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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中宽言,有人独行林莽间,遇二人,似是文士吟哦而行,一人怀中落一书册,此人拾得,字甚拙涩,波磔皆不甚具,仅可辨识其中或符录,或药方,或人家春联,纷糅无绪,亦间有经书古文诗句,展阅未竟,二人遽追来夺去,倏忽不见,疑其狐魅也。
一纸条飞落草间,俟其去远,觅得之,上有字曰:诗经於字皆音乌,易经睟字左边无点。
余谓此借言粗材之好讲文艺者也。
然能刻意于是,不愈于饮博游冶乎?使读书人能奖励之,其中必有所成就,乃薄而挥之,斥而笑之,是未思圣人之待互乡、阙党二童子也。
讲学家崖岸过峻,使人甘于自暴弃,皆自沽己名,视世道人心如膜外耳。
*****
景州宁逊公,能以琉璃舂碎调漆,堆为擘窠书,凹凸皴皱,俨若石纹,恒挟技游富贵家。
喜索人酒食,或闻燕集,必往搀末席,一日,值吴桥社会,以所作对联匾额往售,至晚得数金,忽遇十数人邀之,曰:我辈欲君殚一月工,堆字若干分,赠亲友,冀得小津润,今先屈先生一餐,明日奉迎至某所。
宁大喜,随入酒肆,共恣饮啖,至漏下初鼓,主人促闭户,十数人一时不见,座上惟宁一人,无可置辩,乃倾囊偿值。
懊恼而归,不知为幻术,为狐魅也。
李露园曰:此君自宜食此报。
*****
某公眷一娈童,性柔婉,无市井态,亦无恃宠纵意,忽泣涕数日,目尽肿。
怪诘其故,慨然曰:吾日日荐枕席,殊不自觉,昨寓中某与某童狎,吾穴隙窃窥,丑难言状,与横陈之女迥殊,因自思吾一男子,而受污如是,悔不可追,故愧愤欲死耳。
某公譬解百方,终怏怏不释,后竟逃去。
或曰:已改易姓名,读书游泮矣。
梅禹金有青泥莲花记,若此童者,亦近于青泥莲花欤?又奴子张凯,初为沧州隶,后夜闻罪人暗泣声,心动辞去,鬻身于先姚安公,年四十余无子。
一日,其妇临蓐,凯愀然曰:其女乎?已而果然,问何以知之,曰:我为隶时,有某控其妇与邻人张九私,众知其枉,而事涉暧昧,无以代白也。
会官遣我拘张九,我禀曰:张九初五日以逋赋拘,初八日笞十五去矣,今不知所往,乞宽其限。
官检征比册,良是,怒某曰:初七日张九方押禁,何由至汝妇室乎?杖而遣之,其实别一张九,吾借以支吾得免也。
去岁闻此妇死,昨夜梦其向我拜,知其转生为我女也。
后此女嫁为贾人妇,凯夫妇老且病,竟赖其孝养以终。
杨椒山有罗刹成佛记。
若此奴者,亦近于罗刹成佛欤?
*****
冯平宇言,有张四喜者,家贫佣作,流转至万全山中,遇翁妪留治圃,爱其勤苦,以女赘之。
越数岁,翁妪言往塞外省长女,四喜亦挈妇他适,久而渐觉其为狐,耻与异类偶,伺其独立,潜弯弧射之,中左股。
狐女以手拔矢,一跃直至四喜前,持矢数之曰:君太负心,殊使人恨,虽然,他狐媚人,苟且野合耳,我则父母所命,以礼结婚,有夫妇之义焉。
三纲所系,不敢仇君,君既见弃,亦不敢强住聒君。
握四喜之手,痛哭,逾数刻,乃蹶然逝。
四喜归,越数载病死,无棺以敛,狐女忽自外哭入,拜谒姑舅,具述始末。
且曰:儿未嫁,故敢来也。
其母感之,詈四喜无良,狐女俯不语,邻妇不平,亦助之詈。
狐女瞋视曰:父母詈儿,无不可者。
汝奈何对人之妇,詈人之夫。
振衣竟出,莫知所往。
去后,于四喜尸旁得白金五两,因得成葬。
后四喜父母贫困,往往于盎中箧内,无意得钱米,盖亦狐女所致也。
皆谓此狐非惟形化,人心亦化人矣。
或又谓狐虽知礼,不至此。
殆平宇故撰此事以愧人之不如者。
姚安公曰:平宇虽村叟,而立心笃实,平生无一字虚妄,与之谈,讷讷不出口,非能造作语言者也。
*****
卢观察癹吉言,茌平县有夫妇相继死,遗一子,甫周岁,兄嫂咸不顾恤,饿将死。
忽一少妇排门入,抱儿于怀,詈其兄嫂:尔弟夫妇尸骨未寒,汝等何忍心至此,不如以儿付我,犹可觅一生活处也。
挈儿竟出,莫知所终。
邻里咸目睹之,有知其事者曰:其弟在日,常昵一狐女,意或不忘旧情,来视遗孤乎?是亦张四喜妇之亚也。
*****
乌鲁木齐多狭斜,小楼深巷,方响时闻,自谯鼓初鸣,至寺钟欲动,灯火恒荧荧也。
冶荡者惟所欲为,官弗禁,亦弗能禁。
有宁夏布商何某,年少美风姿,资累千金,亦不甚吝,而不喜为北里游,惟畜牝豕十余,饲极肥,濯极洁,日闭门而沓淫之,豕亦相摩相倚,如昵其雄。
仆隶恒窃窥之,何弗觉也。
忽其友乘醉戏诘,乃愧而投井死,迪化厅同知木金泰曰:非我亲鞫是狱,虽司马温公以告我,我弗信也。
余作是地杂诗有曰:石破天惊事有无,后来好色胜登徒,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郎爱媚猪。
即咏是事。
人之性癖,有至于如此者,乃知以理断天下事,不尽其变。
即以情断天下事,亦不尽其变也。
*****张一科,忘其何地人,携妻就食塞外,佣于西商,西商昵其妻,挥金如土,不数载,资尽归。
一科反寄食其家,妻厌薄之,诟谇使去。
一科曰:微是人无此日,负之不祥。
坚不可。
妻一日持梃逐西商,一科怒詈,妻亦反詈曰:彼非爱我,昵我色也;我亦非爱彼,利彼财也。
以财博色,色已得矣,我原无所负于彼,以色博财,财不继矣,彼亦不能责于我。
此而不遣,留之何为。
一科益愤,竟抽刃杀之,先以百金赠西商,而后自首就狱。
又一人忘其姓名,亦携妻出塞,妻病卒,因不能归,且行乞,忽有西商招至肆,赠五十金。
怪其太厚,固诘其由,西商密语曰:我与尔妇最相昵,尔不知也。
尔妇垂殁,私以尔托我,我不忍负于死者,故资尔归里。
此人怒掷于地,竟格斗至讼庭。
二事相去不一月。
相国温公时镇乌鲁木齐,一日宴僚佐于秀野亭,座间论及,前竹山令陈题桥曰:一不以贫富易交,一不以死生负约,是虽小人,皆古道可风也。
公颦蹙曰:古道诚然,然张一科曷可风耶?后杀妻者拟抵,而谳语甚轻;赠金者拟杖,而不云枷示。
公沉思良久,慨然曰:皆非法也,然人情之薄久矣,有司如是上,即如是可也。
*****嘉祥曾映华言,一夕秋月澄明,与数友散步场圃外,忽旋风滚滚,自东南来,中有十余鬼,互相牵曳,且殴且詈,尚能辨其一二语,似争朱陆异同也。
门户之祸,乃下彻黄泉乎?
