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九五查询
古籍史书
老黄历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上欧阳学士第一书学士执事:夫世之所谓大贤者,何哉?以其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上,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下。
其口讲之,身行之,以其余者又书存之,三者必相表里。
其仁与义,磊磊然横天地,冠古今,不穷也;其闻与实,卓卓然轩士林,犹雷霆震而风飚驰,不浮也。
则其谓之大贤,与穹壤等高大,与《诗》《书》所称无间宜矣。
夫道之难全也,周公之政不可见,而仲尼生于干戈之间,无时无位,存帝王之法于天下,俾学者有所依归。
仲尼既没,析辨诡词,骊驾塞路,观圣人之道者,宜莫如于孟、荀、扬、韩四君子之书也,舍是ㄤ矣。
退之既没,骤登其域,广开其辞,使圣人之道复明于世,亦难矣哉。
近世学士,饰藻缋以夸诩,增刑法以趋向,析财利以拘曲者,则有闻矣。
仁义礼乐之道,则为民之师表者,尚不识其所为,而况百姓之蚩蚩乎!圣人之道泯泯没没,其不绝若一发之系千钧也,耗矣哀哉!非命世大贤以仁义为己任者,畴能救而振之乎?巩自成童,闻执事之名,及长得执事之文章,口诵而心记之。
观其根极理要,拨正邪僻,掎挈当世,张皇大中,其深纯温厚与孟子、韩吏部之书为相唱和,无半言片辞春驳于其间,真六经之羽翼,道义之师祖也。
既有志于学,于时事,万亦识其一焉。
则又闻执事之行事,不顾流俗之态,卓然以体道扶教为己务。
往者推吐赤心,敷建大论,不与高明,独援摧缩,俾蹈正者有所禀法,怀疑者有所问执,义益坚而德益高,出乎外者合乎内,推于人者诚于己,信所谓能言之,能行之,既有德而且有言也。
韩退之没,观圣人之道者,固在执事之门矣。
天下学士有志于圣人者,莫不攘袂引领,愿受指教,听诲谕,宜矣。
窃计将明圣人之心于百世之下者,亦不以语言退托而拒学者也。
巩性朴陋,无所能似,家世为儒,故不业他。
自幼逮长,努力文字间,其心之所得庶不凡近,尝自谓于圣人之道有丝发之见焉。
周游当世,常斐然有扶衰救缺之心,非徒嗜皮肤,随波流,搴枝叶而已也。
惟其寡与俗人合也,于公卿之门未尝有姓名,亦无达者之车回顾其疏贱,抱道而无所与论,心常愤愤悱悱,恨不得发也。
今者,乃敢因简墨布腹心于执事,苟得望执事之门而入,则圣人之堂奥室家,巩自知亦可以少分万一于其间也。
执事将推仁义之道,横天地,冠古今,则宜取奇伟闳通之士,使趋理不避荣辱利害,以共争先王之教于衰灭之中。
谓执事无意焉,则巩不信也。
若巩者,亦粗可以为多士先矣,执事其亦受之而不拒乎?伏惟不以己长退人,察愚言而矜怜之,知巩非苟慕执事者,慕观圣人之道于执事者也,是其存心亦不凡近矣。
若其以庸众待之,寻常拒之,则巩之望于世者愈狭,而执事之循诱亦未广矣。
窃料有心于圣人者固不如是也。
觊少垂意而图之,谨献杂文时务策两编,其传缮不谨,其简帙大小不均齐,巩贫故也,观其内而略其外可也。
干浼清重,悚仄悚仄。
不宣。
巩再拜。
上欧阳学士第二书学士先生执事:伏以执事好贤乐善,孜孜于道德,以辅时及物为事,方今海内未有伦比。
其文章、智谋、材力之雄伟挺特,信韩文公以来一人而已。
某之获幸于左右,非有一日之素,宾客之谈,率然自进于门下,而执事不以众人待之。
坐而与之言,未尝不以前古圣人之至德要道,可行于当今之世者,使巩薰蒸渐渍,忽不自知其益,而及于中庸之门户,受赐甚大,且感且喜。
重念巩无似,见弃于有司,环视其中所有,颇识涯分,故报罢之初,释然不自动,岂好大哉!诚其材资召取之如此故也。
道中来,见行有操瓢囊、负任挽车、挈携老弱而东者,曰:某土之民,避旱饥馑与征赋徭役之事,将徙占他郡,觊得水浆藜糗,窃活旦暮。
行且戚戚,惧不克如愿,昼则奔走在道,夜则无所容寄焉。
若是者,所见殆不减百千人。
