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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颂篇第六十古之帝王建鸿德者,须鸿笔之臣褒颂纪载,鸿德乃彰,万世乃闻。
问说《书》者:"‘钦明文思’以下,谁所言也?"曰:"篇家也。"
"篇家谁也?""孔子也。"
然则孔子鸿笔之人也。
"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也。"
鸿笔之奋,盖斯时也。
或说《尚书》曰:"尚者,上也;上所为,下所书也。"
"下者谁也?"曰:"臣子也。"
然则臣子书上所为矣。
问儒者:"礼言制,乐言作,何也?"曰:"礼者上所制,故曰制;乐者下所作,故曰作。 天下太平,颂声作。"
方今天下太平矣,颂诗乐声可以作未?传者不知也,故曰拘儒。
卫孔悝之鼎铭,周臣劝行。
孝宣皇帝称颍川太守黄霸有治状,赐金百斤,汉臣勉政。
夫以人主颂称臣子,臣子当褒君父,於义较矣。
虞氏天下太平,夔歌舜德;宣王惠周,《诗》颂其行;召伯述职,周歌棠树。
是故《周颂》三十一,《殷颂》五,《鲁颂》四,凡《颂》四十篇,诗人所以嘉上也。
由此言之,臣子当颂,明矣。
儒者谓汉无圣帝,治化未太平。
《宣汉》之篇,论汉已有圣帝,治已太平;《恢国》之篇,极论汉德非常实然,乃在百代之上。
表德颂功,宣褒主上,《诗》之颂言,右臣之典也。
舍其家而观他人之室,忽其父而称异人之翁,未为德也。
汉,今天下之家也;先帝、今上民臣之翁也。
夫晓主德而颂其美,识国奇而恢其功,孰与疑暗不能也?孔子称"大哉!尧之为君也!唯天为大,唯尧则之。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或年五十击壤於涂,或曰:"大哉!尧之德也。"
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尧何等力?"孔子乃言"大哉!尧之德"者,乃知尧者也。
涉圣世不知圣主,是则盲者不能别青黄也;知圣主不能颂,是则暗者不能言是非也。
然则方今盲喑之儒,与唐击壤之民,同一才矣。
夫孔子及唐人言大哉者,知尧德,盖尧盛也;击壤之民云"尧何等力",是不知尧德也。
夜举灯烛,光曜所及,可得度也;日照天下,远近广狭,难得量也。
浮於淮、济,皆知曲折;入东海者,不晓南北。
故夫广大从横难数,极深,揭历难测。
汉德酆广,日光海外也。
知者知之,不知者不知汉盛也。
汉家著书,多上及殷、周,诸子并作,皆论他事,无褒颂之言,《论衡》有之。
又《诗》颂国名《周颂》,杜抚、〔班〕固所上《汉颂》,相依类也。
宣帝之时,画图汉列士,或不在於画上者,子孙耻之。
何则?父祖不贤,故不画图也。
夫颂言,非徒画文也。
如千世之后,读经书不见汉美,后世怪之。
故夫古之通经之臣,纪主令功,记於竹帛;颂上令德,刻於鼎铭。
文人涉世,以此自勉。
汉德不及六代,论者不德之故也。
地有丘洿,故有高平,或以锸平而夷之,为平地矣。
世见五帝、三王为经书,汉事不载,则谓五、三优於汉矣。
或以论为锸,损五、〔三〕,少丰满汉家之下,并为平哉!汉将为丘,五、三转为洿矣。
湖池非一,广狭同也,树竿测之,深浅可度。
汉与百代俱为主也,实而论之,优劣可见。
故不树长竿,不知深浅之度;无《论衡》之论,不知优劣之实。
汉在百代之末,上与百代料德,湖池相与比也,无鸿笔之论,不免庸庸之名。
论好称古而毁今,恐汉将在百代之下,岂徒同哉!
