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四 歷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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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 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四 歷代一 朱熹

司马迁才高,识亦高,但粗率。

閎祖。

以下歷代史。

太史公书 疏爽,班固书 密塞。

振。

司马子长动 以孔子为 证,不知是见得,亦且是如此说。

所以伯恭每发明得非细,只恐子长不敢承领耳。

史记亦疑当时不曾得刪改脱?。

高祖纪记迎太公处,称「高祖」。

此样 处甚多。

高祖未崩,安得「高祖」之号?汉书 尽改之矣。

左传 只有一处云:「陈桓公有宠於王。

曹器远说伯夷传 「得孔子而名益彰」云云。

先生曰:「伯夷当初何尝指望孔子出来 发挥他!」又云:「『黄屋左纛,朝以十月,葬长陵。

』此是大事,所以书在 后。

」先生曰:「某尝谓史记恐是箇未成底文字,故记载无次序,有疏阔不接续处,如此等是也。

」閎祖。

因言:「班固作汉书 ,不合要添改史记字,行文亦有不识当时意思处。

如七国 之反,史记所载甚疏略,却都是汉道理;班固所载虽详,便却不见此意思。

吕 东莱甚不取班固。

如载文帝建储 詔云:『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阅天下之义理多矣,明於国 家之大体。

吴 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

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

岂不为 豫哉!』固遂节了吴 王一段,只於『淮南王』下添『皆』字云:『皆秉德以陪朕。

』盖『陪』字训『贰』,以此言弟则可,言兄可乎!今史记中却载全文。

」又曰:「屏山却云:『固作汉纪,有学春秋之意。

其敘传 云:「为 春秋攷纪。

」』」又曰:「迁史所载,皆是隨所得者载入,正如今人草?。

如丽食其踞洗前面已载一段,末后又载,与前说不同。

盖是两 处说,已写入了,又据 所得写入一段耳。

」。

顏师古注前汉书 如此详,犹有不可晓 者,况其他史无注者。

汉宣渭上詔令「单 于毋謁」,范升劾周党「伏而不謁」,謁不知是何礼数 ,无注。

疑是君臣之礼。

见而自通其名,然不可考矣。

方子。

必大录云:「想謁礼必又重。

」汉书 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妇人做底文字,亦有载当时狱辞者。

秀才文章便易晓 。

当时文字多碎句,难读。

尚书 便有如此底。

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齐整了。

汉书 言:「几 者动 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

」又如「岂若匹夫匹妇之为 谅,自经於沟 瀆而人莫之知也」!添一箇「人」字,甚分晓 。

道夫。

「解杂乱纷纠不控拳。

」拳,音絭,攘臂绳,今之骨袖手圈也。

言解斗者当善解之,不可牵 引絭绳也。

「批亢擣虚。

」亢,音刚,喉咙 也。

言与人斗者,不扼其喉,拊其背,未见其能胜 也。

僩。

沈存中以班固律历 志定言数 处为 脛说是小说中「脛庙」之意,盖不晓 算法而言尔。

人杰。

汉书 「引绳排拫音痕。

不附己者」,今人误读「拫」为 「根」。

注云:「犹今言『拫●』音户 谷反。

之类。

」盖关中俗语如此。

「拫●」,犹云「抵拒担 阁」也。

「引绳排拫」,如以绳扞拒然。

僩。

刘 昭补志,於冠幘 车服尤详,前史所无。

方子。

晋书 皆为 许敬宗胡写入小说,又多改坏 了。

东坡言,孟嘉传 ,陶渊明之自然,今盖云「使然」。

更有一二处。

饶何氏录作「此类甚多」。

东坡此文亦不曾见。

扬因问:「晋书 说得晋人风流处好。

」先生云云。

又云:「世说所载,说得较好,今皆改之矣。

」扬。

载记所纪夷狄祖先之类,特甚,此恐其故臣追记而过誉之。

旧唐书 一传 载乞加恩相王事,其文曰:「恩加四海。

」宋景文为 改作「恩加骨肉」。

五代史略假借太原,以刘 知远之后非僭窃,辞较直也。

扬。

五代旧史,温 公通鑑用之。

欧公盖以此作文,因有失实处。

如宦者张居翰当时但言缓取一日则一日固,二日则二日固。

欧公直將 作大忠,说得太好了。

问:「班史通鑑二氏之学如何?」曰:「读其书自 可见。

」又曰:「温 公不取孟子,取扬子,至谓王伯无异道。

夫王伯之不侔,犹碔砆之於美玉。

故荀卿谓粹而王,驳而伯。

孟子为 齐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异也。

又,温 公不喜权 谋\,至修书 时颇刪之,柰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

若每处刪去数 行,只读著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別做论说以断 之?」驤。

通鑑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汉书 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

南北史除了通鑑所取者,其余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说。

明仲看节通鑑。

文定问:「当是温 公节否?」明仲云:「豫让好处。

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简子云:『真义士也!』今节去之,是无见识,必非温 公节也。

