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八十四 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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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八十四 礼一 朱熹

论考礼纲领

礼乐 废坏 二千余年,若以大数 观之,亦未为 远,然已都无稽考处。

后来 须有一箇大大底人出来 ,尽数 拆洗一番,但未知远近在几 时。

今世变日下,恐必有箇「硕果不食」之理。

必大。

礼学多不可考,盖其为 书 不全,考来 考去,考得更没下梢,故学礼者多迂阔。

一缘读书 不广,兼亦无书可 读。

如周礼「仲春教振旅,如战 之陈」,只此一句,其间有多少事。

其陈是如何安排,皆无处可考究。

其他礼制皆然。

大抵存於今者,只是箇题目在尔。

必大。

古礼繁縟,后人於礼日益疏略。

然居今而欲行古礼,亦恐情文不相称,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礼中刪修,令有节文、制数 、等威足矣。

古乐 亦难遽復 ,且於今乐 中去其?杀 促数 之音,并考其律吕 ,令得其正;更令掌词命之官制撰乐 章,其间略述教化训戒及宾主相与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类,令人歌之,亦足以养人心之和平。

周礼岁时属 民读法,其当时所读者,不知云何。

今若將 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岁,或三月一次,或於城市,或於乡村聚民而读之,就为 解说,令其通晓, 及所在立粉壁书 写,亦须有益。

必大。

古礼於今实难行。

尝谓后世有大圣人者作,与他整理一番,令人甦醒,必不一一尽如古人之繁,但放古之大意。

义刚。

古礼难行。

后世苟有作者,必须酌古今之宜。

若是古人如此繁縟,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习熟,不待家至户 晓 ,皆如飢食而渴饮,略不见其为 难。

本朝陆农师之徒,大抵说礼都要先求其义。

岂知古人所以讲明其义者,盖缘其仪皆在,其具並存,耳闻目见,无非是礼,所谓「三千三百」者,较然可知,故於此论说其义,皆有据 依。

若是如今古礼散失,百无一二存者,如何悬 空於上面说义!是说得甚么义?须是且將 散失诸礼错综参 考,令节文度数 一一著实,方可推明其义。

若错综得实,其义亦不待说而自明矣。

贺孙。

胡兄问礼。

曰:「『礼,时为 大。

』有圣人者作,必將 因今之礼而裁酌其中,取其简易易晓 而可行,必不至復 取古人繁縟之礼而施之於今也。

古礼如此零碎繁冗,今岂可行!亦且得隨时裁损尔。

孔子从 先进,恐已有此意。

」或曰:「礼之所以亡,正以其太繁而难行耳。

」曰:「然。

苏子由古史说『忠、质、文』处,亦有此意,只是发挥不出,首尾不相照应 ,不知文字何故如此。

其说云『自夏商周以来 ,人情日趋於文』;其终却云『今须復 行夏商之质,乃可』。

夫人情日趋於文矣,安能復 行夏商之质乎!其意本欲如『先进』之说,但辞不足以达之耳。

」僩。

凶服古而吉服今,不相抵接。

释奠惟三献法服,其余皆今服。

至录云:「文、质之变相生。

」百世以下有圣贤出,必不踏旧本子,必须斩新 別做。

如周礼如此繁密,必不可行。

且以明堂位观之,周人每事皆添四重虞黻,不过是一水担 相似。

夏火,殷藻,周龙章,皆重添去。

若圣贤有作,必须简易疏通,使见之而易知,推之而易行。

盖文、质相生,秦汉初已自趣於质了。

太史公董仲舒每欲改用夏之忠,不知其初盖已是质也。

国 朝文德殿正衙常朝,升朝官已上皆排班,宰相押班,再拜而出。

时归班官甚苦之,其后遂废,致王乐 道以此攻魏公,盖以人情趋於简便故也。

方子。

「圣人有作,古礼未必尽用。

须別有箇措置,视许多琐细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会 大本大原。

曾子临死丁寧说:『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 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辞气 ,斯远鄙倍矣。