谥者,行之迹也。
谥之美者,成、宣也;恶者,灵、历也。
成汤遭旱,周宣亦然。
然而成汤加"成",宣王言"宣",无妄之灾,不能亏政,臣子累谥,不失实也。
由斯以论尧,尧亦美谥也,时亦有洪水,百姓不安,犹言尧者,得实考也。
夫一字之谥,尚犹明主,况千言之论,万文之颂哉?船车载人,孰与其徒多也?素车朴船,孰与加漆采画也?然则鸿笔之人,国之船车、采画也。
农无〔强〕夫,谷粟不登;国无强文,德暗不彰。
汉德不休,乱在百代之间,强笔之儒不著载也。
高祖以来,著书非不讲论汉。
司马长卿为《封禅书》,文约不具。
司马子长纪黄帝以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以至哀、平。
陈平仲纪光武。
班孟坚颂孝明。
汉家功德,颇可观见。
今上即命,未有褒载,《论衡》之人,为此毕精,故有《齐世》、《宣汉》、《恢国》、《验符》。
龙无云雨不能参天。
鸿笔之人,国之云雨也。
载国德於传书之上,宣昭名於万世之后,厥高非徒参天也。
城墙之土,平地之壤也,人加筑蹈之力,树立临池。
国之功德,崇於城墙,文人之笔,劲於筑蹈。
圣主德盛功立,〔若〕不褒颂纪载,奚得传驰流去无疆乎?人有高行,或誉得其实,或欲称之不能言,或谓不善,不肯陈一。
断此三者,孰者为贤?五、三之际,於斯为盛。
孝明之时,众瑞并至,百官臣子,不为少矣,唯班固之徒,称颂国德,可谓誉得其实矣。
颂文谲以奇,彰汉德於百代,使帝名如日月,孰与不能言,言之不美善哉?
秦始皇东南游,升会稽山,李斯刻石,纪颂帝德。
至琅琊亦然。
秦无道之国,刻石文世,观读之者见尧、舜之美。
由此言之,须颂明矣。
当今非无李斯之才也,无从升会稽历琅琊之阶也。
弦歌为妙异之曲,坐者不曰善,弦歌之人,必怠不精。
何则?妙异难为,观者不知善也。
圣国扬妙异之政,众臣不颂,将顺其美,安得所施哉?今方〔技〕之书在竹帛,无主名所从生出,见者忽然,不卸服也。
如题曰"〔某〕甲某子之方,"若言"已验尝试,"人争刻写,以为珍秘。
上书於国,奏〔记〕於郡,誉荐士吏,称术行能,章下记出,士吏贤妙。
何则?章表其行,记明其才也。
国德溢炽,莫有宣褒,使圣国大汉有庸庸之名,咎在俗儒不实论也。
古今圣王不绝,则其符瑞亦宜累属。
符瑞之出,不同於前,或时已有,世无以知,故有《讲瑞》。
俗儒好长古而短今,言瑞则渥前而薄后。
《是应》实而定之,汉不为少。
汉有实事,儒者不称;古有虚美,诚心然之。
信久远之伪,忽近今之实。
斯盖三增九虚所以成也,《能圣》《实圣》,所以兴也。
儒者称圣过实,稽合於汉,汉不能及。
非不能及,儒者之说使难及也。
〔如〕实论之,汉更难及。
谷熟岁平,圣王因缘以立功化,故《治期》之篇,为汉激发。
治有期,乱有时。
能以乱为治者优,优者有之。
建初孟年,无妄气至,圣世之期也。
皇帝执德,救备其灾,故《顺鼓》、《明雩》,为汉应变。
是故灾变之至,或在圣世。
时旱祸湛,为汉论灾。
是故《春秋》为汉制法,《论衡》为汉平说。
从门应庭,听堂室之言,什而失九,如升堂窥室,百不失一。
《论衡》之人在古荒流之地,其远非徒门庭也。
日刻径重千里,人不谓之广者,远也。
望夜甚雨,月光不暗,人不睹曜者,隐也。
圣者垂日月之明,处在中州。
隐於百里,遥闻传授,不实。
形耀不实,难论。
得诏书到,计吏至,乃闻圣政。
是以褒功失丘山之积,颂德遗膏腴之美。
使至台阁之下,蹈班、贾之迹,论功德之实,不失毫厘之微。
武王封比干之墓,孔子显三累之行。
大汉之德,非直比干三累也。