」方。

温 公无自节通鑑。

今所有者乃偽 本,序亦偽 作。

通鑑例,每一年或数 次改年号者,只取后一号。

故石晋冬始篡,而以此年系之。

曾问吕 丈。

吕 丈曰:「到此亦须悔。

然多了不能改得。

某只以甲子系年,下面注所改年号。

通鑑:「告奸 者与斩 敌 首同赏,不告奸 者与降敌同 罚。

」史记商君议更法,首便有斩 敌 首、降敌 两 条赏罚,后面方有此两 句比类之法。

其实秦人上战 功,故以此二条为 更法之首。

温 公却节去之,只存后两 句比类之法,遂使读之者不见来 歷。

温 公修书 ,凡与己意不合者,即节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

通鑑此类多矣。

僩。

通鑑:「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 收孥。

」谓收之为 奴婢,不得比良民。

有罪,则民得以告之官而自杀 之。

僩。

温 公论才、德处未尽。

如此,则才都是不好底物矣!」僩。

或问温 公才、德之辨。

曰:「温 公之言非不是,但语脉有病耳。

才如何全做不好?人有刚明果决之才,此自是好。

德,亦有所谓『昏德』。

若块然无能为 ,亦何取於德!德是得诸己,才是所能为 。

若以才、德兼全为 圣人,却是圣人又夹杂箇好不好也。

」銖。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德有好底,有不好底。

德者,得之於己;才者,能有所为 。

如温 公所言,才是不好底。

既才是不好底,又言「才德兼全谓之圣人」,则圣人一半是不好底!温 公之言多说得偏,谓之不是则不可。

节。

问:「温 公言:『聪明强毅之谓才。

』聪明恐只是才,不是德。

」曰:「温 公之言便是有病。

尧 舜皆曰『聪明』,又曰『钦明』,又曰『文明』,岂可只谓之才!如今人不聪明,便將 何者唤 作德也?」銖。

温 公以正直中和为 德,聪明强毅为 才。

先生曰:「皆是德也。

圣人以仁智勇为 德。

聪明便是智,强毅便是勇。

」赐。

陈仲亨问诸儒才、德之说。

曰:「合下语自不同。

如说『才难』,须是那有德底才。

高阳氏才子八人,这须是有德而有才底。

若是將 才对 德说,则如『周公之才之美』样 ,便有是才更要德。

这箇合下说得自不同。

」又问智伯五贤。

曰:「如说射御足力之类,也可谓之才。

」义刚。

温 公通鑑不信「四皓」辅太子事,谓只是叔孙通諫得行。

意谓子房如此,则是胁其父。

曰:「子房平生之术,只是如此。

唐太宗从 諫,亦只是识利害,非诚\实。

高祖只是识事机,明利害。

故见『四皓』者辅太子,便知是得人心,可以为 之矣。

叔孙通嫡庶之说如何动 得他!又谓高祖平生立大功业过人,只是不杀 人。

温 公乃谓高祖杀 四人,甚异。

事见考异。

其后一处所在,又却载四人。

又不信剧 孟事,意谓剧 孟何以为 轻重!然又载周丘,其人极无行,自请於吴 ,云去呼召得数 万人助吴 。

如子房剧 孟,皆温 公好恶 所在。

然著其事而立论以明之可也,岂可以有无其事为 褒贬?温公 此样 处议论极纯。

」因论章惇 言温 公义理不透曰:「温 公大处占得多。

章小黯,何足以知大处!」扬。

温 公谓魏为 正统。

使当三国 时,便去仕魏矣。

升卿。

胡致堂云:「通鑑久未成书 。

或言温 公利餐钱,故迟迟。

温 公遂急结束了。

故唐五代多繁冗。

」见管见后唐庄宗「六月甲午」条下。

方。

温 公之言如桑麻谷粟。

且如稽古录,极好看,常思量教太子诸王。

恐通鑑难看,且看一部稽古录。

人家子弟若先看得此,便是一部古今在肚裏了。

学蒙。

稽古录有不备 者,当以通鑑补之。

温 公作此书 ,想在忙裏做成,元无义例。

閎祖。

稽古录一书 ,可备 讲筵官僚进读。

小儿 读六经了,令接续读去,亦好。

末后一表,其言如蓍龟,一一皆验。

宋莒公歷年通谱与此书 相似,但不如温 公之有法也。

高氏小史亦一好书 ,但难得本子。

高峻唐人。

通鑑中亦多取之。

方子。

匡衡传 、司马公史论、稽古录、范唐鑑,不可不读。

贺孙。

致堂管见方是议论。

唐鑑议论弱,又有不相应 处。

前面说一项事,末又说別处去。

唐鑑欠处多,看底辨得出时好。