籩豆之事,则有司存。

』上许多正是大本大原。

如今所理会 许多,正是籩豆之事。

曾子临死,教人不要去理会 这箇。

『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非是孔子,如何尽做这事?到孟子已是不说到细碎上,只说『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

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 ,齐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达於庶人』。

这三项便是大原大本。

又如说井田,也不曾见周礼,只据 诗裏说『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

只用诗意带 將 去。

后面却说『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

只说这几 句,是多少好!这也是大原大本处。

看孟子不去理会 许多细碎,只理会 许多大原大本。

」又曰:「理会 周礼,非位至宰相,不能行其事。

自一介论之,更自远在,且要就切实理会 受用处。

若做到宰相,亦须上遇文武之君,始可得行其志。

」又曰:「且如孙吴 专 说用兵,如他说也有箇本原。

如说『一曰道:道者,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

有道之主,將 用其民,先和而后造大事』。

若使不合於道理,不和於人神,虽有必胜 之法,无所用之。

」问器远:「昨日又得书 ,说得大纲也是如此。

只是某看仙乡为 学,一言以蔽之,只是说得都似。

须是理会 到十分是,始得。

如人射一般,须是要中红心。

如今直要中的,少间犹且不会 中的;若只要中帖,只会 中垛,少间都是胡乱发,枉了气 力。

三百步外,若不曾中的,只是枉矢。

知今且要分別是非,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少间做出便会 是。

若依稀底也唤 作是便了,下梢只是非。

须是要做第一等人。

若决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才力不逮,也只做得第四五等人。

今合下便要做第四五等人,说道就他才地如此,下梢成甚么物事?」又曰:「须是先理会 本领端正,其余事物渐渐理会 到上面。

若不理会 本领了,假饶你百灵百会 ,若有些子私意,便粉碎了。

只是这私意如何卒急除得!如顏子天资如此,孔子也只教他『克己復 礼』。

其余弟子,告之虽不同,莫不以此意望之。

公书 所说冉求仲由,当初他是只要做到如此。

圣人教由求之徒,莫不以曾顏望之,无柰何他才质只做到这裏。

如『可使治其赋』,『可使为 之宰』,他当初也不止是要恁地。

」又曰:「胡氏开治道斋,亦非独只理会 这些。

如所谓『头容直,足容重,手容恭』,许多说话都是本原。

」又曰:「君举所说,某非谓其理会 不是,只不是次序。

如庄子云『语道非其序,则非道也』,自说得好。

如今人须是理会 身心。

如一片地相似,须是用力仔细开垦 。

未能如此,只管说种东种西,其实种得甚么物事!」又曰:「某尝说佛老也自有快活得人处,是那裏?只缘他打併 得心下净洁。

所以本朝如李文靖王文正杨 文公刘 元城吕 申公都是恁么地人,也都去学他。

」又曰:「论来 那样 事不著理会 ?若本领是了,少间如两 汉之所以盛是如何,所以衰是如何,三国分 併 是如何,唐初间如何兴起,后来 如何衰,以至於本朝大纲,自可理会 。

