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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领
只是「思无邪」一句好,不是一部诗皆「思无邪」。
振。
「温 柔敦厚」,诗之教也。
使篇篇皆是讥刺人,安得「温 柔敦厚」!璘。
因论诗,曰:「孔子取诗只取大意。
三百篇,也有会 做底,有不会 做底。
如君子偕老:『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此是显然讥刺他。
到第二章已下,又全然放宽,岂不是乱道!如载驰诗煞有首尾,委曲详尽,非大段会 底说不得。
又如鹤鸣做得极巧,更含蓄意思,全然不露。
如清庙一倡三叹者,人多理会 不得。
注下分明说:『一人倡之,三人和之。
』譬如今人挽歌之类。
今人解者又须要胡说乱说。
」祖道。
问刪诗。
曰:「那曾见得圣人执 笔刪那箇,存这箇!也只得就相传 上说去。
」贺孙。
问:「诗次序是当如此否?」曰:「不见得。
只是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诸诗,元初却当作一片。
」又曰:「如卷阿说『岂弟君子』,自作贤者;如泂酌说『岂弟君子』,自作人君。
大抵诗中有可以比並看底,有不可如此看,自有这般样 子。
」贺孙。
说卷阿与诗传 不同。
以下论诗次序章句。
「诗,人只见他恁地重三叠四说,將 谓是无伦理次序,不知他一句不胡乱下。
」文蔚曰:「今日偶看棫朴 ,一篇凡有五章。
前三章是说人归附文王之德,后二章乃言文王有作人之功,及纪纲四方之德,致得人归附者在此。
一篇之意,次第甚明。
」曰:「然。
『遐不作人』,却是说他鼓舞作兴底事。
功夫细密处,又在后一章。
如曰『勉勉我王,纲纪四方』,四方便都在他线索內 ,牵 著都动 。
」文蔚曰:「『勉勉』,即是『纯亦不已』否?」曰:「然。
『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是那工夫到后,文章真箇是盛美,资质真箇是坚 实。
」文蔚。
恭父问:「诗章起於谁?」曰:「有『故言』者,是指毛公;无『故言』者,皆是郑康成。
有全章换一韵处,有全押韵处。
如颂中有全篇句句是韵。
如殷武之类无两 句不是韵,到『稼穡匪解』,自欠了一句。
前辈分章都晓 不得,某细读,方知是欠了一句。
」贺孙。
李善注文选,其中多有韩诗章句,常欲写出。
「易直子谅」,韩诗作「慈良」。
方子。
问:「王风是他风如此,不是降为 国 风。
」曰:「其辞语可见。
风多出於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
雅虽有刺,而其辞庄重,与风异。
」可学。
以下论风、雅、颂。
「大序言:『一国 之事,係一人之本,谓之风。
』所以析卫为 邶鄘卫。
」曰:「诗,古之乐 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卫有卫音,鄘有鄘音,邶有邶音。
故诗有鄘音者係之鄘,有邶音者係之邶。
若大雅小雅,则亦如今之商调、宫调,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调而作尔。
大雅小雅亦古作乐 之体格,按大雅体格作大雅,按小雅体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诗后,旋相度其辞目为 大雅小雅也。
大抵国 风是民庶所作,雅是朝廷之诗,颂是宗庙之诗。
」又云:「小序汉儒所作,有可信处绝少。
大序好处多,然亦有不满人意处。
」去偽 。
器之问「风雅」,与无天子之风之义。
先生举郑渔仲之说言:「出於朝廷者为 雅,出於民俗者为 风。
文武之时,周召之作者谓之周召之风。
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谓之王风。
似乎大约是如此,亦不敢为 断 然之说。
但古人作诗,体自不同,雅自是雅之体,风自是风之体。
如今人做诗曲,亦自有体制不同者,自不可乱,不必说雅之降为风。
今且就诗上理会 意义,其不可晓 处,不必反倒。
」因说,「尝见蔡行之举陈君举说春秋云:『须先看圣人所不书 处,方见所书 之义。
』见成所书 者更自理会 不得,却又取不书 者来 理会 ,少间只是说得奇巧。
」木之。
「诗,有是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
若国 风乃採 诗有採 之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 ,二南亦是採 民言而被乐 章尔。
程先生必要说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从 。
若变风,又多是淫乱之诗,故班固言『男女相与歌咏以言其伤 』,是也。
圣人存此,亦以见上失其教,则民欲动 情胜 ,其弊至此,故曰『诗可以观』也。
且『诗有六义』,先儒更不曾说得明。
却因周礼说豳诗有豳雅豳颂,即於一诗之中要见六义,思之皆不然。
盖所谓『六义』者,风雅颂乃是乐 章之腔调,如言仲吕 调,大石调,越调之类;至比、兴、赋,又別:直指其名,直敘 其事者,赋也;本要言其事,而虚用两 句钓起,因而接续去者,兴也;引物为 况者,比也。
立此六义,非特使人知其声音之所当,又欲使歌者知作诗之法度也。
」问:「豳之所以为 雅为 颂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调,又可用颂底腔调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断 ,今只说恐是亡其二。
」大雅。
问二雅所以分。
曰:「小雅是所係者小,大雅是所係者大。
『呦呦鹿鸣』,其义小;『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其义大。
」问变雅。
曰:「亦是变用他腔调尔。
大抵今人说诗,多去辨他序文,要求著落。
至其正文『关关雎鳩』之义,却不与理会 。
」王德修云:「诗序只是『国 史』一句可信,如『关雎,后妃之德也』。
此下即讲师说,如荡诗自是说『荡荡上帝』,序却言是『天下荡荡』;賚诗自是说『文王既勤止,我应 受之』,是说后世子孙赖其祖宗基业之意,他序却说『賚,予也』,岂不是后人多被讲师瞒耶?」曰:「此是苏子由曾说来 ,然亦有不通处。
如汉广,『德广所及也』,有何义理?却是下面『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几 句却有理。
若某,只上一句亦不敢信他。
