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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第九
夫文章者,原出五经〔一〕:诏命策檄〔二〕,生于书者也;序述论议〔三〕,生于易者也;歌咏赋颂〔四〕,生于诗者也;祭祀哀诔〔五〕,生于礼者也;书奏箴铭〔六〕,生于春秋者也。
朝廷宪章〔七〕,军旅誓诰〔八〕,敷显仁义,发明功德,牧民〔九〕建国,施用多途〔一0〕。
至于陶冶性灵〔一一〕,从容讽谏〔一二〕,入其滋味〔一三〕,亦乐事也。
行有余力,则可习之〔一四〕。
然而自古文人,多陷轻薄〔一五〕:屈原露才扬己,显暴君过〔一六〕;宋玉体貌容冶,见遇俳优〔一七〕;东方曼倩,滑稽不雅〔一八〕;司马长卿,窃赀无操〔一九〕;王褒过章僮约〔二0〕;扬雄德败美新〔二一〕;李陵降辱夷虏〔二二〕;刘歆反复莽世〔二三〕;傅毅党附权门〔二四〕;班固盗窃父史〔二五〕;赵元叔抗竦过度〔二六〕;冯敬通浮华摈压〔二七〕;马季长佞媚获诮〔二八〕;蔡伯喈同恶受诛〔二九〕;吴质诋忤乡里〔三0〕;曹植悖慢犯法
〔三一〕;杜笃乞假无厌〔三二〕;路粹隘狭已甚〔三三〕;陈琳实号麤疏〔三四〕;繁钦性无检格〔三五〕;刘桢屈强输作〔三六〕;王粲率躁见嫌〔三七〕;孔融、祢衡,诞傲致殒〔三八〕;杨修、丁廙,扇动取毙
〔三九〕;阮籍无礼败俗〔四0〕;嵇康凌物凶终〔四一〕;傅玄忿斗免官〔四二〕;孙楚矜夸凌上〔四三〕;陆机犯顺履险〔四四〕;潘岳干没取危〔四五〕;颜延年负气摧黜〔四六〕;谢灵运空疏乱纪〔四七〕;王元长凶贼自诒〔四八〕;谢玄晖侮慢见及〔四九〕。
凡此诸人,皆其翘秀〔五0〕者,不能悉记,大较如此〔五一〕。
至于帝王,亦或未免。
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唯汉武、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负世议〔五二〕,非懿德之君也。
自子游、子夏、〔五三〕荀况〔五四〕、孟轲〔五五〕、枚乘〔五六〕、贾谊〔五七〕、苏武〔五八〕、张衡〔五九〕、左思〔六0〕之俦,有盛名而免过患者,时复闻之,但其损败居多耳。
每尝思之,原其所积〔六一〕,文章之体,标举兴会〔六二〕,发引性灵,使人矜伐〔六三〕,故忽于持操〔六四〕,果于进取〔六五〕。
今世文士,此患弥切〔六六〕,一事惬当〔六七〕,一句清巧〔六八〕,神厉九霄,志凌千载,〔六九〕自吟自赏,不觉更有傍人〔七0〕。
加以砂砾所伤,惨于矛戟〔七一〕,讽刺之祸,速乎风尘〔七二〕,深宜防虑,以保元吉。
〔七三〕
〔一〕文心雕龙宗经篇:"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记传盟檄"从唐写本",则春秋为根。"
此亦当时主张文章原本五经之说也。
〔二〕文心雕龙诏策篇:"命者,使也。 秦幷天下,改命曰制。 汉初定仪则,则命有四品: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敕。 敕戒州部,诏诰百官,制施赦命,策封王侯。 策者,简也。 制者,裁也。 诏者,告也。 敕者,正也。"
又檄移篇:"檄者,皦也,宣露于外,皦然明白也。"
〔三〕文心雕龙论说篇:"故议者宜言;说者说语;传者转师;注者主解;赞者明意;评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辞:八名区分,一揆宗论。 论也者,弥纶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
又颂赞篇:"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约文以总录,颂体以论辞,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
案:汉书叙传下曰:"其叙曰:‘皇矣汉祖云云。 ’"师古曰:"自‘皇矣汉祖’以下诸叙,皆班固论撰汉书意,此亦依放史记之叙目耳。 史迁则云为某事作某本纪某传,班固谦不言作而改言述,盖避作者之谓圣,而取述者之谓明也。 但后之学者,不晓此为汉书叙目,见有述字,因谓此文追述汉书之事,乃呼为汉书述,失之远矣。 挚虞尚有此惑,其余曷足怪乎?"〔四〕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
文心雕龙明诗篇:"民生而志,咏歌所含。"
说文欠部:"歌,咏也。"
徐锴系传曰:"歌者,长引其声以诵之也。"
玉篇言部:"咏,长言也,歌也。"
文心雕龙诠赋篇:"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
又颂赞篇:"颂者,容也,所以美盛德而述形容也。"
赵曦明曰:"‘颂’,宋本作‘诵’,古通用。"
案:艺苑卮言一引作"颂"。
〔五〕祭,祭文,文选有祭文类。
祀,郊庙祭祀乐歌。
乐府诗集一:"周颂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之乐歌也;清庙,祀太庙之乐歌也;我将,祀明堂之乐歌也;载芟、良耜,借田社稷之乐歌也。 然则祭乐之有歌,其来尚矣。"
文心雕龙哀吊篇:"赋宪之谥,短折曰哀。 哀者,依也,悲实依心,故曰哀也。"
又诔碑篇:"诔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
御览五九六引挚虞文章流别论:"哀辞者,诔之流也,崔媛、苏顺、马融等为之,率以施于童殇夭折,不以寿终者。 建安中,文帝与临淄侯各失稚子,命徐干、刘桢等为之哀辞。 哀辞之体,以哀痛为主,缘以叹息之辞。"
〔六〕文心雕龙书记篇:"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取象于夬,贵在明决而已。"
又奏启篇:"奏者,进也,言敷于下,情进于上也。"
又铭箴篇:"铭者,名也,观器必也正名,审用贵乎盛德。"
又曰:"箴者,针也"从唐写本",所以攻疾防患,喻针石也。"
〔七〕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句首有"故凡"二字。
〔八〕礼记曲礼下:"约信曰誓。"
尚书甘誓正义曰:"马融云:‘军旅曰誓,会同曰诰。 ’诰誓俱是号令之辞,意小异耳。"
〔九〕牧民,犹言治民,管子有牧民篇。
〔一0〕施用多途,宋本作"不可暂无",注云:"一本作‘施用多途’。"
余师录三引正文及注,俱同宋本,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作"皆不可无"。
〔一一〕卢文弨曰:"性灵者,天然之美也,陶冶而成之,如董仲舒所言‘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镕,唯冶者之所铸。 ’则有质而有文矣。"
器案:汉书董仲舒传:"陶冶而成之。"
师古曰:"陶以喻造瓦,冶以喻铸金也,言天之生人有似于此也。"
文心雕龙原道篇:"性灵所钟,是谓三才。"
诗品上:"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
南史文学传叙:"自汉以来,辞人代有,大则宪章典诰,小则申叙性灵。"
邵氏闻见后录十七:"少陵‘陶冶性灵存底物’,本颜之推‘至于陶冶性情,从容讽谏,入其滋味,亦乐事也’。"
苕溪渔隐丛话前十二说同。
〔一二〕卢文弨曰:"白虎通谏诤篇:‘讽谏者,智也。 ’孔子曰:‘谏有五,吾从讽之谏。 ’"〔一三〕卢文弨曰:"滋味,喻嗜学也。 滋者,草木之滋,见礼记檀弓上曾子之言,记者以为姜桂之谓也。"
器案:诗品序,"五言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
杜甫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十四主簿兄弟:"清谈见滋味。"
〔一四〕论语学而篇:"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一五〕楚辞离骚后序补注引"多"作"常"。
器案:魏、晋以来,对于文人无行,摘斥甚众。
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鱼豢曰:‘寻省往者,鲁连、邹阳之徒,援譬引类,以解缔结,诚彼时文辩之隽也。 今览王、繁、阮、陈、路诸人前后文旨,亦何肯不若哉!其所以不论者,时世异耳。 余又窃怪其不甚见用,以问大鸿胪卿韦仲将。 ’仲将曰:‘仲宣伤于肥戆,休伯都无格检,元瑜病于体弱,孔璋实自麤疏,文蔚性颇忿鸷,如是彼为,非徒以脂烛自煎糜也,其不高蹈,盖有由矣。 然君子不责备于一人,譬之朱漆,虽无桢干,其为光泽,亦壮观也。 ’"文心雕龙程器篇:"略观文士之疵:相如窃妻而受金,扬雄嗜酒而少算,敬通之不循廉隅,杜笃之请求无厌,班固谄窦以作威,马融党梁而黩货,文举傲诞以速诛,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轻脆以躁竞,孔璋◆恫以麤疏,丁仪贪婪以乞货,路粹餔啜而无耻,潘岳诡诪于愍、怀,陆机倾仄于贾、郭,傅玄刚隘而詈台,孙楚狠愎而讼府。 诸有此类,并文士之瑕累。"
魏书文苑温子升传:"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险忌;惟邢子才、王元美、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颜氏论点,与诸家大同,可互参也。
〔一六〕陈仁锡曰:"此句不是。"
黄叔琳曰:"文人多陷轻薄,评论悉当;独于三闾,未免失实。"
纪昀曰:"此自班生语,不干颜君事,谓之决择无识可,谓之失实不可。"
赵曦明曰:"史记屈原传:‘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 为怀王左徒,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因谗之王,王怒而疏屈平。 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曦明案:三闾纯臣,此论未是。"
钱馥曰:"‘露才扬己’,乃班孟坚语,非颜氏自为评也,注似宜提明。"
李详曰:"见班固离骚序,附见王逸楚辞章句后。"
〔一七〕赵曦明曰:"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性又好色,王勿令出入后宫。"
王以登徒子之言问玉,玉对云云。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卢文弨曰:"史记屈原传:‘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文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 ’"器案:宋玉讽赋序:"玉为人身体容冶。"
即此文所本。
〔一八〕赵曦明曰:"汉书东方朔传:‘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 上书,高自称誉。 上伟之,令待诏公车,稍得亲近。 上使诸数射覆,连中,赐帛。 时有幸倡郭舍人者,滑稽不穷,与朔为隐,应声即对,左右大惊。 上以朔为常侍郎,尝至太中大夫,后常为郎,与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 ’"卢文弨曰:"严助传:‘东方朔、枚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 ’"器案:汉书朔本传赞云:"依隐玩世,诡时不逢,其滑稽之雄乎!"
〔一九〕赵曦明曰:"汉书司马相如传:‘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 客游梁,梁孝王薨,归而家贫无以自业。 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往舍都亭。 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谢吉,吉愈谨肃。 富入卓王孙乃与程郑谓令:“有贵客,为具召之。"
幷召令。
长卿谢病不能临,令身自迎,相如为不得已而往。
酒酣,令前奏琴,相如为鼓一再行。
时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
文君窃从户窥,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既罢,相如乃令侍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
文君夜奔相如。
相如与驰归成都,家徒四壁立。
后俱之临邛,卖酒。
卓王孙不得已,分与财物。
乃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李详曰:"案汉书杨雄传:‘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 ’"器案:后汉书崔骃传注引华峤书曰:"骃讥杨雄,以为窃赀卓氏,割炙细君,斯盖士之赘行,而云不能与此数公者同,以为失类而改之也。"
〔二0〕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文津本、鲍本、汗青簃本及奇赏引"僮"作"童",书证篇亦作"童"。
沈揆曰:"褒有僮约一篇,自言到寡妇杨惠舍,故言‘过章僮约’,下对‘扬雄德败美新’。 ‘约’字颇似‘幼’字,诸本误以为‘过章童幼’。"
赵曦明曰:"案:僮约全文载徐坚初学记。"
卢文弨曰:"各本‘僮’并作‘童’,合古仆竖之义,沈氏考证,即已作‘僮’,姑仍之。"
钱馥曰:"汉书:‘王褒,字子渊,蜀人,宣帝时为谏议大夫。 ’"器案:僮约见古文苑十七,为一篇侮辱劳动人民之文。
南齐书文学传论:"王褒僮约,……滑稽之流。"
太公家教云:"疾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
子渊自言到寡妇杨惠舍,故颜氏谓之"过章"也。
〔二一〕赵曦明曰:"李善文选杨雄剧秦美新注:‘王莽潜移龟鼎,子云进不能辟戟丹墀,亢词鲠议,退不能草玄虚室,颐性全真;而反露才以耽宠,诡情以怀禄,“素餐"所刺,何以加焉。
抱朴子方之仲尼,斯为过矣。
’”器案:李善注引李充翰林传论:"扬子论秦之剧,称新之美,此乃计其胜负,比其优劣之义。"
〔二二〕余师录"虏"作"庭"。
赵曦明曰:"史记李将军传:‘广子当户有遗腹子,名陵,为建章监。 天汉二年,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 陵军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且引且战,未到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 陵曰:“无面目报陛下。"
遂降匈奴,单于以女妻之。
汉闻,族陵母妻子。
自是之后,李氏名败,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
’”〔二三〕赵曦明曰:"汉书楚元王传:‘向少子歆,字子骏。 哀帝崩,王莽持政,少与歆俱为黄门郎,白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封红休侯。 以建平元年改名秀,字颖叔。 及莽篡位,为国师。 ’王莽传:‘甄丰、刘歆、王舜,为莽腹心,倡导在位,褒扬功德,“安汉"、"宰衡"之号,……皆所共谋。
欲进者并作符命,莽遂据以即真。
丰子寻复作符命,言平帝后为寻之妻。
莽怒,收寻,寻亡,岁余捕得,词连国师公歆子隆威侯棻、棻弟伐虏侯泳,及歆门人侍中丁隆等,列侯以下,死者数百人。
’‘先是,卫将军王涉素养道士西门君惠,君惠好天文谶记,为涉言:"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
涉以语大司马董忠,与俱至国师殿中庐道语,歆因言:"天文人事,东方必成。"
涉曰:"董公主中军,涉领宫卫,伊休侯主殿中,同心合谋,劫帝东降南阳天子,宗族可全。"
歆怨莽杀其三子,遂与涉、忠谋,欲发,孙急、陈邯告之,刘歆、王涉皆自杀。
’”
〔二四〕赵曦明曰:"后汉书文苑传:‘傅毅字武仲,扶风茂陵人,文雅显于朝廷。 窦宪为大将军,以毅为司马,班固为中护军,宪府文章之盛,冠于当时。 ’"
〔二五〕赵曦明曰:"后汉书班彪传:‘子固,字孟坚。 以彪所续前史未详,欲就其业。 有人上书,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收固系狱。 郡上其书,显宗甚奇之,除兰台令史,使终成前所著书。 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始成。 ’然则非盗窃父史也。 固后亦坐窦宪免官。 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吏人苦之。 及窦氏败,宾客皆逮考,因捕系固,死狱中。 若此责固,无辞矣。"
器案:文心雕龙史传篇:"及班固述汉,因循前业,观司马迁之辞,思实过半。 其十志该富,赞序弘丽,儒雅彬彬,信有遗味。 至于宗经矩圣之典,端绪丰赡之功,遗亲攘美之罪,征贿鬻笔之愆:公理辨之究矣。"
则谓班固盗窃父史,仲长统已辨其诬。
汉书韦贤传注:"汉书诸赞,皆固所为,其有叔皮先论述者,固亦具显,以示后人。 而或者谓固窃盗父名,观此,可以免矣。"
又案:周书柳芑传有班固受金之说,与文心"征贿鬻笔"说合,则六朝人对于班固汉书固有微辞矣。
〔二六〕赵曦明曰:"后汉书文苑传:‘赵壹,字符叔,汉阳西县人。 恃才倨傲,为乡党所指,屡抵罪,有人救,得免。 作穷鸟赋,又作刺世疾邪赋,以纾其怨愤。 举郡计吏,见司徒袁逢,长揖而已。 欲见河南尹羊陟,会其高卧,哭之。 ’此所谓抗竦过度也。"
器案:抗竦,谓高抗竦立,广雅释诂:"竦,上也。"
文选西京赋注:"竦,立也。"
〔二七〕赵曦明曰:"后汉书冯衍传:‘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 更始二年,鲍永行大将军事,安集北方,以衍为立汉将军,领狼孟长,屯太原。 世祖即位,永、衍审知更始已死,乃罢兵,降于河内。 帝怨永、衍不时至,永以立功任用,而衍独见黜。 顷之,为曲阳令,诛斩剧贼,当封,以谗毁,故赏不行。 建武末,上疏自陈,犹以前过不用。 显宗即位,人多短衍以文过其实,遂废于家。 ’"
〔二八〕赵曦明曰:"后汉书马融传:‘融字季长,扶风茂陵人。 才高博洽,为世通儒。 惩于邓氏,不敢违忤势家,遂为梁冀草奏李固,又作大将军西第颂,以此颇为正直所羞。 ’"〔二九〕赵曦明曰:"后汉书蔡邕传:‘邕字伯喈,陈留圉人。 董卓为司徒,举高第,三日之间,周历三台。 及卓被诛,邕在司徒王允坐,殊不意,言之而叹,有动于色。 允勃然叱之,收付廷尉治罪,死狱中。 ’"
〔三0〕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忤"作"诃",宋本及余师录作"忤",今从之。
赵曦明曰:"魏志王粲传附:‘吴质,济阴人。 ’裴松之注:‘质字季重,始为单家,少游遨贵戚间,不与乡里相浮沉,故虽已出官,本国犹不与之士名。 ’"器案:王粲传注引质别传:"质先以怙威肆行,谥曰丑侯。 质子应上书论枉,至正元中,乃改谥威侯。"
此云"诋忤乡里",当即其怙威肆行,为乡人所不满,故士名不立也。
〔三一〕赵曦明曰:"魏志陈思王植传:‘善属文,太祖特见宠爱,几为太子者数矣。 文帝即位,植与诸侯并就国。 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希旨,奏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 有司请治罪。 帝以太后故,贬爵安乡侯。 ’余已见前。"
