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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感遇传◎吉宗老吉宗老者,豫章道士也。
巡游名山,访师涉学,而未有所得。
大中二年戊辰,于舒州村观遇一道士,弊衣冒,风雪甚急,忽见其来投观中。
与之道室而宿,即暝,无灯烛,雪又甚。
忽见室内有光,自隙而窥之,见无灯烛而明,唯以小胡芦中出衾被帷幄、裀褥器用、陈设服玩,无所不有。
宗老知其异,扣门谒之,道士不应,而寝光亦寻灭。
宗老乃坐其门外,一夕守之,冀天晓之后,聊得一见。
及晓推其门,已失所在。
宗老刳心责己,周游天下,以访求焉。
◎叶迁韶
叶迁韶者,信州人也。
幼年樵采,避雨于大树下,忽见雷公为树枝所夹,奋飞不得,树枝雷霹后却合,迁韶为取石揳开枝间,然后得去。
仍愧谢之曰:约来日却至此可也。
如其言,明日复至树下。
雷公亦来,以墨篆一卷与之曰:此行之,可以致雷雨,祛疾苦,立功救人也。
我兄弟五人,要雷声,唤雷大雷二,必即相应。
然雷五姓刚躁,无危急之事,不可唤之。
自是行符致雨,咸有殊效。
尝于吉州市中醉,太守擒而责之,欲加凌辱。
迁韶于阶下大呼雷王一声,时中旱,日光猛炽,使震霹一声,人皆颠沛。
太守下阶礼接之,请为致雨。
信宿大沴雨,泽遂足。
因为远近所传。
游滑州时,方久雨,黄河泛,官吏被水为劳,忘其寝食。
迁韶以铁札长二尺,作一符,立于河岸之上,水涌溢堆阜之形,而篸河流下,不敢出其符外,人免垫溺,于今传之。
人有疾请符,不择笔墨,书而授之,皆得其效。
多在江浙间周游,好啗荤腥,不修道行,后不知所之。
◎于满川
于满川者,是成都乐官也。
其所居邻里阙水,有一老叟,常担水以供数家久矣。
忽三月三日,满川于学射山通真观看蚕市,见卖水老人,与之语,云居在侧近,相引蚕市看讫,即邀满川过其家。
入桤竹径,历渠諲,可十里许,即见门宇殿阁,人物喧阗,有像设图绘,若宫观焉。
引至大厨中,人亦甚众,失老叟所在,问人,乃葛璝化厨中尔。
云来日蚕市,方营设大斋,顷刻之间,已三日矣。
卖水老叟,自此亦不复来。
◎进士王叡
进士王叡,渔经猎史之士也。
孜孜矻矻,穷古人之所未穷,得先儒之所未得,著《灸毂子》三十卷,六经得失、史册差谬,未有不针其膏而药其肓矣。
所有二种之篇、释喻之说,则古人高识洞鉴之士,有所不逮焉。
嗜酒自娱,不拘于俗。
酣畅之外,必切磋义府,研核词枢,亦犹刘阑之诟诮古人矣。
然其咀吸风露,呼嚼岚霞,因亦成疹,积年苦冷,而莫能愈。
游燕中,道逢樱杖棕笠者,鹤貌高古,异诸其侪,名曰希道。
笑谓之曰:少年有三惑之累耶?何苦瘠若斯?辞以不然。
道曰:疾可愈也,予虽释仵,有炉鼎之功,何疾不除也。
叡委质以师之,斋于漳水之滨,三日,而授其诀曰:木精天魂,金液地魄。
坎离运行,宽猛无成。
金木有数,秦晋合宜。
近效六旬,远期三载尔。
歌曰:魄微入魂牝牡结,阳呴阴滋神鬼灭。
千歌万赞皆未决,古往今来抛日月。
受而制焉饵之,周星疹且瘳矣。
乃隐晦自处,佯狂混时,年八十,殕于彭山道中,识者瘗之。
无几,又在成都市,常寓止乐温县。
时挚兽结尾,为害尤甚。
叡醉宿草莽,露身林野,无所惮焉,斯亦蝉蜕得道之流也。
◎王从玘王从玘者,宦官也。
蜀王初节制邛蜀,黎雅为永平军,从玘为监军判官。
自是收剋成都,罢镇为郡。
从玘栖寓蜀中十余年,食贫好善,不常厥居。
于邛市有老叟,睨而视之曰:将有大厄,滨于死所。
探怀袖中小瓢,以丹砂十四粒与之,曰:饵此旬日而髯生,勿为怪也,可以免难矣。
服之三五日,髯果生焉。
月余,诏诛宦官,从玘亦在其数,人或劝其遁去,答曰:君父之命,岂可逃乎!俛首赴絷,太守哀,而上请蜀王,特乞宥之,视其状貌,无复宦官矣。
◎令狐绚
令狐绚者,余杭太守纁之子也。
雅尚玄微,不务名宦。
于开化私院自创静室,三日五日即一度,开室焚香,终日乃出。
时有神仙降之,奇烟异香,每见闻于庭宇,因言入静之时,有青童引入,至天中高山之上,朝谒老君,见册命张天师为元中大法师,以代尹真人之任。
初,尹与三天论功于太上之前,太上曰:群胡扰于中原,蚕食华夏,不能戢之,尹真人之过也。
再立二十四化,分别人鬼,泽及生灵,道陵之功也。
此二者各宜登台冥思,取验于大道。
可即敕尹真登一莲华宝台,端寂而坐。
顷之,万景昏噎。