旧曾有一老儒郑渔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与叠在后面。
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虚心看正文,久之其义自见。
盖所谓序者,类多世儒之误,不解诗人本意处甚多。
且如『止乎礼义』,果能止礼义否?桑中之诗,礼义在何处?」王曰:「他要存戒。
」曰:「此正文中无戒意,只是直述他淫乱事尔。
若鶉之奔奔相鼠等诗,却是讥骂可以为 戒,此则不然。
某今看得郑诗自叔于田等诗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淫乱之诗,而说诗者误以为 刺昭公,刺学校废耳。
卫诗尚可,犹是男子戏 妇人。
郑诗则不然,多是妇人戏 男子,所以圣人尤恶 郑声也。
出其东门却是箇识道理底人做。
」大雅。
林子武问「诗者,中声之所止」。
曰:「这只是正风雅颂是中声,那变风不是。
伯恭坚 要牵 合说是,然恐无此理。
今但去读看,便自有那轻薄底意思在了。
如韩愈说数 句,『其声浮且淫』之类,这正是如此。
」义刚。
问「比、兴」。
曰:「说出那物事来 是兴,不说出那物事是比。
如『南有乔 木』,只是说箇『汉有游女』;『奕奕寢庙,君子作之』,只说箇『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关雎亦然,皆是兴体。
比底只是从 头比下来, 不说破。
兴、比相近,却不同。
周礼说『以六诗教国子 』,其实只是这赋、比、兴三箇物事。
风雅颂,诗之標 名。
理会 得那兴、比、赋时,裏面全不大段费解。
今人要细解,不道此说为 是。
如『奕奕寢庙』,不认得意在那『他人有心』处,只管解那『奕奕寢庙』。
」植。
以下赋、比、兴。
问:「诗中说兴处,多近比。
」曰:「然。
如关雎麟趾相似,皆是兴而兼比。
然虽近比,其体却只是兴。
且如『关关雎鳩』本是兴起,到得下面说『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题说那实事。
盖兴是以一箇物事贴一箇物事说,上文兴而起,下文便接说实事。
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箇对 一箇说。
盖公本是箇好底人,子也好,孙也好,族人也好。
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
及比,则却不入题了。
如比那一物说,便是说实事。
如『螽斯羽詵詵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说那人了,下面『宜尔子孙』,依旧是就『螽斯羽』上说,更不用说实事,此所以谓之比。
大率诗中比、兴皆类此。
」僩。
比虽是较切,然兴却意较深远。
也有兴而不甚深远者,比而深远者,又係人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有拙底。
常看后世如魏文帝之徒作诗,皆只是说风景。
独曹操爱 说周公,其诗中屡 说。
便是那曹操意思也是较別,也是乖。
义刚。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
兴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
但比意虽切而却浅\,兴意虽阔而味长。
贺孙。
诗之兴,全无巴鼻,振录云。
「多是假他物举起,全不取其义。
」后人诗犹有此体。
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涧 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又如「高山有涯,林木有枝,忧来 无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皆是此体。
方子。
振录同。
六义自郑氏以来 失之,后妃自程先生以来 失之。
后妃安知当时之称如何!可学。
以下六义。
或问诗六义,注「三经、三纬」之说。
曰:「『三经』是赋、比、兴,是做诗底骨子,无诗不有,才无,则不成诗。
盖不是赋,便是比;不是比,便是兴。
如风雅颂却是裏面横丳底,都有赋、比、兴,故谓之『三纬』。
」燾。
器之问:「诗传 分別六义,有未备 处。
」曰:「不必又只管滯 却许多,且看诗意义如何。
古人一篇诗,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会 得这箇。
如柏舟之诗,只说到『静言思之,不能奋飞』!绿衣之诗说『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此可谓『止乎礼义』。
所谓『可以怨』,便是『喜怒哀乐 发而皆中节』处。
推此以观,则子之不得於父,臣之不得於君,朋友之不相信,皆当以此意处之。
如屈原之怀 沙赴水,贾谊言:『歷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怀 此都也!』便都过常了。
古人胸中发出意思自好,看著三百篇诗,则后世之诗多不足观矣。
」木之。
问「诗传 说六义,以『託物兴辞』为 兴,与旧说不同。
」曰:「觉旧说费力,失本指。
如兴体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说將 起,或別自將 一物说起,大抵只是將 三四句引起,如唐时尚有此等诗体。
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別借此物,兴起其辞,非必有感而见於此物也。
有將 物之无,兴起自家之所有;將 物之有,兴起自家之所无。
前辈都理会 这箇不分明,如何说得诗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见得。
看所说有甚广大处,子细看,本指却不如此。
若上蔡怕晓 得诗,如云『读诗,须先要识得六义体面』,这是他识得要领处。
」问:「诗虽是吟咏,使人自有兴起,固不专 在文辞;然亦须是篇篇句句理会著 实,见得古人所以作此诗之意,方始於吟咏上有得。
」曰:「固是。
若不得其真实,吟咏箇甚么?然古人已多不晓 其意,如左传 所载歌诗,多与本意元不相关。
」问:「我將 『维天其右之』,『既右享之』,今所解都作左右之『右』,与旧不同。
」曰:「周礼有『享右祭祀』之文。
如诗中此例亦多,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之类。
如我將 所云,作保祐说,更难。
方说『维羊维牛』,如何便说保祐!到『伊嘏文王,既右享之』,也说未得右助之『右』。