〔三二〕赵曦明曰:"后汉书文苑传:‘杜笃,字季雅,京兆杜陵人。 博学不修小节,不为乡人所礼。 居美阳,与令游,数从请托,不谐,颇相恨。 令怨,收笃送京师。 ’"〔三三〕赵曦明曰:"魏志王粲传:‘自颍川邯郸淳、繁钦、陈留路粹、沛国丁仪、丁廙、弘农杨修、河内荀纬等,亦有文采,而不在七人之列。 ’裴注引典略曰:‘粹字文蔚,与陈琳、阮瑀等典记室,承指数致孔融罪;融诛之后,人睹粹所作,无不嘉其才而畏其笔也。 至十九年,从大军至汉中,坐违禁贱请驴,伏法。 ’鱼豢曰:‘文蔚性颇忿鸷。 ’"
〔三四〕陈琳实号麤疏,详见下条。
〔三五〕赵曦明曰:"魏志裴注:‘繁音婆。 典略曰:“钦字休伯,以文才机辩,少得名于汝、颍,其所与太子书,记喉转意,率皆巧丽。 为丞相主簿,卒。"
韦仲将曰:"陈琳实自麤疏,休伯都无检格。"
’”器案:检格,犹言法式。
北史儒林传:"徐遵明游燕、赵,师事张吾贵,伏膺数月,乃私谓友人曰:‘张生名高,而义无检格,请更从师。 ’"
〔三六〕赵曦明曰:"王粲传:‘东平刘桢字公干,太祖辟为丞相掾属,以不敬被刑,刑竟署吏。 ’裴注引典略曰:‘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咸伏,而桢独平视。 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 ’"器案:世说言语篇注引文士传:"桢性辨捷,所问应声而答,坐平视甄夫人,配输作部,使磨石。 武帝至尚方观作者,见桢匡坐正色磨石,武帝问曰:‘石何如?’桢因得喻己自理,跪而对曰:‘石出荆山悬岩之巅,外有五色之章,内含卞氏之珍,磨之不加莹,雕之不增文,◆气坚贞,受之自然;顾其理枉屈纡绕,而不得申。 ’帝顾左右大笑,即日赦之。"
又见水经谷水注引。
〔三七〕赵曦明曰:"魏志王粲传:‘王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 以西京扰乱,乃之荆州,依刘表。 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不甚重也。 太祖辟为丞相掾,魏国建,拜侍中。 ’裴注引韦仲将曰:‘仲宣伤于肥戆。 ’"器案:三国志魏书杜袭传:"王粲性躁竞。"
文心雕龙程器篇:"仲宣轻脆以躁竞。"
此皆六朝人谓王粲为率躁之证。
〔三八〕赵曦明曰:"后汉书孔融传:‘融见操雄诈渐着,数不能堪,故发辞偏宕,多致乖忤。 ’文苑传:‘祢衡,字正平,平原般人。 少有才辩,而气尚刚傲,好矫时慢物,惟善孔融,融亦深爱其才。 衡始弱冠,而融年四十,遂与为交友,称于曹操。 而衡素轻操,操不能容,送与刘表。 后复傲慢于表,表耻不能容,以送江夏太守黄祖,祖性急,故送衡与之。 祖大会宾客,而衡言不逊。 祖大怒,欲加捶,而衡方大骂祖,遂令杀之。 ’"器案:艺文类聚四0引袁淑吊古文:"文举疏诞以殃速。"
又抱朴子有弹祢篇,详正平诞傲致殒之故。
〔三九〕赵曦明曰:"魏志陈思王植传:‘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修为之羽翼,几为太子者数矣。 文帝御之以术,故遂定为嗣。 太祖既虑终始之变,以修颇有才策,于是以罪诛修。 文帝即位,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 ’裴注:‘丁仪,字正礼,沛郡人。 丁廙,字敬礼,仪之弟。 ’"卢文弨曰:"廙音异。"
器案:陈思王植传注引文士传:"廙尝从容谓太祖曰:‘临淄侯天性仁孝,发于自然,而聪明智达,其殆庶几。 至于博学渊识,文章绝伦,当今天下之贤才君子,不问少长,皆愿从其游而为之死,实天之所以钟福于大魏,而永受无穷之祚也。 ’欲以劝动太祖,太祖答曰:‘植吾爱之,安能若卿言?吾欲立之为嗣何如?’廙曰:‘此国家之所以兴衰,天下之所以存亡,非愚劣◆贱者所敢与及。 廙闻知臣莫若于君,知子莫若于父。 至于君不论明闇,父不问贤愚,而能常知其臣子者何?盖犹相知非一事一物,相尽非一旦一夕。 况名公加之以圣哲,习之以人子,今发明达之命,吐永安之言,可谓上应天命,下合人心,得之于须臾,垂之于万世者也。 廙不避斧钺之诛,敢不尽心。 ’太祖深纳之。"
〔四0〕赵曦明曰:"晋书阮籍传:‘籍母终,正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 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 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 ’刘孝标注世说引晋阳秋曰:‘何曾于太祖座谓阮籍曰:“卿任性放荡,伤礼败俗,若不变革,王宪岂能兼容?"谓太祖:"宜投之四裔,以洁王道。"
太祖曰:"此贤羸病,君为我恕之。"
’”
〔四一〕赵曦明曰:"已见三卷。"
案:诗品中:"晋中散嵇康诗,颇似魏文,过为峻切,讦直露才,伤渊雅之致。"
〔四二〕赵曦明曰:"晋书傅玄传:‘玄字休奕,北地泥阳人。 武帝受禅,广纳直言,玄及散骑常侍皇甫陶共掌谏职,俄迁侍中。 初玄进陶,及陶入而抵玄以事,玄与陶争言諠哗,为有司所奏,二人竟坐免官。 ’"
〔四三〕赵曦明曰:"晋书孙楚传:‘楚字子荆,太原中都人。 才藻卓绝,爽迈不群,多所陵傲,缺乡曲之誉。 年四十余,始参镇东军事,后迁佐著作郎,复参石苞骠骑将军事。 楚既负其才气,颇侮易于苞,至则长揖曰:“天子命我参卿军事。"
因此而嫌隙遂构。
’”案:"矜夸"省事篇作"矜夸",同。
〔四四〕艺苑卮言八"履"作"陵"。
赵曦明曰:"晋书陆机传:‘赵王伦辅政,引为相国参军。 伦将篡位,以为中书郎。 伦之诛也,齐王冏疑九锡文及禅诏,机必与焉,收机等九人付廷尉。 成都王颖、吴王晏并救理之,得减死徙边,遇赦而止。 时成都王颖推功不居,劳谦下士,机遂委身焉。 太安初,颖与河间王颙起兵讨长沙王乂,假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战于鹿苑,机军大败。 宦人孟玖,谮其有异志;颖大怒,使牵秀密收机,遂遇害于军中。 ’"器案:弘明集四颜延之又释何衡阳达性论:"至人尚矣,何为犯顺而居逆哉。"
〔四五〕赵曦明曰:"晋书潘岳传:‘岳字安仁,荥阳中牟人。 性轻躁,趋世利。 其母数诮之曰:“尔当知足,而干没不已乎!"岳终不能改。
初,父为琅邪内史,孙秀为小史给岳,岳恶其为人,数挞辱之。
赵王伦辅政,秀为中书令,遂诬岳及石崇等谋奉淮南王允、齐王冏为乱,诛之,夷三族,无长幼一时被害。
’”案:通雅五:"干没,犹言白没之也。 张汤传:‘始为小吏干没。 ’如淳曰:‘豫居物以待之,得利为干,失利为没。 ’此解非也。 苏鹗谓干没如陆沉。 隋书王劭赞:‘干没营利。 ’宋子京撰刘待制墓铭:‘吏得傍缘干没。 ’干犹言干得之也,没犹言没为己有也,今人动言落钱,落即没字意。"
日知录三二曰:"史记酷吏传:‘张汤始为小吏干没。 ’徐广曰:‘干没,随势沈浮也。 ’服虔曰:‘干没,射成败也。 ’如淳曰:‘豫居物以待之,得利为干,失利为没。 ’三国志傅嘏传:‘岂敢寄命洪流,以徼干没。 ’裴松之注:‘有所徼射,不计干燥之与沈没而为之也。 ’晋书潘岳传:‘其母数诮之曰:“尔当知足,而干没不已乎!"’张骏传:‘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不以喜怒兴师,不以干没取胜。"
’卢循传:‘姊夫徐道覆素有胆决,知刘裕已还,欲干没一战。
’魏书宋维传:‘维见乂宠势日隆,便至干没。
’北史王劭传论:‘为河朔清流,而干没荣利。
’梁书止足传序:‘其进也光宠夷易,故愚夫之所干没。
’晋鼙鼓歌明君篇:‘昧死射干没,觉露则灭族。
’抱朴子:‘忘发肤之明戒,寻干没于难冀。
’干没大抵是徼幸取利之意。
史记春申君传:‘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
’即此意。”
黄汝成集释引杨氏曰:"愚谓干没者,干而亦没,知进不知退,知得不知丧之义。"
黄生义府下:"汉书注:‘得利为干,失利为没。 ’非也。 言以公家财物入己,如水之淹物,沈没无迹也。 不水而没,故曰干,与陆沈意同。"
〔四六〕赵曦明曰:"南史颜延之传:‘延之字延年,琅邪临沂人。 读书无所不览,文章冠绝当时,疏诞不能取容。 刘湛等恨之,言于义康,出为永嘉太守。 延年怨愤,作五君咏,湛以其词旨不逊,欲黜为远郡,文帝诏曰:“宜令思愆里闾,纵复不悛,当驱往东土,乃至难恕,自可随事录之。"
于是屏居,不与人间事者七年。
’”案:五代史周太祖纪:"为人负气好使酒。"
〔四七〕赵曦明曰:"南史谢灵运传:‘少好学,文章之美,与颜延之为江左第一。 袭封康乐公。 性豪侈,衣服多改旧形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 宋受命,降爵为侯,又为太子左卫率,多愆礼度,朝廷唯以文义处之,自谓不见知,常怀愤惋。 出为永嘉太守,肆意游遨,动踰旬朔,理人听讼,不以关怀,称疾去职。 文帝征为秘书监,迁侍中。 自以名辈,应参时政,多称疾不朝,出郭游行,经旬不归。 上不欲伤大臣,讽旨令自解。 东归,因祖父之资,生业甚厚,凿山浚湖,功役无已。 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直至临海,太守王琇惊骇,谓为山贼。 文帝不欲复使东归,以为临川内史。 在郡游放,不异永嘉,为有司所纠,司徒遣使收之。 灵运兴兵叛逸,遂有逆志,追讨禽之,廷尉论斩,降死,徙广州。 令人买弓刀等物,要合乡里,有司奏收之,文帝诏于广州弃市。 ’"钱大昕曰:"案:‘灵运空疏,延之隘薄’二语,见宋书庐陵王义真传。"
〔四八〕赵曦明曰:"南史王弘传:‘曾孙融,字符长,文词捷速,竟陵王子良特相友好。 武帝疾笃暂绝,融戎服绛衫,于中书省阁口断东宫仗不得进,欲矫诏立子良。 上重苏,朝事委西昌侯鸾,俄而帝崩。 融乃处分,以子良兵禁诸门。 西昌侯闻,急驰到云龙门,不得进,乃排而入,奉太孙登殿,扶出子良。 郁林深怨融,即位十余日,收下廷尉狱,赐死。 ’"诗小雅小明:"心之忧矣,自诒伊戚。"
〔四九〕侮,鲍本、奇赏作"悔",不可据。
赵曦明曰:"南史谢裕传:‘裕弟述,述孙朓,字玄晖,好学,有美名,文章清丽,启王敬则反谋,迁尚书吏部郎。 东昏失德,江祏欲立江夏王宝玄,末更回惑,欲立始安王遥光,遥光又遣亲人刘沨致意于朓,朓自以受恩明帝,不肯答。 少日,遥光以朓兼知卫尉事,朓惧见引,即以祏等谋告左兴盛,又语刘暄。 暄阳惊,驰告始安王及江祏。 始安王欲出朓为东阳郡,祏固执不与。 先是,朓尝轻祏为人,至是,构而害之,收朓下狱,死。 ’"器案:南史本传:"先是,朓尝轻祏为人。 祏尝诣朓,朓因言有一诗,呼左右取,既而便停。 祏问其故,云:‘定复不急。 ’祏以为轻己。 后祏及弟祀、刘沨、刘晏俱候朓,朓谓祏曰:‘可谓带二江之双流。 ’以嘲弄之,祏转不堪。 至是,构而害之。"
〔五0〕卢文弨曰:"翘,高貌;翘秀,谓其出拔尤异者。"
器案:抱朴子勖学篇:"陶冶庶类,匠成翘秀。"
宋史熊克传:"克幼而翘秀。"
〔五一〕大较,犹言大略。
史记货殖传:"此其大较也。"
〔五二〕赵曦明曰:"汉承秦敝,礼文多阙。 孝武即位,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兴学校,修郊祀,改正朔,定律历,号令文章,焕然可观;而穷兵黩武,致巫蛊之祸。 魏之三祖,咸蓄盛藻,终难免于汉贼之讥。 文则薄于兄弟,明则侈于土木。 孝武于简文之崩,时年十岁,至晡不临,左右进谏,答曰:‘哀至则哭,何常之有!’谢安叹其名理不减先帝。 既威权已出,雅有人君之量,已而溺于酒色,为长夜之饮,见弒宠妃。 所谓皆负世议者也。"
钱馥曰:"本文是宋孝武帝,注所云乃晋武帝,盖误也。 拟改云:‘孝武为人,机警勇决,学问博洽,文章华敏,省读书奏,七行俱下,又善骑射,而奢欲无度,大修宫室,土木被锦绣,嬖妾幸臣,赏赐倾府藏,末年尤贪财利,终日酣饮,少有醒时,所谓皆负世议者也。 ’或恐赵所据本作‘晋孝武帝’,然检诸刻,并是‘宋孝武帝’。 又案晋纪:‘孝武帝或宴集酣乐之后,好为手诏诗章,以赐近臣。 或文词率尔,所言薉杂,中书舍人徐邈应时收敛,还省刊削,皆使可观,经帝重览,然后出之,时议以此多邈。 ’据此,则必非晋孝武也,赵翁误耳。"
李慈铭曰:"案:颜氏正文明作‘宋孝武帝’,此谓宋世祖孝武帝骏,雅好文藻,而即位后,荒淫酒色,纳其叔父义宣女为殷贵妃,故云负世议也。 注以晋武帝当之,误。"
刘盼遂曰:"按鲍氏知不足斋本家训亦作‘宋孝武帝’,赵注误也。 考晋、宋二书,于两孝武帝,皆不言有文学,惟隋书经籍志集部:‘宋孝武帝集二十五卷。 ’元注:‘梁三十一卷,有录一卷。 ’文心雕龙时序篇:‘自宋武爱文,文帝彬雅,孝武多才,英采云构。 ’是宋之孝武,其沈思翰藻,有过越人者,而晋帝无闻焉,赵氏必欲以晋易宋,盖其失也。"
〔五三〕论语先进篇:"文学:子游,子夏。"
子游姓言名偃,子夏姓卜名商,俱孔子弟子,详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五四〕赵曦明曰:"汉书艺文志:‘孙卿子三十三篇。 名况,赵人,为齐稷下祭酒。 ’师古注:‘本曰荀卿,避宣帝讳,故曰孙。 ’案今书三十二篇。"
器案:荀卿,史记有传。
汉志云"三十三篇"者,盖并录一卷计之也。
〔五五〕史记孟子列传:"孟轲,驺人也。 受业子思之门人。 ……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五六〕赵曦明曰:"汉书枚乘传:‘乘字叔,淮阴人。 为吴王濞郎中,王谋逆,谏不用,去游梁。 梁客皆善属辞赋,乘尤高。 孝王薨,归淮阴。 武帝自为太子时,闻乘名,及即位,乘年老,以安车征,道死。 ’"
〔五七〕赵曦明曰:"汉书贾谊传:‘谊,雒阳人。 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 文帝召以为博士,超迁,岁中至太中大夫,后为长沙王、梁怀王太傅,死,年三十三。 ’艺文志儒家:‘贾谊五十八篇,又赋七篇。 ’"〔五八〕赵曦明曰:"汉书苏建传:‘建中子武,字子卿。 以栘中监使匈奴,单于欲降之,武不从,留十九岁始归。 ’文选载武五言诗四篇。"
〔五九〕赵曦明曰:"后汉书张衡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 作二京赋。 ’"
〔六0〕赵曦明曰:"晋书文苑传:‘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人。 造齐都赋,一年乃成。 复欲赋“三都",积思十年,门庭藩溷,皆着笔纸,遇得一句,即便疏之。
’”器案:王得臣麈史中:"颜氏家训亦足为良,至论文章,以游、夏、孟、荀、枚乘、张衡、左思为狂"王正德余师录三引作“枉"",而又诋忤子云"杨本云:"而文崇尚释氏。" ",吾不取焉。”
即指此文。
移孟于荀之上,此则为尊孟而改易古文也。
〔六一〕黄叔琳曰:"文章与学问各别,深于学问,则无此病矣。"
〔六二〕淮南子要略篇:"标举终始之坛。"
许慎注:"标,末也。"
世说赏誉篇:"王恭始与王建武甚有情,后遇袁悦间之,遂致疑隙。 然每至兴会,故有相思时。"
文选谢灵运传论:"灵运之兴会标举。"
李善注:"兴会,情兴所会也。 郑玄注周礼曰:‘兴者,托事于物也。 ’"
〔六三〕淮南子泛论训:"无擅恣之志,无伐矜之色。"
御览六二一引作"矜伐"。
史记淮阴侯传论:"不伐己功,不矜其能。"
三国志魏书邓艾传:"深自矜伐。"
〔六四〕卢文弨曰:"庄子齐物论:‘罔两问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持操与?"’‘持’一作‘特’。”
〔六五〕论语子路篇:"狂者进取。"
邢昺疏:"狂者进取于善道,知进而不知退。"
〔六六〕弥切,更为深切。
〔六七〕文体明辨文章纲领引"事"作"字"。
少仪外传下"惬"引作"偶",不可从,下文亦有"文章地理,必须惬当"之语,文选文赋:"惬心者贵当。"
李善注:"欲快心者,为文贵当。 惬犹快也。"
〔六八〕清巧,谓清新奇巧,为六朝诗一种特征,下文亦言:"何逊诗实为清巧。"
又云:"子朗信饶清巧。"
诗品下:"鲍令晖歌诗,往往断绝清巧。"
〔六九〕文选嵇叔夜赠秀才入军诗:"凌厉中原。"
李善注:"广雅曰:‘凌,驰也。 厉,上也。 ’"案:广雅见释诂。
〔七0〕晋书王猛传:"扪虱而谈,旁若无人。"
〔七一〕李详曰:"荀子荣辱篇:‘伤人之言,深于矛戟。 ’"
〔七二〕少仪外传下引"尘"作"霆",义较胜,淮南子兵略训:"卒如雷霆,疾如风雨。"
〔七三〕易坤:"黄裳元吉。"
文选东京赋:"祚灵主以元吉。"
薛综注:"元,大也;吉,福也。"
学问有利钝,文章有巧拙。
钝学累功,不妨精熟;拙文研思,终归蚩鄙〔一〕。
但成学士,自足为人。
必乏天才,勿强操笔〔二〕。
吾见世人,至无才思〔三〕,自谓清华〔四〕,流布丑拙,亦以众矣〔五〕,江南号为詅痴符〔六〕。
近在幷州,有一士族,好为可笑诗赋,誂撇〔七〕邢、魏诸公〔八〕,众共嘲弄,虚相赞说〔九〕,便击牛酾酒〔一0〕,招延声誉。
其妻,明鉴妇人也〔一一〕,泣而谏之。
此人叹曰:"才华不为妻子所容〔一二〕,何况行路!"至死不觉。
自见之谓明〔一三〕,此诚难也。
〔一〕陈琳答东阿王笺:"然后东野、巴人,蚩鄙益着。"
〔二〕宋本"笔"下有"也"字,余师录引有,少仪外传下引无。
梁书文学庾肩吾传载梁简文帝萧纲与湘东王书:"操笔写志,更摹酒诰之文。"
黄叔琳曰:"至论。"
〔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至"下有"于"字,宋本无,今从宋本,少仪外传下、攻媿集五二詅痴符序、说郛本翻古丛编、余师录引俱无"于"字。
〔四〕晋书左贵嫔传:"言及文义,辞对清华。"
北史辛德源传:"文章绮艳,体调清华。"
〔五〕攻媿集、余师录引"以"作"已",古通。
〔六〕宋本原注:"詅,力正反。"
赵曦明曰:"案:玉篇云:‘力丁切。 ’广雅:‘●也。 ’类篇:‘鬻也。 ’"郝懿行曰:"案:博雅:‘詅,卖也。 ’"器案:詅痴符,犹后人之言卖痴騃。
攻媿集詅痴符序:"海邦货鱼于市者,夸诩其美,谓之詅鱼,虽微物亦然。 字书以为‘詅,衒卖也。 ’颜黄门之推作家训云云。"
苕溪渔隐丛话后集三九:"宋子京云:‘江左有文拙而好刻石者,谓之詅嗤符。 ’"说郛三六翻古丛编曰:"胡氏渔隐丛话作‘詅嗤符’,宋景文书作‘嗤詅符’,要以颜氏‘詅痴’为正,大抵论其文藻骫骳,矜伐自鬻,质之集韵:‘詅,力正反。 ’注:‘卖也。 ’岂非痴自衒鬻之意!"稗史汇编一一三:"予案:宋景文题三泉龙洞诗,刊落因漕为刻石,以石本寄公,公答书有云:‘江左有文拙而好刊石,谓詅嗤符,非此乎?’予穷其原,乃出于颜之推家训云云。"
杨升庵文集七一:"和凝为文,以多为富,有集百卷,自镂版以行,识者多非之曰:‘此颜之推所谓詅痴符也。 ’"〔七〕誂撇,宋本原注:"上音窕,相呼诱也。 下音瞥。"
说文手部:"撇,别也;一曰击也。"
吴文英吴下方言考三:"誂撇,音调皮。 颜氏家训:‘誂撇邢、魏诸公。 ’案:誂撇,戏言也,吴中谓以言戏人曰誂撇。"
太平广记一五八引作"轻蔑",臆改。
〔八〕赵曦明曰:"北齐邢邵传:‘邵字子才,河间鄚人。 读书五行俱下,一览便记,文章典丽,既赡且速,每一文出,京师为之纸贵。 与济阴温子升为文士之冠,世论谓之温、邢。 钜鹿魏收,虽天才艳发,而年事在二人之后,故子升死后,方称邢、魏焉。 有集三十卷。 ’魏收传:‘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阳人。 以文华显,辞藻富逸,撰魏书一百三十卷,有集七十卷。 ’"
〔九〕余师录"虚"作"戏",太平广记"赞说"作"称赞"。
器案:魏书成淹传:"子霄,字景鸾,亦学涉,好为文咏,但词彩不伦,率多鄙俗。 与河东姜质等朋游相好,诗赋间起,知音之士,所共嗤笑,闾巷浅识,颂讽成群,乃至大行于世。"
疑姜质其人,即颜氏所谓幷州士族也。
〔一0〕击牛酾酒,太平广记作"必击牛酾酒延之"。
史记李牧传:"日击数牛飨士。"
诗小雅伐木:"酾酒有藇。"
释文引葛洪云:"酾谓以筐●酒。"
器案:后人作筛酒,一音之转也。
〔一一〕太平广记无"妇"字。
〔一二〕太平广记"容"下有"与"字。
〔一三〕赵曦明曰:"老子道经:‘自知者明。 ’"卢文弨曰:"韩非喻老:‘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 故曰:自见之谓明。 ’"
学为文章,先谋亲友,得其评裁,知可施行〔一〕,然后出手;〔二〕慎勿师心自任〔三〕,取笑旁人也〔四〕。
自古执笔为文者,〔五〕何可胜言。
然至于宏丽精华,不过数十篇耳〔六〕。
但使不失体裁〔七〕,辞意可观〔八〕,便称才士〔九〕;要须〔一0〕动俗盖世,亦俟河之清乎〔一一〕!