因窃自感,幸生长四方无事时,与此民均被朝廷德泽涵养,而独不识衤发衤锄耒辛苦之事,旦暮有衣食之给。
及一日有文移发召之警,则又承藉世德,不蒙矢石,备战守,驭车仆马,数千里馈饷。
自少至于长,业乃以诗书文史,其蚤暮思念,皆道德之事,前世当今之得失,诚不能尽解,亦庶几识其一二远者大者焉。
今虽群进于有司,与众人偕下,名字不列于荐书,不得比数于下士,以望主上之休光,而尚获收齿于大贤之门。
道中来,又有鞍马仆使代其劳,以执事于道路。
至则可力求箪食瓢饮,以支旦暮之饥饿,比此民绰绰有余裕,是亦足以自慰矣。
此事屑屑不足为长者言,然辱爱幸之深,不敢自外于门下,故复陈说,觊执事知巩居之何如。
所深念者,执事每曰:"过吾门者百千人,独于得生为喜。"
及行之日,又赠序引,不以规而以赏识其愚,又叹嗟其去。
此巩得之于众人,尚宜感知己之深,恳恻不忘,况大贤长者,海内所师表,其言一出,四方以卜其人之轻重。
某乃得是,是宜感戴欣幸,倍万于寻常可知也。
然此实皆圣贤之志业,非自知其材能与力能当之者,不宜受此。
此巩既夤缘幸知少之所学,有分寸合于圣贤之道,既而又敢不自力于进修哉,日夜克苦,不敢有愧于古人之道,是亦为报之心也。
然恨资性短缺,学出己意,无有师法。
觊南方之行李,时枉笔墨,特赐教诲,不惟增疏贱之光明,抑实得以刻心思、铭肌骨,而佩服矜式焉。
想惟循诱之方,无所不至,曲借恩力,使终成人材,无所爱惜,穷陋之迹,故不敢望于众人,而独注心于大贤也。
徒恨身奉甘旨,不得旦夕于几杖之侧,禀教诲,俟讲画,不胜驰恋之至。
不宣。
巩再拜。
上欧阳舍人书
舍人先生:当世之急有三:一曰急听贤之为事,二曰急裕民之为事,三曰急力行之为事。
一曰急听贤之为事。
夫主之于贤,知之未可以已也,进之未可以已也。
听其言、行其道于天下,然后可以已也。
能听其言、行其道于天下,在其心之通且果也。
不得其通且果,未可以有为也。
苟有为,犹膏肓之不治,譬癃痹之老也。
以古今治乱成败之理入告之,不解则极论之,其心既通也,以事之利害是非,请试择之,能择之,试请行之,其心既果也,然后可以有为也。
其为计虽迟,其成大效于天下必速。
欲其如此,莫若朝夕出入在左右,而不使邪人、庸人近之也。
朝夕出入在左右,侍臣之任也,议复之其可也。
一不听,则再进而议之,再犹未也,则日进而议之,待其听而后已可也。
置此虽有他事,未可以议也。
昔汉杀萧望之,是亦有罪焉。
宣帝使之傅太子,其不以圣人之道导之邪,则何贤乎望之也;其导之未信而止也,则望之不得无罪焉。
为太子责备于师傅,不任其责也,则责备于侍臣而已矣。
虽艰而勤,其可以已也欤?今世贤士,上已知而进之矣,然未免于庸人、邪人杂然而处也。
于事之益损张弛有戾焉,不辨之则道不明,肆力而与之辨,未必全也,不全则人之望已矣,是未易可忽也。
就其所能而为之,则如勿为而已矣。
如是者,非主心通且果,则言未可望听,道未可望行于天下也。
寻其本,不如愚人之云尔,不可以有成也。
二曰急裕民之为事。
夫古以来可质也,未有民富且安而乱者也。
其乱者,率常民贫而且不安也。
天下为一,殆八九十年矣,靡靡然食民之食者,兵佛老也。
或曰削之则怨且戾,是以执事望风惮言所以救之之策。
今募民之集而为兵者,择旷土而使之耕,暇而肄武,递入而为卫,因弛旧兵。
佛老也,止今之为者,旧徒之尽也不日矣。
是不如怨与戾而易行者也。
则又量上之用而去其浮,是大费可从而减也。
推而行之,则末利可弛,本务可兴,富且安可几而待也。
不然,恐今之民一二岁而为盗者,莫之能御也,可不为大忧乎!他议纷纷,非救民之务也。
求救民之务,莫大于此也。
不谋此,能致富且安乎?否也。
三曰急力行之为事。
夫臣民、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皆不为其所宜乱之道。
今之士悖理甚矣。
故官之不治不易而使能,则国家虽有善制不行也。
欲易而使能,则一之士。
以士之如此,而况民之没没,与一有骇而动之者,欲其效死而不为非,不得也。
今者,更贡举法数十百年弊可谓盛矣。
书下之日,戾夫惧,怠夫自励,近世未有也。