」问:「振鷺诗不是正祭之乐 歌,乃献助祭之臣,未审如何?」曰:「看此文意,都无告神之语,恐是献助祭之臣。
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与宾尸皆有献酬之礼;既毕,然后亚献;至献毕,復 受胙。
如此,礼意甚好,有接续意思。
到唐时尚然。
今併 受胙於诸献既毕之后,主与宾尸意思皆隔了。
古者一祭之中所以多事,如『季氏祭,逮闇而祭,日不足,继之以烛。
虽有强力之容,肃敬之心,皆倦怠矣。
有司跛倚以临祭,其为 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与,室事交乎户 ,堂事交乎阶,质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
孔子闻之曰:「谁谓由也而不知礼乎!」』古人祭礼,是大段有节奏。
」贺孙。
诗序起「关雎,后妃之德也」,止「教以化之」。
大序起「诗者,志之所之也」,止「诗之至也」。
敬仲。
以下大序。
声发出於口,成文而节宣和畅 谓之音,乃合於音调。
如今之唱曲,合宫调、商调之类。
敬仲。
诗大序亦只是后人作,其间有病句。
国史 。
方子。
诗,纔说得密,便说他不著。
「国 史明乎得失之跡」这一句也有病。
周礼礼记中,史並不掌诗,左传 说自分晓 。
以此见得大序亦未必是圣人做。
小序更不须说。
他做小序,不会 宽说,每篇便求一箇实事填塞了。
他有寻 得著底,犹自可通;不然,便与诗相碍。
那解底,要就诗,却碍序;要就序,却碍诗。
诗之兴,是劈头说那没来 由底两 句,下面方说那事,这箇如何通解!「郑声淫」,所以郑诗多是淫佚之辞,狡童將 仲子之类是也。
今唤 做忽与祭仲,与诗辞全不相似。
这箇只似而今闲泼曲子。
南山有台等数 篇,是燕享时常用底,敘 宾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语。
又曰:「诗小序不可信。
而今看诗,有诗中分明说是某人某事者,则可知。
其他不曾说者,而今但可知其说此等事而已。
韩退之诗曰:『春秋书 王法,不诛其人身。
』」高。
大序亦有未尽。
如「发乎情,止乎礼义」,又只是说正诗,变风何尝止乎礼义!振。
问「止乎礼义」。
曰:「如变风柏舟等诗,谓之『止乎礼义』,可也。
桑中诸篇曰『止乎礼义』,则不可。
盖大纲有『止乎礼义』者。
」。
「止乎礼义」,如泉水、载驰固「止乎礼义」;如桑中有甚礼义?大序只是拣 好底说,亦未尽。
淳。
诗大序只有「六义」之说是,而程先生不知如何,又却说从 別处去。
如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
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子细看这道理,便只恁说却。
后人又只依他那箇说出,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
若说不去处,又须穿凿说將 去。
又,诗人当时多有唱和之词,如是者有十数 篇,序中都说从 別处去。
且如蟋蟀一篇,本其风俗勤俭,其民终岁勤劳 ,不得少休,及岁之暮,方且相与燕乐 ;而又遽相戒曰:「日月其除,无已太康。
」盖谓今虽不可以不为 乐 ,然不已过於乐 乎!其忧深思远固如此。
至山有枢 一诗,特以和答其意而解其忧尔,故说山则有枢 矣,隰则有榆矣。
子有衣裳,弗曳弗娄 ;子有车马,弗驰弗驱。
一旦宛然以死,则他人藉之以为 乐 尔,所以解劝 他及时而乐 也。
而序蟋蟀者则曰:「刺晋僖公俭不中礼。
」盖风俗之变,必由上以及下。
今谓君之俭反过於礼,而民之俗犹知用礼,则必无是理也。
至山有枢 则以为 「刺晋昭公」,又大不然矣!若鱼藻,则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也。
采菽,则天子所以答鱼藻矣。
至鹿鸣,则燕享宾客也,序颇得其意。
四牡,则劳 使臣也,而诗序下文则妄矣!皇皇者华,则遣使臣之诗也;棠棣,则燕兄弟之诗也,序固得其意。
伐木,则燕朋友故旧之诗也。
人君以鹿鸣而下五诗燕其臣,故臣受君之赐者,则歌天保之诗以答其上。
天保之序虽略得此意,而古注言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於上,崇君之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明。
又如行苇,自是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
首章言开燕设席之初,而慇懃 篤厚之意,已见於言语之外;二章言侍御献酬饮食歌乐 之盛;三章言既燕而射以为 懽 乐 ;末章祝颂其既饮此酒,皆得享夫长寿 。
今序者不知本旨,见有「勿践履」之说,则便谓「仁及草木」;见「戚戚兄弟」,便谓「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细细碎碎,殊无伦理,其失为 尤甚!既醉,则父兄所以答行苇之诗也;鳧鷖,则祭之明日绎而宾尸之诗也。
古者宗庙之祭皆有尸,既祭之明日,则煖其祭食,以燕为 尸之人,故有此诗。
假乐 则公尸之所以答鳧鷖也。
今序篇皆失之。
又曰:「诗,即所谓乐 章。
虽有唱和之意,祇是乐 工代歌,亦非是君臣自歌也。
」道夫。
诗、书 序,当开在后面。
升卿。
以下小序。
敬之问诗、书 序。
曰:「古本自是別作一处。
如易大传 、班固序传 並在后。
京师旧本扬子注,其序亦总在后。
」德明。
王德修曰:「六经惟诗最分明。
」曰:「诗本易明,只被前面序作梗。
序出於汉儒,反乱诗本意。
且只將 四字成句底诗读,却自分晓 。
见作诗集传 ,待取诗令编排放前面,驱逐过后面,自作一处。
」文蔚。
诗序作,而观诗者不知诗意!节。
诗序,东汉儒林传 分明说道是卫宏作。
后来 经意不明,都是被他坏 了。
某又看得亦不是卫宏一手作,多是两 三手合成一序,愈说愈疏。
」浩云:「苏子由却不取小序。
」曰:「他虽不取下面言语,留了上一句,便是病根。
伯恭专 信序,又不免牵 合。
伯恭凡百长厚,不肯非毁 前辈,要出脱回护。
不知道只为 得箇解经人,却不曾为 得圣人本意。
是便道是,不是便道不是,方得。
」浩。
诗小序全不可信。
如何定知是美刺那人?诗人亦有意思偶然而作者。
又,其序与诗全不相合。
诗词理甚顺,平易易看,不如序所云。
且如葛覃一篇,只是见葛而思归寧,序得却如此!毛公全无序解,郑间见之。
序是卫宏作。
小序极有难晓 处,多是附会 。
如鱼藻诗见有「王在镐」之言,便以为 君子思古之武王。
似此类甚多。
可学。
因论诗,歷言小序大无义理,皆是后人杜撰,先后增益凑合而作。
多就诗中採 摭言语,更不能发明诗之大旨。