〔一〕得其评裁,宋本原注:"一本无此四字。"
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文津本、类说作"得其评裁者",无此四字,余师录引同宋本,并有原注。
今从宋本。
〔二〕陈书徐陵传:"每一文出手,好事者已传写成诵。"
〔三〕关尹子五鉴篇:"善心者师心不师圣。"
又曰:"如捕蛇,师心不怖蛇。"
书断二王献之:"尔后改变制度,别创其法,率尔师心,冥合天矩。"
〔四〕刘盼遂曰:"案下文云:‘江南文制,欲人弹射,知有病累,随即改之。 陈王得之于丁廙也。 ’即发明此文之义。 又唐白乐天云:‘凡人为文,私于自是,不忍割截,或失于繁多,其间妍媸,益又自惑。 必待交友有公鉴,无姑息者,讨论而削夺之,然后繁简当否,得其中矣。 ’最足发明颜氏此意。"
〔五〕余师录"者"作"章"。
〔六〕黄叔琳曰:"眼大如箕。"
纪昀曰:"正眼小如豆耳。 以宏丽精华论文,是卖木兰之椟,贵文衣之媵也。"
〔七〕文选谢灵运传论:"延年之体裁明密。"
李善注:"体裁,制也。"
〔八〕宋本"意"作"义"。
〔九〕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文津本"便"作"遂",宋本及余师录作"便",今从宋本。
〔一0〕宋本、余师录无"须"字。
〔一一〕赵曦明曰:"左氏襄八年传:‘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器案:后汉书赵壹传:"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
亦本左传。
不屈二姓,夷、齐之节也〔一〕;何事非君,伊、箕之义也〔二〕。
自春秋已来,家有奔亡,国有吞灭,君臣固无常分矣〔三〕;然而君子之交绝无恶声〔四〕,一旦屈膝而事人,岂以存亡而改虑?陈孔璋居袁裁书,则呼操为豺狼〔五〕;在魏制檄,则目绍为蛇虺〔六〕。
在时君所命〔七〕,不得自专,然亦文人之巨患也,当务从容消息之〔八〕。
〔一〕史记伯夷列传:"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 ……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
〔二〕傅本"非君"作"我为"。
赵曦明曰:"史记宋世家:‘纣为淫佚,箕子谏,不听,或曰:“可以去矣。"
箕子曰:"为人臣谏不听而去,是彰君之恶,而自悦于民,吾不忍为也。"
乃披发佯狂而为奴。
’”器案:孟子公孙丑上:"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伊尹也。"
赵岐注:"伊尹曰:‘事非其君,何伤也,使非其民,何伤也,要欲为天理物,冀得行道而已矣。 ’"又万章下:"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 ’"
〔三〕卢文弨曰:"左氏昭三十二年传:‘史墨曰:“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
’”案:此颜氏自解之辞也。
〔四〕赵曦明曰:"战国燕策:‘乐毅报燕惠王书曰:“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
’”
〔五〕赵曦明曰:"魏志袁绍传注引魏氏春秋:‘陈琳为袁绍檄州郡文云:“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挠折栋梁,孤弱汉室。"
’”
〔六〕赵曦明曰:"琳集不传,此无考。"
〔七〕黄本"在"作"任"。
〔八〕消息,注详风操篇。
或问扬雄曰:"吾子少而好赋?"雄曰:"然。 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也〔一〕。"
余窃非之曰:虞舜歌南风之诗〔二〕,周公作鸱鸮之咏〔三〕,吉甫、史克雅、颂之美者〔四〕,未闻皆在幼年累德也。
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五〕。"
"自卫返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六〕。"
大明孝道,引诗证之〔七〕。
扬雄安敢忽之也?若论"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八〕,但知变之而已,又未知雄自为壮夫何如也?着剧秦美新〔九〕,妄投于阁〔一0〕,周章〔一一〕怖慑,不达天命,童子之为耳。
桓谭以胜老子〔一二〕,葛洪以方仲尼〔一三〕,使人叹息。
此人直以晓算术〔一四〕,解阴阳〔一五〕,故着太玄经〔一六〕,数子为所惑耳〔一七〕;其遗言余行,孙卿、屈原之不及,安敢望大圣之清尘〔一八〕?且太玄今竟何用乎?不啻覆酱瓿而已〔一九〕。
〔一〕罗本、颜本、程本,何本、朱本"雕"作"雕","雕"后起字。
宋本"壮夫"作"壮士",余本及余师录作"壮夫"。
赵曦明曰:"宋本‘壮夫’作‘壮士’,非,案:见法言吾子篇。"
汪荣宝法言义疏三曰:"‘童子雕虫篆刻’者,说文:‘雕,琢文也。 ’‘篆,引书也。 ’虫者,虫书;刻者,刻符。 说文序云:‘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草书。 尉律:“学僮十七以上,始试,讽籀书九千,乃得为史,又以八体试之。"
郡移大吏,并课最者以为尚书史。
’系传云:‘案汉书注,虫书即鸟书,以书幡信,首象鸟形,即下云鸟虫也。
又案:萧子良以刻符摹印,合为一体。
臣以为符者内外之信,若晋鄙夺魏王兵符,又云借符以骂宋;然则符者,竹而中剖之,字形半分,理应别为一体。
’是虫书刻符,尤八书中纤巧难工之体,以皆学僮所有事,故曰童子雕虫篆刻,言文章之有赋,犹书体之有虫书刻符,为之者劳力甚多,而施于实用者甚寡,可以为小技,不可以为大道也。
壮夫不为者,曲礼云:‘三十曰壮。
’自序云:‘雄以为赋者,又颇似俳优淳于髡、优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不复为赋。
’”器案:齐书陆厥传载沈约答陆厥书:"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又非止若斯而已也。 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何况复过于此者乎?灵均已来,未经用之于怀抱,固无从得其髣佛矣。 若斯之妙,而圣人不尚,何邪?此盖曲折声韵之巧,无当于训义,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 是以子云譬之雕虫篆刻,云:‘壮夫不为。 ’"〔二〕赵曦明曰:"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 ’家语辩乐解:‘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器案:乐记郑注:"歌词未闻。"
孔疏:"尸子亦载此歌。 尸子杂书,家语非郑所见,故云未详。"
〔三〕赵曦明曰:"诗序:‘鸱鸮,周公救乱也。 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 ’"
〔四〕赵曦明曰:"诗序:‘大雅嵩高、蒸民、韩奕,皆尹吉甫美宣王之诗,駉,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 ’"郝懿行曰:"杨德祖答陈思王书,已尝非之,颜氏即本其意为说尔。"
案:文选杨德祖答临淄侯笺:"修家子云,老不晓事,强着一书,悔其少作。 若此,仲山、周旦之俦,为皆有◆邪?"李善注:"毛诗序曰:‘七月,周公遭变,陈王业之艰难。 ’然诗无仲山甫作者,而吉甫美仲山甫之德,未详德祖何以言之?"〔五〕见论语季氏篇。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喻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 ’"器案:诗墉风定之方中传叙九能之士,中有"登高能赋"一项,即言会同之时,坛坫之上,能赋诗见意也,事见左传、国语者,多不胜举也。
〔六〕论语子罕篇:"子曰:‘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 ’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
〔七〕赵曦明曰:"谓孝经。"
器案:孔子为曾子陈孝道,撰述孝经,每章之末,俱引诗以明之。
〔八〕赵曦明曰:"二语亦见吾子篇。"
汪荣宝义疏曰:"诗人之赋,谓六义之一之赋,即诗也。 周礼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 ’班孟坚两都赋序云:‘赋者,古诗之流也。 ’李注云:‘毛诗序曰:“诗有六义焉,二曰赋。"
故赋为古诗之流也。
’尔雅释诂云:‘则,法也。
’诗人之赋丽以则者,谓古诗之作,以发情止义为美,即自序所谓:‘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故其丽以则。
艺文志颜注云:‘辞人,谓后代之为文辞。
’辞人之赋丽以淫者,谓今赋之作,以形容过度为美,即自序云‘必推类而言,闳侈钜衍,使人不能加也’,故其丽以淫。
艺文类聚五十六引挚虞文章流别论云:‘古之作诗者,发乎情,止乎礼义。
情之发,因辞以形之,礼义之指,须事以明之,故有赋焉,所以假象尽辞,敷陈其志。
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本,以义正为助。
情义为主,则言省而文有例矣;事形为本,则言富而辞无常矣。
文之烦省,辞之险易,盖由于此。
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辨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体而害政教,是以司马迁割相如之浮说,杨雄疾辞人之赋丽以淫。
’案:过即淫也。
仲洽此论,推阐杨旨,可为此文之义疏。”
〔九〕赵曦明曰:"文见文选。"
案:李善注曰:"李充翰林论曰:‘扬子论秦之剧,称新之美,此乃计其胜负,比其优劣之义。 ’汉书:‘王莽下书曰:“定有天下之号曰新。"
’”
〔一0〕赵曦明曰:"汉书杨雄传:‘王莽时,刘歆、甄丰皆为上公。 莽既以符命自立,欲绝其原,丰子寻,歆子棻复献之。 诛丰父子,投棻四裔。 辞所连及,便收不请。 时雄校书天禄阁上,治狱事使者来,欲收雄,雄恐不免,乃从阁上自投下,几死。 莽闻之曰:“雄素不与事,何故在此间?"问其故,乃棻尝从雄学作奇字,雄不知情,有诏勿问。
然京师为之语曰:"惟寂寞,自投阁;爰清静,作符命。"
’”器案:雄解嘲云:"惟寂惟寞,守德之宅;爰清爰静,游神之庭。"
京师语据此以讽雄。
〔一一〕周章,注详风操篇。
〔一二〕宋本"桓谭"作"袁亮",余师录同,并有注云:"案‘袁亮’今本作‘桓谭’。"
赵曦明曰:"汉书杨雄传:‘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问桓谭曰:“子尝称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 顾君与谭不及见也。 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 老聃着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乐,然后世好之者,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 今杨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
’宋本‘桓谭’作‘袁亮’,未详,当由避‘桓’字,并下字亦讹。”
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杨雄本传:‘昔老聃着虚无之言两篇,后世好之者,以为过于五经,今杨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智,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 ’桓谭新论称:‘玄经数百年,其书必传,世咸尊古卑今,故轻易之;若遇上好事,必以太玄次五经也。 ’又云:‘老子其心玄远,而与道合。 ’此太玄胜老子之说,班书盖本于桓谭也。 家训应作‘桓谭’,事在不疑。 本作‘袁亮’者,‘老子与道合’一语,引见袁彦伯三国名臣赞李善注,后世校书者,因相涉而致误欤?"
〔一三〕赵曦明曰:"晋书葛洪传:‘洪字稚川,丹阳句容人。 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 ’其尚博篇云:‘世俗率神贵古昔,而黩贱同时,虽有益世之书,犹谓之不及前代之遗文也。 是以仲尼不见重于当时,太玄见蚩薄于比肩也。 ’"器案:文选剧秦美新李善注:"王莽潜移龟鼎,子云进不能辟戟丹墀,亢辞鲠议,退不能草玄虚室,颐性全真,而反露才以耽宠,诡情以怀禄,素餐所刺,何以加焉。 抱朴方之仲尼,斯为过矣。"
抱朴子吴失篇:"孔、墨之道,昔曾不行;孟轲、杨雄,亦居困否,有德无时,有自来耳。"
此亦抱朴以子云方仲尼之证。
〔一四〕汉书艺文志数术略有许商算术二十六卷,杜忠算术十六卷。
今有九章算术传于世。
直,特也。
〔一五〕汉书艺文志诸子略:"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 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
〔一六〕赵曦明曰:"雄传:‘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 ’"卢文弨曰:"王涯说玄:‘合而连之者易也,分而着之者玄也。 四位之次:曰方,曰州,曰部,曰家。 最上为方,顺而数之,至于家。 家一一而转,而有八十一家。 部三三而转,故有二十七部。 州九九而转,故有九州。 一方,二十七首而转,故三方而有八十一首。 一首九赞,故有七百二十九赞。 其外踦赢二赞,以备一仪之月。 ’"
〔一七〕此句原作"为数子所惑耳",向宗鲁先生曰:"当作‘数子为所惑耳’。"
今据改。
〔一八〕后汉书赵咨传:"复拜东海相,之官,道经荥阳,令敦煌曹嵩,咨之故孝廉也,迎路谒候,咨不为留;嵩送至亭次,望尘不及。"
文选卢子谅赠刘琨诗幷书:"自奉清尘。"
李善注:"楚辞曰:‘闻赤松之清尘。 ’然行必尘起,不敢指斥尊者,故假尘以言之。 言清,尊之也。"
〔一九〕不啻,余师录作"不翅",古通。
赵曦明曰:"雄传:‘刘歆谓雄曰:“空自苦。 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
雄笑而不答。
’师古注:‘瓿,音蔀,小罂也。
’”卢文弨曰:"案侯芭而后,若虞翻、宋衷、陆绩、范望、王涯、吴秘、司马光诸人,咸重太玄,惜颜氏不及见耳。"
案:卢氏此言失之,虞、宋、陆、范之徒,颜氏何尝不及见乎?
齐世有席毗〔一〕者,清干〔二〕之士,官至行台尚书〔三〕,嗤鄙文学,嘲刘逖云〔四〕:"君辈〔五〕辞藻,譬若荣华〔六〕,须臾之翫,非宏才也〔七〕;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八〕,常有风霜,不可凋悴矣!"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席笑曰:"可哉〔九〕!"