*****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含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鹉,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手裂湘裙裾,泣寄稿砧书,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君如收覆水,妾罪甘鞭捶,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傥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
右见永乐大典,题曰李芳树刺血诗。
不著朝代,亦不详芳树始末,不知为所自作如窦玄妻诗,为时人代作如焦仲卿妻诗也。
世无传本,余校勘四库,偶见之,爱其缠绵悱恻,无一毫怨怒之意,殆可泣鬼神,令馆吏录出一纸,久而失去。
今于役滦阳,检点旧帙,忽于小箧内得之,沈湮数百年,终见于世,岂非贞魂怨魄,精贯三光,有不可磨灭者乎?陆耳山副宪曰:此诗次韩蕲王孙女诗。
前彼在宋末,则芳树必宋人,以例推之,想当然也。
*****
舅氏安公实斋,一夕就寝,闻室外扣门声。
问之不答,视之无所见。
越数夕,复然,又数夕,他室亦复然,如是者十余度,亦无他故。
后村中获一盗,自云我曾入某家十余次,皆以人不睡而返。
问其日皆合。
始知鬼报盗警也。
故瑞不必为祥,妖不必为灾,各视乎其人。
*****
明永乐二年,迁江南大姓实畿辅,始祖椒坡公,自上元徙献县之景城,后子孙繁衍,析居崔庄,在景城东三里。
今土人以仕宦科第多在崔庄,故皆称崔庄纪,举其盛也。
而余族则自称景城纪,不忘本也。
椒坡公故宅在景城,崔庄间,兵燹久圮,其址属族叔楘庵家,楘庵从余受经,以干隆丙子举乡试,拟筑室移居于是。
先姚安公为预题一联曰:当年始祖初迁地,此日云孙再造家。
后室不果筑,而姚安公以甲申八月弃诸孤,卜地惟是处吉。
因割他田易诸婺庵而葬焉,前联如公自谶也。
事皆前定,岂不信哉。
*****
侍姬沈氏,余字之曰明睠。
其祖长洲人,流寓河间,其父因家焉。
生二女,姬其次也,神思朗彻,殊不类小家女。
常私语其姊曰:我不能为田家妇,高门华族,又必不以我为妇,庶几其贵家媵乎?其母微闻之,竟如其志。
性慧黠,平生未尝忤一人,初归余时,拜见马夫人,马夫人曰:闻汝自愿为人媵,媵亦殊不易为。
敛衽对曰:惟不愿为媵,故媵难为耳,既愿为媵,则媵亦何难。
故马夫人始终爱之如娇女,尝语余曰:女子当以四十以前死,人犹悼惜,青裙白发作孤雏腐鼠,吾不愿也。
亦竟如其志,以辛亥四月二十五日卒,年仅三十。
初仅识字,随余检点图籍,久遂粗知文义,亦能以浅语成诗。
临终,以小照付其女,口诵一诗,请余书之曰: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泊然而逝。
方病剧时,余以侍值圆明园,宿海淀槐西老屋,一夕,恍惚两梦之,以为结念所致耳。
既而知其是夕晕绝,移二时乃苏,语其母曰:适梦至海淀寓所,有大声如雷霆,因而惊醒。
余忆是夕,果壁上挂瓶绳断堕地,始悟其生魂果至矣。
故题其遗照有曰: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稀。
又曰: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
即记此事也。
*****
相去数千里,以燕赵之人,谈滇黔之俗,而谓居是土者,不如吾所知之确,然耶否耶?晚出数十年,以髫龀之子,论耆旧之事,而曰见其人者,不如吾所知之确,然耶否耶?左丘明身为鲁史,亲见圣人,其于春秋,确有源委。
至唐中叶,陆淳辈始持异论,宋孙复以后哄然佐斗,诸说争鸣,皆曰左氏不可信,吾说可信,何以异于是耶?盖汉儒之学务实,宋儒则近名,不出新义,则不能耸听;不排旧说,则不能出新义。
诸经训诂,皆可以口辩相争,惟春秋事迹厘然,难于变乱。
于是谓左氏为楚人,为七国初人,为秦人,而身为鲁史,亲见圣人之说摇,既非身为鲁史,亲见圣人,则传中事迹,皆不足据,而后可惟所欲言矣。
沿及宋季,赵鹏飞作春秋经筌,至不知成风为僖公生母,尚可与论名分,定褒贬乎?元程端学推波助澜,尤为悍戾。
偶在五云多处--即原心亭,检校端学春秋解,周编修书昌因言:有士人得此书,珍为鸿宝,一日与友人游泰山,偶谈经义,极称其论叔姬归皕一事,推阐至精。
夜梦一古妆女子,仪卫曾严,厉色诘之曰:武王元女,实主东岳,上帝以我艰难完节,接迹共姜,俾隶太姬为贵神,今二千余年矣。
昨尔述竖儒之说,谓我归皕为淫于纪季,虚辞诬诋,实所痛心,我隐公七年归纪,庄公二十年归眘,相距三十四年,已在五旬以外矣。
以斑白之嫠妇,何由知季必悦我?越国相从,春秋之法,非诸侯夫人不书,亦如非卿不书也。
我待年之媵,例不登诸简策,徒以矢心不二,故仲尼有是特笔。
程端学何所依凭,而造此暖昧之谤耶?尔再妄传,当脔尔舌,命从神以骨朵击之。
狂叫而醒,遂毁其书。
余戏谓书昌曰:君耽宋学,乃作此言。
书昌曰:我取其所长,而不敢讳所短也。
是真持平之论矣。
*****
杨令公祠在古北口内,祀宋将杨业。
顾亭林昌平山水记,据宋史,谓业战死长城北口,当在云中,非古北口也。
考王曾行程录,已云古北口内有业祠。
盖辽人重业之忠勇,为之立庙,辽人亲与业战,曾奉使时,距业仅数十年,岂均不知业殁于何地。
宋史则元季托克托所修--托克托旧作脱脱,盖译音未审,今从三史国语解--距业远矣,似未可据后驳前也。
*****
余校勘秘籍,凡四至避暑山庄。
丁未以冬,戊申以秋,己酉以夏,壬子以春,四时之胜胥览焉。
每泛舟至文津阁,山容水意,皆出天然,树色泉声,都非尘境。
阴晴朝暮,千态万状,虽一鸟一花,亦皆入画,其尤异者,细草沿坡带谷,皆茸茸如绿氍,高不数寸,齐如裁剪,无一茎参差长短者,苑丁谓之规矩草。
出宫墙才数步,即眀盽滋蔓矣。
岂非天生嘉卉,以等宸游哉。
*****
李又聃先生言,有张子克者,授徒村落,岑寂寡睧。
偶散步场圃间,遇一士,甚温雅,各道姓名,颇相款洽,自云家住近村,里巷无可共语者,得君如空谷之足音也,因共至塾,见童子方读孝经,问张曰:此书有今文古文,以何为是。