然此尚不过强之于耳目而已,未能心化也。
不心化,赏罚一不振焉,必解矣。
欲洽之于其心,则顾上与大臣之所力行如何尔。
不求之本,斯已矣;求之本,斯不可不急也。
或曰适时而已耳,是不然。
今时谓之耻且格焉,不急其本可也。
不如是,未见适于时也。
凡此三务,是其最急。
又有号令之不一,任责之不明,当亦速变者也。
至于学者策之经义当矣。
然九经言数十万余,注义累倍之,旁又贯联他书,学而记之乎,虽明者不能尽也。
今欲通策之,责人之所必不能也。
苟然,则学者必不精,而得人必滥。
欲反之,则莫若使之人占一经也。
夫经于天地人事,无不备者也,患不能通,岂患通之而少邪!况诗赋论兼出于他经,世务待子史而后明,是学者亦无所不习也。
此数者,近皆为蔡学士道之,蔡君深信,望先生共成之。
孟子称:乡邻斗,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
然观孟子周行天下,欲以其道及人,至其不从而去,犹曰:王庶几改之,则必召予。
此其心汲汲何如也。
何独孟子然,孔子亦然也。
而云云者,盖以谓颜子既不得位,不可以不任天下之事责之耳。
故曰: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是也,不得位则止乎?不止也。
其止者,盖止于极也,非谓士者固若狙猿然,无意于物也。
况巩于先生,师仰已久,不宜有间,是以忘其贱而言也。
愿赐之采择,以其意而少施焉。
巩闲居江南,所为文无愧于四年时,所欲施于事者,亦有待矣。
然亲在忧患中,祖母日愈老,细弟妹多,无以资衣食,恐不能就其学,况欲行其他耶!今者,欲奉亲数千里而归先生,会须就州学,欲入太学,则日已迫,遂弃而不顾,则望以充父母养者,无所勉从,此岂得已哉!韩吏部云:诚使屈原、孟轲、扬雄、司马迁、相如进于是选,仆知其怀惭,乃不自进而已尔,此言可念也。
失贤师长之镌切,而与众人处,其不陷于小人也其几矣。
早而兴,夜而息,欲须臾惬然于心不能也。
先生方用于主上,日入谋议天下,日夜待为相,其无意于巩乎?故附所作通论杂文一编,先祖述文一卷以献。
先祖困以殁,其行事非先生传之不显,愿假辞刻之神道碑,敢自抚州佣仆夫往伺于门下。
伏惟不罪其愚而许之,以永赉其子孙,则幸甚幸甚。
巩之友王安石,文甚古,行甚称文,虽已得科名,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
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尝与巩言:"非先生无足知我也。"
如此人,古今不常有。
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不可失也。
先生倘言焉,进之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
亦书其所为文一编进左右,幸观之,庶知巩之非妄也。
鄙心,其大抵虽如此,其详可得而具邪。
不宣。
巩再拜。
上蔡学士书
庆历四年五月日,南丰曾巩谨再拜上书谏院学士执事:朝廷自更两府谏官来,言事者皆为天下贺得人而已。
贺之诚当也,顾不贺则不可乎?巩尝静思天下之事矣。
以天子而行圣贤之道,不古圣贤然者否也。
然而古今难之者,岂无异焉?邪人以不己利也,则怨;庸人以己不及也,则忌,怨且忌,则造饰以行其间。
人主不寤其然,则贤者必疏而殆矣。
故圣贤之道,往往而不行也,东汉之末是已。
今主上至圣,虽有庸人、邪人,将不入其间。
然今日两府谏官之所陈,上已尽白而信邪?抑未然邪?其已尽白而信也,尚惧其造之未深,临事而差也。
其未尽白而信也,则当屡进而陈之,待其尽白而信,造之深,临事而不差而后已也。
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古之制善矣。
夫天子所尊而听者宰相也,然接之有时,不得数且久矣。
惟谏官随宰相入奏事,奏已,宰相退归中书,盖常然矣。
至于谏官,出入言动相缀接,蚤暮相亲,未闻其当退也。