〔一〕席毗,宋本如此作,余本及别解、余师录俱作"辛毗",下并同。
赵曦明曰:"俗本误作‘辛毗’,乃曹魏时人,今从宋本。"
器案:御览九五三、事类赋二四引亦作"席毗",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载此事,正作"席毗",今从之。
〔二〕齐书王晏传:"晏启曰:‘鸾清干有余,然不谙百氏,恐不可以居此职。 ’"南史阮孝绪传:"孝绪父彦之,宋太尉从事中郎,以清干流誉。"
清干,谓清明能干。
〔三〕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后齐制,官行台在令无文,其官置令、仆射,其尚书丞、郎,皆随权制而置员焉。 其文未详。 ’"
〔四〕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 魏末,诣霸府,倦于羁旅,发愤读书,在游宴之中,卷不离手。 亦留心文藻,颇工诗咏。 ’"器案: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刘逖字子长,少好弋猎骑射,后发愤读书,颇工诗咏。 行台尚书席毗尝嘲之曰:‘君辈辞藻,譬若春荣,须臾之翫,非宏材也;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常有风霜,不可雕悴。 ’逖报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荣,何如也?’毗笑曰:‘可矣!’"三国典略之文,当即本此。
〔五〕辈,鲍本误"辇"。
〔六〕荣华,宋本作"朝菌",御览、事类赋、余师录、月令广义二俱作"朝菌"。
器案:文选郭景纯游仙诗:"蕣荣不终朝。"
李善注:"潘岳朝菌赋序:‘朝菌者,时人以为蕣华,庄生以为朝菌,其物向晨而结,绝日而殒。 ’"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
释文:"朝菌,支遁云:‘一名舜英。 ’则荣华、朝菌,一物而异名。 〔七〕才,御览九五三作“材",三国典略亦作"材"。
〔八〕千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余师录俱作"十丈",今从宋本。
御览、事类赋、月令广义作"千丈",三国典略亦作"千丈"。
卢文弨曰:"世说赏誉上篇:‘世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砢有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 ’"器案:王隐晋书云:"庾敳见和峤曰:‘森森如千丈松,虽磥砢多节目,施之大厦,梁栋之用。 ’"见御览九五三引。
〔九〕可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月令广义作"可矣",三国典略亦作"可矣",事类赋作"可也",今从宋本。
御览、余师录亦作"可哉"。
傅本、鲍本不分段。
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一〕,虽有逸气〔二〕,当以衔勒制之〔三〕,勿使流乱轨躅〔四〕,放意〔五〕填坑岸〔六〕也。
〔一〕宋本无"人"字,余师录亦无;余本有"人"字,类说、文体明辨文章纲领亦有,今从之。
〔二〕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引典论论文:"徐干时有逸气,然非粲匹也。"
文心雕龙风骨篇论刘桢亦云:"有逸气。"
逸气,谓俊逸之气。
〔三〕衔勒,宋本及余师录作"衔策",余本作"衔勒",类说同,今从之。
赵曦明曰:"宋本‘衔勒’作‘衔策’,非。 说文:‘衔,马勒口中衔行马者也。 ’‘勒,马头络衔也。 ’家语执辔篇:‘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犹御马之有衔勒也。 ’此言文贵有节制,自当用衔勒;若策者,所以鞭马而使之疾行,非本意矣。"
〔四〕轨躅,犹言轨迹。
汉书叙传上:"伏周、孔之轨躅。"
注:"郑氏曰:‘躅,迹也,三辅谓牛蹄处为躅。 ’"文选魏都赋:"不睹皇舆之轨躅。"
〔五〕放意,犹言肆意、纵意。
列子杨朱篇:"卫端木叔者,子贡之世也。 籍其先资,家累万金,不治世故,放意所好,其生民之所欲为,人意之所欲玩者,无不为也,无不玩也。"
陶潜咏二疏:"放意乐余年,遑恤身后虑。"
〔六〕卢文弨曰:"坑岸,犹言坑堑。"
案:后汉书朱穆传:"颠队坑岸。"
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一〕,气调〔二〕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三〕。
今世相承,趋本弃末,率多浮艳〔四〕。
辞与理竞,辞胜而理伏;事与才争,事繁而才损〔五〕。
放逸者流宕而忘归〔六〕,穿凿者补缀而不足〔七〕。
时俗如此,安能独违?但务去泰去甚耳〔八〕。
必有盛才重誉〔九〕,改革体裁者,实吾所希〔一0〕。
〔一〕理致,义理情致。
南史刘之遴传:"说义属诗,皆有理致。"
傅本、文体明辨文章纲领引"心肾"作"心胸",未可从。
〔二〕气调,气韵才调。
隋书豆卢绩传:"绩器识优良,气调英远。"
〔三〕之推所持文学理论,以思想性为第一,艺术性为第二。
文心雕龙附会篇云:"夫才量学文,宜正体制,必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色;然后品藻玄黄,摛振金玉,献可替否,以裁厥中,斯缀思之恒数也。"
所论与颜氏相合,可以互参。
萧统文选序曰:"事出于沈思,义归于翰藻。"
萧统之所谓事,即刘、颜之所谓事义;其所谓义,则刘、颜之所谓辞藻也。
〔四〕浮艳,轻浮华艳。
陈书江总传:"总好学,能属文,于五言、七言尤善,然伤于浮艳。"
〔五〕黄叔琳曰:"南北朝文章之弊,两言道尽。"
〔六〕艺文类聚二五引梁简文帝诫当阳公大心书:"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
与之推之说相合,足觇当时风尚。
〔七〕补缀,补葺联缀。
类说作"补衲"。
〔八〕去泰去甚,余师录作"去太甚"。
纪昀曰:"老世故语,隔纸扪之,亦知为颜黄门语。"
〔九〕重誉,谓隆重之声誉,与下文重名意同。
〔一0〕卢文弨曰:"希,望也,本当作‘睎’。"
案:傅本、鲍本不分段。
古人之文〔一〕,宏材〔二〕逸气,体度〔三〕风格〔四〕,去今实远;但缉缀疏朴〔五〕,未为密致耳。
今世音律谐靡〔六〕,章句偶对〔七〕,讳避精详
〔八〕,贤于往昔多矣〔九〕。
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一0〕,今之辞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也。
〔一〕广川书跋五引无"人"字。
〔二〕广川书跋、余师录"材"作"才"。
〔三〕体度,体态风度。
左传文公十八年正义:"和者,体度宽简,物无乖争也。"
〔四〕风格,风标格范。
晋书和峤传:"少有风格。"
文心雕龙议对篇:"亦各有美,风格存焉。"
〔五〕缉缀:缉,编缉;缀即缀文之缀,缀属也。
广川书跋"疏"作"疏",古通。
〔六〕谐靡,和谐靡丽。
〔七〕偶对,偶配对称。
〔八〕讳避,广川书跋作"避讳"。
〔九〕南史陆厥传:"时盛为文章,吴兴沈约、陈郡谢朓、琅邪王融,以气类相推毂,汝南周颙,善识声韵。 约等文皆用宫商,将平上去入四声,以此制韵,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五字之中,轻重悉异,两句之内,角征不同,不可增减,世呼为永明体。"
〔一0〕抱经堂本脱"之"字,各本俱有,今据补。
吾家世文章,甚为典正,不从流俗;梁孝元在蕃邸时〔一〕,撰西府新文,讫无一篇见录者〔二〕,亦以不偶于世,无郑、卫之音〔三〕故也。
有诗赋铭诔书表启疏二十卷,吾兄弟始在草土〔四〕,并未得编次,便遭火荡尽,竟不传于世。
衔酷茹恨,彻于心髓!操行见于梁史文士传〔五〕及孝元怀旧志〔六〕。
〔一〕蕃邸,指湘东王。
〔二〕讫,宋本作"纪",余本作"记",今从傅本;惟傅本"文"下误衍"史"字。
卢文弨曰:"隋书经籍志:‘西府新文十一卷,幷录,梁萧淑撰。 ’案:金楼子著书篇所载诸书,有自撰者,有使颜协、刘缓、萧贲诸人撰者,此书当亦元帝所使为之。"
器案:唐书艺文志又着录有萧淑新文要集十卷。
淑,兰陵人,见齐书萧介传。
西府,指江陵,时荆州居分陕之要,故称江陵为西府,犹东晋以历阳为西府也。
西府新文,盖梁孝元使萧淑辑录诸臣寮之文,时之推父协正为镇西府谘议参军,未见收录,故之推引以为恨耳。
〔三〕郑、卫之音,指当时浮艳之文。
南史萧惠基传:"宋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而雅乐正声,鲜有好者。"
〔四〕卢文弨曰:"草土,谓在苫块之中也。"
〔五〕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颜协,字子和。 七代祖含,晋侍中国子监祭酒西平靖侯。 父见远,博学有志行,齐治书侍御史兼中丞,高祖受禅,不食卒。 协幼孤,养于舅氏,博涉群书,工草隶。 释褐,湘东王国常侍兼记室,世祖镇荆州,转正记室。 时吴郡顾协,亦在蕃邸,才学相亚,府中称为二协。 舅谢暕卒,协居丧,如伯叔之礼,议者重焉。 又感家门事义,不求显达,恒辞征辟。 大同五年卒。 所撰晋伯传五篇,日月灾异图两卷,遇火湮灭。 二子:之仪,之推。 ’"刘盼遂曰:"按:此云梁史,盖谓陈领军大著作郎许亨所着之梁史五十三卷"见隋书经籍志",颜不见姚思廉梁史也。 此处殊宜分辨。"
〔六〕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怀旧志九卷,梁元帝撰。 ’"刘盼遂曰:"孝元怀旧志一秩一卷,见金楼子著书篇。 又案:北周书颜之仪传:‘父协,以见远蹈义忤时,遂不仕进,湘东王引为府记室参军,协不得已乃应命。 梁元帝后着怀旧志及诗,并称赞其美。 ’恐即本家训之说。"
案:金楼子著书篇怀旧序曰:"吾自北守琅台,东探禹穴,观涛广陵,面金汤之设险,方舟宛委,眺玉笥之干霄,临水登山,命俦啸侣。 中年承乏,摄牧神州,戚里英贤,南冠髦俊,荫真长之弱柳,观茂宏之舞鹤,清酒继进,甘果徐行,长安郡公,为延誉,扶风长者,刷其羽毛。 于是驻伏熊,回驷□,命邹湛,召王祥,余顾而言曰:‘斯乐难常,诚有之矣!日月不居,零露相半,素车白马,往矣不追,春华秋实,怀哉何已!独轸魂交,情深宿草,故备书爵里,陈怀旧焉。 ’"
沈隐侯曰〔一〕:"文章当从三易〔二〕:易见事,一也;易识字,二也;易读诵,三也〔三〕。"
邢子才〔四〕常曰:"沈侯文章,用事不使人觉,若胸忆语也〔五〕。"
深以此服之。
祖孝征〔六〕亦尝谓吾曰:"沈诗云:‘崖倾护石髓〔七〕。 ’此岂似用事邪〔八〕?"
〔一〕赵曦明曰:"梁书沈约传:‘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人。 高祖受禅,封建昌县侯,卒谥隐。 ’"
〔二〕清波杂志十用此文,"文章当从三易"作"古儒士为文,当从三易",盖以臆自为添设。
〔三〕黄叔琳曰:"古今文章,不出难易两途,终以易者为得,与‘辞达而已矣’之旨差近也。"
徐时栋曰:"吾生平最服此语,以为此自是文章家正法眼藏。 故每作文,偶以比事,须用僻典,亦必使之明白畅晓,令读者虽不知本事,亦可会意,至于难字拗句,则一切禁绝之。 世之专以怪涩自矜奥博者,真不知其何心也。"
〔四〕卢文弨曰:"子才,邢邵字。"
〔五〕文选文赋:"思风发于胸臆。"
〔六〕卢文弨曰:"孝征,祖珽字。"
〔七〕赵曦明曰:"晋书嵇康传:‘康遇王烈共入山,尝得石髓如饴,即自服半,余半与康,皆凝而为石。 ’"器案:此诗今不见沈集,沈游沈道士馆诗有云:"朋来握石髓。"
见文选,李善注云:"袁彦伯竹林名士传曰:‘王烈服食养性,嵇康甚敬之,随入山。 烈尝得石髓,柔滑如饴,即自服半,余半取以与康,皆凝而为石。 ’"不知为此诗异文,抑别是一诗。
〔八〕傅本不分段。
邢子才、魏收俱有重名〔一〕,时俗准的〔二〕,以为师匠〔三〕。
邢赏服〔四〕沈约而轻任昉〔五〕,魏〔六〕爱慕任昉而毁沈约,每于谈燕,辞色以之〔七〕。
邺下纷纭,各有朋党〔八〕。
祖孝征尝谓吾曰:"任、沈之是非,乃邢、魏之优劣也〔九〕。"
〔一〕重名,犹言盛名、大名,与前文言"重誉"义同。
后汉书孔融传:"孔文举有重名。"
魏书文苑传:"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险忌;惟邢子才、王元美、温子升彬彬有德素。"
〔二〕后汉书灵帝纪:"其僚辈皆瞻望于宪,以为准的。"
淮南原道篇高诱注:"质的,射者之准蓺也。"
案:准的,犹今言标准目的。
〔三〕师匠,即宗师大匠。
范宁春秋谷梁序:"肤浅末学,不经师匠。"
广弘明集二八上王筠与云僧正书:"一代师匠,四海推崇。"
〔四〕赏服,颜本、朱本作"常服"。
〔五〕赵曦明曰:"梁书任昉传:‘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 雅善属文,尤长载笔,才思无穷,起草不加点窜。 沈约一代词宗,深所推挹。 ’"
〔六〕抱经堂校定本"魏"下有"收"字,各本及类说俱无,今据删。
〔七〕辞色以之,犹今言争得面红耳热。
晋书祖逖传:"辞色壮烈,众皆慨欢。"
〔八〕宋本及余师录"有"作"为"。
〔九〕北齐书魏收传:"始收与温子升、邢邵称为后进。 邢既被疏出,子升以罪死,收遂大被任用,独步一时,议论更相訾毁,各有朋党。 收每议鄙邢文。 邢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仿真,亦大偷窃。 ’收闻,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 武平中,黄门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 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 ’"又见北史魏收传及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
器案:六朝时品题人物或文章,往往以所批评之对象的优劣,来定批评者之优劣,曹魏时亦有与此类似之事。
三国志陈思王植传注引荀绰冀州记:"刘准子:峤字国彦,髦字士彦,并为后出之俊。 准与裴頠、乐广善,遣往见之。 頠性弘方,爱峤之有高韵,谓准曰:‘峤当及卿,然髦少减也。 ’广性清淳,爱髦之有神检,谓准曰:‘峤自及卿,然髦尤精出。 ’准叹曰:‘我二儿之优劣,乃裴、乐之优劣也。 ’""又见御览四0九、四四四引郭子。 "
吴均集〔一〕有破镜赋〔二〕。
昔者,邑号朝歌,颜渊不舍〔三〕;里名胜母,曾子敛襟〔四〕:盖忌夫恶名之伤实也。
破镜乃凶逆之兽,事见汉书〔五〕,为文幸避此名也。
比世往往见有和人诗者,题云敬同〔六〕,孝经云〔七〕:"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八〕。"
不可轻言也。
梁世费旭诗云:"不知是耶非〔九〕。"
殷澐诗云:"飖扬云母舟〔一0〕。"
简文曰:"旭既不识其父〔一一〕,澐又飖扬其母。"
此虽悉古事,不可用也。
世人或有文章引诗"伐鼓渊渊"者〔一二〕,宋书已有屡游之诮〔一三〕;如此流比〔一四〕,幸须避之。
北面事亲,别舅摛渭阳之咏〔一五〕;堂上养老,送兄赋桓山之悲〔一六〕,皆大失也。
举此一隅
〔一七〕,触涂〔一八〕宜慎。
〔一〕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吴均,字叔庠,吴兴故鄣人。 文体清拔,有古气,好事者或效之,谓为吴均体。 ’隋书经籍志:‘梁奉朝请吴均集二十卷。 ’本传同。"
〔二〕破镜赋,赵曦明曰:"今不传。"
〔三〕赵曦明曰:"汉书邹阳传:‘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 ’案:此文不同,盖有所本。"
郝懿行曰:"诸书多称‘邑号朝歌,墨子不入’。"
洪亮吉晓读书斋二录曰:"颜渊事,不知所出,或系曾参之误。"
陈汉章曰:"案下句即称曾子,何得上句更是曾子?淮南说山训曰:‘曾子立孝,不过胜母之闾;墨子非乐,不入朝歌之邑。 ’崔骃达旨又云:‘颜回明仁于度毂。 ’"龚道耕先生曰:"水经淇水注引论语撰考谶云:‘邑名朝歌,颜渊不舍,七十弟子掩目,宰予独顾,由蹶堕车。 ’"器案:刘昼新论鄙名章:"水名盗泉,尼父不漱;邑名朝歌,颜渊不舍;里名胜母,曾子还轫;亭名柏人,汉君夜遁。 何者?以其名害义也。"
亦以回车朝歌为颜渊事,与本书同。
〔四〕郑珍曰:"水经淇水注引论语撰考谶云:‘邑名朝歌,颜渊不舍。 ’淮南子、盐铁论"案见晁错篇"并云:‘里名胜母,曾子不入。 ’"器案:御览一五七引论语撰考谶:"里名胜母,曾子敛襟。"
说苑谈丛篇、论衡问孔篇、新论鄙名章亦以不入胜母为曾子,与本书同;史记邹阳传索隐引尸子,则又以为孔子。
〔五〕赵曦明曰:"汉书郊祀志:‘有言古天子尝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 ’注:‘孟康曰:枭,鸟名,食母。 破镜,兽名,食父。 黄帝欲绝其类,故使百吏祠皆用之。 ’"〔六〕卢文弨曰:"以同为和,初唐人如骆宾王、陈子昂诸人集中犹然,别有作奉和同云云者,和字乃后人所增入。"
器案:叶梦得玉涧新书云:"类文有梁武帝同王筠和太子忏悔诗云:‘仍取筠韵。 ’"此当时和诗言同之证。
白居易和答诗十首序云:"其间所见,同者固不能自异,异者亦不能强同,同者谓之和,异者谓之答。"
〔七〕见士章。
〔八〕唐明皇注云:"资,取也,言敬父与敬君同。"
〔九〕赵曦明曰:"汉武帝李夫人歌:‘是耶非耶?立而望之。 ’"卢文弨曰:"费旭,江夏人。"
刘盼遂曰:"案‘旭’皆‘甝’之误字也,隋书经籍志:‘尚书义疏,梁国子助教费甝作。 ’陆氏经典释文叙录同。 三国、六朝,费氏望出江夏鄳县。"
器案:"费旭"当作"费昶",南史何思澄传:"王子云,太原人,及江夏费昶,并为闾里才子。 昶善为乐府,又作鼓吹曲,武帝重之。"
隋书经籍志集部有梁新田令费昶集三卷。
乐府诗集卷十七载梁费昶巫山高云:"彼美岩之曲,宁知心是非。"
下句当即颜氏所引异文,抑或因颜氏弹射而改之也。
刘盼遂以为当作"费甝",非是。
〔一0〕抱经堂本"飖"作"飘",下同。
赵曦明曰:"晋宫阁记:‘舍利池有云母舟。 ’见初学记。"