又命道陵亦登此台,既坐良久,则奇彩异光,种种变化,天人交畅矣。
自是以道陵代尹为元中法师焉。
乙未年,闻令狐之说。
丁酉年于西川蒙阳见张道士,云:天师降授道法,远近敬而事之,因聆其天师降教之事,云天师进位,近为元中法师。
与令狐所说符契,论功登台之事,一无异者焉。
玄功杳冥,难可详验,聊以纪其异也。
◎李筌
李筌,号达观子。
居少室山,好神仙之道,常历名山,博采方术。
至嵩山虎口岩,得《黄帝阴符》、《本经素书》,硃漆轴,缄以玉匣,题云:大魏真君二年七月七日。
上清道士寇谦之藏诸名山,用传同好,其本糜烂。
筌抄读数千遍,意不晓其义理。
因入秦,至骊山下,逢一老母,髽髻当顶,余发半垂,弊衣扶杖,状貌甚异。
路傍见遗火烧树,因自言曰:火生于木,祸发必克。
筌惊而问之曰:此《黄帝阴符》,老母何得而言之?母曰:吾受此符已三元六周甲子矣,少年从何而得之?筌稽首再拜,具告所得。
母曰:少年颧骨贯于生门,命轮齐于日角,血脑未减,心影不偏,贤而好法,神勇而乐智,真是吾弟子也,然四十五当有大厄。
因出丹书符一道,贯于杖端,令筌跪而吞之,曰:天地相保。
于是坐于石上,与筌说《阴符》之义,曰:《阴符》凡三百言,一百言演道,一百言演法,一百言演术。
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有富国安民之法,下有强兵战胜之术。
皆内出心机,外合人事。
观其精微,《黄庭》、《八景》不足以为玄;察其至要,经传子史不足以为文;任其巧智,孙吴韩白不足以为奇。
非有道之士,不可使闻之。
故至人用之得其道,君子用之得其术,常人用之得其殃,识分不同也。
如传同好,必清斋而授之,有本者为师,无本者为弟子也。
不得以富贵为重,贫贱为轻,违者夺纪二十。
本命日诵七遍,益心机,加年寿。
每年七月七日,写一本藏于名山石岩中,得加算。
久之,母曰:日已晡矣,吾有麦饭,相与为食。
袖中出一瓠,令筌谷中取水,既满矣,瓠忽重百余斤,力不能制而沉泉,及还,已失母所在,但留麦饭数升而已。
筌食之,自此绝粒。
开元中,为江陵节度副使、御史中丞。
筌有将略,作《太白阴经》十卷,又著《中台志》十卷。
时为李林甫所排,位不大显意,入名山访道,后不知其所也。
◎刘彦广刘彦广者,金陵磵壁仓人也。
尝为浙西衙职,事节度使唐若山。
若山好道,与其弟若水皆遇神仙,授以道要。
开元中,明皇宠异之,杖节镇浙西,逾年而弃位泛海,遗表于船舫内。
监军使以事上闻,诏若水于江岭仙山访之,不知所适。
彦广十年后奉使扬州,于鱼行遇若山,担鱼货之。
若山召彦广至其家,门巷陋隘,蒿径荒梗,露草沾渍,才通人行。
入门渐平,布砖花卉,台榭繁华之饰,迨非世有。
命生设食。
闻其尚负官钱,家内穷罄,悯之,形于容色,既而令于所止店中备生铁及炭。
是夕,唐诣其店,置炭铁,列火而去,谓之曰:汝后世子孙,合于仙山遇道,不宜复居小职,但贞隐丘园可也。
此金三分之一以支官中债,其二丰产资家力。
勿食珍羞,以增尔禄;勿衣绮绣,以增尔福。
阴功及物,济人之急,道之所重也。
度人上品《五千文妙经》,行而勤之焉。
彦广得金,如其言偿官债,营家业于磵壁。
世世八九十,其孙松年入道天台焉。
◎宋文才
宋文才者,眉州彭山县人也。
文才初与乡里数人游峨眉山,已及绝顶,偶遗其所赍中,履步求之。
去伴稍远,见一老人,引之徐行,皆广陌平原,奇花珍木,数百步乃到宫阙,玉砌琼堂,云楼霞馆,非世人所睹。
老人引登萼台,顾望群峰。
棋列于地,有道士弈棋。
青童采药,清渠濑石,灵鹤翔空。
文才惊骇,问老人曰:此为何处也?答曰:名山小洞,有三十六天,此峨眉洞,天真仙所居第二十三天也。
揖坐之际,有人连呼文才之名,老人曰:同侣相求,不可久住,他年复来可也。
命侍童引至门外,与同侣相见,回顾失仙宫所在。
同侣曰:相失已半月矣,每日来求,今日乃得相见尔。
文才具述所遇之异焉。
◎刘景
彭城刘景,因游金华山寻真访道,行及山半,觉景物异常,山川秀茂。
见崇门高阁,势出云表,入门左右,池沼澄澈,嘉树垂条,棋布行列,披蔓柔弱,其实如梨,馨香触鼻。
景顾望无人,因掇撷其实于怀袖中,未暇啗食,俄有犬子数辈,驰出吠之,竞欲搏噬。
景乃仓惶支梧,四顾无瓦口可投,探怀中所摘之果以掷之,果尽而犬亦去也。
回顾前之宫宇,但林谷榛莽而已。
时僧休与刘景友善,常话其事迹者也。