唐鑑多说得散开无收杀 。

如姚崇论择 十道使患未得人,它自说得意好,不知范氏何故却贬其说。

。

范唐鑑第一段论守臣节处不圆。

要做一书 补之,不曾做得。

范此文草草之甚。

其人资质浑厚,说得都如此平正。

只是疏,多不入理。

终守臣节处,於此亦须有些处置,岂可便如此休了!如此议论,岂不为 英雄所笑!扬录云:「程门此人最好。

然今看,都只是气 质。

吕 与叔紧。

」「范唐鑑首一段专 是论太宗本原,然亦未尽。

太宗后来 做处尽好,只为 本领不是,与三代便別。

」问:「欧阳以『除隋之乱,比跡汤 武;致治之美,庶几 成康』赞之,无乃太过?」曰:「只为 欧公一辈人寻 常亦不曾理会 本领处,故其言如此。

」端蒙。

范氏以武王释箕子,封比干事,比太宗诛高德儒。

此亦据 他眼前好处恁地比並,也未论到他本原处。

似此样 ,且宽看。

若一一责以全,则后世之君不復 有一事可言。

端蒙。

唐鑑白马之祸,欧公论不及此。

唐鑑议论,觉似迂缓不切。

考其意,盖王介甫秉政,造新法,神考专 意信之,以为 真可以振起国 势 ,一新其旧,故范氏之论每以为 此惟在人主身心之间而不在法。

如言,丰财在於节用,神考曰:「岂有著破皁袄\、破皮鞋,即能致国 富邪!」公谨。

唐鑑意正有疏处。

孙之翰唐论精练,说利害如身处亲歷之,但理不及唐鑑耳。

閎祖。

伯恭晚年谓人曰:「孙之翰唐论胜 唐鑑。

」要之,也是切於事情,只是大刚却不正了。

唐鑑也有缓而不精確处,如言租、庸、调及杨 炎二税之法,说得都无收杀 。

只云在於得人,不在乎法,有这般苟且处。

审如是,则古之圣贤徒善云尔。

他也是见熙寧间详於制度,故有激而言。

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

道夫。

或说「二气 五行,错揉万变」。

曰:「物久自有弊坏 。

秦汉而下,二气 五行自是较昏浊 ,不如太古之清明纯粹。

且如中星自尧 时至今已自差五十度了。

秦汉而下,自是弊坏 。

得箇光武起,整得略略地,后又不好了。

又得箇唐太宗起来 ,整得略略地,后又不好了。

终不能如太古。

」或云:「本然底亦不坏 。

」曰:「固是。

」夔孙。

论歷代。

周自东迁之后,王室益弱,畿內 疆土皆为 世臣据袭,莫可谁何。

而畿外土地亦皆为 诸侯爭据 ,天子虽欲分封而不可得。

如封郑桓公,都是先用计,指射鄶地,罔而取之,亦是无討土地处。

此后王室子孙,岂復 有疆土分封!某常以为 郡县之事已萌於此矣。

至秦时,是事势 穷极,去不得了,必须如此做也。

僩。

以下春秋。

权 重处便有弊:宗室权 重,则宗室作乱,汉初及晋是也;外戚权 重,则外戚作乱,两 汉是也。

春秋之君多逐宗族。

晋惠公得国 ,便不纳群公子。

文公之入,即杀 怀 公。

此乃异日六卿分晋之兆。

必大。

问:「春秋时,良法美意尚有存者。

」曰:「去古愈近,便古意愈多。

」升卿。

成周之时,卿士甚小。

到后来 郑武公们为 王卿士,便是宰相,恰如后世侍中、中书 令一般。

论周称「卿士」不同:「在周官六卿之属 言之,则卿士乃是六卿之士也。

徒几 人,士几人 。

如『皇父卿士,番为 司徒』,如『周人將 畀虢公政』,亦卿士。

『卿士惟月』,卫武公为 平王卿士之类,则这般之职,不知如何。

」小蒙。

封建世臣,贤者无顿身处,初间亦未甚。

至春秋时,孔子事如何?可学。

楚地最广,今之襄汉皆是,尽是强大。

齐晋若不更伯,楚必吞周而有天下。

缘他极强大,所以齐威晋文责之,皆是没紧要底事。

威公岂不欲將 僭王猾夏之事责之?但恐无收杀 ,故只得如此。

至如晋文城濮之战 ,依旧委曲还他许多礼数 ,亦如威公之意。

然此处亦足以见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泯也。

设使威文所以责之者不少假借,他定不肯服。

兵连祸结,何时而已!到得战 国 ,斩首 动 是数 万,无復 先王之意矣!僩。

问扬:「管仲子产如何?」扬谓:「管仲全是功利心,不好。

子产较近道理。

圣人称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然只就得如此,如何?是本原头有病否?」曰:「是本原杂。