若有工夫,更就裏面看。

若更有工夫,就裏面討些光采,更好。

某之诸生,度得他脚手,也未可与拈尽许多,只是且教他就切身处理会 。

如读虞夏商周之书 ,许多圣人亦有说赏罚,亦有说兵刑,只是这箇不是本领。

」问:「封建,周礼说公五百里,孟子说百里,如何不同?」曰:「看汉儒注书 ,於不通处,即说道这是夏商之制,大抵且要赖將 去。

若將 这说来 看二项,却怕孟子说是。

夏商之制,孟子不详考,亦只说『尝闻其略也』。

若夏商时诸处广阔,人各自聚为 一国, 其大者止百里,故禹合诸侯,执 玉帛者万国 。

到周时,渐渐吞并,地里只管添,国 数 只管少。

到周时只千八百国 ,较之万国 ,五分已灭 了四分已上,此时诸国 已自大了。

到得封诸公,非五百里不得。

如周公封鲁七百里,盖欲优於其他诸公。

如左氏说云,大国 多兼数 圻,也是如此。

后来 只管併 来 併 去,到周衰,便制他不得,也是尾大了。

到孟子时,只有七国 ,这是事势 必到这裏,虽有大圣大智,亦不能遏其冲。

今人只说汉封诸侯王土地太过,看来 不如此不得。

初间高祖定天下,不能得韩彭英卢许多人来 使,所得地又未定是我底。

当时要杀 项羽,若有人说道:『中分天下与我,我便与你杀 项羽。

』也没柰何与他。

到少间封自子弟,也自要狭小不得,须是教当得许多异姓过。

」又曰:「公今且收拾这心下,勿为 事物所胜 。

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讲明道理,不得读书 ,只去应 事,也须使这心常常在这裏。

若不先去理会得 这本领,只要去就事上理会 ,虽是理会 得许多骨董,只是添得许多杂乱,只是添得许多骄吝。

某这说的,定是恁地,虽孔子復 生,不能易其说,这道理只一而已。

今日百事无人理会 。

姑以礼言之,古礼既莫之考,至於后世之沿革因袭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

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数 ,亦莫有晓 者。

差舛讹谬,不堪著眼!三代之礼,今固难以尽见。

其略幸散见於他书 ,如仪礼十七篇多是士礼,邦国 人君者仅存一二。

遭秦人焚灭 之后,至河间献王始得邦国 礼五十八篇献之,惜乎不行。

至唐,此书 尚在,诸儒注疏犹时有引为 说者。

及后来 无人说著,则书 亡矣,岂不大可惜!叔孙通所制汉仪,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