◎蓬球蓬球,字伯坚,北海人也。
晋太始中,入贝丘西玉女山中伐木,忽觉异香,球迎风寻之,此山廓然自开,宫殿盘郁,楼台博敞。
球入门窥之,见五株玉树,复稍前,有四仙女弹棋于堂上,见球俱惊起,谓曰:蓬君何故得来?球曰:寻香而至焉。
言讫,复弹棋如初。
有一小者登楼,弹琴戏曰:元晖何谓独升楼?球于树下立,饥,以舌舐叶上垂露。
俄有一女,乘鹤而至,曰:玉华,汝等何故有此俗人?王母即令王方平按行诸仙室,可令速去。
球惧出门,回头忽然不见。
及还家,已是建平中矣。
旧居闾舍,皆为墟墓,因复周游名山,访道不返。
◎王可交
王可交者,苏州昆山人也。
本农亩之夫,素不知道。
年数岁,眼有五色光起,夜则愈甚,冥室之中,可以鉴物。
或人谓其所亲曰:此疾也,光尽即丧其目矣。
父母愚,召庸医以灸之,光乃绝矣。
咸通十年十一月,可交自市还家,于河上见大舫一艘,络以金彩,饰以珠翠,张乐而游。
可交立而观之,舫舣于岸,中有一青童,引之登舫。
见十余人,峨冠羽服,衣文斑驳,云霞山水之状,各执乐器。
一人唱言曰:王三叔,欲与汝相见。
亦不知何许人也。
傍一人言曰:好仙骨为火所损,未可与酒,但不食十年,方可得道耳。
以栗子一枚与之,令食,可交食一半,留一半在手中。
遂奏乐饮酒,童子复引之上岸。
忽如梦中,足才及地,已坠于天台山瀑布之岩下,顷刻之间,水陆千里。
台州刺史袁从疑其诈妄,移牒验其乡里。
自失可交之日,洎到天台之时,已三十日矣。
可交自此不食,颜状鲜莹。
袁以羽褐授之,使居紫极宫。
越州廉察御史大夫王讽奏曰:始以神游,天上之《箫韶》一曲;俄如梦觉,人间之甲子三旬。
虽云十载为期,终恐一朝飞去。
诏曰:神仙之迹,具载缣缃,灵异可称。
忽详听鉴,定非凡骨。
况在名山,今古不殊,蓬瀛何远。
委本道切加安鹔,遂其栖隐。
于是任其游息,数年犹在江表间。
◎陈简
陈简者,婺州金华县小吏也。
早入县,未启关,踌躇以候。
忽逢道流,其行甚急,睨简,不觉随之。
行三五里所,及一宫观,殿宇森竦,旁倚大山。
引之至一室内,有机案笔墨之属,以黄素书一卷、纸十余幅授之,曰:以汝有书性,为我书之。
发褾视之,皆古篆文。
素不识篆字,亦未尝攻学,心甚难之。
道流已去,无推让之所。
试案本书之,甚易,半日已毕。
道流以一杯汤与之,曰:此金华神液,不可妄得,饮之者寿无限穷。
味甚甘美。
因劳谢而遣之,曰:世难即复来此金华洞天也。
出门,恍如梦觉,已三日矣。
还家习篆书,遒劲异常,而不复饮食。
太守鲜梓方将受箓,颇异其事,以为神仙嘉应,判县状曰:方传秘箓,有此嘉祥,既彰悟道之阶,允叶登真之兆。
寻复入金华山去,亦时还郡中。
◎金庭客金庭客,咸通中,自剡溪金庭路由林岭间将抵明州,行三二十里,忽迷失旧路,匆匆而行。
日已将暮,莫知栖息之所,因遇一道士荷锄,问津焉,道士曰:此去人家稍远,无寓宿之所,不嫌弊陋,宿于吾庐可也。
引及其家,则林径幽邃,山欲冲寂。
既憩庑下,久之,烹野蔬药苗食之。
顷有扣其门者,童子报云:隐云观请来日斋。
即晓,道士去,约童子曰:善祗奉客。
客因问:隐云观置来几年,去此观远近。
答曰:自古有此观,去此五百里。
常隐云中,世人不见,故以为名。
客惊曰:五百甚远,尊师何时当还?答曰:尊师往来亦顷刻耳。
俄而道士复归,欲留客久住,客方有乡关之念,恳辞而出,乃遣童子示其旧路。
行三二里,失向来所在。
及问,岁月已三四年矣。
寻即复往,再访其踪,无能知其处所矣。
◎裴沈
裴沈,仕为同州司马。
云其再从伯自洛往郑州,日晚,道左闻人呻吟,下马披蒿莱寻之,见一病鹤,垂翼俯咮,翅上疮坏无毛,异其有声,恻然哀之。
忽有白衣老人,曳杖而至,谓曰:郎君年少,岂解哀此鹤耶?若得人血一涂,必能飞矣。
裴颇知道,性甚高逸,遽曰:某请刺此臂,血不难。
老人曰:君此志甚佳,然须三世人,是其血方可中用。
郎君前生非人,唯洛中胡芦生三世人矣,郎君此行非有急切,岂能却至洛,为求胡芦生耶?裴沈然而返洛中,访胡芦生,裴沈具陈其事,拜而祈之。
生无难色,取一石合子,大如两指,以针刺臂,滴如乳下,满合以授裴曰:无多言也。
及鹤处,老人喜曰:固是信士。
乃以血尽涂鹤疮上,言与之结缘。
既而谓裴曰:我所居去此不远,可少留也。
裴觉非常人,以丈人呼之。
随行数里至庄,竹落草舍,庭庑狼籍。
裴渴甚,求茗,老人指一土龛曰:中有少浆,可就饮之。