」问:「傅全美谓范文正所为 似子产,谓细腻。

是否?」曰:「文正疏,决不相似。

」「亦粗。

」曰:「只是杂。

」扬。

管仲內 政士卿十五,乃战 士也。

所以教之孝悌忠信,尊君亲上之义。

夫子曰:「以不教民战 ,是谓弃之。

」故虽霸者之道,亦必如此。

人杰 。

问:「晋伐原以示信,大蒐以示礼,此是信礼否?」曰:「此是假礼信之名以欺人,欲举而用之,非诚\心也。

如汤 之於葛,葛云『无以供粢盛』,『汤 使亳眾往为 之耕』;葛云『无以供牺 牲』,『汤 使人遗之牛羊』。

至於不得已而后征之,非是以此饵之,而图以杀 之也。

」又云:「司马迁云,文王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皆是降阴德以分紂之天下。

不知文王之心诚\於为 民者若此。

」又云:「汉高祖取天下所谓仁义者,岂有诚\心哉!其意本谓项羽背约。

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以正彼之罪。

所谓縞素发丧 之举,其意何在?似此之谋\,看当时未必不是欲项羽杀 之而后罪之也。

」卓。

因论宁武子,义刚言:「春秋时识义理者多。

」曰:「也是那时多世臣,君臣之分密,其情自不能相舍,非是皆晓 义理。

古时君臣都易得相亲,天下有天下之君臣,淳录云:「大处有大君臣,小处有小君臣。

」一国 有一国 之君臣,一家有一家之君臣。

自秦汉以来 ,便都辽绝。

今世如士人,犹略知有君臣之分。

若是田夫,去京师动 数 千里,它晓 得甚么君臣!本朝但制兵却有古意。

太祖军法曰:『一阶一级,皆归服事之仪。

』故军中阶级却严 ,有定分。

」义刚。

淳录略。

鬻拳只是箇粗豪人,其意则忠,而其事皆非理,不足言也。

僩。

子升问伍子胥。

曰:「『父不受诛,子復 讎,可也。

』谓之乱臣贼\子,亦未可。

」又问:「还是以其出亡在外而言,亦可以为 通论否?」曰:「古人自有这般事,如不为 旧君服之义可见。

后世天下一家,事体又別。

然亦以其出亡之故。

若曾臣事之,亦不可也。

」又问:「父死非其罪,子亦可仕否?」曰:「不可。

」「孙曾如何?」曰:「世数 渐远,终是渐轻,亦有可仕之理。

但不仕者正也,可仕者权 也。

」木之。

越棲 会 稽,本在平江。

楚破越,其种散,史记。

故后号为 「百越」。

此间处处有之,山上多有小小城郭故垒 ,皆是诸越旧都邑也。

春秋末,楚地最广,盖自初间并吞诸蛮而有其地。

如淮南之舒,宿亳之蓼,皆是。

初间若不得齐威管仲,看他气 势 定是吞周室。

以此观之,孔子称管仲之功,岂溢美哉?吴 之所以得破楚,也是楚平以后日就衰削,又恰限使得伍子胥如此。

先又有申公巫臣往吴 ,教之射御战 阵。

这两 人所以不向齐晋那边去,也是见得齐晋都破坏 了。

兼那时如闔閭夫差勾践几 人,皆是蛮夷中之豪杰 。

今浙间是南越,地平广,闽广是东越,地狭多阻。

南丰送李柳州,误谓柳为南 越。

贺孙。

越都会 稽,今东门外所在。

土地只如今阔狭。

后并吴 了,却移都平江,亦名会 稽。

秦后於平江立会 稽郡。

吴 越国 势 人物亦不爭多,越尚著许多气 力。

今虏何止於吴 !所以图之者,又不及越,如何济 事?今做时,亦须著喫 些艰辛,如越始得范蠡文种,未是难。

二人皆在越笼\络中,此是难。