道立〔邮〕表,路出其下,望〔邮〕表者昭然知路。
汉德明著,莫立邦表之言,故浩广之德未光於世也。
佚文篇第六十一
孝武皇帝封弟为鲁恭王。
恭王坏孔子宅以为宫,得佚《尚书》百篇,《礼》三百,《春秋》三十篇,《论语》二十一篇,闻弦歌之声,俱复封涂,上言武帝。
武帝遣吏发取,古经《论语》,此时皆出。
经传也而有〔闻〕弦歌之声,文当兴於汉,喜乐得闻之祥也。
当传於汉,寝藏墙壁之中,恭王〔闻〕之,圣王感动弦歌之象。
此则古文不当掩,汉俟以为符也。
孝成皇帝读百篇《尚书》,博士郎吏莫能晓知,征天下能为《尚书》者。
东海张霸通《左氏春秋》,案百篇序,以《左氏》训诂造作百二篇,具成奏上。
成帝出秘《尚书》以考校之,无一字相应者,成帝下霸於吏,吏当器辜大不谨敬。
成帝奇霸之才,赦其辜,亦不〔灭〕其经,故百二《尚书》传在民间。
孔子曰"才难",能推精思,作经百篇,才高卓遹,希有之人也。
成帝赦之,多其文也。
虽奸非实,次序篇句,依倚事类,有似真是,故不烧灭之。
疏一椟,相遣以书,书十数札,奏记长吏,文成可观,读之满意,百不能一。
张霸推精思至於百篇,汉世〔寡〕类,成帝赦之,不亦宜乎?杨子山为郡上计吏,见三府为《哀牢传》不能成,归郡作上,孝明奇之,征在兰台。
夫以三府掾吏,丛积成才,不能成一篇。
子山成之,上览其文。
子山之传,岂必审是?传闻依为之有状,会三府之士,终不能为,子山为之,斯须不难。
成帝赦张霸,岂不有以哉?
孝武之时,诏百官对策,董仲舒策文最善。
王莽时,使郎吏上奏,刘子骏章尤美。
美善不空,才高知深之验也。
《易》曰:"圣人之情见於辞。"
文辞美恶,足以观才。
永平中,神雀群集,孝明诏上《〔神〕爵颂》,百官颂上,文皆比瓦石,唯班固、贾逵、傅毅、杨终、侯讽五颂金玉,孝明览焉。
夫以百官之众,郎吏非一,唯五人文善,非奇而何?孝武善《子虚》之赋,征司马长卿。
孝成玩弄众书之多,善扬子云,出入游猎,子云乘从。
使长卿、桓君山、子云作吏,书所不能盈牍,文所不能成句,则武帝何贪?成帝何欲?故曰:"玩扬子云之篇,乐於居千石之官;挟桓君山之书,富於积猗顿之财。"
韩非之书,传在秦庭,始皇叹曰:"独不得与此人同时!"陆贾《新语》,每奏一篇,高祖左右,称曰万岁。
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岂可空为哉?诚见其美,欢气发於内也。
候气变者,於天不於地,天,文明也。
衣裳在身,文着於衣,不在於裳,衣法天也。
察掌理者左不观右,左文明也。
占在右,不观左,右,文明也。
《易》曰:"大人虎变其文炳,君子豹变其文蔚。"
又曰:"观乎天文,观乎人文。"
此言天人以文为观,大人君子以文为操也。
高祖在母身之时,息於泽陂,蛟龙在上,龙觩炫耀;及起,楚望汉军,气成五采;将入咸阳,五星聚东井,星有五色。
天或者憎秦,灭其文章;欲汉兴之,故先受命以文为瑞也。
恶人操意,前后乖违。
始皇前叹韩非之书,后惑李斯之议;燔《五经》之文,设挟书之律。
五经之儒,抱经隐匿,伏生之徒,窜藏土中。
殄贤圣之文,厥辜深重,嗣之及孙。
李斯创议,身伏五刑。
汉兴,易亡秦之轨,削李斯之迹。
高祖始令陆贾造书,未兴《五经》。
惠、景以至元、成,经书并修。
汉朝郁郁,厥语所闻,孰与亡秦?王莽无道,汉军云起,台阁废顿,文书弃散。
光武中兴,修存未详。
孝明世好文人,并征兰台之官,文雄会聚。
今上即〔命〕,诏求亡失,购募以金,安得不有好文之声!唐、虞既远,所在书散;殷、周颇近,诸子存焉。