裴视龛中,有杏核一扇,大如笠,中有浆,其色正白,乃力举饮之,味如杏酪,不复饥渴。
裴拜老人,愿为仆。
老人曰:君世间微禄,不可久住。
君贤叔真有所得,吾与之友,出入游处,君自不知,今有一信,凭君达之。
因裹一幞物,大如羹盎,戒无窃开。
共视鹤疮,并已生毛矣。
又谓裴曰:君向饮浆,当哭九族,但戒酒色耳。
裴还洛中,将窃开其幞,四角各有赤蛇出头,乃止。
其叔开之,有物如干大麦饭,因食之,入王屋山,不知所终。
裴寿至九十岁也。
◎权同休
权同休,元和中举进士下第,游江湖间,遇病贫窘,有村夫赁雇,已一年矣。
秀才疾中思甘豆汤,令其市甘草,雇者但具汤火,意不为市。
疑其怠惰,而未暇诘之。
忽见折小树枝,盈握搓之,近火已成甘草,又取粗沙,挪之为豆,汤成,与真无异。
秀才大异之,疾稍愈,谓雇者曰:余贫病多时,既愈将他适,欲市少酒肉,会村中父老,丐少路粮,无以办之。
雇者乃斫一枯桑树,成数筐札聚于盘上,以水洒之,悉成牛肉,汲水数瓶为酒,会村中父老,皆至,醉饱,获束缣、三十缗。
秀才方惭,谢雇者曰:某遭遇道者,遇亦甚矣,今请为仆役,以师事焉。
雇者曰:余少有失,谪为凡贱,合役于秀才,自有限日,勿请变常,且卒其事。
秀才虽诺之,每所呼指,常蹙蹙不安。
雇者乃辞去,因为说修短穷达之数,且言万物无不可化者,唯汙泥中硃箸及发须,药力不能化。
因去,不知所之。
◎曹桥潘尊师杭州曹桥福业观,有潘尊师者,其家赡足,处襟大度,延接宾客,行功济人。
一旦有少年,容状疏俊,异于常人,诣观告潘曰:某远聆尊师德义,拯人急难,甚欲求托师院后竹径中苑斋内,寄止两月,以避厄难,可乎?或垂见许,勿以负累为忧,勿以食馔为虑,只请酒二升,可支六十日矣。
潘虽不测其来,闻欲逃难,欣然许之。
少年遂匿于茅斋中,亦无人追访之,亦不饮不食。
六十日既满,再拜谢焉。
从容问潘曰:尊师曾佩授符箓乎?潘云:所受已及洞玄中盟矣,但未敢参进上法耳。
少年曰:师之所受,品位已高,然某曾受《正一九州社令箓》一阶,以冒奉传,以申报答耳。
即焚香于天尊前,传社令名字,及灵官将吏。
随所呼召,兵士骑乘,应时皆至。
既毕,令之曰:传授之后,随逐尊师营卫,召命举今无异。
由是兵士方隐。
又谓潘曰:可于中堂垒床为坛,设案机,焚香恭坐,九州内外吉凶之事,靡不知也。
但勿以荤血为犯,苟或违之,冥必有谴。
若精洁守慎,可致长生神仙矣。
言讫隐去,不知所之。
潘即设榻隐几,坐于中堂。
须臾,四海之内,事无巨细,一一知之。
如是旬日,为灵官传报,颇甚喧聒。
潘勃然曰:我闲人也,四远之事,何须知之!严约灵官,不使传报,答曰:职司不宜旷阙。
所报益多,约之不已。
潘乃食肉啗蒜以却之,三五日,所报之声渐远,灵官不复至以亡。
一夕,少年来曰:吾轻传真诀,已罹谴责。
师犯污真灵,罪当冥考,念以前来相容之恩,不可坐观沦陷。
别授一术,广行阴功,救人疾苦,用赎前过。
不尔,当堕于幽狱矣。
潘自啗荤食之后,自知已失,及闻斯说,忧惧异常。
少年乃取米屑,和之为人形,长四五寸,置于壁窦中,又授玉子符两道,戒潘曰:民有疾苦厄难来求救者,当问粉人,以知灾祟源本,然以吾符救之,勿取缗钱,务在积功赎过耳。
勤行不替,十年后我当复来。
自是潘以硃篆救人,祛灾蠲疾,赴之者如市。
十余年,少年复至,淹留逾月,多话诸天方外之事,然后别去。
岁余,潘乃无疾而终,疑其得尸解之道也。
◎卢钧
相国卢钧,进士射策,为尚书郎。
以疾求出为均州刺史。
到郡,疾稍加,羸瘠而不耐见人,常于郡后山斋,养性独处,左右接侍亦皆远去,非公召,莫敢前也。
忽有一人,衣饰故弊,逾垣而入,公诘之,云:姓王。
问其所自,云山中来。
公笑而谓之曰:即王山人也,此来何以相教?王曰:公之高贵,位极人臣,而寿不永,灾运方染,由是有沉绵之疾,故相救耳。
山斋无水,公欲召人力取汤茶之属,王止之,以腰巾蘸于井中,解丹一粒,捩腰巾之水,以丹与之。
因约曰:此后五日,疾当康愈倍常,复三年,当有大厄,劝立阴功,求人悯物为意。
此时当再来,相遇在夏之初也。
自是卢公疾愈,旬日平复。
明年,解印还京,署盐铁判官。
夏四月,于本务东门道左,忽见山人寻至卢宅,会而言曰:君今年第二限终,为灾极重,以君在郡,去年雪冤狱,活三人之命,灾已息矣,只此月内三五日小不康,已困无忧也。
翌日,山人令使二仆持钱十千,于狗脊坡分施贫病而已。
自后复去,云二十三年五月五日午时,可令一道士于万山顶候,此时君节制汉上,当有丹华相授,勿愆期也。