卢文弨曰:"‘殷澐’疑是‘殷芸’,梁书有传:‘芸字灌蔬,陈郡长平人。 励精勤学,博洽群书,为昭明太子侍读。 ’宜与简文相接也。 又有湘东王记室参军褚澐,河南阳泽人,有诗。 二者姓名,必有一讹。"
〔一一〕卢文弨曰:"以耶为父,盖俗称也。 古木兰诗:‘卷卷有耶名。 ’"刘盼遂曰:"按南朝通俗称父为耶。 南史王彧传:‘长子绚,年五六岁,读论语至“周监于二代",外祖何尚之戏之曰:"可改‘耶耶乎文哉’。"
绚即答曰:"尊者之名安可戏?宁可道‘草翁之风必舅’?"’缘论语此句为‘彧彧乎文哉’,彧是绚之父之名,故何戏改为耶,知南朝通称父为耶矣。”
器案:文心雕龙指瑕篇:"至于比语求蚩,反音取瑕,虽不屑于古,而有择于今焉。"
"是耶"之耶为父,"云母"之母为母,即比语求蚩之证;下文"伐鼓",又反音取瑕之证也,此皆所谓"讳避精详"者也。
〔一二〕宋本及余师录无"文章"二字。
伐鼓渊渊,诗小雅采芑文。
〔一三〕李慈铭曰:"案金楼子"杂记上"云:‘宋玉戏太宰屡游之谈,流连反语,遂有鲍照伐鼓、孝绰布武、韦粲浮柱之作。 ’此处‘宋书’,本亦作‘宋玉’。"
刘盼遂曰:"案梁元帝金楼子杂记篇……据孝元之言,是引诗‘伐鼓渊渊’者为鲍照,然而沈约宋书明远附见南平王铄传中,不见‘伐鼓’之文,亦无‘屡游’之诮。 隋书经籍志正史类有徐爰宋书六十五卷,孙严宋书六十五卷,宋文明中撰宋书六十一卷,则明远‘伐鼓’‘屡游’故实,当在此三史中矣。"
器案:文镜秘府论西册论病文二十八病第二十:"翻语病者,正言是佳词,反语则深累是也。 如鲍明远诗云:‘鸡鸣关吏起,伐鼓早通晨。 ’伐鼓,正言是佳词,反语则不祥,是其病也。 崔氏云:‘伐鼓,反语腐骨,是其病。 ’"是伐鼓反语为腐骨。
屡游反语未详。
鲍明远诗,见文选行药至城东桥一首。
又案:陆机赠顾交趾公贞诗:"伐鼓五岭表,扬旌万里外。"
谢惠连猛虎行:"伐鼓功未着,振旅何时从?"梁武帝借田诗:"启行天犹暗,伐鼓地未悄。"
均引诗"伐鼓渊渊",不独明远一人而已。
诗中密旨六病例反语病六亦云:"篇中正言是佳词,反语则理累。 鲍明远诗:‘伐鼓早通晨。 ’伐鼓则正字,反语则反字。"
器又案:六朝人所用伐鼓有二义:一为出师,即本诗经;一为戒晨,水经◆水注云:"后置大鼓于其上"平城白楼",晨昏伐以千椎,为城里诸门启闭之候,谓之戒晨鼓也。"
即其义也。
若鲍诗所用,则后一义也,此应分别。
〔一四〕流比,流辈比类。
三国志魏书夏侯太初传:"拟其伦比,勿使偏颇。"
义同。
〔一五〕赵曦明曰:"诗小序:‘渭阳,秦康公念母也。 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 文公遭丽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 ’"器案:此言母在北堂,而别舅摛渭阳之咏,是为大失也。
太平广记二六二引笑林:"甲父母在,出学三年而归,舅氏问其学何得,幷序别父久。 乃答曰:‘渭阳之思,过于秦康。 ’既而父数之:‘尔学奚益?’答曰:‘少失过庭之训,故学无益。 ’"资暇集上:"征舅氏事,必用渭阳,前辈名公,往往亦然,兹失于识,岂可轻相承耶?审诗文当悟,皆不可征用矣。 是以齐杨愔幼时,其舅源子恭问读诗至渭阳未,愔便号泣,子恭亦对之欷歔。"
〔一六〕沈揆曰:"家语:‘颜回闻哭声,非但为死者而已,又有生离别者也。 闻桓山之鸟,生四子焉,羽翼既成,将分于四海,其母悲鸣而送之,声有似于此,谓其往而不返也。 孔子使人问哭者,果曰:“父死家贫,卖子以葬,与之长决。"
子曰:"回也善于识音矣。"
’一本作‘恒山’者,非。”
赵曦明曰:"案:沈氏所引家语,见颜回篇,说苑辨物篇亦载之,‘桓山’作‘完山’。"
器案:桓山之悲,取喻父死而卖子;今父尚健在,而送兄引用桓山之事,是为大失也。
又案:初学记十八、御览四八九引家语作"恒山",与沈氏所见一本合;抱朴子辨问篇作"完山",与说苑合。
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及余师录引"桓山"作"柏山",系避宋讳缺末笔而误;朱本作"北山",又缘"柏山"音近而误也。
〔一七〕一隅,注详勉学篇"校定书籍"条。
〔一八〕触涂之触,与"触类旁通"之触义同,唐书崔融传:"量物而税,触涂淹久。"
江南文制〔一〕,欲人弹射〔二〕,知有病累〔三〕,随即改之,陈王得之于丁廙也〔四〕。
山东风俗,不通击难〔五〕。
吾初入邺,遂尝以此忤人〔六〕,至今为悔;汝曹必无轻议也。
〔一〕赵曦明曰:"文制,犹言制文。"
器案:徐陵答李颙之书:"忽辱来告,文制兼美。"
制、制古通。
〔二〕弹射,犹言指摘、批评。
李详曰:"张衡西京赋:‘弹射臧否。 ’"器案:晋书五行志:"吴之风俗,相驱以急,言论弹射,以刻薄相尚。"
〔三〕诗品上:"张协文体华净,少病累。"
所谓病累,主要指声病而言。
通鉴二二二胡注:"声病,谓以平上去入四声,缉而成文,音从文顺谓之声,反是则谓之病。"
文镜秘府论西册:"家制格式,人谈疾累。"
疾累即病累也,其书列有文二十八病。
〔四〕赵曦明曰:"文选曹子建与杨德祖书:‘仆尝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 昔丁敬礼常作小文,使仆润饰之。 仆自以才不能过若人,辞不为也。 敬礼谓仆:“卿何所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尝叹此达言,以为美谈。
’”
〔五〕卢文弨曰:"难,乃旦切。"
案:击难,攻击责难也。
世说新语文学篇:"桓南郡与殷荆州共谈,每相攻难。"
攻难即此击难也。
〔六〕宋本无"此"字。
凡代人为文,皆作彼语,理宜然矣。
至于哀伤凶祸之辞,不可辄代〔一〕。
蔡邕为胡金盈作母灵表颂曰:"悲母氏之不永,然委我而夙丧〔二〕。"
又为胡颢作其父铭曰:"葬我考议郎君〔三〕。"
袁三公颂曰:"猗欤我祖,出自有妫〔四〕。"
王粲为潘文则思亲诗云:"躬此劳悴〔五〕,鞠予小人〔六〕;庶我显妣,克保遐年。"
而并载乎邕、粲之集〔七〕,此例甚众。
古人之所行,今世以为讳〔八〕。
陈思王武帝诔,遂深永蛰之思〔九〕;潘岳悼亡赋,乃怆手泽之遗〔一0〕:是方父于虫〔一一〕,匹妇于考也〔一二〕。
蔡邕杨秉碑云:"统大麓之重〔一三〕。"
潘尼赠卢景宣诗云:"九五思龙飞〔一四〕。"
孙楚王骠骑诔云:"奄忽登遐〔一五〕。"
陆机父诔〔一六〕云:"亿兆宅心,敦叙百揆〔一七〕。"
姊诔云:"俔天之和〔一八〕。"
今为此言,则朝廷之罪人也〔一九〕。
王粲赠杨德祖诗云:"我君饯之,其乐泄泄〔二0〕。"
不可妄施人子,况储君乎?〔二一〕〔一〕郝懿行曰:"此论亦未尽然,如诗之小弁,宜臼之傅所作,即是哀伤凶祸之辞,可得代为也。"
〔二〕余师录"然"作"倏",义较佳。
卢文弨曰:"此文今蔡集有之。 胡金盈,胡广之女。 此句作‘胡委我以夙丧’。"
刘宝楠汉石例一称灵表例举此及司徒袁公夫人马氏灵表,云:"灵之为善,常训也,大戴礼曾子篇:‘神灵者,品物之本也,阳之精气曰神,阴之精气曰灵。 ’诗灵台传:‘神之精明者称灵。 ’故汉书礼乐志安世房中歌,灵凡再见,郊祀歌练时日,灵凡八见,天地一见,赤蛟五见,皆谓神灵也。 说文云:‘灵,灵巫以玉事神,从玉霝声。 ’又云:‘灵或从巫。 ’案:灵本事神之玉,因以名神;其事神之巫,亦因以名灵。 然则灵表者,以兆域为神所依,故表其神灵,王稚子阙称先灵是也。"
〔三〕卢文弨曰:"胡颢,广之孙,议郎,名宁。 今蔡集无此篇,与下袁三公颂同逸。"
〔四〕左传昭公八年杜注:"胡公满,遂之后也,事周武王,赐姓曰妫,封之陈。"
广韵二十一欣:"袁姓出陈郡、汝南、彭城三望,本自胡公之后。"
诗周颂潜:"猗与漆、沮。"
郑笺:"猗与,叹美之言也。"
〔五〕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及余师录"悴"作"瘁",字通。
诗小雅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郑笺:"瘁,病也。"
〔六〕蓼莪:"母兮鞠我。"
毛传:"鞠,养。"
〔七〕赵曦明曰:"思亲诗,今见粲集中。"
〔八〕宋本及余师录引句末有"也"字。
〔九〕郝懿行曰:"文心雕龙指瑕篇云:‘永蛰颇疑于昆虫。 ’"李详曰:"案艺文类聚十四,曹植武帝诔:‘潜闼一扃,尊灵永蛰。 ’"
〔一0〕赵曦明曰:"岳集中载悼亡赋,无此句。"
郝懿行曰:"潘岳悲内兄则云‘感口泽’,及此云悼亡赋‘怆手泽’,今检潘集,都未见此二语,何也?"
〔一一〕赵曦明曰:"礼记月令:‘季秋之月,蛰虫咸俯。 ’"
〔一二〕宋本及余师录作"譬妇为考也"。
何焯曰:"白诗中‘譬’字多作‘匹’。"
赵曦明曰:"礼记玉藻:‘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 ’"
〔一三〕赵曦明曰:"案今蔡集所载秉碑一篇,无此语。 书舜典:‘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卢文弨曰:"郑康成注尚书大传云:‘山足曰麓,麓者,录也。 古者,天子命大事,命诸侯,则为坛国之外。 尧聚诸侯,命舜陟位居摄,致天下之事,使大录之。 ’"案:汉书王莽传中:"予前在大麓,至于摄假。"
用法与此同。
〔一四〕赵曦明曰:"今集中有送卢景宣诗一首,无此句。 易干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案:九五,君位;飞龙,是圣人起而为天子,故不可泛用。"
〔一五〕赵曦明曰:"此篇今已亡。 礼记曲礼下:‘告丧曰天王登假。 ’假读为遐。"
器案:孙楚,晋书本传云:"字子荆,太原中都人也。"
隋书经籍志:"晋冯翊太守孙楚集六卷,梁十二卷,录一卷。"
文选马融长笛赋:"奄忽灭没。"
注:"方言:‘奄,遽也。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亮上言于后主曰:‘伏惟大行皇帝……奄忽升遐。 ’"文镜秘府论地册十四例轻重错谬之例:"陈王之诔武帝,遂称‘尊灵永蛰’,孙楚之哀人臣,乃云‘奄忽登遐’。"
原注:"子荆王骠骑诔,此错谬一例也。 见颜氏传。"
即据本文为说。
王楙野客丛书卷二十八曰:"登遐二字,晋人臣下亦多称之,如夏侯湛曰:‘我王母登遐。 ’孙楚除娣服诗曰:‘神爽登遐忽一周。 ’又诔王骠骑曰:‘奄忽登遐。 ’自此称登遐者不少,亦当时未避忌尔,然不可谓臣下亦可称也。"
〔一六〕陆机父抗,吴大司马。
类聚四七引机吴大司马陆抗诔,无此二语,严可均辑全晋文失收,当据补。
〔一七〕赵曦明曰:"此语未见。 左氏闵元年传:‘天子曰兆民。 ’书泰誓中:‘纣有亿兆夷人。 ’又康诰:‘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 ’文选刘越石劝进表:‘纯化既敷,则率土宅心。 ’书益稷:‘惇叙九族。 ’舜典:‘纳于百揆,百揆时叙。 ’"
〔一八〕颜本、朱本及余师录"和"作"妹"。
今机集无此文。
赵曦明曰:"诗大雅大明:‘大邦有子,俔天之妹。 ’传:‘俔,磬也。 ’说文:‘俔,谕也。 ’谓譬喻也。 牵遍切。"
〔一九〕器案:文心雕龙指瑕篇:"古来文才,异世争驱,或逸才以爽迅,或精思以纤密;而虑动难圆,鲜无瑕病。 陈思之文,群才之俊也,而武帝诔云:‘尊灵永蛰。 ’明帝颂云:‘圣体浮轻。 ’浮轻有似于胡蝶,永蛰颇疑于昆虫,施之尊极,岂其当乎!左思七讽,说孝而不从,反道若斯,余不足观矣。 潘岳为才,善于哀文;然悲内兄则云‘感口泽’,伤弱子则云‘心如疑’。 礼文在尊极,而施之下流,辞虽足哀,义斯替矣。"
所言足与颜氏之说互证。
〔二0〕赵曦明曰:"此篇已亡。 杨修,字德祖,太尉彪之子。 左氏隐元年传:‘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案:杜注:"泄泄,舒散也。"
〔二一〕后汉书安纪:"降夺储嫡。"
李贤注:"储嫡,谓太子也。"
董逌广川书跋五:"秦、汉以后,禁忌稍严,文气日益凋丧,然未若后世之纤密周细,求人功◆于此也。 昔左氏书子皮即位,叔向言罕乐得其国;叶公作顾命,楚、汉之际为世本者用之;潘岳奉其母,称万寿以献觞;张永谓其父柩,大行届道;孙盛谓其父登遐;萧惠开对刘成,甚如慈旨;竟陵谓顾宪之曰:‘非君无以闻此德音。 ’鲍照于始兴王,则谓:‘不足宣赞圣旨。 ’晋武诏山涛曰:‘若居谅闇,情在难夺。 ’夫顾命、大行、谅闇、德音,后世人臣,不得用之。 其以朕自况,与称臣对客,自汉已绝于此,况后世多忌,而得用耶?颜之推曰:‘古之文,宏才逸气,体度风格,去今人实远;但缀缉疏朴,未为密致耳。 今世音律谐靡,章句对偶,避讳精详,贤于往昔。 ’之推当北齐时,已避忌如此,其谓‘缀缉疏朴’,此正古人奇处,方且以避讳精详为工,音律对偶为丽,不知文章至此,衰敝已剧,尚将伥伥求名人之遗迹邪?吾知溺于世俗之好者,此皆沈约徒隶之习也。"
案:董氏之说,足与颜氏之说相辅相成,因此而附及之。
又案:傅本、鲍本不分段。
挽歌辞者,或云古者虞殡之歌〔一〕,或云出自田横之客〔二〕,皆为生者悼往告哀之意〔三〕。
陆平原〔四〕多为死人自叹之言,〔五〕诗格〔六〕既无此例,又乖制作本意〔七〕。
〔一〕此句及下句"云"字,抱经堂校定本俱作"曰",宋本及各本俱作"云",今据改。
赵曦明曰:"左氏哀十一年传:‘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 ’注:‘虞殡,送葬歌曲。 ’"
〔二〕赵曦明曰:"崔豹古今注:‘薤露、蒿里,并丧歌也。 田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言人命如薤上之露,易晞灭也;亦谓人死魂魄归乎蒿里,故有二章。 至李延年乃分为二曲,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柩者歌之,世呼为挽歌。 ’"案:田横,齐王田荣弟,史记有传。
〔三〕皆为生者悼往告哀之意,傅本、胡本"告"作"苦",不可从。
〔四〕赵曦明曰:"陆机为平原内史。"
〔五〕赵曦明曰:"陆机挽歌诗三首,不全为死人自叹之言,唯中一首云:‘广宵何寥廓,大暮安可晨?人往有反岁,我行无归年!’乃自叹之辞。"
器案:挽歌诗见文选卷二十八。
缪袭挽歌云:"造化虽神明,安能复存我云云。"
陶潜挽歌辞云:"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云云。"
又云:"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云云。"
又云:"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云云。"
并为死人自叹之言,固不止一陆平原也。
〔六〕案:唐书艺文志丁部着录诗格、诗式,自元兢以下凡七家。
据此,则诗格、诗式,虽自唐人始撰辑成书,而其说则六朝固已发之矣。
〔七〕宋本及余师录"本意"作"大意"。
郝懿行曰:"陶渊明自作挽歌,乃愈见其旷达,然故是变格尔。"
凡诗人之作,刺箴美颂,各有源流,未尝混杂,善恶同篇也。
陆机为齐讴篇〔一〕,前叙山川物产风教之盛,后章忽鄙山川之情〔二〕,殊〔三〕失厥体。
其为吴趋行〔四〕,何不陈子光、夫差乎〔五〕?京洛行
〔六〕,胡不述赧王、灵帝乎〔七〕?
〔一〕沈揆曰:"乐府"卷六十四":‘陆机齐讴行,备言齐地之美,亦欲使人推分直进,不可妄有所营也。 ’"器案:文选齐讴行张铣注:"此为齐人讴歌国风也,其终篇亦欲使人推分直进,不可苟有所营。"
〔二〕赵曦明曰:"非也。 案本诗‘惟师’以下,刺景公据形胜之地,不能修尚父、桓公之业,而但知恋牛山之乐,思及古而无死也。"
器案:齐讴行云:"鄙哉牛山叹,未及至人情。"
此鄙景公耳,非鄙山川也。
齐景公登牛山,悲去其国而死,见韩诗外传卷十、晏子春秋内篇谏上及外篇、列子力命篇及御览四二八引新序。
〔三〕"殊"原作"疏",傅本、朱本及余师录作"殊",义较胜,今据改正。
〔四〕沈揆曰:"乐府云:‘崔豹古今注曰:“吴趋行,吴人以歌其地。"
陆机吴趋行曰:"听我歌吴趋。"
趋,步也。
’一本作‘吴越行’者,非。”
器案:文选吴趋行刘良注:"此曲,吴人歌其土风也。"
〔五〕赵曦明曰:"非也。 吴趋乃平原桑梓之邦,以释回增美为体,何为而陈子光、夫差乎?"
〔六〕案:乐府诗集卷三十九煌煌京洛行,录魏文帝以下四首,无陆机之作,盖在宋时已亡之矣。
〔七〕罗本、傅本、颜本、何本、朱本及余师录"胡"作"何",程本及胡本误作"祠"。
赵曦明曰:"非也。 京洛为天子之居,当以可法可戒为体,何为而述赧王、灵帝乎?"
自古宏才博学,用事误者有矣;百家杂说,或有不同,书傥湮灭,后人不见,故未敢轻议之。
今指知决纰缪者〔一〕,略举一两端以为诫〔二〕。
诗云:"有鷕雉鸣〔三〕。"
又曰〔四〕:"雉鸣求其牡。"
毛传亦曰:"鷕,雌雉声。"
又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 〔五〕"郑玄注月令亦云:"雊,雄雉鸣〔六〕。"
潘岳赋〔七〕曰:"雉鷕鷕以朝雊〔八〕。"
是则混杂其雄雌矣〔九〕。
诗云:"孔怀兄弟〔一0〕。"
孔,甚也;怀,思也,言甚可思也。
陆机与长沙顾母书〔一一〕,述从祖弟士璜死〔一二〕,乃言:"痛心拔脑〔一三〕,有如孔怀。"
心既痛矣,即为甚思,何故方言有如也〔一四〕?观其此意,当谓亲兄弟为孔怀〔一五〕。
诗云:"父母孔迩〔一六〕。"
而呼二亲为孔迩,于义通乎?异物志〔一七〕云:"拥剑状如蟹〔一八〕,但一螯偏大尔〔一九〕。"
何逊〔二0〕诗云:"跃鱼如拥剑〔二一〕。"
是不分鱼蟹也。
汉书:"御史府中列柏树,常有野鸟数千,栖宿其上,晨去暮来,号朝夕鸟〔二二〕。"
而文士往往误作乌鸢用之〔二三〕。
抱朴子说项曼都诈称得仙〔二四〕,自云:"仙人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辄不饥渴〔二五〕。"
而简文诗云:"霞流抱朴碗〔二六〕。"
亦犹郭象以惠施之辨为庄周言也〔二七〕。
后汉书:"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锁〔二八〕。"
锒铛,大锁也;世间多误作金银字〔二九〕。
武烈太子〔三0〕亦是数千卷学士,尝作诗云:"银锁三公脚,刀撞仆射头〔三一〕。"
为俗所误〔三二〕。
〔一〕卢文弨曰:"礼记大传:‘五者,一物纰缪。 ’注:‘纰,犹错也。 ’释文:‘纰,匹弥切。 缪,本或作谬。 ’"
〔二〕宋本、鲍本及余师录引句末有"云"字。
〔三〕此及下句引诗,见邶风匏有苦叶。
卢文弨曰:"鷕,说文以水切,今读户小切。"
〔四〕又曰,抱经堂本作"又云",宋本及各本都作"又曰",今从之。
〔五〕见诗小雅小弁。
〔六〕见礼记月令季冬之月。
郝懿行曰:"郑注月令,今本无‘雄’字,而云:‘雊,雉鸣也。 ’说文亦云:‘雊,雄雉鸣。 ’疑颜氏所见古本有‘雄’字,而今本脱之欤?"