纔见有「汉之广矣」之句,便以为 德广所及;才见有「命彼后车」之言,便以为 不能饮食教载。
行苇之序,但见「牛羊勿践」,便谓「仁及草木」;但见「戚戚兄弟」,便为 「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隨文生义,无復 理论。
卷耳之序以「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 」,为 后妃之志事,固不伦矣!况诗中所谓「嗟我怀 人」,其言亲暱 太甚,寧后妃所得施於使臣者哉!桃夭之诗谓「婚姻以时,国 无鰥民」为「 后妃之所致」,而不知其为 文王刑家及国 ,其化固如此,岂专 后妃所能致耶?其他变风诸诗,未必是刺者皆以为 刺;未必是言此人,必傅会 以为 此人。
桑中之诗放荡留连,止是淫者相戏 之辞;岂有刺人之恶 ,而反自陷於流荡之中!子衿词意轻儇,亦岂刺学校之辞!有女同车等,皆以为 刺忽而作。
郑忽不娶齐女,其初亦是好底意思,但见后来 失国 ,便將 许多诗尽为 刺忽而作。
考之於忽,所谓淫昏暴虐之类,皆无其实。
至遂目为 「狡童」,岂诗人爱 君之意?况其所以失国 ,正坐柔懦阔疏,亦何狡之有!幽厉之刺,亦有不然。
甫田诸篇,凡诗中无詆讥之意者,皆以为 伤 今思古而作。
其他谬误,不可胜 说。
后世但见诗序巍然冠於篇首,不敢復 议其非,至有解说不通,多为 饰辞以曲护之者,其误后学多矣!大序却好,或者谓补凑而成,亦有此理。
书 小序亦未是。
只如尧 典舜典便不能通贯一篇之意。
尧 典不独为 逊舜一事。
舜典到「歷试诸艰」之外,便不该通了,其他书 序亦然。
至如书 大序亦疑不是孔安国 文字。
大抵西汉文章浑厚近古,虽董仲舒刘 向之徒,言语自別。
读书 大序,便觉软慢无气 ,未必不是后人所作也。
謨。
诗序实不足信。
向见郑渔仲有诗辨妄,力詆诗序,其间言语太甚,以为 皆是村野妄人所作。
始亦疑之,后来 子细看一两 篇,因质之史记国 语,然后知诗序之果不足信。
因是看行苇宾之初筵抑数 篇,序与诗全不相似。
以此看其他诗序,其不足信者煞多。
以此知人不可乱说话,便都被人看破了。
诗人假物兴辞,大率將 上句引下句。
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行苇是比兄弟,「勿」字乃兴「莫」字。
此诗自是饮酒会 宾之意,序者却牵 合作周家忠厚之诗,遂以行苇为 「仁及草木」。
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耇」,亦是欢合之时祝寿 之意,序者遂以为 「养老乞言」,岂知「祈」字本只是祝颂其高寿 ,无乞言意也。
抑诗中间煞有好语,亦非刺厉王。
如「於乎小子」!岂是以此指其君!兼厉王是暴虐大恶 之主,诗人不应 不述其事实,只说谨言节语。
况厉王无道,谤訕者必不容,武公如何恁地指斥曰「小子」?国 语以为 武公自警之诗,却是可信。
大率古人作诗,与今人作诗一般,其间亦自有感物道情,吟咏情性,几 时尽是讥刺他人?只缘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说,將 诗人意思尽穿凿坏 了!且如今人见人纔做事,便作一诗歌美之,或讥刺之,是甚么道理?如此,亦似里巷无知之人,胡乱称颂諛说,把持放鵰,何以见先王之泽 ?何以为 情性之正?诗中数 处皆应 答之诗,如天保乃与鹿鸣为 唱答,行苇与既醉为 唱答,蟋蟀与山有枢为 唱答。
唐自是晋未改号时国 名,自序者以为 刺僖公,便牵 合谓此晋也,而谓之唐,乃有尧 之遗风。
本意岂因此而谓之唐?是皆凿说。
但唐风自是尚有勤俭之意,作诗者是一箇不敢放怀 底人,说「今我不乐 ,日月其除」,便又说「无已太康,职思其居」。
到山有枢 是答者,便谓「子有衣裳,弗曳弗娄 ,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这是答他不能享些快活,徒恁地苦涩 。
诗序亦有一二有凭据, 如清人硕人载驰诸诗是也。
昊天有成命中说「成王不敢康」,成王只是成王,何须牵 合作成王业之王?自序者恁地附会 ,便谓周公作此以告成功。
他既作周公告成功,便將 「成王」字穿凿说了,又几 曾是郊祀天地!被序者如此说,后来 遂生一场 事端,有南北郊之事。
此诗自说「昊天有成命」,又不曾说著地,如何说道祭天地之诗?设使合祭,亦须几 句说及后土。
如汉诸郊祀诗,祭某神便说某事。
若用以祭地,不应 只说天,不说地。
东莱诗记却编得子细,只是大本已失了,更说甚么?向尝与之论此,如清人载驰一二诗可信。
渠却云:「安得许多文字证据 ?」某云:「无证而可疑者,只当闕之,不可据 序作证。
」渠又云:「只此序便是证。
」某因云:「今人不以诗说诗,却以序解诗,是以委曲牵 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寧失诗人之本意不恤也。
此是序者大害处!」贺孙。
诗序多是后人妄意推想诗人之美刺,非古人之所作也。
古人之诗虽存,而意不可得。
序诗者妄诞其说,但疑见其人如此,便以为 是诗之美刺者,必若人也。
如庄姜之诗,却以为 刺卫顷公。
今观史记所述,顷公竟无一事可纪,但言某公卒,子某公立而已,都无其事。
顷公固亦是卫一不美之君。
序诗者但见其诗有不美之跡,便指为 刺顷公之诗。
此类甚多,皆是妄生美刺,初无其实。
至有不能考者,则但言「刺诗也」,「思贤妃也」。
然此是汎 汎 而言。
如汉广之序言「德广所及」,此语最乱道!诗人言「汉之广矣」,其言已分晓 。
至如下面小序却说得是谓「文王之化被于南国 ,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此数 语却好。
又云:「看来 诗序当时只是箇山东学究等人做,不是箇老师宿儒之言,故所言都无一事是当。
如行苇之序虽皆是诗人之言,但却不得诗人之意。
不知而今做义人到这处將 如何做,於理决不顺。
某谓此诗本是四章,章八句;他不知,作八章、章四句读了。
如『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
方苞方体,惟叶泥泥。
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此诗本是兴诗,即是兴起下四句言。
以『行苇』兴兄弟,『勿践履』是莫远意也。
」又云:「郑、卫诗多是淫奔之诗。
郑诗如將 仲子以下,皆鄙俚之言,只是一时男女淫奔相诱之语。
如桑中之诗云:『眾散民流,而不可止。
』故乐 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 之音也!其眾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
』郑诗自緇衣之外,亦皆鄙俚,如『采萧』『采艾』『青衿』之类是也。
