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实录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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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实录》 卷三 王夫之

◎丁、王、朱列传

丁魁楚,字光三,河南永城人。

中万历己未进士,历官有能声,至节钺。

崇祯九年,巡抚蓟镇,虏至,以兵逃,宜抵法。

魁楚善事权要,为温体仁所厚善,得不坐。

已而为刘宗周所劾,乃罢官去。

弘光元年,起废,擢兵部右侍郎兼副都御史,总制两广。

时端皇帝晏驾,桂恭王嗣立,与上同居梧州。

魁楚莅粤,以寓公礼相见,恭王不怿,稍见于色。

会思文皇帝由疏远为闽帅所推戴,桂邸序次当璧,思文皇帝颇疑忌焉,密旨谕魁楚侦动静。

自端皇帝以敦让传国,恭王固无他志;桂邸中涓王凝禧亦质朴,无喜事心。

魁楚以宿怨欲因事中王,王不知也。

一日,故举酒就恭王饮。

魁楚大言:"天下倾乱,殿下为高皇帝子孙,能勿忧耶?"王曰:"宗国破败,孰能忘忧!倘得借先生力削平之,俾孤假手以报高皇帝,死且不朽。"

问答间亦偶相酬酢耳。

魁楚遽以奏闻。

他日,复持酒就上饮,问如前,上唯唯而已。

魁楚亦以奏闻。

未浃月,桂恭王暴薨。

或曰魁楚奉密旨为之也。

上仅赖以安,而心恒惕恻。

魁楚用是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

未几,靖江庶人反,魁楚守梧州,与瞿式耜合讨平之,封伯爵,赐尚方剑,便宜行事,加蟒玉。

已而闽海陷,苏观生立唐王聿钅粤于广州,决策后,乃报魁楚,魁楚恚甚,欲拒之。

而瞿式耜自桂下肇庆,定推戴计。

魁楚乃迎上践祚,晋魁楚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

魁楚制粤两年矣。

岭北溃乱,魁楚犹怙安不修戎备,将吏以贿为进退,唯日遣水军涸灵羊峡,取砚石于老坑。

至是,武备单弱,不能自振。

观生抗命来攻,乃议遣巡抚广东兵部侍郎林佳鼎率水师,游击管灿督舟师数千,攻广州。

至三水,军不习战,全师皆没,佳鼎、灿死。

东兵薄峡口,乃击退之。

魁楚怙拥戴功,与王坤相表里,以意黜陟,中外失望。

瞿式耜力争,不听。

李成栋陷广州,魁楚忄匡惧。

上知不可恃,遂西幸桂林。

魁楚独与其宠将苏聘率标兵千余人,据岑溪县。

清兵至,战不胜,魁楚见杀。

王化澄,字登水,江西金人。

中崇祯丁丑进士,授知县。

隆武中,擢监察御史,巡按广东。

时海内陆沉,东粤独安,故以富甲天下。

化澄按粤,不能以廉闻,宦赀至二十万。

上即位于肇庆,化澄与拥戴功。

丁魁楚解两广入阁,骤擢化澄副都御史,总制两广。

俄而兵部侍郎林佳鼎东征阵没,迁化澄兵部左侍郎,管枢务。

化澄既与王坤厚善,皇后兄王维恭曾随父客吉安,至是,化澄与结乡曲,稍密,乃与通族为兄弟。

以是,内批擢尚书。

瞿式耜论奏之,乃补部疏行。

上西幸桂林,化澄不从,避居浔,南。

逾年,上幸象州,化澄道谒,以维恭荐,仍兵部尚书,拜东阁大学士,入直。

上赴南宁,皇后留象州,上赐皇后空头敕十道,俾皇后猝有缓急,征调防卫。

化澄与维恭辄用以授庶宗朱统鍪等佥都御史等官,上不知也,内阁亦无敕稿。

已而随皇后入南宁,扈跸下肇庆,而假敕事觉,为台省所纠。

久之,群言交攻,化澄请养疾,听之。

四年春,上幸梧州。

化澄入见,敕趣入直,因嗾给事中雷德复劾首辅严起恒。

化澄调旨,以嘲语激起恒去。

高必正入见,对上言:"王辅臣票拟多《春秋》,朝廷何由得安?"因回顾化澄曰:"请自今少用‘春秋笔法’,可也?"化澄惭恚,益与吴贞毓比,挟孙可望胁朝廷。

凡化澄所票拟,皆支离俳谐,复多通馈问。