唐有开元显庆二礼,显庆已亡,开元袭隋旧为 之。

本朝修开宝礼,多本开元,而颇加详备 。

及政和间修五礼,一时奸邪 以私智损益,疏略牴 牾,更没理会 ,又不如开宝礼。

僩。

汉儒说礼制,有不合者,皆推之以为 商礼,此便是没理会 处。

必大。

南北朝是甚时节,而士大夫间礼学不废。

有考礼者,说得亦自好。

义刚。

通典,好一般书 。

向来 朝廷理会 制度,某道却是一件事,后来 只恁休了。

又曰:「通典亦自好设一科。

」又曰:「通典中间一作后面。

数卷 ,议亦好。

」义刚。

尝见刘 昭信云:「礼之趋翔、登降、揖逊,皆须习。

」也是如此。

汉时如甚大射等礼,虽不行,却依旧令人习,人自传 得一般。

今虽是不能行,亦须是立科,令人习得,也是一事。

论后世礼书

开宝礼全体是开元礼,但略改动 。

五礼新仪,其间有难定者,皆称「御制」以决之。

如祷\山川者,又只开元礼內 有。

方子。

祖宗时有开宝通礼科,学究试默义,须是念得礼熟,始得,礼官用此等人为 之。

介甫一切罢去,尽令做大义。

故今之礼官,不问是甚人皆可做。

某尝谓,朝廷须留此等专 科,如史科亦当有。

方子。

问五礼新仪。

曰:「古人於礼,直如今人相揖相似,终日周回於其间,自然使人有感他处。

后世安得如此!」可学。

横渠所制礼,多不本诸仪礼,有自杜撰处。

如温公 ,却是本诸仪礼,最为 適古今之宜。

义刚。

叔器问四先生礼。

曰:「二程与横渠多是古礼,温 公则大概本仪礼,而参 以今之可行者。

要之,温 公较稳,其中与古不甚远,是七八分好。

若伊川礼,则祭祀可用。

婚礼,惟温 公者好。

大抵古礼不可全用,如古服古器,今皆难用。

」又问:「向见人设主,有父在子死,而主牌书 『父主祀』字,如何?」曰:「便是礼书 中说得不甚分晓 ,此类只得不写,若向上尊长则写。

」又问:「温 公所作主牌甚大,阔四寸,厚五寸八分,不知大小当以何者为 是?」曰:「便是温 公错了,他却本荀勗 礼。

」义刚。

吕 与叔集诸家之说补仪礼,以仪礼为 骨。

方子。

福州有前辈三人,皆以明礼称:王普,字伯照;刘 藻,字昭信;任文荐,字希纯。

某不及见王伯照,而观其书 ,其学似最优,说得皆有证据 ,尽有议论,却不似今人杜撰胡说。

麻沙有王伯照文字三件,合为 一书 。

广。

「王侍郎普,礼学律歷皆极精深。

盖其所著皆据本 而言,非出私臆。

某细考其书 ,皆有来 歷,可行。

考订精確,极不易得。

林黄中屡 称王伯照,他何尝得其髣彿 !都是杜撰。

」或言:「福州黄继道枢 密祖舜。

与伯照齐名。

」曰:「不同。

黄只是读书 ,不曾理会 这工夫。

是时福州以礼学齐名者三人:王伯照任希纯刘 昭信。

某识任刘 二公。

任搭干不晓 事,问东答西,不可晓 。

刘 说话极仔细,有来 歷,可听。

某尝问以易说,其解亦有好处。

如云『见险而止为 需,见险而不止为 讼;需讼下卦皆坎。

能通其变为 隨,不能通其变为 蛊』之类。

想有成书 ,近来 解易者多引之。

」僩。

「古者礼学是专 门名家,始终理会 此事,故学者有所传 授,终身守而行之。

凡欲行礼有疑者,輒就质问。

所以上自宗庙朝廷,下至士庶乡党典礼,各各分明。

汉唐时犹有此意。

如今直是无人如前者。

某人丁所生继母忧,礼经必有明文。

当时满朝更无一人知道合当是如何,大家打鬨\一场 ,后来 只说莫若从 厚。

恰似无柰何,本不当如此,姑徇人情从 厚为 之。

是何所为 如此?岂有堂堂中国 ,朝廷之上以至天下儒生,无一人识此礼者!然而也是无此人。

州州县县秀才与太学秀才,治周礼者不曾理会 得周礼,治礼记者不曾理会 得礼记,治周易者不曾理会 得周易,以至春秋诗都恁地,国 家何赖焉!」因问张舅,淳。

闻其已死,再三称叹,且询其子孙能守其家学否?且云:「可惜朝廷不举用之,使典礼仪。

『天敘 有典,自我五典五敦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五庸哉!』这箇典礼,自是天理之当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