张曰:司马贞言之详矣。
近读吕氏春秋,见审微篇中引诸侯一章,乃是今文。
七国时人所见如是,何处更有古文乎?其人喜曰:君真读书人也。
自是屡至塾,张欲报谒,辄谢以贫无栖止,夫妇赁住一破屋,无地延客。
张亦遂止。
一夕,忽问君畏鬼乎?张曰:人未离形之鬼,鬼已离形之人耳,虽未见之,然觉无可畏。
其人恧然曰:君既不畏,我不欺君,身即是鬼,以生为士族,不能逐焰口,争钱米,叨为气类,求君一饭可乎?张契分既深,亦无疑惧,即为具食,且邀使数来,考论图籍,殊有端委,偶论太极无极之旨,其人怫然曰:于传有之,天道远,人事迩,六经所论,皆人事,即易阐阴阳,亦以天道明人事也,舍人事而言天道,已为虚杳:又推及先天之先,空言聚讼,安用此为?谓君留心古义,故就君求食,君所见乃如此乎?拂衣竟起,倏已影灭,再于相遇处候之,不复睹矣。
*****
余督学闽中时,院吏言,雍正中,学使有一姬堕楼死,不闻有他故,以为偶失足也。
久而有泄其事者,曰:姬本山东人,年十四五,嫁一窭人子,数月矣。
夫妇甚相得,形影不离,会岁饥不能自活,其姑卖诸贩鬻妇女者,与其夫相抱,泣彻夜,啮臂为志而别。
夫念之不置,沿途乞食,兼程追及贩鬻者,潜随至京师,时于车中一觌面。
幼年怯懦,惧遭诃詈,不敢近相视,挥涕而已。
既入官媒家,时时候于门侧,偶得一睹,彼此约勿死。
冀天上人间,终一相见也。
后闻为学使所纳,因投身为其幕友仆,共至闽中,然内外隔绝,无由通问,其妇不知也。
一日病死。
妇闻婢媪道其姓名籍贯,形状年齿,始知之。
时方坐笔捧楼上,凝立良久,忽对众备言始末,长号数声,奋身投下死。
学使讳言之,故其事不传,然实无可讳也。
大抵女子殉夫,其故有二,一则睩柱纲常,宁死不辱,此本乎礼教者也;一则忍耻偷生,苟延一息,冀乐昌破镜,再得重圆。
至望绝势穷,然后一死以明志,此生于情感者也。
此女不死于贩鬻之手,不死于媒氏之家,至玉玷花残,得故夫凶问而后死,诚为太晚。
然其死志则久定矣,特私爱缠绵,不能自割,彼其意中,固不以当死不死为负夫之恩,直以可待不待为辜夫之望,哀其遇,悲其志,惜其用情之误则可矣。
必执春秋大义,责不读书之儿女,岂与人为善之道哉。
*****
壬申七月,小集宋蒙泉家,偶谈狐事,聂松岩曰:贵族有一事,君知之乎?曩以乡试在济南,闻有纪生者,忘其为寿光为胶州也,尝暮遇女子独行,泥泞颠踬,倩之扶掖,念此必狐女,姑试与昵,亦足以知妖魅之情状,因语之曰:我识尔,尔勿诳我,然得妇如尔亦自佳,人静后可诣书斋,勿在此相调,徒多迂折。
女子笑而去,夜半果至,狎媟者数夕,觉渐为所惑,因拒使勿来。
狐女怨詈不肯去,生正色曰:勿如是也,男女之事,权在于男,男求女女不愿,尚可以强暴得,女求男男不愿,则心如寒铁,虽强暴亦无所用之。
况尔为盗我精气来,非以情合,我不为负尔情,尔阅人多矣,难以节言,我亦不为堕尔节,始乱终弃。
君子所恶,为人言之,不为尔曹言之也。
尔何必恋恋于此,徒为无益。
狐女竟词穷而去。
乃知一受蛊惑,缠绵至死,符录不能驱遣者,终由情欲牵连,不能自割耳。
使泊然不动,彼何所取而不去哉。
*****法南野又说一事曰:里有恶少数人,闻某氏荒冢有狐,能化形媚人,夜携置罟布穴口,果掩得二牝狐。
防其变幻,急以锥刺其髀,贯之以索,操刃胁之曰:尔果能化形为人,为我辈行酒,则贷尔命,否则立磔尔。
二狐嗥叫跳掷,如不解者,恶少怒,刺杀其一,其一乃人语曰:我无衣履,及化形为人,成何状耶。
又以刃拟颈,乃宛转成一好女子,裸无寸缕。
众大喜,迭肆无礼,复拥使侑觞,而始终掣索不释手。
狐妮妮软语,祈求解索,甫一脱手,已瞥然逝。
归未到门,遥见火光,则数家皆焦土,杀狐者一女焚焉。
知狐之相报也,狐不扰人,人乃扰狐,多行不义,其及也宜哉。
*****
田白岩说一事曰:某继室少艾,为狐所媚,劾治无验,后有高行道士,檄神将,缚至坛,责令供状。
佥闻狐语曰:我豫产也,偶挞妇,妇潜窜至此,与某昵,我衔之次骨,是以报。
某忆幼时果有此,然十余年矣。
道士曰:结恨既深,自宜即报,何迟迟至今,得无刺知此事,假借藉口耶?曰:彼前妇贞女也,惧干天罚,不敢近。
此妇轻佻,乃得诱狎,因果相偿,鬼神弗罪,师又何责焉。
道士沉思良久,曰:某昵尔妇几日,曰一年余。
尔昵此妇几日,曰三年余,道士怒曰:报之过当,曲又在尔。
不去且檄尔付雷部,狐乃服罪去。
清远先生,蒙泉之父,曰:此可见邪正之念,妖魅皆得知;报施之理,鬼神弗能夺也。
*****清远先生亦说一事曰:朱某一婢,粗材也,稍长,渐慧黠,眉目亦渐秀媚,因纳为妾,颇有心计,摒挡井井,米盐琐屑,家人纤毫不敢欺,欺则必败。
又善居积,凡所贩鬻,来岁价必贵,朱以渐裕,宠之专房。
一日忽谓朱曰:君知我为谁,朱笑曰:尔颠耶?因戏举其小名曰,尔非某耶?曰:非也,某逃去久矣,今为某地某人妇,生子已七八岁。
我本狐女,君九世前为巨商,我为司会计,君遇我厚,而我干没君三千余金,冥谪堕狐身,炼形数百年,幸得成道,然坐此负累,终不得升仙,故因此婢之逃,幻其貌以事君。
计十余年来,所入足以敌所逋,今尸解去矣。
我去之后,必现狐形,君可付某仆埋之。
彼必裂尸而取革,君勿罪彼。
彼四世前为饿殍时,我未成道,曾啖其尸,听彼碎磔我,庶冤可散也。
俄化狐仆地,有好女长数寸,出顶上,冉冉去,其貌则别一人矣。
朱不忍而自埋之,卒为此仆窃发,剥卖其皮,朱知为夙业,浩叹而已。
*****
从孙树棂言,高川贺某家贫甚,逼除夕,无以卒岁,诣亲串借贷无所得,仅沽酒款之。
贺抑郁无聊,姑浇块垒,遂大醉而归。
时已昏夜,遇老翁负一囊,蹩躄不进,约贺为肩至高川,酬以雇值,贺诺之。
其囊甚重,贺私念方无度岁资,若攘夺而逸,龙钟疲叟,必不能追及,遂尽力疾趋,翁自后追呼不应,狂奔七八里,甫得至家,掩门急入,呼灯视之,乃新斫杨木一段,重三十余斤,方知为鬼所弄。
殆其贪狡之性,久为鬼恶,故乘其窘而侮之。
不然则来往者多,何独戏贺。
是时未见可欲,尚未生盗心,何已中途相待欤。
*****
树棂又言,垛庄张子仪,性嗜饮。
年五十余,以寒疾卒,将敛矣,忽苏曰:我病愈矣,顷至冥司,见贮酒巨瓮三,皆题张子仪封字。
其一已启封,尚存半瓮,是必皆我之食料,须饮尽方死耳。
既而果愈。
复纵饮二十余年,一日谓所亲曰:我其将死乎?昨又梦至冥司,见三瓮酒俱尽矣。
越数日,果无疾而卒。
然则补录纪传载李卫公食羊之说,信有之乎?