如此,则事之得失,蚤思之不待暮而以言可也,暮思之不待越宿而以言可也,不谕则极辨之可也。
屡进而陈之,宜莫若此之详且实也,虽有邪人、庸人,不得而间焉。
故曰:成此美者,其不在于谏官乎!
今谏官之见也有间矣,其不能朝夕上下议亦明矣。
禁中之与居,女妇而已尔,舍是则寺人而已尔,庸者、邪者而已尔。
其于冥冥之间,议论之际,岂不易行其间哉!如此,则巩见今日两府谏官之危,而未见国家天下之安也。
度执事亦已念之矣。
苟念之,则在使谏官侍臣复其职而已,安有不得其职而在其位者欤?
噫!自汉降戾后世,士之盛未有若唐太宗也。
自唐降戾后世,士之盛亦未有若今也。
唐太宗有士之盛而能成治功,今有士之盛,能行其道,则前数百年之弊无不除也,否则后数百年之患,将又兴也,可不为深念乎!巩生于远,厄于无衣食以事亲,今又将集于乡学,当圣贤之时,不得抵京师而一言,故敢布于执事,并书所作通论杂文一编以献。
伏惟执事,庄士也,不拒人之言者也,愿赐观览,以其意少施焉。
巩之友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虽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
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
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
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
执事倘进于朝廷,其有补于天下。
亦书其所为文一编进左右,庶知巩之非妄也。
上杜相公书
庆历七年九月日,南丰曾巩再拜上书致政相公阁下:巩闻夫宰相者,以己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不足;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则用天下而有余。
古之称良宰相者无异焉,知此而已矣。
舜尝为宰相矣,称其功则曰举八元八凯,称其德则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
卒之为宰相者,无与舜为比也。
则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已。
或曰:舜大圣人也。
或曰:舜远矣,不可尚也。
请言近之可言者,莫若汉与唐。
汉之相曰陈平。
对文帝曰:陛下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
对周勃曰:且陛下问长安盗贼数,又可强对邪?问平之所以为宰相者,则曰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观平之所自任者如此,而汉之治莫盛于平为相时,则其所守者可谓当矣。
降而至于唐,唐之相曰房、杜。
当房、杜之时,所与共事则长孙无忌、岑文本,主谏诤则魏郑公、王,振纲维则戴胄、刘洎,持宪法则张元素、孙伏伽,用兵征伐则李、李靖,长民守土则李大亮。
其余为卿大夫,各任其事,则马周、温彦博、杜正伦、张行成、李纲、虞世南、褚遂良之徒,不可胜数。
夫谏诤其君,与正纲维、持宪法、用兵征伐、长民守土,皆天下之大务也,而尽付之人,又与人共宰相之任,又有他卿大夫各任其事,则房、杜者何为者邪?考于其传,不过曰:闻人有善,若己有之,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随能收叙,不隔卑贱而已。
卒之称良宰相者,必先此二人。
然则著于近者,宰相之体,其亦可知也已。
唐以降,天下未尝无宰相也。
称良相者,不过有一二大节可道语而已。
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其谁哉?