惟是圣人之心与天合一,故行出这礼,无一不与天合。

其间曲折厚薄浅\深,莫不恰好。

这都不是圣人白撰出,都是天理决定合著如此。

后之人此心未得似圣人之心,只得將 圣人已行底,圣人所传 於后世底,依这样 子做。

做得合时,便是合天理之自然。

」贺孙。

刘 原父好古,在长安,偶得一周敦。

其中刻云「●中」,原父遂以为 周张仲之器。

后又得一枚,刻云「●伯」,遂以为 张伯。

曰:「诗言『张仲孝友』,则仲必有兄矣,遂作铭述其事。

后来 赵明诚\金石录辨之云,『●』非『张』,乃某字也。

今之说礼无所据 而杜撰者,此类也。

」广。

论修礼书

问:「所编礼,今可一一遵行否?」曰:「人不可不知此源流,岂能一一尽行?后世有圣人出,亦须著变。

夏商周之礼已自不同,今只得且把周之礼文行。

」贺孙。

以下论修书 大指。

「『礼,时为 大。

』使圣贤用礼,必不一切从 古之礼。

疑只是以古礼减杀 ,从 今世俗之礼,令稍有防范节文,不至太简而已。

观孔子欲从 先进,又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輅。

』便是有意於损周之文,从 古之朴矣。

今所集礼书 ,也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后人自去减杀, 求其可行者而已。

若必欲一一尽如古人衣服冠屨 之纤悉毕备 ,其势 也行不得。

」问:「温 公所集礼如何?」曰:「早是详了。

又,丧 服一节也太详。

为 人子者方遭丧 祸,使其一一欲纤悉尽如古人制度,有甚么心情去理会 !古人此等衣服冠屨 ,每日接熟於耳目,所以一旦丧祸,不待讲究,便可以如礼。

今却闲时不曾理会 ,一旦荒迷之际,欲旋讲究,势 必难行。

必不得已,且得从 俗之礼而已。

若有识礼者,相之可也。

」僩。

问贺孙所编礼书 。

曰:「某尝说,使有圣王復 兴,为 今日礼,怕必不能悉如古制。

今且要得大纲是,若其小处亦难尽用。

且如丧 礼冠服斩 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却到遭丧 时,方做一副当如此著,也是吒异!」贺孙问:「今齐斩 尚存此意,而齐衰期便太轻,大功小功以下又轻,且无降杀 。

今若得斟酌古今之仪制为 一式,庶几 行之无碍,方始立得住。

」曰:「上面既如此,下面如何尽整顿得!这须是一齐都整顿过,方好。

未说其他琐细处,且如冠,便须於祭祀当用如何底,於军旅当用如何底,於平居当用如何底,於见长上当用如何底,於朝廷治事当用如何底,天子之制当如何,卿大夫之制当如何,士当如何,庶人当如何,这是许多冠都定了。

更须理会 衣服等差,须用上衣下裳。

若佩玉之类,只於大朝会 大祭祀用之。

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

齐斩 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为 降杀 ;如上纽衫一等紕繆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纲正。