汉兴以来,传文未远,以所闻见,伍唐、虞而什殷、周,焕炳郁郁,莫盛於斯!天晏,者星辰晓烂;人性奇者,掌文藻炳。
汉今为盛,故文繁凑也。
孔子曰:"文王既殁,文不在兹乎!"文王之文,传在孔子。
孔子为汉制文,传在汉也。
受天之文。
文人宜遵五经六艺为文,诸子传书为文,造论著说为文,上书奏记为文,文德之操为文。
立五文在世,皆当贤也。
造论著说之文,尤宜劳焉。
何则?发胸中之思,论世俗之事,非徒讽古经、续故文也。
论发胸臆,文成手中,非说经艺之人所能为也。
周、秦之际,诸子并作,皆论他事,不颂主上,无益於国,无补於化。
造论之人,颂上恢国,国业传在千载,主德参贰日月,非适诸子书传所能并也。
上书陈便宜,奏记荐吏士,一则为身,二则为人。
繁文丽辞,无上书文德之操。
治身完行,徇利为私,无为主者。
夫如是,五文之中,论者之文多矣。
则可尊明矣。
孔子称周曰:"唐、虞之际,於斯为盛,周之德,其可谓至德已矣!"孔子,周之文人也,设生汉世,亦称汉之至德矣。
赵他王南越,倍主灭使,不从汉制,箕踞椎髻,沉溺夷俗。
陆贾说以汉德,惧以帝威,心觉醒悟,蹶然起坐。
世儒之愚,有赵他之惑;鸿文之人,陈陆贾之说。
观见之者,将有蹶然起坐,赵他之悟。
汉氏浩烂,不有殊卓之声。
文人之休,国之符也。
望丰屋知名家,睹乔木知旧都。
鸿文在国,圣世之验也。
孟子相人以眸子焉,心清则眸子了,了者,目文了也。
夫候国占人,同一实也。
国君圣而文人聚,人心惠而目多采。
蹂蹈文锦於泥涂之中,闻见之者,莫不痛心。
知文锦之可惜,不知文人之当尊,不通类也。
天文人文,文岂徒调墨弄笔,为美丽之观哉?载人之行,传人之名也。
善人愿载,思勉为善;邪人恶载,力自禁裁。
然则文人之笔,劝善惩恶也。
谥法所以章善,即以著恶也。
加一字之谥,人犹劝惩,闻知之者,莫不自勉。
况极笔墨之力,定善恶之实,言行毕载,文以千数,传流於世,成为丹青,故可尊也。
扬子云作《法言》,蜀富人赍钱千万,愿载於书。
子云不听,"夫富无仁义之行,〔犹〕圈中之鹿,栏中之牛也,安得妄载?班叔皮续《太史公书》,载乡里人以为恶戒。 邪人枉道,绳墨所弹,安得避讳?是故子云不为财劝,叔皮不为恩挠。 文人之笔,独已公矣!贤圣定意於笔,笔集成文,文具情显,后人观之,以〔见〕正邪,安宜妄记?足蹈於地,迹有好丑;文集於礼,志有善恶。 故夫占迹以睹足,观文以知情。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论衡》篇以十数,亦一言也,曰:"疾虚妄。"
论死篇第六十二
世谓人〔死〕为鬼,有知,能害人。
试以物类验之,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
何以验之?验之以物。
人,物也;物,亦物也。
物死不为鬼,人死何故独能为鬼?世能别人物不能为鬼,则为鬼不为鬼尚难分明。
如不能别,则亦无以知其能为鬼也。
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
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人无耳目则无所知,故聋盲之人,比於草木。
夫精气去人,岂徒与无耳目同哉?朽则消亡,荒忽不见,故谓之鬼神。
人见鬼神之形,故非死人之精也。
何则?鬼神,荒忽不见之名也。
人死精神升天,骸骨归土,故谓之鬼。
鬼者,归也;神者,荒忽无形者也。
或说:鬼神,阴阳之名也。
阴气逆物而归,故谓之鬼;阳气导物而生,故谓之神。