*****宝坻王孝廉锦堂言,宝坻旧城圮坏,水啮雨穿,多成洞穴,妖物遂窟宅其中,后修城时,毁其旧垣,失所凭依,遂散处空宅古寺,四出祟人,男女多为所媚。
忽来一道士,教人取黑豆四十九粒,持咒炼七日以击妖物,应手死。
锦堂家多空屋,遂为所据,一仆妇亦为所媚,以道人所炼豆击之,忽风声大作,似有多人喧呼曰:太夫人被创,死矣。
趋视见一巨蛇,豆所伤处,如铳炮铅丸所中。
因问道士,凡媚女者必男妖,此蛇何呼太夫人?道士曰:此雌蛇也。
蛇之媚人,其首尾皆可以皁精气,不必定相交接也。
旋有人但闻风声,即似梦魇,觉有吸其精者,精即涌溢,则道士之言信矣。
又一人突见妖物,豆在纸裹中,猝不及解,并纸掷之,妖物亦负创遁。
又一人为女妖所媚,或授以豆,耽其色美,不肯击,竟以陨身。
夫妖物之为祟,事所恒有,至一时群聚而肆毒,则非常之恶,天道所不容矣。
此道士不先不后,适以是时来,或亦神所假手欤。
*****
某侍郎夫人卒,盖棺以后,方陈祭祀,忽一白鸽飞入帏,寻视无睹。
睭扰间,烟焰自棺中涌出,连甍累栋,顷刻并焚。
闻其生时御下严,凡买女奴,成券入门后,必引使长跪,先告戒数百语,谓之教导教导,后即褫衣反接,挞百鞭,谓之试刑。
或转侧,或呼号,挞弥甚,挞至不言不动,格格然如击木石,始谓之知畏。
然后驱使。
安州陈宗伯夫人,先太夫人姨也,曾至其家,常曰:其僮仆婢媪,行列进退,虽大将练兵无如是之整齐也。
又余常至一亲串家,丈人行也。
入其内室,见门左右悬二鞭,穗皆有血迹,柄皆光泽可鉴。
闻其每将就寝,诸婢一一缚于凳,然后覆之以衾,防其私遁或自戕也。
后死时,两股疽溃露骨,一若杖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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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曹案牍,多被殴后以伤风死者,在保辜限内,于律不能不拟抵。
吕太常含晖尝刊秘方,以荆芥黄蜡鱼鳔三味,鱼鳔炒黄色,各五钱,艾叶三片,入无灰酒一碗,重汤煮一炷香,热饮之,汗出立愈。
惟百日以内,不得食鸡肉。
后其子慕堂,登庚午贤书,人以为刊方之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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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阳杂俎载骰子咒曰:伊帝弥帝弥揭罗帝,诵至十万遍,则六子皆随呼而转。
试之,或验或不验,余谓此犹诵驴字治病耳。
大抵精神所聚,气机应之,气机所感,鬼神通之,所谓至诚则金石为开也。
笃信之则诚,诚则必动,姑试之则不诚,不诚则不动。
凡持炼之术,莫不如是,非独此咒为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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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仆兰桂言,初至京师,随人住福清会馆,门以外皆丛冢也,一夜月黑,闻汹汹喧呶声,哭泣声,又有数人劝谕声,念此地无人,是必鬼斗。
自门隙窃窥,无所睹。
屏息谛听,移数刻,乃一人迁其妇柩,误取他家柩去,妇故有夫,葬亦相近,谓妇为此人所劫,当以此人妇相抵,妇不从而诟争也。
会逻者鸣金过,乃寂无声。
不知其作何究竟,又不知此误取之妇,他年合窆又作何究竟也。
然则谓鬼附主而不附墓,其不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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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惇有佃户孙某,善鸟铳,所击无不中。
尝见一黄鹂,命取之。
孙启曰:取生者耶?死者耶?问铁丸冲击,安能预决其生死,曰:取死者直中之耳,取生者则惊使飞而击其翼。
命取生者,举手铳发,黄鹂果堕,视之一翼折矣,其精巧如此。
适一人能诵放生咒,与约曰:我诵咒三遍,尔百击不中也。
试之果然。
后屡试之,无不验。
然其词鄙俚,殆可笑。
噱不识何以能禁制。
又凡所闻禁制诸咒,其鄙俚大抵皆似此。
而实皆有验,均不测其所以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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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葛山先生曰:吾校四库书,坐讹字夺俸者数矣。
惟一事深得校书力。
吾一幼孙,偶吞铁钉,医以朴硝等药,攻之不下,日渐睮弱。
后校苏沈良方,见有小儿吞铁物方,云剥新炭皮,研为末,调粥三碗,与小儿食,其铁自下,依方试之,果炭屑裹铁钉而出。
乃知杂书亦有用也。
此书世无传本,惟永乐大典收其全部。
余领书局时,属王史亭排纂成帙。
苏沈者,苏东坡,沈存中也。
二公皆好讲医药,宋人集其所论,为此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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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甫,德州老医也,往来余家,余幼时犹及见之,忆其与先姚安公言,常从平原诣海丰,夜行失道,仆从皆迷。
风雨将至,四无村墟,望有废寺,往投暂避。
寺门虚掩,而门扉隐隐有白粉大书字,敲火视之,则此寺多鬼,行人勿住二语也。
进退无路,乃推门再拜曰:过客遇雨,求神庇荫,雨止即行,不敢久稽。
闻承尘板上语曰:感君有礼,但今日大醉,不能见客,奈何。
君可就东壁坐,西壁蝎窟,恐遭其螫,渴勿饮檐溜,恐有蛇涎。
殿后酸梨已熟,可摘食也。
毛发植立,噤不敢语。
雨稍止,即惶遽拜谢出,如脱虎口焉。
姚安公曰:题门榜示,必伤人多矣,而君得无恙,且得其委曲告语,盖以礼自处,无不可以礼服者。
以诚相感,无不可以诚动者。
虽异类无间也。
君非惟老于医,抑亦老于涉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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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导江言,新泰一书生,赴省乡试,去济南尚半日程,与数友乘凉早行,黑暗中有二驴追逐行,互相先后,不以为意也。
稍辨色后,知为二妇人,既而审视,乃一妪,年约五六十,肥而黑,一少妇年约二十,甚有姿首。
书生频目之,少妇忽回顾失声曰:是几兄耶?生错愕不知所对。
少妇曰:我即某氏表妹也,我家法中表,兄妹不相见,故兄不识妹,妹则尝于帘隙窥兄,故相识也。
书生忆原有表妹嫁济南,因相款语,问早行何适。