今若只去零零碎碎理会 些小不济 事。

如今若考究礼经,须是一一自著考究教定。

」贺孙。

杨 通老问礼书 。

曰:「看礼书 ,见古人极有精密处,事无微细,各各有义理。

然又须自家工夫到,方看得古人意思出。

若自家工夫未到,只见得度数 文为 之末,如此岂能识得深意!如將 一碗干硬底饭来 喫 ,有甚滋味!若白地將 自家所见揣摸他本来 意思不如此,也不济事 。

兼自家工夫未到,只去理会 这箇,下梢溺於器数 ,一齐都昏倒了。

如今度得未可尽晓 其意,且要识得大纲。

」贺孙。

问:「闻郡中近已开六经。

」曰:「已开诗书 易春秋,惟二礼未暇及。

诗书 序各置於后,以还其旧。

易用伯恭所定本。

周礼自是一书 。

惟礼记尚有说话。

仪礼,礼之根本,而礼记乃其枝叶。

礼记乃秦汉上下诸儒解释仪礼之书 ,又有他说附益於其间。

今欲定作一书 ,先以仪礼篇目置於前,而附礼记於后。

如射礼,则附以射义,似此类已得二十余篇。

若其余曲礼少仪,又自作一项,而以类相从 。

若疏中有说制度处,亦当采取以益之。

旧尝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数 篇来 。

今居丧 无事,想必下手。

仪礼旧与六经三传 並行,至王介甫始罢去。

其后虽復 春秋,而仪礼卒废。

今士人读礼记,而不读仪礼,故不能见其本末。

场 屋中礼记义,格调皆凡下。

盖礼记解行於世者,如方马之属 ,源流出於熙丰。

士人作义者多读此,故然。

」可学。

以下修书 纲目。

问礼书 。

曰:「惟仪礼是古全书 。

若曲礼玉藻诸篇,皆战 国 士人及汉儒所裒集。

王制月令內 则是成书 。

要好,自將 说礼物处,如內 则王制月令诸篇附仪礼成一书 ,如中间却將 曲礼玉藻又附在末后;不说礼物处,如孔子闲居孔子燕居表记緇衣儒行诸篇,却自成一书 。

乐记文章颇粹,怕不是汉儒做,自与史记荀子是一套,怕只是荀子作。

家语中说话犹得,孔丛 子分明是后来 文字,弱甚。

天下多少是偽 书 ,开眼看得透,自无多书 可读。

」贺孙。

「周礼自是全书 。

如今礼书 欲编入,又恐分拆了周礼,殊未有所处。

」因说:「周礼只是说礼之条目,其间煞有文字,如『八法』、『八则』、『三易』、『三兆』之类,须各自別有书 。

」子升问:「仪礼传 记是谁作?」曰:「传 是子夏作,记是子夏以后人作。

」子升云:「今礼书 更附入后世变礼亦好。

」曰:「有此意。

」木之。

「余正父欲用国 语而不用周礼,然周礼岂可不入!国 语辞多理寡,乃衰世之书 ,支离蔓衍,大不及左传。

看此时文章若此,如何会 兴起国 家!」坐间朋友问是谁做。

曰:「见说是左丘明做。

」贺孙。

因理会 所编礼书 ,分经分传 ,而言曰:「经文精確峻洁,传 文则词语泛滥。

国 语所载事跡多如此。

如今人作文,因一件事,便要泛滥成章。

」人杰 。

贺孙因问:「祭礼附祭义,如说孝许多,如何来得 ?」曰:「便是祭礼难附。

兼祭义前所说多是天子礼,若仪礼所存,唯少牢馈食特牲馈食礼是诸侯大夫礼。

兼又只是有馈食。

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间祭腥等事,如所谓『建设朝事,燔燎羶薌』。

若附仪礼,此等皆无入头处。

意间欲將 周礼中天子祭礼逐项作一总脑,却以礼记附。

如疏中有说天子处,皆编出。

」因云:「某已衰老,其间合要理会 文字,皆起得箇头在。

及见其成与不见其成,皆未可知。

万一不及见此书 之成,诸公千万勉力整理。

得成此书 ,所係甚大!」问:「前日承教,喻以五服之制,乃上有制作之君,其等差如此。

今在下有志之士,欲依古礼行之既不可;若一向徇俗之鄙陋,又觉大不经,於心极不安,如何?」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这事要整顿,便著从 头整顿,吉凶皆相称。