某在绍兴,想像越当时事,亦自快人。

越止一小国 ,当时亦未甚大段富贵。

在越自克如此,亦未是难事。

然自越之后,后来 不曾见更有一人似之,信立事之难也!扬。

「范蠡载西子以往。

王銍性之言,歷攷文书 无此事。

其原出杜牧之诗云:『西子下吴 会 ,一舸隨鴟夷。

』王解此意又不然。

」曰:「王性之不成器。

如这般发事,渠读书 多,攷究得甚精且多也。

」扬。

义刚论田子方「贫贱骄人」之说,虽能折子击 ,却非知道者之言。

不成我贫贱便可凌人,此岂忘乎贫贱富贵者哉?陈仲亨不以为 然,次日请问。

先生曰:「他是为 子击 语意而发,但子方却別有箇意思。

它后面说『言不用,行不合,则纳履而去』,此是说我只是贫贱,不肯自詘。

『说大人则藐之』,孟子也如此说。

虽曰圣人『无小大,无敢慢』,不肯如此说,但视那为 富贵权势 所移者有间矣。

圣人气 象固不如此,若大贤以下,则未免如是。

」以下战 国 。

赵武灵王也是有英气 ,所以做得恁地。

也缘是他肚裏事,会 恁地做得,但他不合只倚这些子。

如后来 立后一乖,也是心不正后,感召得这般事来 。

义刚。

问:「乐 毅伐齐,文中子以为 善藏其用,东坡则责其不合妄效王者事业以取败 。

二说孰是?」曰:「这是他们爱 去立说,后都不去攷教子细。

这只是那田单 会守 后,不柰他何。

当时乐 毅自是兼秦魏之师,又因人怨湣 王之暴,故一旦下齐七十余城。

及既杀 了湣 王,则人心自是休了。

它又怕那三国 来 分他底,连忙发遣了它。

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

更是那田单 也忠义,尽死节守那二城。

乐 毅不是不要取它,也煞费气 力,被它善守,后不柰他何。

乐 毅也只是战 国 之士,又何尝是王者之师?它当时也恣意去卤掠,正如孟子所谓『毁 其宗庙,迁其重器』,不过如此举措。

它当时那鼎也去扛得来, 他岂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单 与他皆会 。

两 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

便是乐 毅也煞费气 力,但取不得。

及用骑劫则是大段无能,后被田单 使一箇小术数 子,便乘势 杀 將 去。

便是国 不可以无人,如齐但有一田单 ,尽死节恁地守,便不柰他何。

」义刚。

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將 至矣。

如乐 毅用事,始常惧 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 则虽大国 坚 城,无有不破者。

及至胜 ,则自骄,胆大而恃兵强,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寿 昌。

乐 毅莒即墨之围 ,乃用师之道当如此,用速不得。

又齐湣 王,人多叛之;及死而其子立於莒,则人復 惜之,不忍尽亡其国 。

即墨又有田单 ,故下之难。

使毅得尽其策,必不失之。

光武下一城不得。

明帝谓下之太速。

扬。

义刚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终能和以待廉颇,可谓贤矣。