神者,〔申〕也。
申复无已,终而复始。
人用神气生,其死复归神气。
阴阳称鬼神,人死亦称鬼神。
气之生人,犹水之为冰也。
水凝为冰,气凝为人;冰释为水,人死复神。
其名为神也,犹冰释更名水也。
人见名异,则谓有知,能为形而害人,无据以论之也。
人见鬼若生人之形。
以其见若生人之形,故知非死人之精也。
何以效之?以囊橐盈粟米,米在囊中,若粟在橐中,满盈坚强,立树可见。
人瞻望之,则知其为粟米囊橐。
何则?囊橐之形,若其容可察也。
如囊穿米出,橐败粟弃,则囊橐委辟,人瞻望之,弗复见矣。
人之精神藏於形体之内,犹粟米在囊橐之中也。
死而形体朽,精气散,犹囊橐穿败,粟米弃出也。
粟米弃出,囊橐无复有形,精气散亡,何能复有体,而人得见之乎!禽兽之死也,其肉尽索,皮毛尚在,制以为裘,人望见之,似禽兽之形。
故世有衣狗裘为狗盗者,人不觉知,假狗之皮毛,故人不意疑也。
今人死,皮毛朽败,虽精气尚在,神安能复假此形而以行见乎?夫死人不能假生人之形以见,犹生人不能假死人之魂以亡矣。
六畜能变化象人之形者,其形尚生,精气尚在也。
如死,其形腐朽,虽虎兕勇悍,不能复化。
鲁公牛哀病化为虎,亦以未死也。
世有以生形转为生类者矣,未有以死身化为生象者也。
天地开辟,人皇以来,随寿而死。
若中年夭亡,以亿万数。
计今人之数不若死者多,如人死辄为鬼,则道路之上,一步一鬼也。
人且死见鬼,宜见数百千万,满堂盈廷,填塞巷路,不宜徒见一两人也。
人之兵死也,世言其血为磷。
血者,生时之精气也。
人夜行见磷,不象人形,浑沌积聚,若火光之状。
磷,死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形。
精气去人,何故象人之体?人见鬼也,皆象死人形,则可疑死人为鬼,或反象生人之形。
病者见鬼,云甲来。
甲时不死,气象甲形。
如死人为鬼,病者何故见生人之体乎?天地之性,能更生火,不能使灭火复燃;能更生人,不能令死人复见。
能使灰更为燃火,吾乃颇疑死人能复为形。
案火灭不能复燃以况之,死人不能复为鬼,明矣。
夫为鬼者,人谓死人之精神。
如审鬼者死人之精神,则人见之宜徒见裸袒之形,无为见衣带被服也。
何则?衣服无精神,人死,与形体俱朽,何以得贯穿之乎?精神本以血气为主,血气常附形体。
形体虽朽,精神尚在,能为鬼可也。
今衣服,丝絮布帛也,生时血气不附着,而亦自无血气,败朽遂已,与形体等,安能自若为衣服之形?由此言之,见鬼衣服象〔人〕,则形体亦象〔人〕矣。
象〔人〕,则知非死人之精神也。
夫死人不能为鬼,则亦无所知矣。
何以验之?以未生之时无所知也。
人未生,在元气之中;既死,复归元气。
元气荒忽,人气在其中。
人未生无所知,其死归无知之本,何能有知乎?人之所以聪明智惠者,以含五常之气也;五常之气所以在人者,以五藏在形中也。
五藏不伤,则人智惠;五藏有病,则人荒忽。
荒忽则愚痴矣。
人死,五藏腐朽,腐朽则五常无所托矣,所用藏智者已败矣,所用为智者已去矣。
形须气而成,气须形而知。
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
人之死也,其犹梦也。
梦者,殄之次也;殄者,死之比也。
人殄不悟则死矣。
案人殄复悟,死〔复〕来者,与梦相似,然则梦、殄、死,一实也。
人梦不能知觉时所作,犹死不能识生时所为矣。
人言谈有所作於卧人之旁,卧人不能知,犹对死人之棺,为善恶之事,死人不能复知也。
夫卧,精气尚在,形体尚全,犹无所知,况死人精神消亡,形体朽败乎?