自是公扬历任清切,便蕃贵盛,而后出镇汉南之明年,已二十三年矣。
及期,命道士牛知微,五月五日午时,登万山之顶。
山人在焉,以金丹二粒,使知微吞之,谓曰:子有道气,而无阴功,未契道品,勤更宜修也。
以金丹十粒授于公,曰:当享上寿,无怠修炼,世限既毕,儜还蓬宫矣。
与知微揖别,忽不复见。
其后知微年八十余,状貌常如三十许。
卢公年仅九十,耳日聪明,气力不衰,既终之后,异香盈室。
◎王子芝
王子芝,字仙苗,自云河南缑氏人。
常游京洛。
闻耆老云,五十年来见之,状貌常如四十许,莫知其甲子也。
好养气而嗜酒。
故蒲帅琅玡公重盈作镇之初年,仙苗届于紫极宫,王令待之甚厚,又闻其嗜酒,日以二杯饷之。
间日,仙苗因出,遇一樵者,荷檐于宫门,貌非常也,意甚异焉。
因市其薪,厚偿厥价,樵者得金,亦不让而去。
子芝令人蹑其后以问之,樵者径趋酒肆,尽饮酒以归。
他日复来,谓子芝曰:是酒佳即佳矣,然殊不及解县石氏之醖也,予适自彼来,恨向者无侣,不果尽于斟酌。
子芝因降阶执手,与之拥炉,祈于樵者曰:石氏芳醪可致不?樵者颔之,因丹笔书符一,置于火上。
烟未绝,有小竖立于所,樵者敕之曰:尔领尊师之仆,挈此二杯,第往石家取酒,吾待与尊师一醉。
时既昏夜,门已扃禁,小竖谓芝仆曰:可闭目。
因搭其头,人与酒壶偕出自门隙,已及解县,买酒而还。
因与子芝共倾焉,其甘醇郁烈,非世所俦。
中宵,樵者谓子芝曰:子已醉矣,予召一客伴子饮,可乎?子芝曰:可复书硃符置火上。
瞬息闻异香满室,有一人甚堂堂,美鬓眉,紫袍,秉简揖坐,樵曰:坐。
引满而巡,二壶且竭,樵者烧一铁箸,以焌紫衣者,云:子可去。
时东方明矣。
遂各执别。
樵者因谓子芝曰:识向来人否?少顷可造河渎庙睹之。
子芝送樵者讫,因过庙所,睹夜来共饮者,乃神耳,铁筋之验宛然。
赵均郎中时在幕府,自验此事,弘文馆校书郎苏税亦寓于中条,甚熟踪迹。
其后子芝再遇樵仙,别传修炼之诀,且为地仙矣。
◎郑又玄郑又玄者,名家子,居长安中。
其小与邻舍闾丘氏子,偕学于师氏。
又玄性憍率,自以门望清贵,而闾丘子寒贱,往往戏而骂之曰:尔非类,而与吾偕学,吾虽不语,尔宁不愧于心乎!闾丘默有惭色,岁余乃死。
又十年,又玄明经上第,补蜀州参军。
既至官,郡守命假尉唐兴。
有同舍仇生者,大贾之子,年始冠。
其家资产万计,日与又玄宴游,又玄累受仇生金钱之赂,然以仇生非士族,未尝以礼貌接之。
一日,又玄置酒高会,而仇生不得预。
及酒阑,友谓又玄曰:仇生与子同舍,子会宴,而仇生不预,岂其罪邪?又玄惭而召仇。
既至,又玄以卮饮之,生辞不能引满,固辞。
又玄怒骂曰:尔市井之氓,徒知锥刀,何僭居官秩耶!且吾与尔为伍,尔已幸矣,又何敢辞酒乎!因振衣起,仇生惭耻而退,弃官闭门,月余病卒。
明年又玄官罢,侨居蒙阳,而常好黄老之道。
闻蜀山有吴道士,又玄高其风,往而诣之,愿为门弟子。
留之且十年,未禀有所授,又玄稍惰,辞之而还。
其后因入长安褒城,逆旅有一童子,十余岁,貌秀而慧,又玄与语,机辩万变,又玄深奇之。
童子谓又玄曰:我与君故人有年矣,省之乎?又玄曰:忘之矣。
童子曰:吾生闾丘氏,居长安中,与子偕学,而子以我为非类,骂辱我。
又为仇氏子作尉唐兴,与子同舍,受我厚赂,而谓我为市井之氓,何吾子骄傲之甚也!子以衣缨之家,而凌侮于物,非道也哉!我太清真人也。
上帝以尔有道气,使我生于人间,与汝为友,将授汝神仙之诀,而汝轻果高傲,终不得其道。
吁,可悲哉!言讫,忽不复见。
又玄既悟其罪,而意以惭怍而卒矣。
◎虬须客
虬须客道兄者,不知名氏。
炀帝末,司空杨素留守长安,帝幸江都,素持权骄贵,蔑视物情。
卫公李靖,时檐簦谒之,因得素侍立红拂。
妓姓张,第一,知素危亡,不久弃素而奔靖。
靖与同出西京,将适太原,税辔于灵石店,与虬须相值。
乃中形人也,赤须而虬,破衫蹇卫而来,投布囊于地,取枕欹卧,看张妓理发委地,立梳于床。
靖见虬须视之,甚怒未决,时时侧目。
张熟观其面,妓一手握发,一手映身,摇视靖,令勿怒。
急梳头毕,敛衽前问其姓。
卧者曰:张。
妓曰:妾亦姓张,合是妹。
遽拜之。
问第几,云:第三。
又曰:妹第几?曰:最长。
喜曰:今日幸得逢一妹。
妓遂呼靖曰:李郎且来拜三兄。
靖遂拜之,环坐,割肉为食。
客以余肉饲驴,笑曰:李郎贫士,何以致异人?且话其由。
客曰:然则何之?曰:避地太原。