数岁之前,阁下为宰相。
当是时,人主方急于致天下治,而当世之士,豪杰魁垒者,相继而进,杂Ш于朝。
虽然,邪者恶之,庸者忌之,亦甚矣。
独阁下奋然自信,乐海内之善人用于世,争出其力,以唱而助之,惟恐失其所自立,使豪杰者皆若素由门下以出。
于是与之佐人主,立州县学,为累日之格以励学者;课农桑,以损益之数为吏升黜之法;重名教,以矫衰弊之俗;变苟且,以起百官众职之坠。
革任子之滥,明赏罚之信,一切欲整齐法度,以立天下之本,而庶几三代之事。
虽然,纷而疑且排其议者亦众矣。
阁下复毅然坚金石之断,周旋上下,扶持树植,欲使其有成也。
及不合矣,则引身而退,与之俱否。
呜呼!能以天下之材为天下用,真知宰相体者,非阁下其谁哉!使充其所树立,功德可胜道哉!虽不充其志,岂愧于二帝、三代、汉唐之为宰相者哉!
若巩者,诚鄙且贱,然常从事于书,而得闻古圣贤之道,每观今贤杰之士,角立并出,与三代、汉唐相侔,则未尝不叹其盛也。
观阁下与之反复议而更张庶事之意,知后有圣人作,救万事之弊,不易此矣,则未尝不爱其明也。
观其不合而散逐消藏,则未尝不恨其道之难行也。
以叹其盛、爱其明、恨其道之难行之心,岂须臾忘其人哉!地之相去也千里,世之相后也千载,尚慕而欲见之,况同其时,过其门墙之下也欤!今也过阁下之门,又当阁下释衮冕而归,非干名蹈利者所趋走之日,故敢道其所以然,而并书杂文一编,以为进拜之资。
蒙赐之一见焉,则其愿得矣。
噫!贤阁下之心,非系于见否也,而复汲汲如是者,盖其忻慕之志而已耳。
伏惟幸察。
不宣。
巩再拜。
上范资政书资政给事:夫学者之于道,非处其大要之难也。
至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而事之有委曲几微,欲其取之于心而无疑,发之于行而无择,推而通之,则万变而不穷。
合而言之,则一致而已。
是难也,难如是。
故古之人有断其志,虽各合于义,极其分,以谓备圣人之道,则未可者。
自伊尹、伯夷、展禽之徒所不免如此。
而孔子之称其门人,曰德行、文学、政事、言语,亦各殊科,彼其材于天下之选,可谓盛矣。
然独至于颜氏之子,乃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是所谓难者久矣。
故圣人之所教人者,至其晦明消长、弛张用舍之际,极大之为无穷,极小之为至隐,虽他经靡不同其意。
然尤委曲其变于《易》,而重复显著其义于卦爻、彖象、系辞之文,欲人之自得诸心而惟所用之也。
然有《易》以来,自孔子之时,以至于今,得此者颜氏而已尔,孟氏而已尔。
二氏而下,孰为得之者欤?甚矣,其难也。
若巩之鄙,有志于学,常惧乎其明之不远,其力之不强,而事之有不得者。
既自求之,又欲交天下之贤以辅而进,由其磨砻灌溉以持其志、养其气者有矣。
其临事而忘、其自反而馁者,岂得已哉!则又惧乎陷溺其心,以至于老而无所庶几也。
尝间而论天下之士,豪杰不世出之材,数百年之间未有盛于斯时也。
而造于道尤可谓宏且深,更天下之事尤可谓详且博者,未有过阁下也。
故阁下尝履天下之任矣。
事之有天下非之,君子非之,而阁下独曰是者;天下是之,君子是之,而阁下独曰非者。
及其既也,君子皆自以为不及,天下亦曰范公之守是也。
则阁下之于道何如哉!当其至于事之几微,而讲之以《易》之变化,其岂有未尽者邪?夫贤乎天下者,天下之所慕也,况若巩者哉!故愿闻议论之详,而观所以应于万事者之无穷,庶几自寤以得其所难得者,此巩之心也。