曰:昨与妹婿往问舅母疾,本拟即日返,舅母有讼事,浼妹婿入京,不能即归。
妹早归为治装也。
流目送盼,情态嫣然,且微露十余岁时,一见相悦意。
书生心微动,至路歧,邀至家具一饭,欣然从之。
约同行者晚在某所候至。
钟动不来,次日亦无耗,往昨别处循歧路寻之,得其驴于野田中,鞍尚未解,遍物色村落间,绝无知此二妇者。
再询访得其表妹家,则表妹殁已半年余,其为鬼所惑,怪所啖,抑或为盗所诱,均不可知。
而此人遂长已矣。
此亦足为少年佻薄者戒也。
时方可村在座,言游秦陇时,闻一事与此相类,后有合窆于妻墓者,启圹则有男子尸在焉,不知地下双魂,作何相见。
焦氏易林曰:两夫共妻,莫适为雌,若为此占矣。
戴东原亦在座,曰:后汉书尚有三夫共妻事,君何见不广耶?余戏曰:二君勿喧,山阴公主面首三十人,独忘之欤?然彼皆不畏其夫者,此鬼私藏少年,不虑及后来之合窆,未免纵欲忘患耳。
东原喟然曰:纵欲忘患,独此鬼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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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称娈童始黄帝--钱詹事辛楣如此说。
辛楣能举其书名,今忘之矣--殆出依托。
比顽童始见商书,然出梅赜伪古文,亦不足据。
逸周书称美男破老,殆指是乎?周礼有不男之讼,注谓天阉不能御女者。
然自古及今,未有以不能御女成讼者;经文简质,疑其亦指此事也。
凡女子淫佚,发乎情欲之自然,娈童则本无是心,皆幼而受绐,或势劫利饵言。
相传某巨室喜狎狡童,而患其或愧拒,乃多买端丽小儿未过十岁者;与诸童盙戏时,使执烛侍侧,种种淫状,久而见惯,视若当然,过三数年,稍长可御,皆顺流之舟矣。
有所供养僧规之曰:此事世所恒有,不能禁檀越不为,然因其自愿,譬诸挟妓,其过尚轻;若处心积虑,凿赤子之天真,则恐干神怒,某不能从。
后卒罹祸,夫术取者造物所忌,况此事而以术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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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光王莽河,即胡苏河也,旱则涸,水则涨,每病涉焉。
外舅马公周箓言雍正末,有丐妇一手抱儿,一手扶病姑,涉此水,至中流,姑蹶而仆,妇弃儿于水,努力负姑出,姑大诟曰:我七十老妪,死何害,张氏数世,待此儿延香火,尔胡弃儿以拯我,斩祖宗之祀者尔也。
妇泣不敢语,长跪而已。
越两日,姑竟以哭孙不食死,妇呜咽不成声,痴坐数日亦立槁。
不知其何许人,但于其姑詈妇时,知为姓张耳。
有著论者,谓儿与姑较,则姑重,姑与祖宗较,则祖宗重,使妇或有夫,或尚有兄弟,则弃儿是。
既两世穷嫠,止一线之孤子,则姑所责者是。
妇虽死有余悔焉。
姚安公曰:讲学家责人无已时。
夫急流汹涌,少纵即逝,此岂能深思长计时哉。
势不两全,弃儿救姑,此天理之正,而人心之所安也。
使姑死而儿存,终身宁不耿耿耶?不又有责以爱儿弃姑者耶?且儿方提抱,育不育未可知,使姑死而儿又不育,悔更何如耶?此妇所为,超出恒情已万万,不幸而其姑自殒,以死殉之,其亦可哀矣。
犹沾沾焉而动其喙,以为精义之学,毋乃白骨衔冤,黄泉赍恨乎?孙复作春秋尊王发微,二百四十年内,有贬无褒。
胡致堂作读史管见,三代以下无完人。
辨则辨矣,非吾之所欲闻也。
*****郭石洲言,朱明经静园,与一狐友。
一日,饮静园家,大醉睡花下,醒而静园问之曰:吾闻贵族醉后多变形,故以衾覆君而自守之,君竟不变,何也?曰:此视道力之浅深矣,道力浅者能化形幻形耳,故醉则变,睡则变,仓皇惊怖则变;道力深者能脱形,犹仙家之尸解,已归人道,人其本形矣,何变之有。
静园欲从之学道,曰:公不能也,凡修道人易而物难,人气纯,物气驳也;成道物易而人难,物心一,人心杂也。
炼形者先炼气,炼气者先炼心,所谓志气之帅也。
心定则气聚而形固,心摇则气涣而形萎。
广成子之告黄帝,乃道家之秘要,非庄叟寓言也。
深岩幽谷,不见不闻,惟凝神导引,与天地阴阳往来消息,阅百年如一日,人能之乎?朱乃止。
因忆丁卯同年某御史,尝问所昵伶人曰:尔辈多矣,尔独擅场,何也?曰:吾曹以其身为女,必并化其心为女,而后柔情媚态,见者意消。
如男心一线犹存,则必有一线不似女,乌能争蛾眉曼睯之宠哉。
若夫登场演剧为贞女,则正其心,虽笑谑亦不失其贞;为淫女,则荡其心,虽庄坐亦不掩其淫;为贵女,则尊重其心,虽微服而贵气存;为贱女,则敛抑其心,虽盛妆而贱态在;为贤女,则柔婉其心,虽怒甚无遽色;为悍女,则拗戾其心,虽理诎无巽词。
其他喜怒哀乐,恩怨爱憎,一一设身处地,不以为戏,而以为真,人视之竟如真矣。
他人行女事而不能存女心,作种种女状而不能有种种女心,此我所以独擅场也。
李玉典曰:此语猥亵不足道,而其理至精。
此事虽小,而可以喻大。
天下未有心不在是事而是事能诣极者,亦未有心心在是事而是事不诣极者,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
小而僚之丸,扁之轮,大而皋夔稷契之营四海,其理一而已矣。
此与炼气炼心之说,可互相发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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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洲又言,一书生家有园亭,夜雨独坐,忽一女子搴帘入,自云家在墙外,窥宋已久,今冒雨相就,书生曰:雨猛如是,尔衣履不濡,何也?女词穷,自承为狐。
问此间少年多矣,何独就我?曰前缘。
问此缘谁所记载,谁所管领,又谁以告尔,尔前生何人,我前生何人,其结缘以何事,在何代何年,请道其详。
狐仓卒不能对,嗫嚅久之曰:子千百日不坐此,今适坐此,我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其为前缘审矣,请勿拒。
书生曰:有前缘者必相悦,吾方坐此,尔适自来,而吾漠然心不动,则无缘审矣,请勿留。
女趑趄间,闻窗外呼曰:婢子不解事,何必定觅此木强人。
女子举袖一挥,灭灯而去。
或云是汤文正公少年事。
余谓狐魅岂敢近汤公,当是曾有此事,附会于公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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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多野牛,似常牛而高大,千百为群,角利如矛。
睰其行,以强壮者居前,弱小者居后,自前击之,则驰突奋触,铳炮不能御,虽百炼健卒,不能成列合围也;自后掠之,则绝不反顾,中推一最巨者,如蜂之有王,随之行止。
尝有一为首者,失足落深涧,群牛俱随之投入,重迭殪焉。
又有野骡野马,亦作队行,而不似野牛之悍暴,见人辄奔,其状真骡真马也。
惟被以鞍勒,则伏不能起。
然时有背带鞍花者--鞍所磨伤之处,创愈则毛作白色,谓之鞍花。