故夫子『放郑声』。
如抑之诗,非诗人作以刺君,乃武公为 之以自警。
又有称『小子』之言,此必非臣下告君之语,乃自谓之言,无疑也。
」卓。
问:「诗传 尽撤去小序,何也?」曰:「小序如硕人定之方中等,见於左传 者,自可无疑。
若其他刺诗无所据 ,多是世儒將 他諡号不美者,挨就立名尔。
今只考一篇见是如此,故其他皆不敢信。
且如苏公刺暴公,固是姓暴者多;万一不见得是暴公则『惟暴之云』者,只作一箇狂暴底人说,亦可。
又如將 仲子,如何便见得是祭仲?某由此见得小序大故是后世陋儒所作。
但既是千百年已往之诗,今只见得大意便了,又何必要指实得其人姓名?於看诗有何益也!」大雅。
问:「诗传 多不解诗序,何也?」曰:「某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小序无意义。
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词,却又觉得道理贯彻 。
当初亦尝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某之疑终不能释。
后到三十岁,断 然知小序之出於汉儒所作,其为 繆戾,有不可胜 言。
东莱不合只因序讲解,便有许多牵 强处。
某尝与言之,终不肯信。
读诗记中虽多说序,然亦有说不行处,亦废之。
某因作诗传 ,遂成诗序辨说一册 ,其他繆戾,辨之颇详。
」煇。
郑渔仲谓诗小序只是后人將 史传 去拣 ,并看謚,却附会 作小序美刺。
振。
伯恭党得小序不好,使人看著转可恶 。
振。
器之问诗协韵之义。
曰:「只要音韵相协,好吟哦讽诵,易见道理,亦无甚要紧。
今且要將 七分工夫理会 义理,三二分工夫理会 这般去处。
若只管留心此处,而於诗之义却见不得,亦何益也!」又曰:「协韵多用吴 才老本,或自以意补入。
」木之。
以下论诗韵。
问:「诗协韵,是当时如此作?是乐 歌当如此?」曰:「当时如此作。
古人文字多有如此者,如正考父鼎铭之类。
」可学。
问:「先生说诗,率皆协韵,得非诗本乐 章,播诸声诗,自然协韵,方谐律吕 ,其音节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
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协韵。
」因举王制及老子协韵处数 段。
又曰:「周颂多不协韵,疑自有和底篇相协。
『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叹,即和声也。
」儒用。
诗之音韵,是自然如此,这箇与天通。
古人音韵宽,后人分得密后,隔开了。
离骚注中发两 箇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
」「庚寅吾以降。
」洪。
「又重之以脩能。
」耐。
「纫秋兰以为 佩。
」后人不晓 ,却谓只此两 韵如此。
某有楚辞协韵,作「子厚」名字,刻在漳州。
方子。
协韵,恐当以头一韵为 准 。
且如「华」字协音「敷」,如「有女同车」是第一句,则第二句「顏如舜华」,当读作「敷」字,然后与下文「佩玉琼琚」,「洵美且都」,皆协。
至如「何彼穠矣,唐棣之华」,是第一韵,则当依本音读,而下文「王姬之车」却当作尺奢反,如此方是。
今只从 吴 才老旧说,不能又创得此例。
然楚辞「纷余既有此內 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能」音「耐」,然后下文「纫秋兰以为 佩」协。
若「能」字只从 本音,则「佩」字遂无音。
如此,则又未可以头一韵为 定也。
閎祖。
吴 才老补韵甚详,然亦有推不去者。
某煞寻 得,当时不曾记,今皆忘之矣。
如「外御其务 」协「烝也无戎」,才老无寻 处,却云「务 」字古人读做「蒙」,不知「戎」,汝也;「汝、戎」二字,古人通用,是协音汝也。
如「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亦是协音汝也。
「下民有严 」,协「不敢怠遑」。
才老欲音「严 」为 「庄」,云避汉讳,却无道理。
某后来 读楚辞天问见一「严 」字乃押从 「庄」字,乃知是协韵,「严 」读作「昂」也。
天问,才老岂不读?往往无甚意义,只恁打过去也。
义刚。
饶何氏录云:「中庸『奏格无言』,奏,音族,平声音騣,所以毛诗作『鬷』字。
」
或问:「吴 氏协韵何据 ?」曰:「他皆有据 。
泉州有其书 ,每一字多者引十余证,少者亦两 三证。
他说,元初更多,后刪去,姑存此耳。
然犹有未尽。
」因言:「商颂『天命降监,下民有严 ;不僭不滥,不敢怠遑』。
吴 氏云:『「严 」字,恐是「庄」字,汉人避讳,改作「严 」字。
』某后来 因读楚辞天问,见『严 』字都押入『刚』字、『方』字去。
又此间乡音『严 』作户 刚反,乃知『严 』字自与『皇』字协。
然吴 氏岂不曾看楚辞?想是偶然失之。
又如『兄弟鬩于墙,外御其务 ;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吴 氏復 疑『务 』当作『蒙』,以协『戎』字。
某却疑古人训『戎』为 汝,如『以佐戎辟』,『戎虽小子』,则『戎、女』音或通。
后来 读常武诗有云:『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则与『汝』协,明矣。
」因言:「古之谣谚皆押韵,如夏谚之类。
散文亦有押韵者,如曲礼『安民哉』协音『兹』,则与上面『思、辞』二字协矣。
又如『將 上堂,声必扬;將 入户 ,视必下』,下,协音护。
礼运\孔子闲居亦多押韵。
庄子中尤多。
至於易彖辞,皆韵语也。
」又云:「礼记『五至』、『三无』处皆协。
」广。
「知子之来 扐。
之,杂佩以赠入。
之」,此例甚多。
「作」字作「做」,「保」字作「补」。
「往近王舅」,近,音「既」,说文作●,误写作「近」。
。
问:「诗协韵,有何所据 而言?」曰:「协韵乃吴 才老所作,某又续添减之。
盖古人作诗皆押韵,与今人歌曲一般。
今人信口读之,全失古人咏歌之意。
」煇。
「诗音韵间有不可晓 处。
」因说:「如今所在方言,亦自有音韵与古合处。
」子升因问:「今『阳』字却与『唐』字通,『清』字却与『青』字分之类,亦自不可晓 。
」曰:「古人韵疏,后世韵方严 密。
见某人好考古字,却说『青』字音自是『亲』,如此类极多。
」木之。
器之问诗。
曰:「古人情意温 厚宽和,道得言语自恁地好。
当时协韵,只是要便於讽咏而已。
到得后来, 一向於字韵上严 切,却无意思。
汉不如周,魏晋不如汉,唐不如魏晋,本朝又不如唐。
如元微之刘 禹锡之徒,和诗犹自有韵相重密。
本朝和诗便定不要一字相同,不知却愈坏 了诗!」木之。
论读诗
诗中头项多,一项是音韵,一项是训詁名件,一项是文体。