但以义刚观之,使相如能以待廉之术待秦,乃为 善谋\。

盖柔乃能制刚,弱乃能胜 强。

今乃欲以匹夫之勇,恃区区之赵而斗强秦。

若秦奋其虎狼之威,將 何以处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

」先生曰:「子由有一段说,大故取它。

说它不是战 国之 士,此说也太过。

其实它只是战 国 之士。

龟山亦有一说,大概与公说相似,说相如不合要与秦爭那璧。

要之恁地说也不得。

和氏璧也是赵国 相传 以此为 宝,若当时骤然被人將 去,则国 势 也解不振。

古人传 国 皆以宝玉之属 为 重,若子孙不能谨守,便是不孝。

当时秦也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杀 他后,方恁地做。

若其它人,则是怕秦杀 了,便不敢去。

如藺相如岂是孟浪恁地做?它须是料度得那秦过了。

战 国 时如此等也多。

黄歇取楚太子,也是如此。

当时被他取了,秦也不曾做声,只恁休了。

」义刚。

春秋时相杀 ,甚者若相骂然。

长平坑杀 四十万人,史迁言不足信。

败 则有之,若谓之尽坑四十万人,將几 多所在!又赵卒都是百战 之士,岂有四十万人肯束手受死?决不可信。

又谓秦十五年不敢出兵窥山东之类,何尝有等事?皆史之溢言。

常疑四十万人死,恐只司马迁作文如此,未必能尽坑得许多人。

德明。

「常思孙臏料庞涓暮当至马陵,如何料得如此好?」僩曰:「使其不烛火看白书 ,则如之何?」曰:「臏料庞涓是箇絮底人,必看无疑。

此有三样 :上智底人,他晓 得必不看;下智獃底人,亦不必看;中智底人必看,看则墮其机矣。

尝思古今智士之谋\略诡譎,固不可及。

然记之者能如此曲折书 之而不失其意,则其智亦不可及矣。

燕丹知燕必亡,故为 荆軻之举。

德明。

术至韩非说难,精密至矣。

苏张亦尚疏。

陈仲亨问:「合从 便不便?」曰:「温 公是说合从 为 六国 之便。

观当时合从 时,秦也是惧 。

盖天下尽合为 一,而秦独守关中一片子地,也未是长策。

但它几 箇心难一,如何有箇人兜揽得他,也是难。

这箇却须是如孟子之说方得。

『如有不嗜杀 人者,则天下之人皆引领而望之。

』『师文王,大国 五年,小国 七年,必为 政於天下。

』孟子只是责办于己。

设使当时有仁政,则如大旱之望云霓,民自归之。

秦虽强,亦无如我何。

」义刚问:「苏秦激怒张仪,如秦人皆说它术高,窃以为 正是失策处。

」曰:「某谓未必有此事。

所谓『激怒』者,只是苏秦当时做得称意,后去欺那张仪。

而今若说是苏秦怕秦来 败 从 ,所以激张仪入秦,庶秦不来 败 从 ,那张仪与你有甚人情?这只是苏秦之徒见他做倒了这一著后,粧点出此事来 谩人。

」义刚。

夔孙录云:「因说苏秦激张仪入秦事,曰:『某尝疑不恁地做得拙。

苏秦岂不知张仪入秦,会 翻了他?想是苏秦输了这一筹,其徒遂装撰此等说话。

』」人杰 录云:「常疑苏秦资送张仪入秦事,恐无此理。

当时范睢蔡泽 之徒,多是乘人间隙而夺之位,何尝立得事功!吴 起务 在富国强兵,破游说之言。

纵横者若是立脚务 实,自不容此辈纷紜挠 乱也。

问:「关中形胜 ,周用以兴,到得后来 ,秦又用以兴。

」曰:「此亦在人做。

当春秋时,秦亦为 齐晋所轧,不得伸。

到战 国 时,六国 又皆以夷狄摈之,使不得与中国 会 盟。