又有蹄嵌踣铁者,或曰山神之所乘,莫测其故,久而知为家畜骡马,逸入山中,久而化为野物,与之同群耳。
骡肉肥脆可食,马则未见食之者。
又有野羊,汉书西域传,所谓睱羊也。
食之与常羊无异。
又有野猪,猛鸷亚于野牛,毛革至坚,枪矢弗能入,其牙癉于利刃,马足触之皆中断。
吉木萨山中有老猪,其巨如牛,人近之辄被伤,常率其族数百,夜出暴禾稼,参领额尔赫图牵七犬入山猎,猝与遇,七犬立为所啖,复厉齿向人,鞭马狂奔乃免。
余拟植木为栅,伏巨炮其中,伺其出击之,或曰傥击不中,则其牙拔栅,如拉朽,栅中人危矣。
余乃止。
又有野驼,止一峰,脔之极肥美,杜甫丽人行所谓紫驼之峰出翠釜,当即指此。
今人以双峰之驼为八珍之一,失其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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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亭言,即墨有人往劳山,寄宿山家,所住屋有后门,门外缭以短墙,为菜圃。
时日已薄暮,开户纳凉,见墙头一靓妆女子,眉目姣好,仅露其面,向之若微笑。
方凝视间,闻墙外众童子呼曰:一大蛇身蟠于树,而首阁于墙上,乃知蛇妖幻形,将诱而吸其血也。
仓皇闭户,亦不知其几时去,设近之则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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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工钱生--钱生尝客裘文达公家,日相狎习,而忘问名字乡里。
言其乡有人家酷贫,佣作所得,悉以与其寡嫂,嫂竟以节终。
一日在烛下拈睲线,见窗隙一人面,其小如钱,目炯炯内视,急探手攫得之,乃一玉孩,长四寸许,制作工巧,土蚀斑然,乡僻无售者,仅于质库得钱四千。
质库置椟中,越日失去,深惧其来赎。
此人闻之曰:此本怪物,吾偶攫得,岂可复胁取人财。
具述本末,还其质券。
质库感之,常呼令佣作,倍酬其直,且岁时周恤之,竟以小康。
裘文达公曰:此天以报其友爱也。
不然,何在其家不化去,到质库始失哉。
至慨还质券,尤人情所难,然此人之绪余耳。
世未有锲薄奸黠而友于兄弟者,亦未有友于兄弟而锲薄奸黠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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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垞一媪,恒为走无常--即滦阳消夏录所记见送妇再醮之鬼者,有贵家姬问之曰:我辈这妾媵,是何因果?曰:冥律小善恶相抵,大善恶则不相掩,姨等皆积有小善业,故今生得入富贵家,又兼有恶业,故使有一线之不足也。
今生如增修善业,则恶业已偿,善业相续,来生益全美矣。
今生如增造恶业,则善业已销,恶业又续,来生恐不可问矣。
然增修善业,非烧香拜佛之谓也。
孝亲敬嫡,和睦家庭乃真善业耳。
一姬又问,有子无子,是必前定,祈一检问,如冥籍不注,吾不更作痴梦矣。
曰:此不必检,但常作有子事,虽注无子,亦改注有子。
若常作无子事,虽注有子,亦改注无子也。
先外祖雪峰张公,为王庆曹氏婿,平生严正,最恶六婆,独时时引与语,曰:此妪所言虽未必皆实,然从不劝妇女布施佞佛,是可取也。
*****
翰林院供事茹某--忘其名,似是茹铤。
言,曩访友至邯郸,值主人未归,暂寓城隍祠,适有卖瓜者息担横卧神座前,一卖线叟寓祠内,语之曰:尔勿若是,神有灵也。
卖瓜者曰:神岂在此破屋内。
叟曰:在也,吾常夜起纳凉,闻殿中有人声,蹑足潜听,则有狐陈诉于神前,大意谓邻家狐媚一少年,将死未绝之顷,尚欲取其精,其家愤甚,伏猎者以铳矢攻之,狐骇现形奔,众噪随其后,狐不投己穴,而投里许外一邻穴,众布网穴外,熏以火,阖穴皆殪,而此狐反乘隙遁,故讼其嫁祸。
城隍曰:彼杀人而汝受祸,讼之宜也。
然汝子孙亦有媚人者乎?良久,应曰:亦有。
亦曾杀人乎?又良久,应曰:或亦有。
杀几人乎?狐不应,城隍怒,命批其颊,乃应曰:实数十人。
城隍曰:杀数十命,偿以数十命,适相当矣,此怨魄所凭,假手此狐也,尔何讼焉。
命检籍示之,狐乃泣去。
尔安得谓神不在乎?乃知祸不虚生,虽无妄之灾,亦必有所以致之。
但就事论事者,不能一一知其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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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主事康谷言,有在西湖扶乩者,降坛诗曰:我游天目还,跨鹤看龙井,夕阳没半轮,斜照孤飞影,飘然一片云,掠过千峰顶。
未及题名。
一客窃议曰:夕阳半没,乃是反照,司马相如所谓凌倒景也,何得云斜照?乩忽震撼,久之若有怒者,大书曰:小儿无礼。
遂不再动。
余谓客论殊有理,此仙何太护前。
独不闻古有一字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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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君祺言,向在姚抚军署,居一小室,每灯前月下,睡欲醒时,恍惚见人影在几旁,开目则无睹,自疑目眩。
然不应夜夜目眩也。
后伪睡以伺之,乃一粗婢,冉冉出壁角,侧听良久,乃敢稍移步。
人略转,则已缩入矣。
乃悟幽魂滞此不能去,又畏人不敢近,意亦良苦。
因私计彼非为祟,何必逼近使不安,不如移出。
才一举念,已仿佛见其遥拜。
可见人心一动,鬼神皆知。
十目十手,岂不然乎?次日遂托故移出,后在余幕中,乃言其实,曰:不欲惊怖主人也。
余曰:君一生缜密,然殊未了此鬼事。
后来必有居者,负其一拜矣。
*****
族侄肇先言,曩中涵叔官旌德时,有掘地遇古墓者,棺骸俱为灰土,惟一心存,血色犹赤,惧而投诸水,有石方尺余,尚辨字迹,中涵叔闻而取观,乡民惧为累,碎而沈之,讳言无是事,乃里巷讹传。
中涵叔罢官后,始购得录本。
其文曰:白璧有瑕,黄泉蒙耻,魂断水睳,骨埋山趾,我作誓词,祝霾圹底,千百年后,有人发此,尔不贞耶,消为泥滓,尔傥衔冤,心终不死。
末题壬申三月,耕石翁为第五女作。
盖其女冤死,以此代志。
观心仍不朽,知受枉为真,然翁无姓名,女无夫族,岁月无年号,不知为谁,无从考其始末。
遂令奇迹不彰,其可惜也夫。
*****
许文木言,康熙末年,鬻古器李鹭汀,其父执也,善六壬,惟晨起自占一课,而不肯为人卜。
曰:多泄未来,神所恶也。
有以康节比之者,曰:吾才得六七分耳。
尝占得某日当有仙人扶竹杖来,饮酒题诗而去,焚香候之,乃有人携一雕竹纯阳像求售,侧倚一贮酒壶卢,上刻朝游北海一诗也。
康节安有此失乎。
年五十余无子,惟蓄一妾,一日,许父造访,闻其妾泣,且絮语曰:此何事而以戏人,其试我乎?又闻鹭汀力辩曰:此真实语,非戏也。