〔七〕赵曦明曰:"岳有射雉赋。"
〔八〕朱本注云:"雊,音垢,雌雄鸣也。"
此朱轼臆说,不可从。
〔九〕赵曦明曰:"徐爰注此赋云:‘延年以潘为误用。 案:诗“有鷕雉鸣",则云"求牡",及其"朝雊",则云"求雌",今云"鷕鷕朝雊"者,互文以举,雄雌皆鸣也。
’案:徐说甚是,古人行文,多有似此者。”
段玉裁曰:"徐子玉与延年皆宋人也,黄门年代在后,其所作家训,当是袭延年说耳。"
〔一0〕赵曦明曰:"诗小雅常棣作‘兄弟孔怀’。"
〔一一〕赵曦明曰:"通典:‘秦长沙郡,汉为国,后汉复为郡,晋因之。 ’"
〔一二〕器案:御览六九五引陆机与长沙夫人书:"士璜亡,恨一襦少,便以机新襦衣与之。"
当即一书。
〔一三〕宋本、罗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脑"作"恼",傅本、抱经堂本及余师录作"脑",今从之。
〔一四〕"方"字,各本俱脱,宋本、鲍本及余师录有,今据补正。
〔一五〕器案:魏志管辂传:"辰叙曰:‘辰不以闇浅,得因孔怀之亲,数与辂有所谘论。 ’"通鉴一三六:"魏主乃下诏,称‘二王所犯难恕,而太皇太后追惟高宗孔怀之思云云。 ’"胡注:"二王于文成帝为兄弟,诗曰:‘兄弟孔怀。 ’"文馆词林六九一隋文帝答蜀王敕书:"嫉妒于弟,无恶不为,灭孔怀之情也。"
则以兄弟为孔怀,自三国迄北隋,犹然相同也。
孙能传剡溪漫笔一曰:"诗文用歇后语,亦是一疵,东京、魏、晋以来多有之。 崔骃云:‘非不欲室也,恶登墙而搂处。 ’崔琰云:‘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志。 ’傅亮云:‘照邻殆庶。 ’王融云:‘风舞之情咸荡。 ’皆载在文选,不以为嫌,绝不可以为法。 陶渊明诗:‘再喜见友于。 ’梁武帝戏刘溉:‘文章假手。 ’孙荩曰:‘得无贻厥之力乎?’后学相承,遂谓兄弟为友于,子孙为贻厥,少陵诗:‘山鸟幽花皆友于。 ’昌黎诗:‘岂谓贻厥无基址。 ’颜鲁公郭汾阳家庙碑:‘友于着睦,贻厥有光。 ’皆未免俗。 若尔,则率土之滨莫非王,何以云倒绷孩儿也。"
案:孙氏言歇后语之疵,独未及孔怀,此亦其邻类也。
〔一六〕见诗周南汝坟。
〔一七〕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异物志一卷,汉议郎杨孚撰。 ’"
〔一八〕古今注中鱼虫第五:"◆●,小蟹也,生海边,食土,一名长卿。 其有一螯偏大,谓之拥剑。 亦名执火,以其螯赤,故谓执火也。"
〔一九〕北户录一崔龟图注引""上敖下骨""作为"螯"。
朱本注云:""上敖下骨",音敖,蟹大足,螯同。"
〔二0〕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何逊,字仲言,东海郯人。 八岁能赋诗文章,与刘孝绰并见重当世。 ’"
〔二一〕案:何渡连圻二首作"鱼游若拥剑,猿挂似悬瓜"。
〔二二〕见汉书朱博传。
〔二三〕宋祁曰:"浙本亦作‘鸟’。 余谓‘鸟’字当作‘乌’字。"
缃素杂记八:"余案:白氏六帖与李济翁资暇集,其余简编所载,及人所引用,皆以为乌鸢,而独家训以为不然,何哉?余所未谕。"
"永乐大典二三四五用此文,失记出处。 "方以智通雅二四曰:"今称御史为乌台,以朱博传‘御史府中列柏木,常有野乌数千’也。 于文定泥颜氏家训,以为‘鸟’误作‘乌’。 智案:唐、宋来皆用乌府,考汉书原作‘乌’字,或颜氏别见一本耶?"卢文弨曰:"此见朱博传,本皆作‘乌’,宋祁因颜此言,谓当作‘鸟’。"
周寿昌曰:"颜氏当日所见汉书,或传钞偶误,宋氏取此孤证,欲改古书,未可信也。 考御史府称乌署,见唐制书;乌府、乌台,见白六帖;唐张良器有乌台赋云:‘门凌晨而豸出,树夕阳而乌来。 ’正用此事。 是唐以来,汉书皆作‘乌’,益可证。"
〔二四〕刘盼遂曰:"案:葛说又本王充论衡道虚篇。"
〔二五〕卢文弨曰:"见袪惑篇。"
〔二六〕今本简文集无此诗。
刘盼遂曰:"案抱朴子袪惑篇之说,又本之王充论衡道虚篇。 道虚篇云:‘河东蒲阪项曼都好道,学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家。 问其状,曰:“去时不能自知,忽见若卧形,有仙人数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 见月上下幽冥,幽冥不知东西。 居月之旁,其寒凄怆,口饥欲食,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 每饮一杯,数月不饥。 不知去几何年月,不知以何为过,忽然若卧,复下至此。"
河东号之曰斥仙。
’此正为抱朴子所本。
简文诗云:‘霞流抱朴碗。
’亦可云‘霞流王充碗’乎?宜其为颜氏之所讥也。”
〔二七〕赵曦明曰:"案:庄子天下篇,目‘惠施多方’而下,因述施之言而辨正之。 郭象注云:‘昔吾未览庄子,尝闻论者争夫尺捶、连环之意,而皆云庄生之言。 案:此篇较评诸子,至于此章,则曰其道舛驳,其言不中,乃知道听涂说之伤实也。 ’则郭注本分明,颜氏讥之,误也。"
〔二八〕锒铛,宋本原注:"上音狼,下音当。"
赵曦明曰:"后汉书崔骃传:‘孙寔,从弟烈,因傅母入钱五百万,得为司徒。 献帝时,子钧与袁绍俱起兵山东,董卓以是收烈付郿狱,锢之锒铛铁锁。 卓既诛,拜城门校尉。 ’"能改斋漫录七:"韩子苍夏夜广寿寺偶书云:‘城郭初鸣定夜钟,苾刍过尽法堂空。 移床独向西南角,卧看琅珰动晚风。 ’案:颜氏家训云云,颜所引锒铛字皆从金,子苍所用字皆从玉,仍以锒铛为铃铎,而非锁也。 子苍博极群书,恐当别有所本,洪龟父亦云:‘琅珰鸣佛屋。 ’"器案:汉书王莽传下:"以铁锁琅当其颈。"
师古曰:"琅当,长锁也。"
字正从玉。
至谓铃铎为琅珰,当由"三郎郎当"而来耳。
〔二九〕困学纪闻八引董彦远除正字启:"锁定银铛之名,车改金根之目。"
上句即此文所申斥之流比。
何焯曰:"金银借对,谓定银为锒也。"
〔三0〕卢文弨曰:"南史忠壮世子方等传:‘字实相,元帝长子。 少聪敏,有俊才,南讨军败溺死,谥忠壮,元帝即位,改谥武烈世子。 ’"
〔三一〕萧方等无集传世。
案北齐书王纮传:"帝使燕子献反缚纮,长广王捉头,帝手刃将下,纮曰:‘杨遵彦、崔季舒,逃走避难,位至仆射尚书;冒死效命之士,反见屠戮,旷古未有此事。 ’帝投刃于地,曰:‘王师罗不得杀。 ’遂舍之。"
岂方等亦用近事耶?疑不能明也。
〔三二〕能改斋漫录此句作"盖误也"。
文章地理,必须惬当。
梁简文〔一〕雁门太守行〔二〕乃云:"鹅军攻日逐〔三〕,燕骑荡康居〔四〕,大宛归善马 〔五〕,小月送降书〔六〕。"
萧子晖〔七〕陇头水〔八〕云:"天寒陇水急,散漫俱分泻,北注徂黄龙〔九〕,东流会白马〔一0〕。"
此亦明珠之颣〔一一〕,美玉之瑕,宜慎之。
〔一〕赵曦明曰:"梁书简文帝纪:‘讳纲,字世缵,小字六通,高祖第三子。 大宝二年,侯景使王伟等弒之。 帝雅好题诗,其序云:“余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
’”案:隋书经籍志:"梁简文帝集八十五卷,陆罩撰幷录。"
周书萧大圜传:"简文集九十卷。"
又案:简文前已数见,不应在此始出注,兹仍沿赵、卢之失,率尔识之。
〔二〕赵曦明曰:"汉书匈奴传:‘赵武灵王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置云中、雁门、代郡。 ’汉书地理志:‘雁门郡,秦置,属幷州。 ’"
〔三〕赵曦明曰:"左氏昭二十一年传:‘宋公子城与华氏战于赭丘,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 ’汉书匈奴传:‘狐鹿孤单于立,以左大将为左贤王,数年病死。 其子先贤掸不得代,更以为日逐王。 日逐王者,贱于左贤王。 ’"案:左传杜注:"鹳、鹅,皆阵名。"
〔四〕赵曦明曰:"战国燕策:‘苏秦说燕文侯曰:“燕军七百乘,骑六千匹。"
’汉书西域传:‘康居国与大月氏同俗,东羁事匈奴。
’”
〔五〕赵曦明曰:"汉书西域传:‘大宛国治贵城山,多善马,马汗血。 武帝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善马,不肯与,汉使妄言,宛遂攻杀汉使。 于是天子遣贰师将军伐宛,宛人斩其王毋寡首,献马三千匹。 宛王蝉封与汉约,岁献天马二匹。 ’"
〔六〕赵曦明曰:"汉书西域传:‘大月氏为单于攻破,乃远去。 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 共◆汉使者有五侯,皆属大月氏。 ’"卢文弨曰:"氏音支。 与翕同。 此殆言燕、宋之军,其与此诸国皆不相及也。"
器案:此乃梁褚翔诗,非简文诗也。
梁简文从军行云:"先平小月阵,却灭大宛城,善马还长乐,黄金付水衡。"
见乐府诗集卷三十二,此盖相涉而误。
又乐府诗集卷三十九载褚翔雁门太守行云:"戎军攻日逐,燕骑荡康居,大宛归善马,小月送降书。"
〔七〕赵曦明曰:"梁书萧子恪传:‘弟子晖,字景光。 少涉书史,亦有文才。 ’"案隋书经籍志:"梁萧子晖集九卷。"
〔八〕赵曦明曰:"后汉郡国志:‘汉阳郡陇县,州刺史治,有大阪,名陇坻。 ’注:‘三秦记:“其阪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越。 高处可容百余家,清水四注下。"
郭仲产秦州记曰:"陇山东西百八十里,登山岭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 山东人行役升此而顾瞻者,莫不悲思,故歌曰:陇头流水,分离四下。 念我行役,飘然旷野。 登高远望,涕零双堕。"
’”
〔九〕赵曦明曰:"宋书朱修之传:‘鲜卑冯宏称燕王,治黄龙城。 ’"
〔一0〕赵曦明曰:"汉书西南夷传:‘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十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 ’"卢文弨曰:"案:陇在西北,黄龙在北,白马在西南,地皆隔远,水焉得相及。"
器案:此及雁门太守行所侈陈之地理,皆以夸张手法出之,颜氏以为文章瑕颣,未当。
又案:史记荆燕世家:"汉四年,使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
正义:"括地志云:‘黎阳,一名白马津,在滑州白马县北三十里。 ’"则此处白马,正当以白马津释之,始与"东流"义会,不必远摭西南之白马氐以实之,且白马氐何得言"东流会"也。
〔一一〕赵曦明曰:"淮南子泛论训:‘夏后氏之璜,不能无考;明月之珠,不能无颣。 ’"卢文弨曰:"考,瑕衅也。 颣,若丝之结颣也,卢对切。"
王籍〔一〕入若耶溪诗云:"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江南以为文外断绝〔二〕,物无异议。
简文吟咏,不能忘之,孝元讽味,〔三〕以为不可复得,至怀旧志载于籍传。
范阳卢询祖〔四〕,邺下才俊,乃言:"此不成语,何事于能〔五〕?"魏收亦然其论〔六〕。
诗云〔七〕:"萧萧马鸣,悠悠旆旌。"
毛传曰:"言不諠哗也。"
吾每叹此解有情致〔八〕,籍诗生于此耳〔九〕。
〔一〕赵曦明曰:"梁书文学传下:‘王籍,字文海,琅邪临沂人。 七岁能属文。 及长,好学博涉,有才气。 除轻车、湘东王谘议参军,随府会稽,郡境有云门天柱山,籍尝游之,累月不反,至若邪溪,赋诗云云,当时以为文外独绝。 ’案:此书作‘断绝’,疑误。"
〔二〕御览五八六引"文外"作"文章"。
〔三〕案下文亦有"动静辄讽味"语。
文心雕龙辨骚篇:"扬雄讽味,亦言体同诗雅。"
〔四〕"祖"字各本俱脱,今据宋本补。
卢文弨曰:"魏书卢观传:‘观从子文伟,文伟孙询祖,袭祖爵大夏男。 有术学,文辞华美,为后生之俊,举秀才,至邺。 ’"
〔五〕器案:论语雍也篇:"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之推造句本此。
苕溪渔隐丛话前一引蔡居厚宽夫诗话:"晋、宋间诗人,造语虽秀拔,然大抵上下句多出一意,如‘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类,非不工矣,终不免此病。"
此亦言籍此诗之病累者。
〔六〕黄叔琳曰:"人世好尚不一,焉能强齐?菖葅脍炙,各从所嗜耳。"
〔七〕见小雅车攻。
〔八〕宋景文笔记中:"诗曰:‘萧萧马鸣,悠悠旆旌。 ’见整而静也,颜之推爱之。 ‘杨柳依依,雨雪霏霏。 ’写物态,慰人情也,谢玄爱之。 ‘远猷辰告。 ’谢安以为佳话。"
王士禛古夫于亭杂录二曰:"愚案:玄与之推所云是矣,太傅所谓‘雅人深致’,终不能喻其指。"
〔九〕古夫于亭杂录六:"颜之推标举王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以为自小雅‘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得来;此神契语也。 学古人勿袭形模,正当寻其文外独绝处。"
兰陵〔一〕萧悫〔二〕,梁室上黄侯之子,工于篇什〔三〕。
尝有秋诗云:"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时人未之赏也。
吾爱其萧散〔四〕,宛然在目〔五〕。
颍川荀仲举〔六〕、琅邪诸葛汉〔七〕,亦以为尔。
而卢思道〔八〕之徒,雅所不惬〔九〕。
〔一〕兰陵,故址在今山东峄县东五十里。
〔二〕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萧悫,字仁祖,梁上黄侯晔之子。 天保中入国,武平中太子洗马,曾秋夜赋诗云云,为知音所赏。 ’"
〔三〕隋书经籍志:"记室参军萧悫集九卷。"
邢邵萧仁祖集序:"萧仁祖之文,可谓雕章间出。 昔潘、陆齐轨,不袭建安之风;颜、谢同声,遂革太原之气。 自汉逮晋,情赏犹自不谐;江北、江南,意制本应相诡。"
〔四〕文选谢玄晖始出尚书省:"乘此终萧散,垂竿深涧底。"
李周翰注:"萧散,逸志也。"
又江文通杂体诗三十首:"直置忘所宰,萧散得遗虑。"
李延济注:"萧散,空远也。"
〔五〕苕溪渔隐丛话后九:"皮日休云:‘北齐美萧悫“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孟先生"浩然"有"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此与古人争胜于毫厘也。
’”案:皮日休语见孟亭记,尤袤全唐诗话一亦载其说。
许顗许彦周诗话云:"六朝诗人之诗,不可不熟读,如‘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锻炼至此,自唐以来,无人能及也。 退之云:‘齐、梁及陈、隋,众作等蝉噪。 ’此语,吾不敢议,亦不敢从。"
朱子语类一四0:"或问:‘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前辈多称此语,如何?’曰:‘自然之好。
又如"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则尤佳。
’”李东阳麓堂诗话:"‘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有何深意,却自是诗家语。"
〔六〕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荀仲举,字士高,颍川人。 仕梁为南沙令,从萧明于寒山被执,长乐王尉粲甚礼之,与粲剧饮,啮粲指至骨。 显祖知之,杖仲举一百。 或问其故,答云:“我那知许,当时正疑是麈尾耳。"
’”
〔七〕北史文苑传下:"诸葛颍,字汉,丹杨建康人也。 有集二十卷。"
隋书亦有传。
此云琅邪,盖举郡望。
〔八〕赵曦明曰:"北史卢子真传:‘元孙思道,字子行。 才学兼着,然不持细行,好轻侮人物。 文宣帝崩,当朝人士各作挽歌十首,择其善者而用之。 魏收等不过得一二首,惟思道独有八篇,故时人称为八米卢郎。 ’"案:隋书亦有传。
〔九〕御览五八六引三国典略:"齐萧悫,字仁祖,为太子洗马,尝于秋夜赋诗,其两句云:‘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 ’曰:‘萧仁祖之斯文,可谓雕章间出。 昔潘、陆齐轨,不袭建安之风;颜、谢同声,遂革太乙之气。 自汉逮晋,情赏犹自不谐;河北、江南,意制本应相诡。 ’"案:“曰"上当脱"邢邵"二字。 "颜黄门云:‘吾爱其萧散,宛然在目。
而卢思道之徒,雅所不惬。
’箕、毕殊好,理宜固然。”
"大乙",全北齐文作"太原"。
何逊诗〔一〕实为清巧〔二〕,多形似之言〔三〕;扬都〔四〕论者,恨其每病苦辛〔五〕,饶贫寒气
〔六〕,不及刘孝绰〔七〕之雍容也〔八〕。
虽然,刘甚忌之,平生诵何诗,常〔九〕云:"‘蘧车响北阙’,◆◆不道车〔一0〕。"
又撰诗苑〔一一〕,止取何两篇,时人讥其不广〔一二〕。
刘孝绰当时既有重名,无所与让;唯服谢朓〔一三〕,常以谢诗置几案间,动静辄讽味〔一四〕。
简文爱陶渊明〔一五〕文,亦复如此。
江南语曰:"梁有三何,子朗最多〔一六〕。"
三何者,逊及思澄、子朗也。
子朗信饶清巧。
思澄游庐山,每有佳篇,亦为冠绝〔一七〕。
〔一〕梁书文学何逊传:"东海王僧孺集其文为八卷。 初逊文章,与刘孝绰并见重于世,世谓之何、刘。 世祖着论论之云:‘诗多而能者沈约,少而能者谢朓、何逊。 ’"
〔二〕东观余论跋何水曹集后云:"古人论诗,但爱逊‘露滋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及‘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为佳,殊不知逊秀句若此者殊多,如九日侍宴云:‘疏树翻高叶,寒流聚细纹。 日斜迢递宇,风起嵯峨云。 ’答高博士云:‘幽居多卉木,飞蜨弄晚花,清池映疏竹。 ’还渡五洲云:‘萧散烟雾晚,凄清江汉秋。 ’答庾郎云:‘蛱蝶萦空戏。 ’日暮望江云:‘水影漾长桥。 ’赠崔录事云:‘河流绕岸清,川平看鸟远。 ’送行云:‘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 ’庾子山辈有所不逮。 其它警句尚多,如早梅云:‘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 ’铜爵妓云:‘曲终相顾起,日暮松柏声。 ’句殊雄古。 而颜黄门谓其‘每病苦辛,饶贫寒气’,无乃太贬乎?"案诗品:"令晖歌诗,往往断绝清巧。"
〔三〕器案:文选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相如工为形似之言,二班长于情理之说。"
诗品上:"张协巧构形似之言。"
形似,犹今言形象也。
苕溪渔隐丛话三八载石林诗话云:"古人论诗多矣,吾独爱汤惠休称谢灵运如初日芙蕖,沈约称王筠为弹丸脱手,两语最当人意。 初日芙蕖,非人力所能为,而精彩华丽之意,自然见于造化之外,然灵运诸诗,可以当此者无几。 弹丸脱手,虽是输写便利,动无违碍,然其精圆快速,发之在手,筠亦未能尽也。 然作诗审到此地,岂复有余事。 韩退之赠张籍云:‘君诗多态度,霭霭空春云。 ’司空图记戴叔伦语云:‘诗人之辞,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 ’亦是形似之微妙者,但学者不能味其言耳。"
〔四〕刘盼遂曰:"按:扬都指建业而言,本书终制篇云:‘先君先夫人皆未还建业旧山,旅葬江陵东郭。 承圣末,已启求扬都,欲营迁厝,蒙诏赐银百两,已于扬州小郊北地烧砖,便值本朝沦没,流离如此,数十年间,绝于还望。 ……且扬都污毁,无复孑遗;还彼下湿,未为得计。 ’此处以建业与扬都并言,明扬都即建业矣。 又北齐书之推本传观我生赋自注:‘靖侯以下七世,坟茔皆在白下。 ’亦即终制篇所云之‘建业旧山’也,此亦扬都表建业之证。 扬都之名,惟颜君用之,他人文中不多觏也。"
器案:曹毗、庾阐并有扬都赋,唐、宋人类书多引之,则称建业为扬都,尚矣,不得谓"他人文中多不觏"也,又世说新语文学篇两言庾阐作扬都赋事,庾亮且"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矣。
〔五〕类说引"苦辛"作"苦卒",苕溪渔隐丛话后二引作"辛苦",俱未可据。
〔六〕下文"子朗信饶清巧",饶字义同。
通鉴九七胡注:"寒者,衰冷无气焰也。"
〔七〕赵曦明曰:"梁书刘孝绰传:‘孝绰,字孝绰,彭城人。 七岁能属文。 舅齐中书郎王融深赏异之,每言曰:“天下文章,若无我,当属阿士。"
阿士,孝绰小字也。
’”〔八〕史记司马相如传:"雍容闲雅甚都。"
文选圣主得贤臣颂:"雍容垂拱。"
吕延济注曰:"雍容,闲和貌。"
〔九〕各本无"常"字,宋本有,今据补。
〔一0〕"蘧车",原作"蘧居",今据孙志祖说校改,孙氏读书脞录七曰:"案:‘蘧居’,‘居’字误,当作为‘车’,盖用蘧伯玉事。 何逊早朝诗云:‘蘧车响北阙,郑履入南宫。 ’见艺文类聚朝会类、文苑英华,彭叔夏辨证云:‘集本题作早朝车中听望,是也。 ’‘◆◆不道车’,是讥何诗语,然不得其解,岂以‘蘧车’二字音韵不谐亮耶?"案:宋本原注:"◆,呼麦反。"