及孝公因此发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

后来 又得惠文武昭襄,皆是会 做底,故相继做起来 。

若其间有一二君昏庸,则依旧做坏 了。

以此见得形胜 也须是要人相副。

」因言:「昭王因范睢倾穰侯之故,却尽收得许多权 柄,秦遂益强,岂不是会 ?」广。

以下秦。

陈仲亨以义刚所疑问云:「商鞅说孝公帝王道不从 ,乃说以伯道。

鞅亦不晓 帝王道,但是先將 此说在前者,渠知孝公决不能从 ,且恁地说,庶可以坚 后面伯道之说耳。

」先生曰:「鞅又如何理会 得帝王之道!但是大拍头去挥那孝公耳。

他知孝公是行不得,他恁地说,只是欲人知道我无所不晓 。

」义刚问:「不知温 公削去前一截,是如何?」曰:「他说无此事,不肯信。

」又问:「如子房招『四皓』,伊川取之,以为 得『纳约自牖』之义,而温 公亦削之,如何?」曰:「是他意裏不爱 ,不合他意底,则削去。

某常说,陈平说高祖曰,项王能敬人,故多得廉节之士。

大王慢侮人,故廉节之士多不为 用,然廉节士终不可得。

臣愿得数万斤金以间疏楚君臣。

这便是商鞅说孝公底一般。

他知得高祖决不能不嫚侮以求廉节之士。

但直说他,则恐未必便从 ,故且將 去嚇他一嚇。

等他不从 后,却说之,此政与商鞅之术同。

而温 公也削去。

若是有此一段时,见得他说得有意思;今削去了,则都无情意。

他平白无事,教把许多金来 用,问高祖便肯。

如此等类,被他削去底多,如何恁地得?善善恶 恶 ,是是非非,皆著存得在那裏。

其间自有许多事,若是不好底便不载时,孔子一部春秋便都不是了。

那裏面何所不有!」义刚。

元本云:「商鞅先以帝王说孝公,此只是大拍头挥他底。

它知孝公必不能用得这说话,且说这大话了,却放出那本色底来 。

通鑑削去前一节,温 公之意谓鞅无那帝王底道理,遂除去了。

温 公便是不晓 这般底人。

如条侯击 吴 楚,到洛阳,得剧 孟,隱若一敌 国 ,亦不信。

他说道,如何得一箇侠士,便隱若一敌 国 !不知这般人得之未必能成事,若为 盗所得,煞会 挠 人。

盖是他自有这般宾客,那一般人都信向他。

若被他一下鼓动 得去,直是能生事。

又如陈平说高帝,谓项王下人,能得廉节之士。

大王慢侮人,故嗜利无耻者归之。

大王诚\能去两 短,集两 长,则云云。

然大王恣悔慢,必不得廉节之士。

故劝 捐数 万斤金以间楚君臣。

这也是度得高祖必不能下士,故先说许多话,教高祖亦自知做不得了,方说他本谋\来 ,故能使人听信。

某说此正与商鞅之术同,而温 公亦削了。

」夔孙录同。

但云:「温 公性朴直,便是不晓这般底人。

得剧 孟事也不信,谓世间都无这般底人。

以今观之,秦取六国 当甚易,而秦甚难之。

以古来 无此样 ,不敢轻易。

因说,后世篡夺难。

大凡事前未有样 者,不易做。

扬。

仲亨问开阡陌。

曰:「阡陌便是井田。

陌,百也;阡,千也。

东西曰阡,南北曰陌。

或谓南北曰阡,东西曰陌。

未知孰是。

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耳。

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这便是陌;若是十箇涂,恁地直在横头,又作一大沟 ,谓之洫,洫上有路,这便是阡。