复命酒共饮,又曰:尝知太原之异人乎?靖曰:州将之子年可十八,姓李。
客曰:似则似矣,然须见之。
李郎能致予一见否?靖言:余友人刘文静,与之甚狎,必可致也。
客曰:望气者,俾吾访之。
遂约其日,相候于汾阳桥。
及期,果至。
靖话于文静曰:吾有善相者,欲见郎君,请迎之。
文静素奇其人,方议匡辅,遽致酒迎之。
俱见太宗,不衫不履,褐衣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
客见之默然,居末坐,气丧心死。
饮数杯,招靖谓曰:此真天子也。
靖以告刘,益喜贺。
既出,虬须曰:吾见之,十得八九也,然亦须令道兄见之。
又约靖与妹于京中马行东酒楼下,既至,登楼,见虬须与一道流对饮。
因环坐,为约与道兄同至太原。
道与刘文静对棋,须靖俱会。
文皇亦来,精彩惊人,长揖而坐,神清气爽,满坐风生,顾眄炜如也。
道兄一见,惨然下棋子,曰:此局输矣,于此失局,奇哉!救无路矣,知复奚言。
罢弈既出,谓虬须曰:此世非公世界也,他方可矣。
勉之,勿以为念。
同入京,虬须命其妇妹与李郎相见,其妇亦天人也。
虬须纱巾褐裘,挟弹而至,相与入中堂,陈乐欢饮。
女乐三十余人,非王侯之家所有也,殆若洞天之会。
既而舁二十床,以绣帊盖之,去其帊曰:此乃文簿钥匙耳,皆珍宝货泉之数,并以充赠。
吾本欲中华求事,或龙战三五年,以此为轻费,今既有主,亦复何为。
太原李氏,真英主也,三五年内,即当太平。
李郎一妹,善辅赞之,非一妹不能赞明主,勉之哉!此去十年后,东南数千里外有异,是吾得事之秋也,闻之可潜以酒相贺。
因呼家僮百余人出拜,曰:李郎一妹是尔主也。
言讫,与妻戎装,乘马而去,道兄亦不知所之。
靖得此事,力以助文皇,缔大业。
贞观中,东南夷奏,有海贼以娄船千艘,兵十余万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为王,国内以定静。
靖知虬须成功,归告其妻,乃沥酒东南而贺焉。
故知真人之兴,乃天受也,岂庸庸之徒,可以造次思乱者哉!
◎崔希真
会稽崔希真,严冬之日,有负薪老叟,立门外雪中,崔凌晨见之,有伤悯之色。
揖问之,叟去笠与语,顾其状貌不常,乃问其姓氏,云:某姓葛,第三。
崔延坐。
崔曰:雪寒既甚,作大麦汤饼可乎?叟曰:大麦四时炁足,食之益人,勿以豉,不利中府。
崔然之,自促令备馔。
时崔张绢,欲召画工为图,连阻冱寒,画工未至。
张绢倚于壁,叟取几上笔墨,画一株枯松,一采药道士,一鹿随之。
落笔迅逸,画踪高古,殆非人世所有。
食毕,致谢而去。
崔异其事,宝以自随。
因游淮海,遇鉴古图画者,使闷之。
鉴者曰:此稚川之子葛三郎画也。
崔咸通初入长安,于灞桥遇鬻蔬者,状貌与叟相类。
因问:非葛三郎乎?蔬者笑曰:非也,葛三郎是晋代葛稚川之子,人间安得识之?负蔬而去,不知所之。
◎越僧怀一
越僧怀一,居云门寺。
咸通中,凌晨欲上殿燃香,忽见一道流相顾而语曰:有一奇境事,能往游乎?怀一许诺,相与入山,花木繁茂,水石幽胜。
或连峰概天,长松夹道;或琼楼蔽日,层城倚空。
所见之异,不可殚述。
久之觉饥,道流已知矣。
谓曰:此有仙桃,千岁一实,可以疗饥。
以一桃授之,大如二升器,奇香珍味,非世所有。
食讫复行,或凌波不濡,或腾虚不碍,或矫身云末,或振袂空中,或仰视日月、下窥星汉。
如是复归还旧居,已周岁矣。
怀一自此不食,周游人间,与父母话其事,因入道。
历诣仙山,更寻灵胜,去而不复返。
◎王廓
布衣王廓,咸通中,自荆渚随船,将遇洞庭。
风甚,泊舟君山下,与数人出岸,寻山径,登山而行。
忽闻酒香,问诸同行,皆曰无。
良久香愈甚,路侧崖间见有洞穴,廓心疑焉,遂入穴中。
行十余步,平石上有洼穴,中有酒,掬而饮之,味极醇美。
饮可半斗余,陶然似醉,坐歇洼穴之侧,稍醒乃归。
舟中话于同侣,众人争往求之,无复所见。
自此充悦无疾,渐厌五谷,乃入名山学道。
去后看仙经云,君山有天酒,饮之升仙。
廓之所遇者,乃此酒也。
◎杨大夫
杨大夫者,宦官也。
亡其名,年十八岁,为冥官所摄,无疾而死。
经宿乃苏,云:既到阴冥间,有廨署官属,与世无异。
阴官案牍示之,见其名字历历然,云年寿十八,而亦无言请托。
旁有一人为其请,乞愿许再生,词意极切。
久之,而冥官见许,即令还。
其人送杨数百步,将别,杨愧谢之,知再生之恩,何以为报,问其所欲,其人曰:或遗鸣砂弓,即相报也。