卢文弨曰:"玉篇:‘乖戾也。 ’"器案:孙云"用蘧伯玉事"者,见列女传仁智篇。
广韵二十一麦引李概音谱:"◆◆,辩快。"
此以重文见义,不当引玉篇之单字。
〔一一〕案:诗苑未见着录,隋书经籍志:"文苑一百卷,孔逭撰。"
据玉海艺文志载中兴书目:"逭集汉以后诸儒文章:赋,颂,骚,铭,评,吊,典,书,表,论,凡十属目录。"
孝绰所撰诗苑,当是集汉以来诸家之诗,总此二书,则蔚为文笔之大观矣。
范德机木天禁语谓:"唐人李淑有诗苑一书,今世罕传。"
盖在唐代,孝绰之书已亡,而李淑续作之,然至元时,则李淑之书,一如孝绰之书,俱皆失传矣。
〔一二〕赵曦明曰:"梁书何逊传:‘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因结忘年交好。 自是一文一咏,云辄嗟赏。 沈约亦爱其文。 ’余已见上注。"
〔一三〕齐书谢朓传:"朓善草隶,长五言诗,沈约常云:‘二百年来无此诗也。 ’"梁书庾肩吾传:"梁简文与湘东王书:‘至如近世谢朓、沈约之诗,任昉、陆倕之笔,斯实文章之冠冕,述作之楷模。 ’"
〔一四〕动静辄讽味,御览五九九引作"动辄讽吟味其文"。
〔一五〕赵曦明曰:"陶潜,字渊明,一字符亮。 晋、宋、南史并有传。"
〔一六〕赵曦明曰:"梁书文苑传:‘何思澄,字符静,东海郯人。 少勤学,工文辞。 起家为南康王侍郎,累迁平南安成王行参军兼记室,随府江州,为游庐山诗,沈约见之,自以为弗逮。 除廷尉正,天监十五年,敕太子詹事。 徐勉举学士,入华林,撰遍略,勉举思澄等五人应选,迁治书侍御史。 出为秣陵令。 入兼东宫通事舍人,除安西湘东王录事参军,舍人如故。 时徐勉、周舍以才具当朝,并好思澄学,常递日招致之。 卒,有文集十五卷。 初,思澄与宗人逊及子朗俱擅文名,时人语曰:“东海三何,子朗最多。"
思澄闻之曰:"此言误耳。 如其不然,故当归逊。"
意谓宜在己也。
子朗字世明,早有才思,工清言。
周舍每与共谈,服其精理。
世人语曰:"人中爽爽何子朗。"
为固山令,卒,年二十四,文集行于世。
’”
〔一七〕冠绝,为时冠首,断绝流辈。
宋书颜延之传:"文章之美,冠绝当时。"
名实第十名之与实,犹形之与影也。
德艺周厚〔一〕,则名必善焉;容色姝丽,则影必美焉。
今不修身而求令名于世者〔二〕,犹貌甚恶而责妍影于镜也。
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三〕。
忘名者,体道合德,享鬼神之福佑,非所以求名也;立名者,修身慎行,惧荣观之不显〔四〕,非所以让名也;窃名者,厚貌深奸,干浮华之虚构,非所以得名也。
〔一〕德艺周厚,谓德行文艺周备笃厚也。
〔二〕卢文弨曰:"左氏襄二十四年传:‘夫令名,德之舆也;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 ’"
〔三〕卢文弨曰:"庄子逍遥游:‘圣人无名。 ’又天运篇:‘老子曰:“名,公器也,不可多取。"
’后汉书逸民传:‘法真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
’离骚:‘老冉冉其将至兮,惧修名之不立。
’逸周书官人解:‘规谏而不类,道行而不平,曰窃名者也。
’”
〔四〕卢文弨曰:"老子道经:‘虽有荣观,宴处超然。 ’"器案:老子想尔注:"天子王公也,虽有荣观,为人所尊,务当重清静,奉行道诫也。"
人足所履,不过数寸,然而咫尺之途,必颠蹶于崖岸,拱把之梁〔一〕,每沈溺于川谷者,何哉?为其旁无余地故也〔二〕。
君子之立己,抑亦如之。
至诚之言,人未能信,至洁之行,物或致疑,皆由言行声名,无余地也。
吾每为人所毁,常以此自责。
若能开方轨之路〔三〕,广造舟之航〔四〕,则仲由之言信〔五〕,重于登坛之盟,〔六〕赵熹之降城〔七〕,贤于折冲之将矣〔八〕。
〔一〕把,各本皆作"抱",今从宋本。
孟子告子上:"拱把之桐梓。"
即以"拱把"连文。
何焯曰:"此谓独木桥尔。"
卢文弨曰:"梁,桥也。"
器案:两手所围曰拱,只手所握曰把。
淮南子缪称篇:"故若行独梁,不为无人竞其容。"
高诱注:"独梁,一木之水桥也。"
〔二〕刘盼遂曰:"案:庄子外物篇:‘夫地非不广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 然则厕足而垫之致黄泉,人尚有用乎?然则无用之为用也亦明矣。 ’颜氏此文,正取庄意。"
〔三〕赵曦明曰:"战国齐策:‘苏秦说齐宣王曰:“秦攻齐,径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能过也。"
’”卢文弨曰:"亢父,音刚甫。"
〔四〕赵曦明曰:"诗大雅大明:‘造舟为梁。 ’传:‘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特舟。 ’正义:‘皆释水文。 李巡曰:“比其舟而渡曰造舟。"
然则造舟者,比船于水,加板于上,如今之浮桥,杜预云:"则河桥之谓也。"
’方言九:‘舟自关而东,或谓之航。
’”
〔五〕宋本"言信"作"证鼎",原注"一本作‘言信’。"
郝懿行曰:"案证鼎谓证鲁之◆鼎也,韩非子以为展禽事。"
卢文弨曰:"案证鼎非子路事,韩非子说林下:‘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鴈往,齐人曰:“鴈也。"
鲁人曰:"真也。"
齐人曰:"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
鲁君请乐正子春。
乐正子春曰:"胡不以其真往也?"君曰:"我爱之。"
答曰:"臣亦爱臣之信。"
’‘鴈’与‘◆’同,疑顏氏本误用,而后人改之。”
器案:证鴈鼎事,吕氏春秋审己篇以为柳下季,郝氏以为韩非子作展禽,非是。
〔六〕赵曦明曰:"左哀公十四年传:‘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
使子路,子路辞。
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 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
’”器案:公羊传庄公十三年何休注:"土基三尺,土阶三等曰坛。 会必有坛者,为升降揖让,称先君以相接,所以长其敬。"
〔七〕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文津本、别解"熹"作"喜"。
沈揆曰:"后汉赵熹传:‘舞阴大姓李氏拥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将军李宝降之,不肯,云:“闻宛之赵氏有孤孙熹,信义著名,愿得降之。"
使诣舞阴,而李氏遂降。
’诸本误作‘赵喜’。”
〔八〕卢文弨曰:"冲,冲车也。 晏子杂上:‘仲尼曰:“不出于尊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 可谓折冲矣。"
’”
吾见世人,清名登而金贝〔一〕入,信誉显而然诺亏,不知后之矛戟,毁前之干橹也〔二〕。
虙子贱〔三〕云:"诚于此者形于彼。 〔四〕"人之虚实真伪在乎心,无不见乎迹,但察之未熟耳。
一为察之所鉴,巧伪不如拙诚〔五〕,承之以羞大矣〔六〕。
伯石让卿〔七〕,王莽辞政〔八〕,当于尔时,自以巧密;后人书之,留传万代,可为骨寒毛竖也〔九〕。
近有大贵,以孝着声〔一0〕,前后居丧,哀毁踰制,亦足以高于人矣。
而尝于苫块之中〔一一〕,以巴豆〔一二〕涂脸,遂使成疮,表哭泣之过〔一三〕。
左右童竖〔一四〕,不能掩之,益使外人谓其居处饮食,皆为不信。
以一伪丧百诚者〔一五〕,乃贪名不已故也〔一六〕。
〔一〕卢文弨曰:"汉书食货志:‘金刀龟贝,所以通有无也。 ’说文:‘贝,海介虫也。 象形。 古者,货贝而宝龟,周而有泉,至秦,废贝行钱。 ’"器案:高僧传释道远传:"远周贫济乏,身无留财,有元绍比丘,每给以金贝,远让而弗受。"
卢思道劳生论:"段圭、张让,金贝是视。"
亦以金贝连文。
〔二〕朱亦栋曰:"案韩非子难势篇:‘客曰:“人有鬻矛与楯者,誉其楯之坚,物莫能陷也。 俄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物无不陷也。 ’人有应之曰:‘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其人弗能应也。 以为不可陷之楯,与无不陷之矛,为名不可两立也。"
’之推之语本此,赵氏失注。
说文解字:‘橹,大盾也。
’”郑珍说同。
器案:礼记儒行:"礼义以为干橹。"
郑玄注:"干橹,小楯大楯也。"
〔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黄本、文津本、朱本、通录二"虙"作"宓",宋本作"虙"。
赵曦明曰:"案颜氏有辨,在书证篇。 宋本作‘虙’,信颜氏元本,今从之。"
〔四〕卢文弨曰:"家语屈节解:‘巫马期入单父界,见夜●者,得鱼辄舍之,巫马期问焉。 ●者曰:“鱼之大者,吾大夫爱之,其小者,吾大夫欲长之,是以得二者辄舍之。"
巫马期返以告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民闇行,若有严刑于旁。 敢问宓子何行而得于是?"孔子曰:"吾尝与之言曰:‘诚于此者刑于彼。 ’宓子行此术于单父也。"
’案:刑、形古通。
据家语乃孔子告子贱之言。”
〔五〕黄叔琳曰:"六字洵为格言,当书绅佩之。"
赵曦明曰:"韩非子说林上:‘故曰巧诈不如拙诚。 乐羊以有功见疑,秦西巴以有罪益信。 ’"器案:三国志刘晔传注引傅子引谚,与韩非子同。
〔六〕赵曦明曰:"易恒:‘九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 ’"案:王弼注云:"德行无恒,自相违错,不可致诘,故或承之羞也。"
〔七〕赵曦明曰:"左氏襄三十年传:‘伯有既死,使太史命伯石为卿,辞。 太史退,则请命焉。 复命之,又辞。 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八〕赵曦明曰:"汉书本传:‘大司马王根,荐莽自代,上遂擢莽为大司马。 哀帝即位,莽上疏乞骸骨。 哀帝曰:“先帝委政于君而弃群臣,朕得奉宗庙,嘉与君同心合意。 今君移病求退,朕甚伤焉。 已诏尚书待君奏事。"
又遣丞相孔光等白太后:"大司马即不起,皇帝不敢听政。"
太后复令莽视事。
已因傅太后怒,复乞骸骨。
’”器案:白居易放言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若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意与颜氏相同。
〔九〕卢文弨曰:"竖,臣庾切,说文:‘立也。 ’下亦音同。"
〔一0〕以孝着声,各本及类说作"孝悌着声",今从宋本。
〔一一〕傅本、程本、胡本"于"作"以"。
卢文弨曰:"礼记问丧:‘寝苫枕块,哀亲之在土也。 ’"
〔一二〕卢文弨曰:"本草:‘巴豆,出巴郡,有大毒。 ’"
〔一三〕郝懿行曰:"朱子有言:‘割股庐墓,亦是为人。 ’正谓此也。 韩非子内储说云:‘宋崇门之巷人,服丧而毁其瘠,上以为慈爱于亲,举以为官师。 明年,人之所以毁死者岁十余人。 ’余每读而叹曰:甚哉,世人之爱名,一至此乎!且亲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名,于汝心安乎?吁,亦异矣!"
〔一四〕卢文弨曰:"竖,小使之未冠者。"
〔一五〕文选答宾戏:"功不可以虚成,名不可以伪立。"
〔一六〕卢文弨曰:"案:下当分段。"
今从之。
有一士族,读书不过二三百卷,天才钝拙,而家世殷厚,雅自矜持,多以酒犊珍玩〔一〕,交诸名士,甘其饵者〔二〕,递共吹嘘。
〔三〕朝廷以为文华〔四〕,亦尝〔五〕出境聘。
东莱王韩晋明〔六〕笃好文学,疑彼制作,多非机杼〔七〕,遂设燕言〔八〕,面相讨试〔九〕。
竟日欢谐,辞人满席,属音赋韵,命笔为诗,彼造次〔一0〕即成,了非向韵〔一一〕。
众客各自沈吟,遂无觉者。
韩退叹曰:"果如所量!"韩又尝问曰:"玉珽杼上终葵首,当作何形?"乃答云:"珽头曲圜,势如葵叶耳〔一二〕。"
韩既有学,忍笑为吾说之。
〔一〕器案:酒犊,谓牛酒也。
汉书公孙弘传:"因赐告牛酒杂帛。"
〔二〕器案:饵谓以利诱人也。
后汉书刘瑜传:"奸情赇赂,皆为吏饵。"
〔三〕共,各本作"相",今从宋本。
卢文弨曰:"后汉书郑泰传:‘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 ’卢思道孤鸿赋序:‘翦拂吹嘘,长其光价。 ’"器案:方言十二:"吹,扇,助也。"
郭注:"吹嘘,扇拂,相佐助也。"
〔四〕器案:后汉书班彪传:"敷文华以纬国典。"
北史李谔传:"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
文华,犹言文采也。
〔五〕宋本"尝"作"常"。
〔六〕刘盼遂曰:"北齐书韩轨传:‘子晋明嗣爵,天统中,改封为东莱王。 诸勋贵子孙中,晋明最留心学问。 ’家训所说,正其人也。"
〔七〕卢文弨曰:"此以织喻也,魏书祖莹传:‘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
’”器案:省事篇:"机杼既薄,无以测量。"
亦以织喻也。
〔八〕燕言,谓燕饮言说也。
〔九〕宋本"试"下有"尔"字。
〔一0〕论语里仁篇:"造次必于是。"
集解:"马融曰:‘造次,急遽。 ’"
〔一一〕卢文弨曰:"了非向韵,言绝非向来之体韵也。 韵之为言,始自晋、宋以来,有神韵、风韵、远韵、雅韵之语。"
〔一二〕沈揆曰:"礼记玉藻注:‘终葵首者,于杼上又广其首,方如椎头。 ’故以此答为非。"
卢文弨曰:"杼上终葵首,本周礼考工记玉人文,杼者,杀也,于三尺圭上除六寸之下,两畔杀去之,使已上为椎头。 言六寸,据上不杀者而言。 谓椎为终葵,齐人语也。 珽,他顶切。 杼,直吕切。 椎,直追切,今之槌也。 杀,色界切。"
郝懿行曰:"考工记郑注云:‘齐人谓椎曰终葵。 ’马融广成颂云:‘翚终葵。 ’是古以终葵为椎之证也。 然尔雅释草,复有‘终葵繁露’之语,是终葵又为草名,其叶圆叶,有似椎头。 然则颜氏所讥势如葵叶之解,若证以尔雅,抑亦未为全非也。"
治点子弟文章〔一〕,以为声价〔二〕,大弊事也〔三〕。
一则不可常继,终露其情;二则学者有凭,益不精励〔四〕。
〔一〕少仪外传下引"治"作"装"。
卢文弨曰:"治,直之切,理其乱也。 点谓点窜润饰之也。"
器案:尔雅释器:"灭谓之点。"
注:"以笔灭字为点。"
说文:"点,小黑也。"
盖谓以笔加小黑以窜灭其字也。
隋书李德林传:"军书羽檄,朝夕填委,一日之中,动逾百数,口授数人,文意百端,不加治点。"
则治点为当时习用语。
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文章传:"机善属文,司空张华见其文章,篇篇称善,犹讥其作文大治,谓曰:‘人之作文,患于不才;至子为文,乃患太多也。 ’"又文学篇:"籍时在袁孝尼家,宿醉,扶起书札为之,无所点定,乃写付使,时人以为神笔。"
与此文治点意同,外传作"装点",非是。
〔二〕卢文弨曰:"声,谓名声着闻;价,如市马者,得伯乐一顾而遂倍于常价也。 声价见后汉书姜肱传。"
器案:世说新语文学篇:"庾仲初作扬都赋成,以呈庾亮;亮以亲族之怀,大为其名价,云:‘可三二京、四三都。 ’"为名价,犹此言为声价也。
〔三〕傅本、颜本、胡本、何本"大"作"太"。
〔四〕精励,谓精进励奋也。
少仪外传"励"作"厉"。
后汉书朱浮传:"学者精励,远近同慕。"
赵曦明曰:"案:下当分段。"
今从之。
邺下有一少年,出为襄国令〔一〕,颇自勉笃。
公事经怀,每加抚恤,以求声誉。
凡遣兵役,握手送离,或赍梨枣〔二〕饼饵,人人赠别,云:"上命相烦,情所不忍;道路饥渴,以此见思。"
民庶称之,不容于口。
及迁为泗州别驾〔三〕,此费日广,不可常周,一有伪情,触涂难继,功绩遂损败矣〔四〕。
〔一〕赵曦明曰:"魏书地形志:‘北广平郡襄国,秦为信都,项羽更名。 二汉属赵国,晋属广平郡。 ’"
〔二〕梨枣,程本、胡本作"黎枣",今从宋本。
〔三〕赵曦明曰:"隋书地理志:‘下邳郡,后魏置南徐州,后周改为泗州。 ’通典职官十四:‘州之佐史,汉有别驾、治中、主簿等官,别驾从刺史行部,别乘传车,故谓之别驾。 ’注:‘庾亮集答郭豫书:“别驾旧与刺史别乘,其任居刺史之半。"
’”
〔四〕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损败"作"败损",今从宋本。
本书治家篇、文章篇俱有"损败"语。
隋书食货志:"每年收积,勿使损败。"
或问曰:"夫神灭形消,遗声余价,亦犹蝉壳蛇皮,兽迒鸟迹耳〔一〕,何预于死者,而圣人以为名教乎〔二〕?"对曰:"劝也,〔三〕劝其立名,则获其实。 且劝一伯夷〔四〕,而千万人立清风矣;劝一季札〔五〕,而千万人立仁风矣;劝一柳下惠〔六〕,而千万人立贞风矣;劝一史鱼〔七〕,而千万人立直风矣。 故圣人欲其鱼鳞凤翼,杂沓参差〔八〕,不绝于世,岂不弘哉〔九〕?四海悠悠〔一0〕,皆慕名者,盖因其情而致其善耳。 抑又论之〔一一〕,祖考之嘉名美誉,亦子孙之冕服墙宇也,自古及今,获其庇荫者亦众矣〔一二〕。 夫修善立名者,亦犹筑室树果,生则获其利,死则遗其泽。 世之汲汲者〔一三〕,不达此意,若其与魂爽〔一四〕俱升,松柏偕茂者〔一五〕,惑矣哉! 〔一〕宋本原注:“迒音航。"
沈揆曰:"迒音航,又音冈,唐韵云:‘兽迹。 ’诸本不考,以为音阙。"
卢文弨曰:"尔雅释兽:‘兔其迹迒。 ’"器案:说文解字叙:"见鸟兽迒之迹。"
文选西京赋刘良注:"迒,兽径也。"
梁范缜神灭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 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即神灭也。"
〔二〕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无"名"字,今从宋本。
向宗鲁先生曰:"当作‘而圣人以名为教乎’。"
器案:晋书阮瞻传:"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 ’"
〔三〕黄叔琳曰:"一劝字已见大意。"
〔四〕孟子万章下:"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 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 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 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
〔五〕季札,春秋时吴国公子,让国不居,见史记吴太伯世家。
〔六〕孟子万章下:"孟子曰:‘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自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敦。 ’"
〔七〕论语卫灵公篇:"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集解:"孔曰:‘卫大夫史◆,有道无道,行直如矢,言不曲。 ’"
〔八〕卢文弨曰:"‘鱼鳞’疑当作‘龙鳞’。 后汉书光武纪:‘天下士大夫固望其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 ’案:龙八十一鳞,具九九之数;凤举而百鸟随之,皆言其多也。 扬雄甘泉赋:‘骈罗列布,鳞以杂沓兮,柴虒参差,鱼颉而鸟◆。 ’参差,初登、初宜二切。 ‘柴虒’,一本作‘偨傂’,初绮、初拟二切。 ◆,胡刚切。 萧该音义:‘诸诠傂音池,又音豸;苏林音解豸冠之豸;韦昭音疏佳反。 ’"钱馥曰:"参在侵韵,不入登韵,初登当是初金之误,宋刊本汉书杨雄传注作初林反,林金一也。"
器案:史记淮阴侯列传:"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
汉书蒯通传:"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袭。"
师古曰:"杂袭,犹杂沓,言相杂而累积。"
杨子云解嘲:"天下之士,雷动风合,鱼鳞杂袭,咸营于八区。"
皆作"鱼鳞"之证,卢氏以为当作"龙鳞",非是。
〔九〕黄叔琳曰:"名通之论。"
〔一0〕后汉书朱穆传:"悠悠者皆是。"
李贤注:"悠悠,多也。"
〔一一〕黄叔琳曰:"尤见远计。"
〔一二〕各本无"亦"字,今从宋本。
左传文公六年:"昭公将去群公子,乐豫曰:‘不可。 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荫矣。 葛藟犹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为比。 况国君乎?’"