今吉服既不如古,独於丧 服欲如古,也不可。

古礼也须一一考究著所在在这裏,却始酌今之宜而损益之。

若今便要理会 一二项小小去处,不济 事,须大看世间都得其宜方好。

」问:「如今父母丧 ,且如古服,如齐衰期,乃兄弟、祖父母、伯叔父母,此岂可从 俗轻薄如此?」曰:「自圣贤不得位,此事终无由正。

」又云:「使郑康成之徒制作,也须略成箇模样 ,未说待周公出制作。

如今全然没理会 ,柰何!若有考礼之人,又须得上之人信得及这事,行之天下亦不难。

且如冠制尊卑,且以中梁为 等差。

如今天子者用二十四,如何安顿!所以甚大而不宜。

要好,天子以十二,一品以九,陞朝以七,选人以五,士以三,庶人只用纱帛裹髻,如今道人。

这自有些意思。

」问:「且如权 宜期丧 当如何?」曰:「且依四脚帽子加絰。

此帽本只是巾,前二脚缚於后,后二脚反前缚於上,今硬帽、?头皆是。

后来渐变重迟,不便於事。

如初用冠带 ,一时似好。

某必知其易废,今果如此。

若一箇紫衫凉 衫,便可怀 袖间去见人,又费轻。

如帽带 皂衫,是多少费?穷秀才如何得许多钱?是应 必废也。

」居父问:「期之服合如何?用上领衫而加衰可乎?」曰:「上领衫已不是。

」曰:「用深衣制,而粗布加衰可乎?」曰:「深衣於古便服。

『朝玄端,夕深衣』,深衣是简便之衣。

吉服依玄端制,却於凶服亦倣为 之,则宜矣。

」问:「士礼如丧 祭等,可通行否?古有命士,有不命士,今如之何?」曰:「丧 祭礼节繁多,今士人亦难行。

但古今士不同。

古时诸侯大夫皆可以用士,如今簿、尉之类,乃邑宰之士;节推、判官之属 ,则是太守之士。

只一县一州之中有人才,自家便可取將 来 使,便是士。

如藩镇之制,尚存此意。

无柰何,是如今將 下面一齐都截了,尽教做一门入,尽教由科举而得,是將 柰何!」叹息久之。

器之问:「国 初衙前役用乡户 ?」曰:「客將 次於太守,其权 甚重,一州之兵皆其將 之,凡教阅出入皆主其事。

当时既是大户 做,亦自爱 惜家产,上下相体悉。

若做得好底,且教他做。

更次一等户 ,便为 公人,各管逐项职事。

更次一等户 为 吏人,掌文书 简牘 。

极下户 为 胥徒,是今弓手节级奔走之属 。

其终各各有弊。

英宗时有詔,韩缝等要变不成。

王荆公做参 政,一变变了。

」贺孙。

问:「礼书 学礼,首引舜命契为 司徒,敷五教;命夔典乐 ,教冑 子两 条。

文蔚窃谓,古人教学不出此两者 。

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伦,晓 得这道理;夔典乐 教冑 子,是欲使人养其德性,而实有诸己,此是一篇纲领。

」曰:「固是如此。

后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乐 之教,即是夔乐 事。

」因曰:「『直而温 ,宽而栗』,直与宽本自是好,但济之 以温 与栗,则尽善。

至如『刚』、『简』二字,则微觉有弊,故戒之以『无虐』、『无傲』,盖所以防其失也。

某所以特与分开,欲见防其失者,专 为 刚、简而设;不蒙上直、宽二句。

『直』、『宽』,但曰『而温 』、『而栗』,至『刚』、『简』,则曰『无虐』、『无傲』,观其言,意自可见。

」文蔚曰:「教以人伦者,固是又欲养其德性。

要养德性,便只是下面『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四句上。

」曰:「然。

讽诵歌咏之间,足以和其心气 ,但上面三句抑扬高下,尚且由人;到『律和声』处,直是不可走作。

所以咏歌之际,深足养人情性。

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絃,非是不和,终是不若人声自然。

故晋人孟嘉有言『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谓『渐近自然』。

至『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时事,又是一节。

」文蔚。

或问:「礼书 所引伊川言『古者养士,其公卿大夫士之子弟,固不患於无养,而庶人子弟之入学者,亦皆有以养之』,不知是否?」曰:「恐不然。

此段明州诸公添入,当刪。

不然,则注其下云:『今按,程子之言,未知何所据 也。

古者教士,其比閭之学,则乡老坐於门而察其出入。

其来 学也有时,既受学,则退而习於其家。

及其升而上也,则亦有时。

春夏耕耘,余时肄业,未闻上之人復 有以养之也。

夫既给之以百亩之田矣,又给之以学粮,亦安得许多粮给之耶!周礼自有士田可攷。

史记言孔子养弟子三千人,而子由古史亦遽信而取之,恐不然也。

』想得弟子来 从 学者,则自?粮,而从孔 子出游列国 者,则食孔子之食耳。

然孔子亦安得许多粮?想亦取之列国 之馈尔。

孔子居卫最久,所以於灵公孝公,有交际、公养之仕,其所以奉孔子者必厚,至他国 则不然矣。

故晏子諫齐景公勿用孔子之言曰:『游说丐贷,不可以为 国 。

』孟子之时,徒眾尤盛。

当时诸侯重士,又非孔子之时之比。

春秋时人淳,未甚有事,故齐晋皆累世为 伯主,人莫敢爭。

战 国 之时人多奸 诈,列国 纷爭,急於收拾人才以为 用,故不得不厚待士。

」又曰:「古者三年大比,兴其贤者能者而进於天子,大国三 人,中国 二人,小国 一人,不进则有罚。

看来 数 年后所进极多。

然天子之国 亦小,其员数 亦有限,不知如何用得许多人?今以天下之大,三年一番进士,犹无安顿处,何况当时?白虎通曰:『古者诸侯进士,一不当则有罚,再不当则削其地,三不当则罢之废之,而託於诸侯为 寓公。