阡陌只是疆界。

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则只恁地闲在那裏。

所以先王要如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

而今商鞅却开破了,遇可做田处,便垦 作田,更不要恁地齐整。

这『开』字非开创之『开』,乃开辟之『开』。

蔡泽 传 曰:『破坏 井田,决裂阡陌。

』观此可见。

这两句 自是合掌说,后人皆不晓 。

唐时却说宽乡为 井田,狭乡为 阡陌。

东莱论井田引蔡泽 传 两 句,然又却多方回互,说从 那开阡陌之意上去。

」义刚。

问井田阡陌。

曰:「已前人都错看了。

某尝攷来, 盖陌者,百也;阡者,千也。

井田一夫百亩,则为 遂,遂上有径 ,此是纵,为 陌;十夫千亩,则为 沟 ,沟 上有畛,此是横,为 阡。

积此而往,百夫万亩,则为 洫,洫上有涂,涂纵,又为 陌;千夫十万亩,则为 澮 ,澮 上有道,道横,又为 阡。

商鞅开之,乃是当时井田既不存,便以此物为 无用,一切破荡了。

蔡泽 传 云『商君决裂阡陌』,乃是如此,非谓变井田为 阡陌也。

」夔孙。

僩录云:「人皆谓废古井田,开今阡陌云云。

阡陌是井田路,其路甚大。

废田,遂一齐开小了作田,故谓之「破井田,开阡陌」。

扬。

「伯恭言,秦变法,后世虽屡 更数 易,终不出秦。

如何?」曰:「此意好。

但使伯恭为 相,果能尽用三代法度否?」问:「后有圣贤者出,如何?」曰:「必须別有规模,不用前人硬本子。

」升卿。

黄仁卿问:「自秦始皇变法之后,后世人君皆不能易之,何也?」曰:「秦之法,尽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后世不肯变。

且如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王称『王』,秦则兼『皇帝』之号。

只此一事,后世如何肯变!」又问:「贾生『仁义攻守』之说,恐秦如此,亦难以仁义守之。

」曰:「它若延得数 十年,亦可扶持整顿。

只是犯眾怒多,下面逼得来 紧,所以不旋踵而亡。

如三皇五帝三王以来 ,皆以封建治天下。

秦一切扫 除,不留种子。

秦视六国 之君,如坑婴 儿 。

今年捉一人,明年捉两 人,绝灭 都尽,所以犯天下眾怒。

当时但闻『秦』字,不问智愚男女,尽要起而亡之!陈涉便做陈王,张耳便做赵王,更阻遏它不住。

汉高祖自小路入秦,由今襄阳、金、商、蓝田入关,节录作「从 长安角上入关」。

项羽自河北大路入关。

及项羽尽杀 秦人,想得秦人亦悔不且留取子婴 在也。

」銖。

秦以水德王,故数 用六为 纪。

振。

五德相承,古人所说皆不定。

谓周为 木德,后秦以邹衍之说推之,乃以为 火德。

故秦以所不胜 者承周,号水德。

汉又承周不承秦。

后又有谓汉非火德者。

王莽又有云云。

三代而上,未有此论。

则东坡谓「威侮五行,怠弃三正」者,又未必是。

扬。

咸阳在渭北,汉在渭南。

秦建十月已久,通鑑不曾契勘。

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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