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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严列传
瞿式耜,字在田,别号稼轩。
直隶常熟人。
祖景淳,嘉靖甲辰会试第一,官终礼部左侍郎,谥文懿,以理学文章名嘉、隆间。
父汝说,官湖广提学副使。
式耜恂恂不胜衣,泊然恬雅,临觞遣咏,不与世事相即。
而风采骏发,每婴危难,神志益厉,未尝有疑惴之色。
中万历丙辰进士,历官吏科给事中。
崇祯中,初诏会推阁员。
礼部尚书温体仁资序最深,顾与沈一贯同乡里,为一贯死党,主张时局。
式耜建议,斥不与会推列。
体仁结周延儒,通宫禁,既得要领,上疏自讼,因讦礼部侍郎钱谦益浙闱暧昧事,为不当与枚卜,而部科党之。
上召赴平台面诘。
式耜抗言:"浙闱举钱千秋卷弊,狱已久定,事坐分考,显与谦益无涉。 体仁愠不得与枚卜,罗织自荐,猾而无耻,古今无与为比。 即甚乱国,未有以争而得相者,况陛下励精之始政乎!"上不怿,然未有以折也。
会户科给事中郝土膏大声疾言,失奏对体。
上遂震怒,械式耜、土膏及都给事中章允儒,下法司,皆削职。
体仁遂入阁。
式耜既罢,归里,筑室虞山下,曰东皋,莳花药,读书其中。
体仁怒不解,阴遣人至苏,募无赖子张从儒,诬式耜与谦益结为死友,侵国帑,谤朝廷,危社稷。
击登闻鼓,疏达上。
下所司按问。
江南巡抚张国维檄苏、松、镇三府会讯。
镇江知府印司奇力持诬状。
国维以上闻。
体仁固欲重陷式耜死,调严旨切责,司奇坐镌级。
从儒得志骄横,造款曹和温之说,扇惑徒党。
曹者,权阉曹化淳;温者,体仁也。
语腾辇下,化淳怒,体仁亦沮丧。
刑部尚书郑三俊奏雪之。
从儒伏辜死。
事既解,而温、周相继秉权,式耜卒闲住。
弘光初,稍起应天府丞,已,擢佥都御史,巡抚广西。
时楚寇初退,粤土稍安,式耜绥抚有方,人士避乱者依为乐土。
已而南都陷,思文皇帝立于闽。
靖江庶人者,素狂悖喜乱,使其私人孙金鼎蛊平蛮将军杨国威,争立。
遣金鼎说式耜推戴。
式耜怒,折之。
庶人乃械式耜坐纛下,欲加害。
式耜神色闲定,言论庄简,称大义,讽令解兵。
贼众沮畏,犹系著小舟中,下府江。
式耜密谕国威中军官焦琏,与两广总制丁魁楚阴相结约。
将抵肇庆,琏从中发,击杀国威。
式耜既免,遂与魁楚会,擒庶人,斩之,粤乃定。
事闻,加兵部侍郎。
已而思文皇帝陷于顺昌,苏观生挟唐王聿钅粤入广州,称尊号。
式耜飞舸下肇庆,谓魁楚言:"永明王神宗皇帝孙,宜立久矣。 向者,郑鸿逵拥立非次,下骄上疑,致布高爵重权,饵督抚镇将,威令不行,天下坐溃。 今仅南方一隅地,犹使非分者因仍覆轨,恢复不待问,即欲稍延大明一线,谢高皇帝于山陵,亦不可得已。 永明王宜立,在耜与公耳!楚、蜀文武吏士,虑无不从者。"
魁楚韪之。
乃会诸监司林佳鼎、唐绍尧、萧琦、曹晔等,迎王于寓邸,颁思文皇帝败问,践阼于肇庆。
晋式耜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
时东粤争挠,国势日促,朝列孤另。
式耜请召用清望旧臣,趣赴行在,并荐用一时人望方以智、刘湘客、万六吉、刘燕等。
魁楚挟私,内结大王坤,挠不听。
给事中唐П席藁哭宫门,上意稍动。
坤以赣州覆陷,遂欲挟上西走。
式耜上言:"今日之立,为祖宗雪耻,正宜奋大勇以号远近;东人况复不靖,苟自甘巽懦,外弃门户,内衅萧墙,国何以立?"上为辍驾。