然阁下之位可谓贵矣,士之愿附者可谓众矣,使巩也不自别于其间,岂独非巩之志哉!亦阁下之所贱也。
故巩不敢为之。
不意阁下欲收之而教焉,而辱召之。
巩虽自守,岂敢固于一邪!故进于门下,而因自叙其所愿与所志以献左右,伏惟赐省察焉。
上齐工部书
巩尝谓县比而听于州,州比而听于部使者。
以大较言之,县之民以万家,州数倍于县,部使者之所治十倍于州,则部使者数十万家之命也,岂轻也哉?部使者之门,授天子之令者之焉,凡民之平曲直者之焉,辨利害者之焉。
为吏者相与就而质其为吏之事也,为士者相与就而质其为士之事也。
三省邻部之政相闻、书相移者,又未尝间焉,其亦烦矣。
执事为部使者于江西,巩也幸齿于执事之所部,其饰容而进谒也,敢质其为士之事也。
巩世家南丰,及大人谪官以还,无屋庐田园于南丰也。
祖母年九十余,诸姑之归人者多在临川,故祖母乐居临川也,居临川者久矣。
进学之制,凡入学者,不三百日则不得举于有司。
而巩也与诸弟循侨居之,又欲学于临川,虽已疏于州而见许矣,然不得执事一言,转牒而明之,有司或有所疑,学者或有所缘以相嫉,私心未敢安也。
来此者数日矣,欲请于门下未敢进也。
有同进章适来言曰:"进也。 执事礼以俟士,明以伸法令之疑。 适也寓籍于此,既往而受赐矣。"
尚自思曰:巩材鄙而性野,其敢进也欤?又自解曰:执事之所以然,伸法令之疑也。
伸法令之疑者,不为一人行,不为一人废,为天下公也,虽愚且野可进也。
是以敢具书而布其心焉。
伏惟不罪其以为烦而察之,赐之一言而进之,则幸甚幸甚。
〈公世家南丰,因奉祖母居临川。
维时建昌隶属抚州。
祖茔庙祀在南丰,其后裔世居查溪。
〉
与抚州知州书
士有与一时之士相参错而居,其衣服、食饮、语默、止作之节无异也。
及其心有所独得者,放之天地而有余,敛之秋毫之端而不遗;望之不见其前,蹑之不见其后;岿乎其高,浩乎其深,烨乎其光明;非四时而信,非风雨雷电霜雪而吹嘘泽润;声鸣严威,列之乎公卿彻官而不为泰,无匹夫之势而不为不足;天下吾赖,万世吾师,而不为大;天下吾违,万世吾异,而不为贬也。
其然也,岂翦翦然而为洁,幸幸然而为谅哉?岂沾沾者所能动其意哉?其与一时之士相参错而居,岂惟衣服、食饮、语默、止作之节无异也,凡与人相追接、相恩爱之道,一而已矣。
若夫食于人之境,而出入于其里,进焉而见其邦之大人,亦人之所同也,安得而不同哉?不然,则立异矣。
翦翦然而已矣,幸幸然而已矣,岂其所汲汲为哉?巩方慎此以自得也,于执事之至,而始也自疑于其进焉,既而释然。
故具道其本末,而为进见之资,伏惟少赐省察。
不宣。
巩再拜。
与孙司封书
运使司封阁下:窃闻侬智高未反时,已夺邕邑地而有之,为吏者不能御,因不以告。
皇祐三年,邕有白气起廷中,江水横溢,司户孔宗旦以为兵象,策智高必反,以书告其将陈拱。
拱不听,宗旦言不已。
拱怒,诋之曰:"司户狂邪!"四年,智高出横山,略其寨人,因其仓库而大赈之。
宗旦又告曰:"事急矣,不可以不戒。"
拱又不从。
凡宗旦之于拱,以书告者七,以口告者多至不可数。
度拱终不可得意,即载其家走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吾亲毋为与死此。"
既行之二日,智高果反,城中皆应之。
宗旦犹力守南门,为书召邻兵,欲拒之。
城亡,智高得宗旦喜,欲用之。