若逐一根究,然后討得些道理,则殊不济 事,须是通悟者方看得。
方子。
以下总论读诗之方。
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 礼是也,一字皆有理。
如诗亦要逐字將 理去读,便都碍了。
淳。
问:「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 与周礼,字较实。
诗无理会 ,只是看大意。
若要將 理去读,便碍了。
」问:「变风变雅如何?」曰:「也是后人恁地说,今也只依他恁地说。
如汉广汝坟皆是说妇人。
如此,则是文王之化只及妇人,不及男子!只看他大意,恁地拘不得。
」宇。
公不会 看诗。
须是看他诗人意思好处是如何,不好处是如何。
看他风土,看他风俗,又看他人情、物態。
只看伐檀诗,便见得他一箇清高底意思;看硕鼠诗,便见他一箇暴歛底意思。
好底意思是如此,不好底是如彼。
好底意思,令自家善意油然感动 而兴起。
看他不好底,自家心下如著枪相似。
如此看,方得诗意。
僩。
诗有说得曲折后好底,有只恁平直说后自好底。
如燕燕末后一章,这不要看上文,考下章,便知得是恁地,意思自是高远,自是说得那人著。
义刚。
林子武说诗。
曰:「不消得恁地求之太深。
他当初只是平说,横看也好,竖看也好。
今若要討箇路头去裏面,寻 却怕迫窄了。
」义刚。
读诗之法,且如「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盖言白华与茅尚能相依,而我与子乃相去如此之远,何哉?又如「倬彼云汉,为 章于天;周王寿 考,遐不作人」!只是说云汉恁地为 章于天,周王寿 考,岂不能作人也!上两句 皆是引起下面说,略有些意思傍著,不须深求,只此读过便得。
僩。
看诗,且看他大意。
如卫诸诗,其中有说时事者,固当细考。
如郑之淫乱底诗,若苦搜求他,有甚意思?一日看五六篇可也。
僩。
看诗,义理外更好看他文章。
且如谷风,他只是如此说出来 ,然而敘 得事曲折先后,皆有次序。
而今人费尽气 力去做后,尚做得不好。
义刚。
读诗,且只將 做今人做底诗看。
或每日令人诵读,却从 旁听之。
其话有未通者,略检注解看,却时时诵其本文,便见其语脉所在。
又曰:「念此一诗,既已记得其语,却逐箇字將 前后一样 字通训之。
今注解中有一字而两 三义者,如『假』字,有云『大』者,有云『至』者,只是隨处旋扭掜 耳,非通训也。
」。
先生因言,看诗,须并协韵读,便见得他语自整齐。
又更略知协韵所由来 ,甚善。
又曰:「伊川有诗解数 篇,说到小雅以后极好。
盖是王公大人好生地做,都是识道理人言语,故它裏面说得尽有道理,好子细看。
非如国 风或出於妇人小夫之口,但可观其大概也」。
銖。
问:「以诗观之,虽千百载之远,人之情偽 只此而已,更无两 般。
」曰:「以某看来 ,须是別换过天地,方別换一样 人情。
释氏之说固不足据 ,然其书 说尽百千万劫,其事情亦只如此而已,况天地无终穷,人情安得有异!」必大。
看诗,不要死杀 看了,见得无所不包。
今人看诗,无兴底意思。
节。
以下论读诗在兴起。
读诗便长人一格。
如今人读诗,何缘会 长一格?诗之兴,最不紧要。
然兴起人意处,正在兴。
会 得诗人之兴,便有一格长。
「丰水有虯,武王岂不仕!」盖曰,丰水且有虯,武王岂不有事乎!此亦兴之一体,不必更注解。
如龟山说关雎处意亦好,然终是说死了,如此便诗眼不活。
必大。
问:「向见吕 丈,问读诗之法。
吕 丈举横渠『置心平易』之说见教。
某遵用其说去诵味来 ,固有箇涵泳情性底道理,然终不能有所启 发。
程子谓:『「兴於诗」,便知有著力处。
』今读之,止见其善可为 法,恶 可为 戒而已,不知其他如何著力?」曰:「善可为 法,恶可 为 戒,不特诗也,他书 皆然。
古人独以为 『兴於诗』者,诗便有感发人底意思。
今读之无所感发者,正是被诸儒解杀 了,死著诗义,兴起人善意不得。
如南山有台序云:『得贤,则能为 邦家立太平之基。
』盖为 见诗中有『邦家之基』字,故如此解。
此序自是好句,但纔如此说定,便局了一诗之意。
若果先得其本意,虽如此说亦不妨。
正如易解,若得圣人系辞之意,便横说竖说都得。
今断 以一义解定,易便不活。
诗所以能兴起人处,全在兴。
如『山有枢 ,隰有榆』,別无意义,只是兴起下面『子有车马』,『子有衣裳』耳。
小雅诸篇皆君臣燕饮之诗,道主人之意以誉宾,如今人宴饮有『致语』之类,亦间有敘 宾客答辞者。
汉书 载客歌驪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亦是此意。
古人以鱼为 重,故鱼丽南有嘉鱼,皆特举以歌之。
仪礼载『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本一套事。
后人移鱼丽附於鹿鸣之什,截以嘉鱼以下为 成王诗,遂失当时用诗之意,故胡乱解。
今观鱼丽嘉鱼南山有台等篇,辞意皆同。
菁莪湛露蓼萧皆燕饮之诗。
诗中所谓『君子』,皆称宾客,后人却以言人君,正顛倒了。
如以湛露为 恩泽 ,皆非诗义。
故『野有蔓草,零露湑兮』,亦以为 君之泽 不下流,皆局於一箇死例,所以如此。
周礼以六诗教国 子,当时未有注解,不过教之曰,此兴也,此比也,此赋也。
兴者,人便自作兴看;比者,人便自作比看。
兴只是兴起,谓下句直说不起,故將 上句带起 来 说,如何去上討义理?今欲观诗,不若且置小序及旧说,只將 元诗虚心熟读,徐徐玩味。
候彷彿 见箇诗人本意,却从 此推寻 將 去,方有感发。
如人拾得一箇无题目诗,再三熟看,亦须辨得出来 。
若被旧说一局局定,便看不出。
今虽说不用旧说,终被他先入在內 ,不期依旧从 它去。
某向作诗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处,亦曲为 之说。
后来 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者,虽存小序,间为 辨破,然终是不见诗人本意。
后来 方知,只尽去小序,便自可通。
於是尽涤 旧说,诗意方活。
」又曰:「变风中固多好诗,虽其间有没意思者,然亦须得其命辞遣意处,方可观。
后人便自做箇道理解说,於其造意下语处,元不及究。
只后代文集中诗,亦多不解其辞意者。
乐 府中罗敷行,罗敷即使君之妻,使君即罗敷之夫。
其曰『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正相戏 之辞。
」又曰:「『夫婿从 东来 ,千骑居上头』,观其气 象,即使君也。
后人亦错解了。
须得其辞意,方见好笑处。
」必大。
学者当「兴於诗」。
须先去了小序,只將 本文熟读玩味,仍不可先看诸家注解。
看得久之,自然认得此诗是说箇甚事。