〔一三〕世之,各本作"世人",今从宋本。
汉书扬雄传:"不汲汲于富贵。"
师古注:"汲汲,欲速之义,如井汲之为也。"
〔一四〕魂爽,谓魂魄精爽也。
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一五〕各本无"者"字,今从宋本。
罗本"偕"作"皆"。
诗小雅天保:"如松柏之茂。"
案二卷本于此分卷,以上为卷上,以下为卷下。
涉务〔一〕第十一
士君子之处世〔二〕,贵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谈虚论,左琴右书,以费人君禄位也。
国之用材,大较〔三〕不过六事:一则朝廷之臣,取其鉴达治体〔四〕,经纶〔五〕博雅;二则文史之臣,取其著述宪章〔六〕,不忘前古;三则军旅之臣,取其断决有谋,强干〔七〕习事;四则藩屏〔八〕之臣,取其明练〔九〕风俗,清白〔一0〕爱民;五则使命之臣,取其识变从宜,不辱君命〔一一〕;六则兴造〔一二〕之臣,取其程功节费,开略〔一三〕有术,此则皆勤学守行者所能辨也。
人性有长短,岂责具美〔一四〕于六涂哉?但当皆晓指趣,能守一职,便无媿耳。
〔一〕涉务二字义同,谓专心致力也。
勉学篇:"耻涉农商,羞务工技。"
即以涉务对文成义。
魏书成淹传:"子霄……亦学涉,好为文咏。"
涉字用法与此同。
〔二〕士君子之处士,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文津本及戒子通录二、别解作"夫君子之处世",何本、黄本作"夫士君子之处世",今从宋本。
〔三〕卢文弨曰:"较,古岳、古孝二切。"
器案:文选景福殿赋:"此其大较也。"
李善注:"大较,犹大略也。"
〔四〕任昉王文宪集序:"若乃明练庶务,鉴达治体。"
〔五〕易屯卦象:"云雷屯,君子以经纶。"
中庸:"惟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
朱熹注:"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其类而合之也。"
〔六〕礼记中庸:"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正义:"祖,始也,言仲尼祖述,始行尧、舜之道也。 ……宪,法也;章,明也,言夫子法明文、武之德。"
〔七〕强干,谓强力能干也。
北齐书唐邕传:"唐邕强干,一人当千。"
〔八〕诗大雅板:"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
毛传:"藩,屏也。"
郑笺:"价,甲也,被甲之人,谓卿士掌军事者。"
〔九〕勉学篇:"明练经文,粗通注义。"
任昉王文宪集序:"明练庶务。"
明练,谓明晓练习也。
〔一0〕后汉书杨震传:"故旧长者,或欲令为开产业,震不肯,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一一〕论语子路篇:"使于四方,不辱君命。"
〔一二〕兴造,指土木建筑之事。
〔一三〕宋本"开略"作"开悟"。
〔一四〕傅本、何本"具美"作"其美",宋本等作"具美",今从之。
吾见世中文学之士,品藻〔一〕古今,若指诸掌
〔二〕,及有试用,多无所堪。
居承平之世〔三〕,不知有丧乱之祸;处庙堂之下,〔四〕不知有战陈〔五〕之急;保俸禄之资,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劳役之勤,故难可以应世经务也〔六〕。
晋朝南渡,优借〔七〕士族;故江南冠带〔八〕,有才干者,擢为令仆〔九〕已下尚书郎中书舍人已上〔一0〕,典掌机要。
其余文义之士,多迂诞浮华,不涉世务;纤微过失,又惜行捶楚〔一一〕,所以处于清高,〔一二〕盖护其短也〔一三〕。
至于台阁令史〔一四〕,主书〔一五〕监帅,诸王签省〔一六〕,并晓习吏用,济办时须,纵有小人之态,皆可鞭杖肃督,故多见委使,盖用其长也。
人每不自量,举世怨梁武帝父子爱小人而疏士大夫,此亦眼不能见其睫耳〔一七〕。
〔一〕汉书杨雄传传:"称述品藻。"
师古曰:"品藻者,定其差品及文质。"
江淹杂体诗序:"虽不足品藻渊流,亦无乖商榷云尔。"
世说新语有品藻篇。
〔二〕礼记仲尼燕居:"治国其如指诸掌而已乎。"
注:"治国指诸掌,言易知也。"
论语八佾篇:"子曰:‘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乎!’指其掌。"
集解:"包曰:‘如指示掌中之物,言其易了。 ’"中庸:"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朱熹注:"示与视同,视诸掌,言易见也。"
〔三〕承平,言治平相承,谓太平之持久也。
汉书食货志:"王莽因汉承平之业。"
〔四〕宋本"庙堂"作"廊庙"。
戒子通录二引"下"作"中"。
〔五〕各本"陈"作"阵",今从宋本。
〔六〕公羊传襄公二十九年:"阍者何?门人也,刑人也。"
何休注引孔子曰:"三王肉刑揆渐加,应世黠巧奸伪多。"
白虎通五刑篇:"传曰:‘三皇无文,五帝画象,三王明刑,应世以五。 ’"应世,谓适应其时世也,此用其义。
十六国春秋北燕录:"武以平乱,文以经务。"
经务本此文。
〔七〕优借,谓从优假借,犹今言优待也。
后汉书刘恺传:"肃宗美其义,特优假之。"
优假、优借义并同。
傅本、黄本作"优借",未可从。
〔八〕文选西京赋薛综注:"冠带,犹搢绅,谓吏人也。"
〔九〕令仆,谓尚书令与仆射也。
晋书殷浩传:"服阕,征为尚书仆射,不拜,复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遂参综朝权。 ……后废为庶人。 ……桓温谓郗超曰:‘浩有德有言,使向作令仆,足以仪刑百揆,朝廷用违其才耳。 ’"齐书徐孝嗣传:"徐郎是令仆人。"
卢文弨曰:"晋书职官志:‘尚书令秩千石,受拜则策命之,以在端右故也。 仆射,服秩与令同。 尚书本汉承秦置,晋渡江,有吏部、祠部、五兵、左民、度支五尚书。 ’"
〔一0〕卢文弨曰:"晋书职官志:‘尚书郎主作文书起草,更直五日,于建礼门内;初从三省诣台,试守尚书郎中,岁满,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选有吏能者为之。 中书舍人,晋初置舍人、通事各十人,江左合舍人、通事,谓之通事舍人,掌呈奏案。 ’"
〔一一〕黄叔琳曰:"捶楚士大夫,岂是美政。"
卢文弨曰:"捶,之累切,说文:‘以杖击也。 ’‘楚,荆也。 ’亦用以扑挞者。"
器案:南史萧琛传:"时齐明帝用法严峻,尚书郎坐杖罚者,皆即科行。 琛乃密启曰:‘郎有杖,起自后汉,尔时,郎官位卑,亲主文案,与令史不异,故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是以古人多耻为此职。 自魏、晋以来,郎官稍重。 方今参用高华,吏部又近于通贵,不应官高昔品,而罚遵曩科。 所以从来弹举,虽在空文,而许以推迁,或逢赦恩,或入春令,便得息停。 宋元嘉、大明中,经有被罚者,别由犯忤主心,非关常准。 自泰始建元以来,未经施行,事废已久,人情未习。 自奉敕之后,已行仓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皆无不人怀惭惧,兼有子弟成长,弥复难为仪适。 其应行罚,可特赐输赎,使与令史有异,以彰优缓之泽。 ’帝纳之。 自是应受罚者,依旧不行。"
则惜行捶楚于郎官,始自齐明帝时。
世说新语品藻篇:"袁彦伯为吏部郎,子敬与郗嘉宾书曰:‘彦伯已入,殊足顿兴往之气。 故知捶挞自难为人,冀小却当复差耳。 ’"则东晋于郎官,亦行捶挞。
杜甫送高三十五书记:"脱身簿尉中,始与捶楚辞。"
杜牧寄侄阿宜:"参军与簿尉,尘土惊皇皇,一语不中治,鞭棰身满疮。"
则唐时于参军与簿尉,亦行鞭棰也。
〔一二〕清高,各本作"清名",今从宋本,此萧琛所谓"参用高华"也。
〔一三〕盖,原作"益",宋本、罗本、傅本、鲍本作"盖",今据改正。
卢文弨曰:"宋本‘益’作‘盖’,以下文‘盖用其长’相对,‘盖’字是。"
〔一四〕器案:后汉书仲长统传:"虽置三公,事归台阁。"
注:"台阁,谓尚书也。"
卢文弨曰:"宋书百官志:‘汉东京尚书令史十八人,晋初正令史百二十人,书令史百三十人,诸公令史无定员。 ’"
〔一五〕卢文弨曰:"案续汉书百官志,尚书六曹,一曹有三主书,故令史十八人。"
〔一六〕卢文弨曰:"签谓签帅,省谓省事。 自主书监帅以下,名位卑微,志故不载,而时见于列传中。"
器案:南史恩幸吕文显传:"故事:府州部内论事,皆签,前直叙所论之事,后云签日月,下又云某官某签。 故府州置典签以典之。 本五品吏,宋初改为士职。"
唐六典二九亲王府典签下原注引齐职仪云:"诸公领兵局,有典签二人。"
又案:齐书王敬则传:"临州郡,令省事读辞,下教判决,皆不失理。"
通鉴一五四胡注:"省事,盖犹今之通事,两敌相向,使之往来通传言语。"
〔一七〕赵曦明曰:"史记越世家:‘齐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见豪毛而不见其睫也。"
’”器案:韩非子喻老篇:"杜子谏楚庄王曰:‘臣患王之智如目也,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 ’"取譬相同,在史记之前。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一〕,大冠高履〔二〕,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
周弘正为宣城王〔三〕所爱,给一果下马〔四〕,常服御之,举朝以为放达〔五〕。
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
〔六〕。
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七〕,往往而然。
建康令王复〔八〕性既儒雅〔九〕,未尝乘骑,见马嘶歕\陆梁〔一0〕,莫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其风俗至此。
〔一〕卢文弨曰:"汉书隽不疑传:‘暴胜之请与相见,不疑褒衣博带。 ’注:‘言着褒大之衣,广博之带也。 ’"
〔二〕卢文弨曰:"后汉书光武帝纪:‘光武绛衣大冠。 ’案:高履,犹高齿屐也。"
器案:高齿屐,见勉学篇。
〔三〕卢文弨曰:"梁书哀太子大器传:‘太宗嫡长子,中大通三年封宣城郡王。 ’"器案:少仪外传上引作"王宣城",误。
〔四〕赵曦明曰:"魏志东夷传:‘濊国出果下马,汉桓时献之。 ’注:‘果下马,高三尺,乘之,可于果树下行,故谓之果下马,见博物志、魏都赋。 ’"器案:汉书霍光传:"召皇太后御小马车。"
注:"张晏曰:‘汉◆有果下马,高三尺,以驾辇。 ’师古曰:‘小马可于果树下乘之,故号果下马。 ’"北史尉景传:"先是,景有果下马,文襄求之,景不与,曰:‘土相扶为墙,人相扶为王。 一马亦不得畜而索也。 ’"则果下马在当时视为珍品也。
又案:述异记载"南郡出果下牛,高三尺",则牛亦有此品,都言其矮小耳。
〔五〕晋书阮咸传:"群从昆弟,莫不以放达为行。"
又戴逵传:"深以放达为非。"
世说新语任诞篇:"刘伶恒纵酒放达。"
〔六〕郝懿行曰:"吕览所谓‘痿蹶之机’者也,故自王公至士庶,未有不当习为勤劳者。 舍车乘马,颜君所述,是其一端尔;精进之士,正宜推类求之。"
〔七〕少仪外传"猝"作"卒"。
通鉴一九二:"梁武帝君臣,惟谈苦空,侯景之乱,百官不能乘马。"
胡三省注:"言所谈者惟苦行空寂也。"
〔八〕宋本原注:"一本无自‘建康令王复’已下一段。"
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文津本无此段,今从宋本。
卢文弨曰:"通典州郡十二:‘丹阳郡江宁,本名金陵,吴为建业,晋避愍帝讳,改为建康。 ’"
〔九〕汉书公孙弘卜式儿宽传:"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
〔一0〕卢文弨曰:"歕\,普闷切。 陆梁,跳跃也。"
器案:穆天子传五:"黄之池,其马歕\沙……黄之泽,其马歕\玉。"
说文欠部:"歕\,吹气也。"
今作喷。
文选西京赋:"怪兽陆梁。"
薛综曰:"东西倡佯也。"
刘良曰:"行走貌。"
古人欲知稼穑之艰难〔一〕,斯盖贵谷务本〔二〕之道也。
夫食为民天〔三〕,民非食不生矣,三日不粒〔四〕,父子不能相存〔五〕。
耕种之,茠鉏之〔六〕,刈获之,载积之,打拂之〔七〕,簸扬之〔八〕,凡几涉手〔九〕,而入仓廪,安可轻农事而贵末业哉?江南朝士,因晋中兴,南渡江〔一0〕,卒为羁旅〔一一〕,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一二〕,悉资俸禄而食耳。
假令有者,皆信僮仆为之〔一三〕,未尝目观起一◆土〔一四〕,耘一株苗;不知几月当下,〔一五〕几月当收,安识世间余务乎?故治官则不了〔一六〕,营家则不办〔一七〕,皆优闲之过也〔一八〕。
〔一〕尚书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
伪孔传:"稼穑,农夫之艰难,事先知之。"
〔二〕器案:本与下文末业对言,本谓农业,末指商贾。
文选王元长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注:"汉书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而人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 ’"案:此文帝诏。 "李奇曰:‘本,农也。 末,贾也。 ’"汉书食货志上:"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
师古曰:"本,农业也;末,工商也,言人已弃农业而务工商矣。"
〔三〕卢文弨曰:"汉书郦食其传:‘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 ’"器案:梁书元纪:"承圣二年诏:‘食乃民天,农为治本。 ’"
〔四〕尚书益稷上:"烝民乃粒。"
伪孔传:"米食曰粒。"
〔五〕汉书文纪:"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
注:"存,省视也。"
魏武帝短歌行:"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六〕赵曦明曰:"茠与薅同,呼毛切。"
朱轼曰:"茠,音蒿,拔草也。 鉏音锄。"
器案:说文艹部:"薅,或作茠。 诗曰:‘既茠荼蓼。 ’"今诗周颂良耜作"以薅荼蓼",此盖今古文之异。
〔七〕卢文弨曰:"打,都挺切,说文:‘击也。 ’‘拂,过击也。 ’案:今人读打为都瓦切,误。"
器案:说文木部:"柫,击禾连枷也。"
则拂谓以连枷击禾。
〔八〕诗小雅大东:"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
〔九〕涉手,犹言经手。
〔一0〕少仪外传下、戒子通录二"南"作"而"。
〔一一〕少仪外传、戒子通录"卒"作"本"。
史记陈杞世家:"羁旅之臣。"
集解:"贾逵曰:‘羁,寄旅客也。 ’"
〔一二〕力田,谓致力于田事。
史记佞幸传:"谚曰:‘力田不如逢年。 ’"汉书文帝纪:"力田,为生之本也。"
〔一三〕卢文弨曰:"信如信马之信。"
郝懿行曰:"晋简文帝不识稻,亦正坐此。"
〔一四〕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黄本"◆"作"拨",宋本、文津本作"◆",四库全书考证曰:"刊本‘◆’讹‘拨’,据国语改。"
今从之。
卢文弨曰:"国语周语:‘王耕一◆。 ’注:‘一◆,一耦之发也。 耜广五寸,二耜为耦,一耦之发,广尺深尺。 ’◆,钵、伐二音。"
〔一五〕下,谓下种。
〔一六〕春秋庄二十四年:"郭公。"
注:"无传,盖经阙误也。 自曹羁以下,公羊、谷梁之说既不了,又不可通之于左氏,故不采用。"
北史齐文宣纪:"帝内虽明察,外若不了。"
不了,犹言不晓也。
通鉴一六一胡三省注:"了事,犹言晓事也。"
即谓了为晓也。
〔一七〕三国志魏书司马朗传:"徙民恐其不办,乃相率私还助之。"
北史和士开传:"国事分付大臣,何虑不办。"
〔一八〕许骥曰:"自东晋以来,士大夫羁旅江南,传至宋、齐,几十余世,皆资俸禄而食,不知力田,一遇世务,猝无以应,宜颜氏深以为戒也。"
案:此后,宋本有云:"世有痴人,不识仁义,不知富贵并由天命;为子娶妇,恨其生资不足,倚作舅姑之大,蛇虺其性,恶口加诬,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不顾他恨,但怜己之子女,不爱其妇。 如此之人,阴纪其过,鬼夺其算,不得与为邻,何况交结乎?避之哉!避之哉!"原注云:"此段一本见此篇,一本见归心篇后。"
赵曦明曰:"案:当削此归彼。"
今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