许父叩反目之故,鹭汀曰:事殊大奇,今日占课,有二客来市古器,一其前世夫,尚有一夕缘;一其后夫,结好当在半年内,并我为三,生在一堂矣。
吾以语彼,彼遽恚怒,数定无可移,我不泣而彼泣,我不讳而彼讳之,岂非痴女子哉。
越半载鹭汀果死,妾鬻于一翰林家,嫡不能容,过一夕即遣出,再鬻于一中书舍人家,乃相安云。
*****庞雪厓初婚日,梦至一处,见青衣高髻女子,旁一人指曰:此汝妇也。
醒而恶之。
后再婚殷氏,宛然梦中之人。
故丛碧山房集中有悼亡诗曰:漫说前因与后因,眼前业果定谁真,与君琴瑟初调日,怪煞箜篌入梦人。
记此事也。
按箜篌入梦凡二事,其一为仙传拾遗载,薛肇摄陆长源女见崔宇;其一为逸史载,卢二舅摄柳氏女见李生,皆以人未婚之妻作伎侑酒,殊太恶作剧。
近时所闻吕道士等,亦有此术,语详滦阳消夏录。
*****
叶旅亭言,其祖犹及见刘石渠。
一日夜饮,有契友逼之召仙女,石渠命扫一室,户悬竹帘,燃双炬于几,众皆移席坐院中,而自禹步持咒,取界尺拍案一声,帘内果一女子亭亭立,友视之乃其妾也。
奋起欲殴,石渠急拍界尺一声,见火光蜿蜒如掣电,已穿帘去矣。
笑语友曰:相交二十年,岂有真以君妾为戏者。
适摄狐女,幻形激君一怒为笑耳。
友急归视,妾乃刺绣未辍也。
如是为戏,庶乎在不即不离间矣。
余因思李少君致李夫人,但使远观,而不使相近,恐亦是摄召精魅,作是幻形也。
*****
费长房劾治百鬼,乃后失其符,为鬼所杀。
明崇俨卒,剚刃陷胸,莫测所自。
人亦谓役鬼太苦,鬼刺之也,恃术者终以术败,盖多有之。
刘香畹言,有僧善禁咒,为狐诱至旷野,千百为群,嗥叫搏噬,僧运金杵,击踣人形一老狐,乃溃围出。
后遇于途,老狐投地膜拜曰:曩蒙不杀,深自忏悔,今愿皈依受五戒,僧欲摩其顶,忽掷一物幂僧面,遁形而去。
其物非帛非革,色如琥珀,粘若漆,牢不可脱,瞀闷不可忍,使人奋力揭去,则面皮尽剥,痛晕殆绝,后痂落无复人状矣。
又一游僧,榜门曰驱狐,亦有狐来诱僧,识为魅,摇铃诵梵咒,狐骇而逃,旬月后有媪叩门,言家近墟墓,日为狐扰,乞往禁治,僧出小镜照之,灼然人也,因随往,媪导至堤畔,忽攫其书囊掷河中,符录法物,尽随水去,妪亦奔匿秫田中,不可踪迹。
方懊恼间,瓦砾飞击,面目俱败,幸赖梵咒自卫,狐不能近,狼狈而归。
次日即愧遁,久乃知妪即土人,其女与狐昵,因其女赂以金,使盗其符耳。
此皆术足以胜狐,卒为狐算,狐有策而僧无备,狐有党而僧无助也。
况术不足胜而轻与妖物角乎?
*****
舅氏五占安公言,留福庄木匠某,从卜者问婚姻,卜者戏之曰:去此西南百里某地某甲,今将死,其妻数合嫁汝,急往访求可得也。
匠信之,至其地宿村店中,遇一人问某甲居何处,其人问:访之何为。
匠以实告,不虑此人即某甲也,闻之恚愤,掣佩刀欲刺之,匠逃入店后,逾垣遁。
是人疑主人匿室内,欲入搜,主人不允,互相格斗,竟杀主人,论抵伏法。
而匠之名姓里居,则均未及问也。
后年余,有妪同一男一妇过献县,云叔及寡嫂也,妪暴卒,无以敛,叔乃议嫁其嫂。
嫂无计,亦曲从。
匠尚未娶,众为媒合焉。
后询其故夫,正某甲也。
异哉,卜者不戏,匠不往,匠不往,无从与某甲斗,无从与某甲斗,则主人不死,主人不死,则某甲不论抵,某甲不论抵,此妇无由嫁此匠也。
乃无故生波,卒辗转相牵,终成配偶,岂非数使然哉。
又闻京师西四牌楼有卜者,日设肆于衢,雍正庚戌闰六月,忽自卜十八日横死,相距一两日耳。
自揣无死法,而爻象甚明,乃于是日键户不出,观何由横死。
不虑忽地震,屋圮压焉。
使不自卜,是日必设肆通衢中,乌由覆压。
是亦数,不可逃,使转以先知误也。
*****画士张无念,寓京师樱桃斜街,书斋以巨幅阔纸为窗睴,不著一睵,取其明也。
每月明之夕,必有一女子全影在睴心,启户视之,无所睹,而影则如故,以不为祸祟,亦姑听之。
一夕谛视,觉体态生动,宛然入画,戏以笔四周钩之,自是不复见。
而墙头时有一女子露面下窥,忽悟此鬼欲写照,前使我见其形,今使我见其貌也,与语不应,注视之亦不羞避,良久乃隐,因补写眉目衣纹,作一仕女图。
夜闻窗外语曰:我名亭亭。
再问之,已寂,乃并题于睴上。
后为一知府买去,或曰是李中山,或曰狐也,非鬼也,于事理为近。
或曰本无是事,无念神其说耳。
是亦不可知。
然香魂才鬼,恒欲留名于后世。
由今溯古,结习相同,固亦理所宜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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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公官刑部江苏司郎中时,西城移送一案,乃少年强污幼女者,男年十六,女年十四,盖是少年游西顶归,见是女撷菜圃中,因相逼胁,逻卒闻女号呼声,就执之,讯未竟,两家父母俱投词,乃其未婚妻,不相知而误犯也。
于律未婚妻和奸有条,强奸无条。
方拟议间,女供亦复改移,称但调谑而已,乃薄责而遣之。
或曰是女之父母受重赂,女亦爱此子丰姿,且家富,故造此虚词以解纷。
姚安公曰:是未可知,然事止婚姻,与贿和人命,冤沈地下者不同,其奸未成,无可验,其贿无据,难以质,女子允矣,父母从矣,媒保有确证,邻里无异议矣。
两造之词,亦无一毫之牴牾矣。
君子可欺以其方,不能横加锻炼,入一童子远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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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公夏日退朝,携婢于静室昼寝,会阍者启事,问主人安在,一僮故与阍者戏,漫应曰:主人方拥尔妇睡某所。
妇适至前,怒而诟詈,主人出问,笞逐此僮。
越三四年,阍者妇死,会此婢以抵触失宠,主人忘前语,竟以配阍者,事后忆及,乃浩然叹曰:岂偶然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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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李华廷言,去其家百里一废寺,云有魅,无敢居者,有贩羊者十余人,避雨宿其中,夜闻呜呜声,暗中见一物,臃肿团睷,不辨面目,蹒跚而来,行甚迟重,众皆无赖少年,殊不恐怖,共以破砖掷击,中声铮然,渐缩退欲却,觉其无能,噪而追之,至寺门坏墙侧,屹然不动。
逼视,乃一破钟,内多碎骨,意其所食也。
次日,告土人冶以铸器,自此怪绝。
此物之钝极矣,而亦出嬲人,卒自碎其质,殆见夫善幻之怪,有为祟者,从而效之也。
余家一婢,沧州山果庄人也,言是庄故盗薮,有人见盗之获利,亦从之。
行捕者急,他盗格斗跳免,而此人就执伏法焉。
其亦此钟之类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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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氏安公介然言,有柳某者与一狐女甚昵,柳故贫,狐恒周其衣食,又负巨室钱,欲质其女,狐为盗其券,事乃已。
时来其家,妻子皆与相问答,但惟柳见其形耳。
狐媚一富室女,符录不能遣,募能劾治者予百金。