寻内批用王化澄为兵部尚书。
式耜上言:"化澄诚贤,自有廷论。 斜封墨敕,何可为例?请补部疏,尚为得体。"
化澄固庸劣,坤为之内主,既见弹劾,坤益怨式耜,思挟上入楚以远式耜。
已而清兵破广州,唐王见杀。
魁楚忄匡惧。
王坤益蛊上西迁。
式耜固请征兵固守,不听。
上泛小艇自梧奔桂。
式耜集诸文武扈上居桂林,班朝治兵,始有章度。
王坤益欲挟上入楚。
会上召刘承胤东援平、梧,承胤至,无东下心,遽欲邀上幸武冈。
式耜奏言:"驾不幸楚,楚师得以展布,自有出楚之期。 兹乃半年之内,三四播迁,民心兵心,狐疑局促,势如飞瓦,翻手散而覆手合,诚不知皇上之何以为国也!皇上在粤而粤存,去粤而粤危。 我退一步,则敌进一步;我去速一日,则敌来亦速一日。 今日勿遽出楚,则出楚也易。 今日若轻弃粤,则更入粤也难。 海内幅员,止此一隅,以全盛视西粤,则一隅小;而就西粤图中原,则一隅甚大。 若弃而去之,俾成残疆,虽他日侥幸复之,而本根已不足恃矣。"
疏入,不省。
式耜入见,跪曳上袖,涕泣请留。
承胤结马吉翔,因王坤摇两宫。
皇太后趣上行甚迫,遂诏加式耜太子少保,便宜行事,留守广西。
上遂入武冈。
清兵从平乐来攻。
焦琏方扈送驾,自全州旋未至,守御单脆。
敌骑驰薄桂林,入文昌门,式耜督兵巷战。
会琏至,驰御之,斩数骑。
敌乃退走阳朔。
式耜独守孤城者两月。
已而楚督之师溃于长沙,郝永忠、卢鼎奔入桂林,式耜会户部尚书严起恒安辑之,令守大榕江。
遣焦琏东复平乐,守之。
孔有德前部入严关,永忠惊走,桂林溃。
永忠欲挟式耜去,式耜怒曰:"吾奉命守桂,桂,吾死土也。"
独坐空城中,檄焦琏撤平乐归守。
清兵虚抵桂,扣北门入。
式耜奉赐剑,督琏巷战,斩数十骑。
清兵惊遁,驻北关外。
式耜檄迎何腾蛟于柳州,腾蛟以胡一青、赵印选之兵至,会蹑清兵于北关,三战三胜,退入全州。
式耜遣琏北会腾蛟,攻复全州。
腾蛟以是复下湖南,皆式耜力也。
时上播迁柳、象,陈邦傅迎居南宁。
邦傅挟上骄横,式耜累檄之下梧州,不应。
乃遣焦琏自平乐略地梧州。
会李成栋反正,梧州平,粤西大定。
成栋遣其将杜永和迎上东巡。
式耜表遣给事中蒙正发、编修蔡之俊、评事朱盛[1234]迎上返跸桂林,言:"东粤已定,出梅岭者唯成栋一军,请诏而下,无烦上自往。 今日大势在楚,楚师不下三十余万,镇将四十余营,号令莫一,易成疑沮,非天子弹压,则进无寸功,而退有百患。 上诚莫如幸桂林,为出楚计,北图岳、鄂,东援南昌,西收荆、澧,事犹可为,若远即海ㄛ,而举江、楚大计一委之腾蛟,腾蛟虽忠略有余,而孤注之忧,不能不为之虑也。"
疏入,上犹豫间。
内阁王化澄、朱天麟贪成栋馈问,因中涓说慈圣太后,谓东粤安而西粤危,且以收新附者之心。
上遂下肇庆。
居半载,楚将果惊猜内讧,腾蛟死,湖南复陷。
楚兵溃入桂林,式耜奉命兼督楚师,随宜安插饷饣军,固守楚塞。
奏用侍郎张同敞总督诸军,给事中吴其雷监理之。
与清兵相持于东安、零陵之间,大小数十战,互相前却。
其明年,庾关不守,上将西奔。
式耜驰奏,请勿弃东粤,固守肇庆,征兵御寇。
不听。
上遂至梧州。
始,上在肇庆时,式耜请开日讲,远佞幸,清铨政,肃军纪。
王化澄、马吉翔挠沮之。
金堡自沅州径桂诣行在,入对,レ在廷奸状。
吉翔疑堡党式耜,益相衔怨。
至是,开北镇抚狱,掠治堡急。
式耜抗疏力争,不听。
胡钦华挟孙可望,恫喝当{宀一},遂露章劾式耜,诋诽尤恶。
王化澄思因排陷之,而式耜威望既重,莫能摇也。
乃与万翱比,推于元晔为督师,夺式耜兵柄。