因以大铜钱一百余与杨。
俄然而觉,平复无苦。
自是求访鸣砂弓,亦莫能致。
或作小宫阙屋宇,焚而报之,如是者数矣。
杨颇留心炉鼎,志在丹石,能制反魂丹。
有疰暴死者,研丹一粒,拗开其口,灌之即活,尝救数人。
有阉官夏侯者,杨与丹五粒以服之,既而以为冥官追去,责问之次,白云:曾服杨大夫丹一粒耳。
冥官既遣还夏侯得,丹之效。
既苏,尽服四粒。
岁余,又见黄衣者追捕之,云非是冥曹,乃泰山追之耳。
夏侯随去,至高山之下,有宫阙焉。
及其门,见二道士,问其平生所复,一一对答,徐启曰:某曾服杨大夫丹五粒矣。
道士遽令却回,夏侯拜谢曰:某是得神丹之力,延续年命,愿改名延年,可乎?道士许之。
后即因改名延年矣。
杨自审丹之灵效,常以救人。
其子暄,因自畿邑归京,未明,行二十余里,歇于大庄之上,忽闻庄中有惊喧哭泣之声,问其故,主人之子暴亡。
暄解衣带中取丹一粒,令研而灌之,良久亦活。
杨物产赡足,早解所任,纵意闲放,唯以金石为务,未尝有疾,年九十七而终。
晚年遇人携一弓,问其名,云:鸣砂弓也。
于角面之内,中有走砂,杨买而焚之,以报见救之者。
见其反魂丹方,云是救者授之,自密修制,故无能得其术者矣。
◎薛逢
河东薛逢,咸通中,为绵州刺史。
岁余,梦入洞府,见騕馔甚多,而不睹人物,亦不敢食之。
乃出门,有人谓曰:此天仓也。
明日,话于宾友,或曰:州界昌明县,有天仓,洞中有自然饮食,往往游云水者,得而食之。
即使道士孙灵讽,与亲吏访之。
入洞可十余里,犹须执炬,十里外渐明朗,又三五里,豁然与人世无异。
崖室极广,可容千人。
其下平整,有石床罗列,床上有饮食,名品极多,皆新食,软美甘香。
灵讽拜而食之,又割开三五所,请以奉于薛公为信。
及赍出洞门,形状宛然皆化为石矣。
洞中左右有散面溲面,堆盐积豉,不知纪极。
又行一二里,溪水迅急,既阔且深,隔溪见山川,居第历然,不敢渡而止。
近崖坡中,有履迹往来,皆长二三尺,才如有人行处。
薛公闻之,叹异灵胜,而莫穷其所以也。
余按《地理志》云,少室山有自然五谷、甘果神芝、仙药。
周太子晋学道上仙,有九千年资粮,留于少室山。
山在蒿山西十七里,从东角上四十里下,又上十里,得上定思,十里中,有大石门,为中定思。
自至崖头下,有石室,中有水,多白石英。
室内有自然经书、自然饮食。
与此无异矣。
天台山东有洞,入十余里,有居人,市肆多卖饮食。
干符中,有游僧入洞,经历市中,饥甚,闻食香,买蒸饼啗之。
同行一僧服气,不食既饱。
行十余里,出洞门,已在登州吴平县界。
所食之僧,俄变为石。
以此言之,王列石髓、张华龙膏,得食之者,亦须累积阴功。
天挺仙骨,可上登仙品,若常人啗之,必化为石矣。
◎蜀氏
蜀氏遇晋氏饥辈三五人,挟木弓竹矢,入白鹿山,捕猎以自给。
因值群鹿骇走,分路格之。
一人见鹿入两崖间,才通人过,随而逐之。
行十余步,但见城市栉比,闾井繁盛,了不见鹿。
徐行市中,因问人曰:此何处也?答曰:此小成都耳,非常人可到,子不宜久住。
遂出穴,密志归路,以告太守刘悛。
悛使人随往,失其旧所矣。
庾仲冲《雍荆记》曰:武陵西阳县南数里,有孤山。
岩石峭拔,上有葱,自成畦垅,拜而乞之,辄自拔食之,甚美。
山顶有池,鱼鳖至七月七日,皆出而游。
半岩室中,有书数千卷,昔道士所遗经也。
元嘉中,有蛮人入此山射鹿,入石穴中,蛮人逐之,穴傍有梯,因上,即豁然开朗,别有天日。
行数十步,桑果蔚然,阡陌平直,行人甚多。
蛮人惊遽而出。
旋削树记路,却结伴寻之,无复处所。
顾野王云,天地之内,名山之中,神异窟宅,非止一处。
则桃源天台,皆其类也。
◎僧悟玄
僧悟玄,不知何许人也。
虽寓迹缁褐,而潜心求道。
自三江五岭,黔楚诸名山,无不游历。
每遇洞府,必造之焉。
入峨嵋山,闻有七十二洞,自雷洞之外,诸崖石室邃穴之间,无所遗焉。
偶歇于巨木之下,久之有老叟,自下而上,相挹而坐。
问其所诣,悟玄具述寻访名山灵洞之事。
叟曰:名山大川,皆有洞穴,不知名字,不可辄入访。
须得《洞庭记》、《岳渎经》,审其所属,定其名字,的其里数,必是神仙所居,与经记相合,然后可游耳。
不然,有风雷洞、鬼神洞、地狱洞、龙蛇洞,误入其中,害及性命,求益反损,深可戒也。
悟玄惊骇久之,谢其所教,因问曰:今峨嵋洞天,定可游否?叟曰:神仙之事,吾不敢多言,但谒洞主,自可问耳。
悟玄又问,洞主为谁。