宗旦怒曰:"贼!汝今立死,吾岂可污邪!"骂不绝口。
智高度终不可下,乃杀之。
当其初,使宗旦言不废,则邕之祸必不发。
发而吾有以待之,则必无事。
使独有此一善,固不可不旌,况其死节堂堂如是,而其事未白于天下。
比见朝廷所宠赠南兵以来伏节死难之臣,宗旦乃独不与,此非所谓"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邪?使宗旦初无一言,但贼至而能死不去,固不可以无赏。
盖先事以为备,全城而保民者,宜责之陈拱,非宗旦事也。
今猥令与陈拱同戮,既遗其言,又负其节。
为天下者,赏善而罚恶;为君子者,乐道人之善,乐成人之美。
岂当如是邪?凡南方之事,卒至于破十余州,覆军杀将,丧元元之命,竭山海之财者,非其变发于隐伏,而起于仓卒也。
内外上下有职事者,初莫不知,或隐而不言,或忽而不备,苟且偷托,以至于不可御耳。
有一人先能言者,又为世所侵蔽,令与罪人同罚,则天下之事,其谁复言耶!闻宗旦非独以书告陈拱,当时为使者于广东西者,宗旦皆历告之。
今彼既不能用,惧重为己累,必不肯复言宗旦尝告我也。
为天下者,使万事已理,天下已安,犹须力开言者之路,以防未至之患。
况天下之事,其可忧者甚众,而当世之患,莫大于人不能言与不肯言,而甚者或不敢言也。
则宗旦之事,岂可不汲汲载之天下视听,显扬褒大其人,以惊动当世耶!宗旦喜学《易》,所为注有可采者。
家不能有书,而人或质问以《易》,则贯穿驰骋,至数十家,皆能言其意。
事祖母尽心,贫几不能自存,好议论,喜功名。
巩尝与之接,故颇知之。
则其所立,亦非一时偶然发也。
世多非其在京东时不能自重,至为世所指目,此固一眚。
今其所立,亦可赎矣。
巩初闻其死之事,未敢决然信也。
前后得言者甚众,又得其弟自言,而闻祖袁州在广东亦为之言,然后知其事,使虽有小差,要其大概不诬也。
况陈拱以下皆覆其家,而宗旦独先以其亲遁,则其有先知之效可知也。
以其性之喜事,则其有先言之效亦可知也。
以阁下好古力学,志乐天下之善,又方使南方,以赏罚善恶为职,故敢以告。
其亦何惜须臾之听,尺纸之议,博问而极陈之。
使其事白,固有补于天下,不独一时为宗旦发也。
伏惟少留意焉。
如有未合,愿赐还答。
不宣。
巩顿首。
再与欧阳舍人书
巩顷尝以王安石之文进左右,而以书论之。
其略曰:巩之友有王安石者,文甚古,行称其文。
虽已得科名,然居今知安石者尚少也。
彼诚自重,不愿知于人。
然如此人,古今不常有。
如今时所急,虽无常人千万不害也,顾如安石,此不可失也。
书既达,而先生使河北,不复得报,然心未尝忘也。
近复有王回者、王向者,父平为御史,居京师。
安石于京师得而友之,称之曰"有道君子也",以书来言者三四,犹恨巩之不即见之也,则寓其文以来。
巩与安石友,相信甚至,自谓无愧负于古之人。
览二子之文,而思安石之所称,于是知二子者,必魁闳绝特之人。
不待见而信之已至,怀不能隐,辄复闻于执事。
三子者卓卓如此,树立自有法度,其心非苟求闻于人也。
而巩汲汲言者,非为三子者计也,盖喜得天下之材,而任圣人之道,与世之务。
复思若巩之浅狭滞拙,而先生遇甚厚,惧己之不称,则欲得天下之材,尽出于先生之门,以为报之一端耳。
伏惟垂意而察之,还以一言,使之是非有定焉。
回、向文三篇,如别录。
不宣。
巩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