』恐无此理,盖出后世儒者之傅会 。

进士不当,有甚大过?而遂废其君,绝其社稷耶!」或曰:「想得周家此法,行之殊不能久。

成康数 世之后,诸侯擅政,天子诸侯之公卿大夫,皆为 世臣盘据 ,岂復 容外人为 之耶?」曰:「然。

兼当时诸侯国 中,亦自要人才用,必不会 再贡之於天子。

天子亦自拥 虚器,无用他处。

当时天子威令不行,公卿大夫世袭,诸侯之国 犹宽;古人才之穷而在下者,多仕於诸侯之国 。

及公室又弱,而人才復 多仕於列国 之大夫。

当时为 大夫之陪臣者,其权甚 重。

大夫执 一国 之权 ,而陪臣復 执 大夫之权 。

所以说『禄去公室』,『陪臣执 国 命』。

」又曰:「以爵位言之,则大夫亦未甚尊,以权 势 言之,则甚重。

自天子而下,三等便至大夫。

」又曰:「再命为 士,三命为 大夫,天子之大夫四命,小国 之大夫再命,或一命。

一样 小小官职,皆无命。

他命礼极重。

」又问:「当时庶民之秀者,其进而上之,不过为 大夫极矣。

至於公卿之贵,皆世臣世袭,非若今之可以更进而代为 也。

则士之生於斯时者,亦可谓不幸矣。

」曰:「然。

然当时之大夫宰臣,其权 甚重。

如晋楚齐诸国 ,其大夫皆握天下之权 ,操纵指麾,天下莫不从 之。

其宰臣復 握大夫之权 ,盖当时其重在下,其轻在上。

今日则其重在內 ,其轻在外,故不同也。

」僩。

礼编,纔到长沙,即欲招诸公来 同理会 。

后见彼事丛 ,且不为 久留计,遂止。

后至都下,庶几 事体稍定,做箇规模,尽唤 天下识礼者修书 ,如余正父诸人,皆教来 ,今日休矣!贺孙。

或问:「礼书 修得有次第否?」曰:「散在诸处,收拾不聚。

最苦每日应 酬多,工夫不得专 一。

若得数月 闲,更一两 朋友相助,则可毕矣。

顷在朝,欲奏乞专创一局,召四方朋友习礼者数 人编修。

俟书 成將 上,然后乞朝廷命之以官,以酬其劳 ,亦以小助朝廷蒐用遗才之意。

事未及举,而某去国 矣。

」僩。

泳居丧 时,尝编次丧 礼,自始死以至终丧 ,各立门目。

尝以门目呈先生。

临归,教以「编礼亦不可中輟」。

泳曰:「考礼无味,故且放下。

」先生曰:「横渠教人学礼,吕 与叔言如嚼木札。

今以半日看义理文字,半日类礼书 ,亦不妨。

」后蒙赐书 云:「所定礼编,恨未之见。

此间所编丧 礼一门,福州尚未送来 。

將 来 若得贤者持彼成书 ,復 来 参 订,庶几 详审,不至差互。

但恐相去之远,难遂此期耳。

」福州,谓黄直卿也。

庚申二月既望,先生有书 与黄寺丞商伯云:「伯量依旧在门馆否?礼书 近得黄直卿与长乐 一朋友在此,方得下手整顿。

但疾病昏倦时多,又为 人事书 尺妨废,不能得就绪。

直卿又许了乡人馆,未知如何。

若不能留,尤觉失助。

甚恨乡时不曾留得伯量相与协力!若渠今年不作书 会 ,则烦 为 道意,得其一来 为 数 月留,千万幸也!」作书 时,去易簀只二十有二日,故得书 不及往。

后来 黄直卿属 李敬子招往成礼编,又以昏嫁不得行。

昨寓三山,杨 志仁反復 所成礼书 ,具有本末,若未即死,尚几 有以遂此志也。

胡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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