柳夫妇素知其事,妇利多金,怂恿柳伺隙杀狐,柳以负心为歉,妇谇曰:彼能媚某家女,不能媚汝女耶?昨以五金为汝女制冬衣,其意恐有在,此患不可不除也。
柳乃阴市砒霜,沽酒以待,狐已知之,会柳与乡邻数人坐,狐于檐际呼柳名,先叙相契之深,次陈相周之久,次乃一一发其阴谋曰:吾非不能为尔祸,然周旋已久,宁忍便作寇仇。
又以布一匹,棉一束自檐掷下,曰:昨尔幼儿号寒苦,许为作被,不可失信于孺子也。
众意不平,咸诮让柳,狐曰:交不择人,亦吾之过,世情如是,亦何足深尤,吾姑使知之耳。
太息而去,柳自是不齿于乡党,亦无肯资济升斗者。
挈家夜遁,竟莫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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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氏张公梦征言,沧州佟氏园未废时,三面环水,林木翳如,游赏者恒借以宴会。
守园人每闻夜中鬼唱曰:树叶儿青青,花朵儿层层,看不分明,中间有个佳人影,只望见盘金衫子,裙是水红绫。
如是者数载,后一妓为座客殴辱,恚而自缢于树,其衣色一如所唱。
莫喻其故,或曰此缢鬼候代,先知其来代之人,故喜而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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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县一农家,病不能力作,饿将殆,欲鬻妇以图两活,妇曰:我去,君何以自存,且金尽仍饿死,不如留我侍君,庶饮食医药得以检点,或可冀重生,我宁娼耳。
后十余载,妇病垂死,绝而复苏曰:顷恍惚至冥司,吏言娼女当堕为雀鸽,以我一念不忘夫,犹可生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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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姬郭氏,其父大同人,流寓天津,生时其母梦鬻端午彩符者,买得一枝,因以为名,年十三归余,生数子,皆不育,惟一女,适德州卢荫文,晖吉观察子也。
晖吉善星命,尝推其命寿不能四十,果三十七而卒。
余在西域时,姬已病瘵,祈签关帝,问尚能相见否?得一签曰:喜鹊檐前报好音,知君千里有归心,绣帏重结鸳鸯带,叶落霜雕寒色侵。
谓余即当以秋冬归,意甚喜,时门人邱二田在寓闻之,曰:见则必见,然末句非吉语也。
后余辛卯六月还,姬病良已,至九月,忽转剧,日渐沈绵,遂以不起。
殁后晒其遗箧,余感赋二诗,曰:风花还点旧罗衣,惆怅酴縻片片飞,恰记香山居士语,春随樊素一时归--姬以三月三十日亡,恰送春之期也。
百折湘裙飐画栏,临风还忆步珊珊,明知神谶曾先定,终惜芙蓉不耐寒--未必长如此,芙蓉不耐寒,寒山子诗也,即用签中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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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传推命始于李虚中,其法用年月日而不用时,盖据昌黎所作虚中墓志也。
其书宋史艺文志著录,今已久佚,惟永乐大典载虚中命书三卷,尚为完帙。
所说实兼论八字,非不用时,或疑为宋人所伪托,莫能明也。
然考虚中墓志,称其最深于五行,书以人始生之年月日,所直日辰,支干相生,胜衰死生,互相斟酌,推人寿夭贵贱,利不利云云。
按天有十二辰,故一日分为十二时,日至某辰即某时也,故时亦谓之日辰。
国语: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是也。
诗: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孔颖达疏,从旦暮七辰一移,因谓之七襄,是日辰即时之明证。
楚辞:吉日兮辰良,王逸注,日谓甲乙辰,谓寅卯以辰,与日分言,尤为明白。
据此以推,似乎所直日辰四字,当连上年月日为句,后人误属下文为句,故有不用时之说耳。
余撰四库全书总目,亦谓虚中推命不用时,尚沿旧说,今附著于此,以志余过。
至五星之说,世传起自张果,其说不见于典籍,考列子称,禀天命,属星辰,值吉则吉,值凶则凶,受命既定,即鬼神不能改易,而圣智不能回。
王充论衡称,天施气而众星布精,天施气而众星之气在其中矣。
含气而长,得贵则贵,得贱则贱,贵或秩有高下,富或资有多少,皆星位大小尊卑之所授。
是以星言命,古已有之,不必定始于张果。
又韩昌黎三星行曰:我生之辰,月宿南斗,牛奋其角,箕张其口。
杜樊川自作墓志曰:余生于角星昴毕,于角为第八宫,曰疾厄宫,亦曰八杀宫,土星在焉,火星继木星土。
杨睻曰:木在张,于角为第十一福德宫,木为福德大,君子无虞也。
余曰:湖守不周岁迁舍人,木还福于角足矣。
火土还死于角,宜哉。
是五星之说,原起于唐,其法亦与今不异,术者托名张果,亦不为无因。
特其所托之书,词皆鄙俚,又在李虚中命书之下,决非唐代文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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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养仲言,一旧家壁悬仙女骑鹿图,款题赵仲穆,不知确否也。
仲穆名雍,松雪之子也。
每室中无人,则画中人缘壁而行,如灯戏之状。
一日,预系长绳于轴首,伏人伺之,俟其行稍远,急掣轴出,遂附形于壁上,彩色宛然,俄而渐淡,俄而渐无,越半日而全隐,疑其消散矣。
余尝谓画无形质,亦无精气,通灵幻化,似未必然。
古书所谓画妖,疑皆有物凭之耳。
后见林登博物志,载北魏元兆,捕得云门黄花寺画妖,兆诘之曰:尔本虚空,画之所作,奈何有此妖形。
画妖对曰:形本是画,画以象真,真之所示,即乃有神。
况所画之上,精灵有凭可通,此臣之所以有感,感而幻化,臣实有罪云云。
其言似亦近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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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骑校萨音绰克图,与一狐友,一日,狐仓皇来曰:家有妖祟,拟借君坟园栖眷属。
怪问,闻狐祟人,不闻有物更祟狐,是何魅欤?曰:天狐也,变化通神,不可思议,鬼出电入,不可端倪。
其祟人,人不及防,或祟狐,狐亦弗能睹也。
问同类何不相惜欤?曰:人与人同类,强凌弱,智绐愚,宁相惜乎?魅复遇魅,此事殊奇,天下之势,辗转相胜,天下之巧,层出不穷,千变万化,岂一端所可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