人为人所殴伤,诣吏告苦以语人,有知之故也。
或为人所杀,则不知何人杀也,或家不知其尸所在。
使死人有知,必恚人之杀己也,当能言於吏旁,告以贼主名;若能归语其家,告以尸之所在。
今则不能,无知之效也。
世间死者,〔令〕生人殄,而用其言,用巫叩元弦下死人魂,因巫口谈,皆夸诞之言也。
知不夸诞,物之精神为之象也。
或曰:不能言也。
夫不能言,则亦不能知矣。
知用气,言亦用气焉。
人之未死也,智惠精神定矣,病则惛乱,精神扰也。
夫死,病之甚者也。
病,死之微,犹惛乱,况其甚乎!精神扰,自无所知,况其散也!
人之死,犹火之灭也。
火灭而耀不照,人死而知不惠,二者宜同一实。
论者犹谓死有知,惑也。
人病且死,与火之且灭何以异?火灭光消而烛在,人死精亡而形存,谓人死有知,是谓火灭复有光也。
隆冬之月,寒气用事,水凝为冰,逾春气温,冰释为水。
人生於天地之间,其犹冰也。
阴阳之气,凝而为人,年终寿尽,死还为气。
夫春水不能复为冰,死魂安能复为形?
妒夫娼妻,同室而处,淫乱失行,忿怒斗讼,夫死,妻更嫁,妻死,夫更娶。
以有知验之,宜大忿怒。
今夫妻死者,寂寞无声,更嫁娶者,平忽无祸,无知之验也。
孔子葬母於防,既而雨甚至,防墓崩。
孔子闻之,泫然流涕曰:"古者不修墓。"
遂不复修。
使死有知,必恚人不修也。
孔子知之,宜辄修墓,以喜魂神。
然而不修,圣人明审,晓其无知也。
枯骨在野,时鸣呼有声,若夜闻哭声,谓之死人音,非也。
何以验之?生人所以言语吁呼者,气括口喉之中,动摇其舌,张歙其口,故能成言。
譬犹吹箫笙,箫笙折破,气越不括,手无所弄,则不成音。
夫箫笙之管,犹人之口喉也;手弄其孔,犹人之动舌也。
人死口喉腐败,舌不复动,何能成言?然而枯骨时呻鸣者,人骨自有能呻鸣者焉,或以为秋〔气〕也,是与夜鬼哭无以异也。
秋气为呻鸣之变,自有所为,依倚死骨之侧,人则谓之骨尚有知,呻鸣於野。
草泽暴体以千万数,呻鸣之声,宜步属焉。
夫有能使不言者言,未有言者死能复使之言,言者亦不能复使之言。
犹物生以青为〔色〕,或予之也,物死青者去,或夺之也。
予之物青,夺之青去,去后不能复予之青,物亦不能复自青。
声色俱通,并禀於天。
青青之色,犹枭枭之声也,死物之色不能复青,独为死人之声能复自言,惑也。
人之所以能言语者,以有气力也,气力之盛,以能饮食也。
饮食损减则气力衰,衰则声音嘶,困不能食,则口不能复言。
夫死,困之甚,何能复言?或曰:"死人歆肴食气,故能言。"
夫死人之精,生人之精也。
使生人不饮食,而徒以口歆肴食〔之〕气,不过三日则饿死矣。
或曰:"死人之精,神於生人之精,故能歆气为音。"
夫生人之精在於身中,死则在於身外,死之与生何以殊?身中身外何以异?取水实於大盎中,盎破水流地,地水能异於盎中之水乎?地水不异於盎中之水,身外之精,何故殊於身中之精?