叟曰:洞主姓张,今在嘉州市门,屠肉为事,中年而肥者,是也。
语讫别去。
悟玄复至市门求之,张生在焉。
以前事告之,张曰:无多言也。
命其妻烹肉,与悟玄为馔,以肉三器与之,悟玄辞以不食肉久矣。
张曰:游山须得炁力,不至饥乏,然后可行。
若不食此,无由得到矣。
勉之再三,悟玄亦心自计度,恐是神仙所试,不敢拒命。
食尽二器,厌饫弥甚,张亦劝之,固不能食矣。
食讫求去,张俯地拾一瓦子以授之,曰:入山至其峰下,值某洞门,有长松,下有回溪,上有峭壁,此天真皇人所居之洞也,以瓦扣之,三二十声,门开则入,每遇门即扣之,则神仙之境可到矣。
依教入山,果得洞,与所指无异。
以瓦扣之,良久,峭壁中开,洞内高广平稳,可通车马。
两面皆青石莹洁,时有悬泉流渠,夹路左右。
凡行十余里,又值一门,扣之复开,大而平阔,往往见天花夹道,所窥见花卉之异,人物往来之盛,多是名姝丽人、仙童玉女,时有仙官道士,部伍车骑,憧憧不绝。
又遇一门,扣之弥切,瓦片碎尽,门竟不开。
久之,闻震霆之音,疑是山石摧陷,惶惧而出,奔走三五十步,已在洞门之外,无复来时景趣矣。
复访洞主,已经月余,屠肆宛然,而张生已死十许日矣。
自此志栖名山,誓求度世,复入峨眉,不知所之矣。
◎费冠卿
费冠卿者,池州人也。
进士擢第,将归故乡,别相国郑余庆。
公素与秋浦刘令友善,喜费之行,托以寓书焉。
手札盈幅,缄授费,戒之曰:刘令久在名场,所以不登甲乙之选者,以其褊率不拘于时,舍高科而就此官,可善遇之也。
费固请公略批行止于书末,贵其因所慰荐,稍垂青眼,公然之,发函批数行,复缄之如初。
费至秋浦,先投刺于刘。
刘阅刺,委诸案上,略不顾眄。
费悚立俟命,久之而无报,疑其不可干也,即以相国书授阍者,刘发缄览毕,慢骂曰:郑某老汉,用此书何为!擘而弃之,费愈惧,排闼而入,趋拜于前。
刘忽悯然顾之,揖坐与语。
日已暮矣,刘促令排店,费曰:日已昏黑,或得逆旅之舍,已不及矣。
乞于庑之下,席地一宵,明日却诣店所。
即自解囊装,舒毡席于地。
刘即拂衣而入,良久出曰:此非延宾之所,有一阁子,可以憩息,仆乘于外可也。
即令左右引仆夫卫子,分给下处。
刘引费挈毡席,入后对堂小阁子中。
既而闭门,锁系甚严,费莫知所以,据榻而息。
是夕月明,于门窍中窥其外,悄然无声。
见刘令自操彗畚,扫除堂之内外,庭庑阶壁,靡不周悉。
费异其事,危坐屏息,不寐而伺焉。
将及二更,忽有异香之气,非常人世所有。
良久,刘执版恭立于庭,似有所候。
香气弥甚,即见云冠紫衣仙人,长八九尺,数十人拥从而至。
刘再拜稽首,此仙人直诣堂中,刘立侍其侧。
俄有筵席罗列,騕馔奇果,香溢阁中。
费闻之,已觉神清气爽。
须臾奏乐饮酒,命刘令布席于地,亦侍饮焉。
乐之音调,非世间之曲。
仙人忽问曰:得郑某信否?对曰:得信,甚安。
顷之,又问:得郑书否?对曰:费冠卿先辈在长安中来,得书。
笑曰:费冠卿且喜及第也,今在此耶?对曰:在。
仙人曰:吾未合与之相见,且与一杯酒,但向道早修行,即得相见矣。
即命刘酌一杯酒,送阁子中。
费冠卿窥见刘自呷酒了,即于阶下取盆中水投之,费疑而未饮。
仙人忽下阶,与徒从乘云而去,刘拜辞呜咽。
仙人戒曰:尔见郑某,但令修行,即得相见也。
既去,即诣阁中,见酒犹在。
惊曰:此酒万劫不可一遇,何不饮也?费力争得一两呷,刘即与冠卿为修道之友,卜居九华山。
以左拾遗征,竟不起。
郑相国寻以去世,刘、费颇秘其事,不知所降是何仙也。
◎郑南海紫逻任叟郑南海为牧梁宋,其表弟进士刘生寓居汝州,有紫逻山,即神仙灵境也。
刘以寓居力困,欲之梁宋求救,因行诸药肆中。
既坐,有樵叟倚檐于壁,亦坐焉。
主人连叱之,曰:此有官客,何忽唐突!刘敛衽而起,谓主人曰:某闲人也,樵叟所来,必有所求,或要药物,有急难所请,不可令去。
恳揖叟令坐,问其所要。
叟曰:请一幅纸及笔砚耳。
刘即取肆中纸笔以授之。
叟挥毫自若,书毕,以授于刘。
书曰:承欲往梁宋,梁宋灾方重,旦夕为人讼。
承欲访郑生,郑生将有厄,即为千里客,兼亦变衫色。
紫逻樵叟任其书呈。
刘览惊异,笔势遒逸,超逾常伦。
看读之际,失叟所在。
月余,郑为人所讼,黜官千里之外,皆如其言。
刘即于紫逻葺居,物色求访,不复见叟。
世宝其书,巢寇犯阙,方失其所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