复先后遣万年策、吴李芳、郑古爱、朱嗣敏分督诸军,事权瓦解。
元晔至桂,以女谒蛊赵印选。
诸帅狂狺,不受式耜节制。
孔有德猝犯小榕江,诸将不战而走。
式耜驰皇令,召诸将城守,无应者。
式耜乃沐浴易衣,坐署中。
通山王蕴钅子驰入告曰:"先生受命督师,全军未亏,公且驰入柳,为恢复计,社稷存亡,系公去留,不可缓也。"
式耜不应。
蕴钅子涕泣,曳其袖,固请上马。
式耜从容应曰:"殿下好去,幸自爱!留守,吾初命也。 吾此心安者死耳,逃死而以卷土为之辞,他人能之,我固不能也。"
俄而张同敞至,问曰:"先生意何为?"式耜曰:"死耳!"同敞曰:"我知先生之必死,故不死于阵而就先生。"
因呼酒与同敞饮。
式耜素不能胜一蕉叶,是夕,连数大白,神采愈清澈,与同敞分韵唱和,悲吟彻旦。
次日,被执,见孔有德,谈笑请速死。
有德令王三元、彭而述劝降,式耜笑不应。
而述称说繁重,式耜乃举袖掩双耳。
有德知不可屈,乃加害于桂林市中。
桂林二十年不见雪矣,是日,雪霰大作,雷电交击,式耜与同敞先后唱和绝命诗十余章,人间颇有传者。
吴江杨艺,医土也,客式耜所。
至是,潜拾式耜、同敞骸葬之桂林城北。
及李定国围桂林,城中人见式耜、同敞拥驺从,并马入有德邸,俄顷,有德自焚死。
严起恒,字秋冶,浙江山阴人。
寓籍真定,举北闱,中崇祯辛未进士,就馆,试诗文中格。
周延儒方秉政,人索四百金,乃得选。
客或以告,起恒笑不应,不得与选。
授刑部主事,宽廉精慎,为秋曹最。
差提狱务,矜恤囚系,纵其械具,与沐浴,时与汤粥。
时有大陷法抵系,感起恒宽简,为毁家施药粥一年,祝曰:"愿以冥报奉严公。"
起恒举乡书时,游高邑赵南星之门,为南星所器重,人士翕然推之。
及释褐,淡定守职,闭户谢交游,清流时局,两无所附,以是栖迟郎署,六载不得迁。
稍改员外郎,都御史傅永淳独推重之。
时畿南例选铨曹,永淳力主用起恒,公揭已出,遣客劝令一谒执政,起恒佯谢诺,益闭户不与外人相见,遂不得调。
已乃升广州知府,南海宝货充斥,起恒食淡衣粗,以廉闻天下。
王思任,其姻也,携客游罗浮,过广州,起恒报谒,公宴之外,无私相见。
思任舟车之赀逮绝,就起恒求亻兼力数辈,起恒谢无有,思任几穷,顾知起恒清贫,益敬重焉。
总制沈犹龙闻之,乃赍金币,遣舟车送思任归。
犹龙笑谓客曰:"都御史为知府料理游客耶?"岭外传为佳谈。
已迁右参议,分巡下江防道。
蕲、黄沦陷,何腾蛟为题改分守上湖南。
时张献忠初去楚,民出死伤无几,郡县皆废,吏因缘摄署,渔猎遗黎。
起恒一意休息,以清刚弹压,赇吏不敢逞。
何腾蛟开督府于长沙,军食不给,创征义饷,不经奏复,以意为轻重,每亩溢额派者五倍以上,犹不足,则预征至两年。
赇吏承风追呼,每剧,又开告讦,籍没民财充饷,旦夕倾数十家以为常。
起恒力争不胜,乃议鼓铸,以纾民困,会计精密,一钱不入私费。
数月,得数百万缗,输腾蛟,请缓预征一年,民稍苏。
仍以其余修衡、永城橹,立上公、熊罴二关,禁戢游兵,民恃以安。
复出钱二千缗为文场费,奏请用御史杨乔然开闱试士,湖南北始复有弦诵声,皆其力也。
起恒清慎端和,不为捭阖赫奕,而骄帅悍兵,服其德望。
郝永忠、卢鼎、黄朝宣、张先璧、曹志建恣行无所惮,捶击监司,如其牙校,顾敛手受起恒约束,如部将。
时楚吏缘闽、广建国,皆旦夕躐拔至九卿。
起恒不妄依附,守故衔两载。
稍擢太仆少卿,已乃晋户部侍郎,督理钱法军饷。
上初监国,或说令与劝进列。
起恒泫然曰:"两年而三易主,即大忍人,能无自惭恧耶!诸公任好为之,非吾义也。"