又奏授其子王奎光以白衣超拜光禄寺少卿。

上知而厌之。

是冬,马蛟麟陷梧州,上奔南宁,化澄不从,挟厚赀避居平南山中。

蛟麟所部胡千总闻而利其赀,辄往胁之出,始以礼诱之,化澄削发为僧,至中途,摔出肩舆中,梏其手,索银一万五千两,犹不释,羁置平南空署。

化澄迫,乃服脑子四两死。

或为焚之,香闻数里。

蛟麟故未知也,事觉,执逼化澄死者杀之,没入其金。

朱天麟,字震青,直隶昆山人。

中崇祯戊辰进士,由外吏考选为翰林院检讨。

癸未,分考礼闱。

已而南归,出入弘光、隆武间,累官宫坊。

永历二年,擢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自乘舆播迁,班行零落,纶扉无旧词臣,甚则阁员不备,周鼎瀚以讲读摄票拟,及上在柳、象间,马吉翔以缇帅典丝纶。

至是,天麟以崇祯间馆职爱立,物情翕然想望之。

天麟性既卞躁,营私尤甚,与王化澄比,严起恒以清慎见嫉。

已扈从互肇庆,给事中金堡入见,意天麟有物望,可与图治。

天麟顾利堡刚激,欲用堡以逐起恒,面奏金堡有风骨,可大用。

会朱谋型、吕尔附马吉翔躐宪台,堡与袁彭年交参之。

天麟因语堡曰:"此皆山阴所为。"

彭年并攻起恒,实则谋{例土}佥都之敕,尔分道之旨,一天麟所撰拟也。

上方向用起恒,怒彭年,召天麟入内,给笔墨,令面调旨。

天麟惶惧,乃奏:"昨彭年、堡与刘湘容至臣寓,订臣逐严辅臣,而推臣独典机务。 谋{例土}事,臣实与闻,顾以彭年意甚善,遂推以委严辅臣为罪名。 今若拟旨责彭年,彭年必怨臣负己,臣不得久侍密勿矣。"

语闻,上正色责之,左右皆掩口而笑。

天麟不得已,拟严旨。

上顾以语诮彭年。

彭年已知为天麟所绐,面诘其奸,金堡从旁诮责之,天麟遂怨堡甚。

适堡参陈邦傅庸懦专横,宜削爵。

邦傅疏言:"臣扈从上于艰危,乃有今日。 不知金堡从何而来,乃与臣为难。"

天麟因拟旨云:"金堡辛苦何来,朕亦不知。"

退谓人曰:"杜甫诗有云:‘辛苦贼中来’,堡自辰、沅赴阙,曾与清吏戴国士通书问,吾以谓其自贼中来也。"

其鄙类如此。

堡奏:"辛苦之旨,臣不知何谓。 如庾词嘲笑,徒亵王言。 臣在黔阳山中,戴国士贻书见招,臣正辞切责之,以死自誓,不从叛逆。 辅臣即不知,奈何诬陛下以不知也?"天麟始与彭年语,谓当清铨叙,重台省,与彭年合。

顾其子宿垣以布衣入仕,未半载,辄奏授监察御史,由是人心交疾。

天麟不能安,告病去,游桂林,瞿式耜迎而礼之,即遣其子沭诸将背式耜,推己为督师,为诸将所憎。

乃走南宁,依陈邦傅,日夜与邦傅谋害起恒、堡。

邦傅于诸将中最弱寡,又无拒战功,自顾不是以动朝廷。

天麟乃说之通孙可望,为杀起恒、堡地。

吴贞毓者,天麟礼闱所取士也。

天麟遣结群不逞,与起恒、堡相抵。

上幸梧州,诏狱起,皆天麟遥主之也。

时粤东被围半载,全州再陷,东西交迫,御舟飘摇江次。

贞毓率吴霖、钱泌、许玉凤累累行江干,结郭之奇、程源、万翱为驱逐计,日若不给,见者皆为寒心。

天麟既属郭之奇题差其弟天凤典贵州乡试,至是,又遣宿垣入觐,胁都御史余气题差巡按贵州,欲为孙可望通黔道,攻并黔将杨展、皮熊。

展、熊知其谋,拒天风、宿垣不得入境。

王化澄既复入直,请敕趣天麟赴阙。

会文安之自蜀来,道南宁,天麟要与偕行。

既上谒,安之憎其为人,耻与入直,遂辞去。

天麟留相未浃月,梧州陷,上奔浔、南,天麟将入滇归孙可望,道阻不通,走匿土司中,不知所终。

初,天麟与陈邦傅为伪册宝封孙可望,欲说可望贡方物入谢,因以要实封,而不敢与可望言。

邦傅乃出所市滇中八宝手钏,伪为可望贡表上献。

钏所直不过钱三五千。

天麟即露章上言:"宝钏乃希世之珍,藩臣贡此,其竭忠媚主之情可知已!宜速予王封,以答其意。"

楚、粤诸将闻之,莫不欲唾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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