧之荡荡,不能述其可比屋而封;言贤者可比屋而封,不能议让其愚。
而无知之,夫击壤者,难以言比屋,比屋难以言荡荡。
二者皆增之,所由起,美尧之德也。
《尚书》曰:"祖伊谏纣曰:今我民罔不欲丧。"
罔,无也;我天下民无不欲王亡者。
夫言欲王之亡,可也;言无不,增之也。
纣虽恶,民臣蒙恩者非一,而祖伊增语,欲以惧纣也。
故曰:语不益,心不惕;心不惕,行不易。
增其语欲以惧之,冀其警悟也。
苏秦说齐王曰:"临淄之中,车毂击,人肩磨,举袖成幕,连衽成帷,挥汗成雨。"
齐虽炽盛,不能如此。
苏秦增语,激齐王也。
祖伊之谏纣,犹苏秦之说齐王也。
贤圣增文,外有所为,内未必然。
何以明之?夫《武成》之篇,言武王伐纣,血流浮杵。
助战者多,故至血流如此。
皆欲纣之亡也,土崩瓦解,安肯战乎?然祖伊之言民无不欲,如苏秦增语。
《武成》言血流浮杵,亦太过焉。
死者血流,安能浮杵?案武王伐纣於牧之野。
河北地高,壤靡不干燥。
兵顿血流,辄燥入土,安得杵浮?且周、殷士卒,皆赍盛粮,无杵臼之事,安得杵而浮之?言血流杵,欲言诛纣,惟兵顿士伤,故至浮杵。
《春秋》"庄公七年:夏四月辛卯,夜中恒星不见,星霣如雨。"
《公羊传》曰:"如雨者何?非雨也。 非雨则曷为谓之如雨?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复。 君子修之,‘星如雨’。"
不修《春秋》者,未修《春秋》时《鲁史记》,曰"雨星不及地尺如复"。
君子者,谓孔子也。
孔子修之,"星如雨"。
如雨者,如雨状也。
山气为云,上不及天,下而为雨。
星陨不及地,上复在天,故曰如雨。
孔子正言也。
夫星霣或时至地,或时不能,尺丈之数难审也。
《史记》言尺,亦以太甚矣。
夫地有楼台山陵,安得言尺?孔子言如雨,得其实矣。
孔子作《春秋》,故正言如雨。
如孔子不作,不及地尺之文,遂传至今。
光武皇帝之时,郎中汝南贲光上书言:"孝文皇帝时居明光宫,天下断狱三人。"
颂美文帝,陈其效实。
光武皇帝曰:"孝文时不居明光宫,断狱不三人。"
积善修德,美名流之,是以君子恶居下流。
夫贲光上书於汉,汉为今世,增益功美,犹过其实,况上古帝王久远,贤人从后褒述,失实离本,独已多矣。
不遭光武论,千世之后,孝文之事,载在经艺之上,人不知其增,居明光宫,断狱三人,而遂为实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