上幸桂林,召见,擢户部尚书。
已同瞿式耜守桂林,诸将倚之为重。
上在柳、象,召入,改吏、兵二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抗辞,不允,乃入直。
扈从南宁,制命票拟,皆出其手。
时承隆武之余,诏旨繁芜亵,旦此夕彼,莫知适从。
起恒详慎简要,中外乃壹所奉。
陈邦傅骄怯无状,思北降,累欲犯车驾,为降地,惟惮起恒不敢发。
起恒密谕其腹心茅守宪、胡执恭渐移其意。
会东粤反正,迎上东出;瞿式耜迎驾西北出楚。
起恒请从式耜,王化澄、朱天麟贪东省之饶,因马吉翔达慈圣,决意东下。
起恒争不胜,既从驾,至肇庆。
江楚势稍振,四方观望歆动,求仕者满辇下,争持督抚札委空衔求敕印,或冀内补。
起恒雅意澄别,不惬所愿。
乃群走缇帅马吉翔,缘内竖夏国祥,往往得旨下部,起恒力持不可,则中旨下,化澄、天麟改票以行。
南昌庶宗朱谋{例土}以援江为名,躐佥都。
吕尔者,吉翔书记也,起家拜御史。
袁彭年、金堡交劾之。
时四方勋镇请封爵晋秩者,辇金帛香药赂行在阁部大僚,起恒峻拒,纤芥不纳。
差使为之语曰:"严公 目,不开毡袱;王、朱手缩,急收毡袱。"
天麟忌其异己,绐彭年、堡,谓谋{例土}、尔事皆出起恒。
彭年疏并攻起恒。
起恒谢病,求去。
会上召天麟面诘之,天麟诈尽露。
上乃敦趋起恒入直。
天麟惭恚,以病免。
化澄亦沮丧,移疾不出。
中外方一意倚起恒,居中制江、楚。
而何吴驺、黄士俊复讠术李成栋,荐请召用吾驺,以崇祯旧辅居首揆。
毛毓祥、李用楫更相推戴。
起恒亦中掣,不能尽行其志。
永历三年春,楚师败于湘潭,何腾蛟被害。
楚兵四十余万,失主汹乱,蹂衡、永、宝、郴间,即次南奔。
永州举人刘惟赞徒步诣行在,疏言:"今日所恃为一线之计者,惟楚而已。 东援江西,保黔、蜀,则建炎、皂口之败,不害为南宋之中兴。 往者,孤倚一腾蛟,其势已危。 今腾蛟且已矣。 马进忠等,北兵也,胡一青、曹志建等,南兵也;高必正等,新附之兵也,情势必不相得而疑。 而诸帅之所共为尊信者,自辅臣起恒而外,四顾更无其人。 且近日之所在瓦解者,以民困兵毒,迎敌为向导,故敌猝至而不知。 大湖南北,黄童白叟,所信为必能辑兵而安己者,自辅臣起恒而外,抑无其人。 民之向背,兵之合离,国之存亡,惟在起恒之一出而已。 首辅式耜,清节重望,入直纶扉,固其雅量所宜。 则陛下可勿以起恒出而股肱无人为忧矣。 如以臣言出草茅,不足与闻国计,陛下诚遣一使,遍察江、楚、黔、粤将帅兵民,有一不谓臣言为允者,臣请尸两观之诛。 若因循不果,势必一营一督,简任非人,连鸡骇散,民怨兵疑,更无可为之势矣。"
疏入,下廷议。
楚诸将先见腾蛟陷,皆惊退。
及闻起恒出督,咸踊跃更起,胡一青复下衡州,马进忠、王进才固守宝庆,曹志建搜军治刍粮,将自郴州入南赣。
居月余,马吉翔畏何吾驺之逼,思留起恒以制吾驺,嗾部复敦留之。
起恒不果出,诸将意阻,湖南复陷。
已而诸军无统,万年策、于元晔、毛寿登、吴李芳各以镇将意猎部院监督其军,皆庸疲巽懦,为军中所狎。
兵益暴,民益怨,以趋于尽,卒如惟赞言。
起恒既终留相,吾驺以降叛之余,为廷臣所轻,未几,亦谢病去。
士俊守阁衔,无所见短长。
起恒稍得行意,请上亲政莅讲,节国用,清封赏,以戎<矛务>任刘选生,以廷议任金堡,整励楚将,接应江西余旅,慎恩纪,立威信。
凡七八月间,内外仗以粗安。
愿以裁抑侥幸,为程源、郭之奇、万翱、鲁可藻所尤忌,中阉夏国祥亦深兼之。