谓如拾得箇无题目诗,说此花既白又香,是盛寒开,必是梅花诗也。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其始只说箇好意思,如「岂弟君子」,皆指成王。
「纯嘏」、「尔寿 」之类,皆说优游享福之事,至「有冯有翼」以下,方说用贤。
大抵告人之法亦当如此,须先令人歆慕此事,则其肯从 吾言,必乐 为 之矣。
人杰 。
读诗正在於吟咏讽诵,观其委曲折旋之意,如吾自作此诗,自然足以感发善心。
今公读诗,只是將 己意去包笼\他,如做时文相似。
中间委曲周旋之意,尽不曾理会 得,济 得甚事?若如此看,只一日便可看尽,何用逐日只捱得数 章,而又不曾透彻 耶?且如人入城郭,须是逐街坊里巷,屋庐台榭,车马人物,一一看过,方是。
今公等只是外面望见城是如此,便说我都知得了。
如郑诗虽淫乱,然出其东门一诗,却如此好。
女曰鸡鸣一诗,意思亦好。
读之,真箇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者!僩。
以下论诗在熟读玩味。
诗,如今恁地注解了,自是分晓 ,易理会 。
但须是沉潜讽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
若是草草看过一部诗,只两 三日可了。
但不得滋味,也记不得,全不济 事。
古人说「诗可以兴」,须是读了有兴起处,方是读诗。
若不能兴起,便不是读诗。
因说,永嘉之学,只是要立新巧之说,少间指摘东西,斗凑零碎,便立说去。
纵说得是,也只无益,莫道又未是。
木之。
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味,自然和气 从 胸中流出,其妙处不可得而言。
不待安排措置,务 自立说,只恁平读著,意思自足。
须是打叠得这心光荡荡地,不立一箇字,只管虚心读他,少间推来 推去,自然推出那箇道理。
所以说「以此洗心」,便是以这道理尽洗出那心裏物事,浑然都是道理。
上蔡曰:「学诗,须先识得六义体面,而讽味以得之。
」此是读诗之要法。
看来 书 只是要读,读得熟时,道理自见,切忌先自布置立说!僩。
问学者:「诵诗,每篇诵得几 遍?」曰:「也不曾记,只觉得熟便止。
」曰:「便是不得。
须是读熟了,文义都晓 得了,涵泳读取百来 遍,方见得那好处,那好处方出,方见得精怪。
见公每日说得来 干燥,元来 不曾熟读。
若读到精熟时,意思自说不得。
如人下种子,既下得种了,须是討水去灌溉他,討粪去培拥 他,与他耘锄,方是下工夫养他处。
今却只下得箇种子了便休,都无耘治培养工夫。
如人相见,纔见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谈,如此何益!所以意思都不生,与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干燥。
这箇贪多不得。
读得这一篇,恨不得常熟读此篇,如无那第二篇方好。
而今只是贪多,读第一篇了,便要读第二篇;读第二篇了,便要读第三篇。
恁地不成读书 ,此便是大不敬!此句厉声说。
须是杀 了那走作底心,方可读书 。
」僩。
「大凡读书 ,先晓 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
如看诗,不须得著意去裏面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
」因举「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吟咏者久之。
又曰:「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自有好底。
董氏举侯苞言,卫武公作抑诗,使人日诵於其侧 ,不知此出在何处。
他读书 多,想见是如此。
」又曰:「如孟子,也大故分晓 ,也不用解他,熟读滋味自出。
」夔孙。
先生问林武子:「看诗何处?」曰:「至大雅。
」大声曰:「公前日方看节南山,如何恁地快!恁地不得!而今人看文字,敏底一揭开板便晓 ,但於意味却不曾得。
便只管看时,也只是恁地。
但百遍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自是强一百遍时。
『题彼脊鴒,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
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这箇看时,也只是恁地,但裏面意思却有说不得底。
解不得底意思,却在说不得底裏面。
」又曰:「生民等篇,也可见祭祀次第,此与仪礼正相合。
」义刚。
问时举:「看文字如何?」曰:「诗传 今日方看得纲领。
要之,紧要是要识得六义头面分明,则诗亦无难看者。
」曰:「读诗全在讽咏得熟,则六义將 自分明。
须使篇篇有箇下落,始得。
且如子善向看易传 ,往往毕竟不曾熟。
如此,则何缘会 浹 洽!横渠云:『书 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
不记,则思不起。
』今学者看文字,若记不得,则何缘贯通!」时举曰:「缘资性鲁钝,全记不起。
」曰:「只是贪多,故记不得。
福州陈止之极鲁钝,每读书 ,只读五十字,必三二百遍而后能熟;精习读去,后来 却赴贤良。
要知人只是不会 耐苦耳。
凡学者要须做得人难做底事,方好。
若见做不得,便不去做,要任其自然,何缘做得事成?切宜勉之!」时举。
问:「看诗如何?」曰:「方看得关雎一篇,未有疑处。
」曰:「未要去討疑处,只熟看。
某注得训詁字字分明,却便玩索涵泳,方有所得。
若便要立议论,往往裏面曲折,其实未晓 ,只髣彿 见得,便自虚说耳,恐不济 事。
此是三百篇之首,可更熟看。
」时举。
先生谓学者曰:「公看诗,只看集传 ,全不看古注。
」曰:「某意欲先看了先生集传 ,却看诸家解。
」曰:「便是不如此,无却看底道理。
才说却理会 ,便是悠悠语。
今见看诗,不从 头看一过,云,且等我看了一箇了,却看那箇,几 时得再看?如冢杀 相似,只是杀 一阵便了。
不成说今夜且如此冢杀 ,明日重新又杀 一番!」僩。
文蔚泛看诸家诗说。
先生曰:「某有集传 。
」后只看集传 ,先生又曰:「曾参 看诸家否?」曰:「不曾。
」曰:「却不可。
」文蔚。
解诗汉书 传 训皆与经別行。
三传 之文不与经连,故石经书 公羊传 皆无经文。
艺文志云:「毛诗经二十九卷,毛诗詁训传 三十卷。
」是毛为 詁训,亦不与经连也。
马融为 周礼注,乃云,欲省学者两 读,故具载本文,然则后汉以来 始就经为 注。
未审此诗引经附传 ,是谁为 之?其毛诗二十九卷,不知併 何卷也。
毛郑,所谓山东老学究。
欧阳会 文章,故诗意得之亦多。
但是不合以今人文章如他底意思去看,故皆局促了诗意。
古人文章有五七十里不回头者。