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语言,则不能害人矣。
何以验之?夫人之怒也用气,其害人用力,用力须筋骨而强,强则能害人。
忿怒之人,呴呼於人之旁,口气喘射人之面,虽勇如贲、育,气不害人,使舒手而击,举足而蹶,则所击蹶无不破折。
夫死,骨朽筋力绝,手足不举,虽精气尚在,犹呴吁之时无嗣助也,何以能害人也?凡人与物所以能害人者,手臂把刃,爪牙坚利之故也。
今人死,手臂朽败,不能复持刃,爪牙堕落,不能复啮噬,安能害人?儿之始生也,手足具成,手不能搏,足不能蹶者,气适凝成,未能坚强也。
由此言之,精气不能坚强,审矣。
气为形体,形体微弱,犹未能害人,况死,气去精神绝。
安能害人?寒骨谓能害人者邪?死人之气不去邪?何能害人?
鸡卵之未字也,澒溶於彀中,溃而视之,若水之形;良雌伛伏,体方就成,就成之后,能啄蹶之。
夫人之死,犹澒溶之时,澒溶之气,安能害人?人之所以勇猛能害人者,以饮食也,饮食饱足则强壮勇猛,强壮勇猛则能害人矣。
人病不能饮食,则身〔羸〕弱,〔羸〕弱困甚,故至於死。
病困之时,仇在其旁,不能咄叱,人盗其物,不能禁夺,羸弱困劣之故也。
夫死,羸弱困劣之甚者也,何能害人?有鸡犬之畜,为人所盗窃,虽怯无势之人,莫不忿怒,忿怒之极,至相贼灭。
败乱之时,人相啖食者,使其神有知,宜能害人。
身贵於鸡犬,己死重於见盗,忿怒於鸡犬,无怨於食己,不能害人之验也。
蝉之未蜕也,为复育,已蜕也去复育之体,更为蝉之形。
使死人精神去形体,若蝉之去复育乎!则夫为蝉者不能害为复育者。
夫蝉不能害复育,死人之精神,何能害生人之身?梦者之义疑。
〔或〕言:"梦者,精神自止身中,为吉凶之象。"
或言:"精神行与人物相更。"
今其审止身中,死之精神,亦将复然。
今其审行,人梦杀伤人,梦杀伤人,若为人所复杀,明日视彼之身,察己之体,无兵刃创伤之验。
夫梦用精神,精神,死之精神也。
梦之精神不能害人,死之精神安能为害?火炽而釜拂,沸止而气歇,以火为主也。
精神之怒也,乃能害人;不怒,不能害人。
火猛灶中,釜涌气蒸;精怒胸中,力盛身热。
今人之将死,身体清凉,凉益清甚,遂以死亡。
当死之时,精神不怒。
身亡之后,犹汤之离釜也,安能害人?
物与人通,人有痴狂之病。
如知其物然而理之,病则愈矣。
夫物未死,精神依倚形体,故能变化,与人交通;已死,形体坏烂,精神散亡,无所复依,不能变化。
夫人之精神,犹物之精神也。
物生,精神为病;其死,精神消亡。
人与物同,死而精神亦灭,安能为害祸!设谓人贵,精神有异,成事,物能变化,人则不能,是反人精神不若物,物精〔神〕奇於人也。
水火烧溺。
凡能害人者,皆五行之物。
金伤人,木殴人,土压人,水溺人,火烧人。
使人死,精神为五行之物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
不为物,则为气矣。
气之害人者,太阳之气为毒者也。
使人死,其气为毒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
夫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则夫所见鬼者,非死人之精,其害人者,非其精所为,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