会孙可望遣杨畏知献书,求内附,邀王爵,金堡抗疏言其不可,起恒居中力持之。
可望心折。
永历四年春,清兵犯南韶。
慈圣太后遽欲挟上弃肇庆西避,起恒坚请车驾勿动。
上召赴内廷,面谕允留。
起恒叩头起,诣阁草敕,征调援兵,方吮毫间,两宫已登舟,上就辇矣。
起恒懑愤,泣责内臣庞天寿。
天寿曰:"外廷固有主张上速行者,非但我辈也。"
起恒疑,不知所谓。
已行至德庆州,王化澄遽得旨入直。
一两日间,源、翱、之奇结吴贞毓、张孝起、朱士鲲讦奏金堡、丁时魁、刘湘客等把持国政,裁抑恩赏,以致江、楚偾败,圣驾蒙尘。
化澄入,调旨遣缇骑逮堡等四人,下锦衣狱掠治,滨死。
乃知天寿所云者,群不逞结马吉翔介夏国祥,以敌警胁上西出倚陈邦傅,以谋国不令为罪杀堡等也。
起恒匍伏舟次,泣奏:"谏臣非今所宜谴,严刑非今所宜用,请贷堡等。"
上不听。
化澄等思构起恒益急,顾上意犹向倚之。
高必正、焦琏诣行在,力白起恒公忠状,势固未有以摇也。
化澄迫,乃请敕召朱天麟,而密订天麟,因胡执恭结孙可望为外援,胁上,为杀起恒地。
执恭欲封可望真王亦迫,乃遣子钦华载金粟遍赂台省,与相约结。
谋既定,给事中雷德复遂露章劾起恒二十四罪。
在廷中钦华饵,无不欲逐起恒而封可望。
化澄调旨,用宋雷德骧"鼎铛有耳"语嘲激之。
起恒称病,请去。
行人董云骧、王夫之交疏言:"大臣进退有礼,请权允辅臣之去,勿使再中奸毒,重辱国而灰天下之心。"
疏入,云骧不候报闻,挂冠,入南海去。
翱、可藻请逮治夫之,高必正力争不可,乃已。
起恒谢病,疏七上,不得报,解舟去平乐。
顾上意注起恒而薄化澄,遣高必正、党守素、李元胤赍敕留之,追挽其舟,不得发。
起恒返。
诸镇奏报使臣,大书揭梧州城下,言:"半壁存亡,恃严辅臣一人,不索钱,不滞军机,何物雷德复,受逆贼赂,思加逐害?愿与同死!"化澄惧,乃佯下起恒,劝上益留之。
然起恒日为群小所摇,志沮不行,随御舟侍朝请而已。
四方镇帅闻起恒摧抑不用,皆解体,无斗志。
是冬,两粤继陷。
上奔南宁,化澄率诸臣四窜,惟起恒从。
始,德复疏入,化澄党日夜构,欲中以危法。
客有劝起恒必去者,起恒泫然曰:"吾留此,即免祸,岂复能有所效?顾今日亦安往哉!非裴公午桥、文饶平泉时也。 患难君臣,所相报者唯一死尔。 伏草间以求活,吾固不能;国一日未亡,吾一日不能舍上而去。 死于奸,死于敌,唯天所命耳!"胡执恭已伪造册宝,封可望秦王,惧伪露,乃密告可望曰:"严学士必不肯撰敕册,此我密请之上,自内发者,严学士固不知。"
可望以是怨起恒甚。
永历五年,遣其将吴将军者入见,挟兵拥行宫,猝入起恒舟,佯请与语。
语竟,起,送之出,遽挥铜椎击中起恒脑,堕水死。
是日,遂击杀礼科给事中吴霖以下二十余人。
上闻,痛哭。
出金募泅人,得起恒尸,裹以御衾,买棺葬于南宁江岸。
起恒相四年,随上播迁,上屡欲加恩,固辞不受。
唯以上两宫徽号,进太子少傅。
南郊,赐玉带,不服,以犀角带二品服色终。
署中无长物,故衣敝舆,食不兼味。
与人言,开诚尽辞,群心悦服;至其不可,则未尝以一字丐人恩泽,虽怨背不恤也。
尤善理财用,在肇庆,请上亲征,立亲征库,不旬日得四万金,精甲名马盈数百。
俄为夏国祥所忌,以中旨取库金入内用,事遂不行。
出入群小间,内外交困,筹量挠沮。
起恒遇害,国遂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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