苏黄门诗说疏放,觉得好。
振。
欧阳公有诗本义二十余篇,煞说得有好处。
有诗本末篇。
又有论云:「何者为 诗之本?何者为 诗之末?诗之本,不可不理会 ;诗之末,不理会 得也无妨。
」其论甚好。
近世自集注文字出,此等文字都不见了,也害事。
如吕 伯恭读诗记,人只是看这箇。
它上面有底便看,无底更不知看了。
僩。
因言欧阳永叔本义,而曰:「理义大本復 明於世,固自周程,然先此诸儒亦多有助。
旧来 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孙明復 诸公,始自出议论,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
此是运\数 將 开,理义渐欲復 明於世故也。
苏明允说欧阳之文处,形容得极好。
近见其奏议文字,如回河等札子,皆说得尽,诚\如老苏所言。
便如诗本义中辨毛郑处,文辞舒缓,而其说直到底,不可移易。
」。
程先生诗传 取义太多。
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横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诗。
」然横渠解诗多不平易。
程子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
然易传中 亦有偏解作一事者。
林艾轩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当处。
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底却是。
」此善观伊川者。
陆子静看得二程低,此恐子静看其说未透耳。
譬如一块精金,却道不是金;非金之不好,盖是不识金也。
」人杰 。
必大录云:「横渠解『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却不平易。
」
子由诗解好处多,欧公诗本义亦好。
因说:「东莱改本书 解,无闕疑处,只据 意说去。
」木之问:「书解 谁底好看?」曰:「东坡解,大纲也好,只有失。
如说『人心惟危』这般处,便说得差了。
如今看他底,须是识他是与不是处,始得。
」木之。
问:「读诗记序中『雅、郑,邪、正』之说未明。
」曰:「向来 看诗中郑诗邶鄘卫诗,便是郑卫之音,其诗大段邪淫。
伯恭直以谓诗皆贤人所作,皆可歌之宗庙,用之宾客,此甚不然!如国 风中亦多有邪淫者。
」又问「思无邪」之义。
曰:「此只是三百篇可蔽以诗中此言。
所谓『无邪』者,读诗之大体,善者可以劝 ,而恶 者可以戒。
若以为 皆贤人所作,贤人决不肯为 此。
若只一乡一里中有箇恁地人,专 一作此怨刺,恐亦不静。
至於皆欲被之絃歌,用之宗庙,如郑卫之诗,岂不褻瀆!用以祭幽厉褒姒可也。
施之宾客燕享,亦待好宾客不得,须卫灵陈幽乃可耳。
所谓『诗可以兴』者,使人兴起有所感发,有所惩 创。
『可以观』者,见一时之习俗如此,所以圣人存之不尽刪去,便尽见当时风俗美恶 ,非谓皆贤人所作耳。
大序说『止乎礼义』,亦可疑,小序尤不可信,皆是后人託之,仍是不识义理,不晓 事。
如山东学究者,皆是取之左传 史记中所不取之君,隨其謚之美恶 ,有得恶 謚,及传 中载其人之事者,凡一时恶诗,尽以归之。
最是郑忽可怜,凡郑风中恶 诗皆以为 刺之。
伯恭又欲主张小序,锻炼得郑忽罪不胜 诛。
郑忽却不是狡,若是狡时,他却须结齐国 之援,有以钳制祭仲之徒,决不至於失国 也。
謚法中如『墮覆社稷曰顷』,便將 柏舟一诗,硬差排为 卫顷公,便云『贤人不遇,小人在侧 』,更无分疏处。
『愿而无立曰僖』,衡门之诗便以诱陈僖『愿而无立志』言之。
如子衿只是淫奔之诗,岂是学校中气 象!褰裳诗中『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至『狂童之狂也且』,岂不是淫奔之辞!只缘左传 中韩宣子引『岂无他人』,便將 做国 人思大国 之正己。
不知古人引诗,但借其言以寓己意,初不理会 上下文义,偶一时引之耳。
伯恭只诗纲领第一条,便载上蔡之说。
上蔡费尽辞说,只解得箇『怨而不怒』。
纔先引此,便是先瞎了一部文字眼目!」。
问:「今人自做一诗,其所寓之意,亦只自晓 得,前辈诗如何可尽解?」曰:「何况三百篇,后人不肯道不会 ,须要字字句句解得么!」
当时解诗时,且读本文四五十遍,已得六七分。
却看诸人说与我意如何,大纲都得之,又读三四十遍,则道理流通自得矣。
或问诗。
曰:「诗几 年埋没,被某取得出来 ,被公们看得恁地搭滯 。
看十年,仍旧死了那一部诗!今若有会 读书 底人,看某诗传 ,有不活络处都涂了,方好。
而今诗传 只堪减,不堪添。
」胡泳。
伯恭说诗太巧,亦未必然,古人直不如此。
今某说,皆直靠直说。
扬。
李茂钦问:「先生曾与东莱辨论淫奔之诗。
东莱谓诗人所作,先生谓淫奔者之言,至今未晓 其说。
」曰:「若是诗人所作讥刺淫奔,则婺州人如有淫奔,东莱何不作一诗刺之?」茂钦又引他事问难。
先生曰:「未须別说,只为 我答此一句来 。
」茂钦辞穷。
先生曰:「若人家有隱僻事,便作诗訐其短讥刺,此乃今之轻薄子,好作謔词嘲乡里之类,为 一乡所疾害者。
诗人温 醇,必不如此。
如诗中所言有善有恶 ,圣人两 存之,善可劝, 恶 可戒。
」杞。
某解诗,多不依他序。
纵解得不好,也不过只是得罪於作序之人。
只依序解,而不考本诗上下文意,则得罪於圣贤也。
扬。
因说学者解诗,曰:「某旧时看诗,数 十家之说一一都从 头记得,初间那裏敢便判断 那说是;那说不是?看熟久之,方见得这说似是,那说似不是;或头边是,尾说不相应 ;或中间数 句是,两 头不是;或尾头是,头边不是。
然也未敢便判断 ,疑恐是如此。
又看久之,方审得这说是,那说不是。
又熟看久之,方敢决定断 说这说是,那说不是。
这一部诗,並诸家解都包在肚裏。
公而今只是见已前人解诗,便也要注解,更不问道理。
只认捉著,便据 自家意思说,於己无益,於经有害,济得 甚事!凡先儒解经,虽未知道,然其尽一生之力,纵未说得七八分,也有三四分。
且须熟读详究,以审其是非而为 吾之益。
今公纔看著便妄生去取,肆以己意,是发明得箇甚么道理?公且说,人之读书 ,是要將 作甚么用?所贵乎读书 者,是要理会 这箇道理,以反之於身,为 我之益而已。
」僩。
诗传 中或云「姑从 」,或云「且从 其说」之类,皆未有所考,不免且用其说。
拱寿 。
诗传 只得如此说,不容更著语,工夫却在读者。
必大。
问:「分『诗之经,诗之传 』,何也?」曰:「此得之於吕 伯恭。
风雅之正则为 经,风雅之变则为 传 。
如屈平之作离骚,即经也。
如后人作反骚与九辩之类则为 传 耳。
」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