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法言 孝至卷 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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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法言》 孝至卷 第十三 汉·扬雄 撰 晋·李轨 注

扬子法言·孝至卷

〔注〕始于学行,而终于孝至,始终之义,人伦之事,毕矣。

〔疏〕困学纪闻云:"论语终于尧曰篇,孟子终于尧、舜、汤、文、孔子,而荀子亦终尧问,其意一也。"

翁氏元圻注云:"扬子法言终以孝至篇,亦及尧、舜、夏、殷、周、孔子。 其以孝至名篇,盖以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孔子曰:‘吾志"按:当作“行"。 "在孝经。

’自谓得与于斯道之传,与荀子一也。

然则何解于语焉不精,择焉不详哉?”"按:"语"、"择"字互误。 "按:法言象论语,故始学行而终孝至,朱氏一新谓子云以是寓依归圣人之意,是也。

道者,天下之公器,人人得而有之。

古代学者朴谨,初未尝立道统之说,而自谓得预其传。

至韩文公作原道,始有此意。

其诋斥荀、扬者,殆欲摈之而自与。

实则所讥不精、不详,固未可以为定论。

载青谓法言义同孟、荀,是也;谓无解于不精、不详,则笃信韩公之过也。

孝,至矣乎!〔注〕将欲言其美,所以叹其至。

一言而该,圣人不加焉。

〔注〕一言而孝,兼该百行,圣人无以加之,是至德也。

〔疏〕"孝,至矣乎",世德堂本无"乎"字。

按:问明云:"聪明,其至矣乎!"本篇云:"不为名之名,其至矣乎!"又云:"麟之仪仪,凤之师师,其至矣乎!"文与此同,皆本系辞"易,其至矣乎",论语"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

无"乎"字,非。

"一言而该"者,说文:"●,兼日也。"

引伸为凡兼包之称。

古书通以"该"为之。

"圣人不加焉"者,孝经云:"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注"将欲言其美"。

按:世德堂"美"作"义"。

注"一言而孝,兼该百行"。

按:一言而孝,义不可通。

疑此注本作"一言而该,孝兼百行",传写误倒耳。

一言谓孝,该谓兼百行。

孝兼百行,正释"一言而该"之义。

注"是至德也"。

按:孝经云:"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

释文引王肃云:"孝为德之至也。"

父母,子之天地与?〔注〕天县象,地载形,父受气,母化成。

无天何生?无地何形?天地裕于万物乎?万物裕于天地乎?〔注〕裕,足也。

言万物取足于天地,天地不取足于万物也。

裕父母之裕,不裕矣。

〔注〕养父母自以为足者,乃不足也。

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注〕自知不足,则是舜。

〔疏〕"父母,子之天地与"者,繁露顺命云:"父者,子之天也。"

汉书武五子传载壶关三老茂上书云:"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

"天地裕于万物乎?万物裕于天地乎?"世德堂本无两"乎"字。

宋云:"正文当云‘万物非裕于天地’,疑脱其‘非’字。 裕,饶裕也。 天地生万物,非冀其报,故能饶裕于万物,而万物不能饶裕于天地也。"

俞云:"观宋咸注云云,是宋所据本亦无两‘乎’字。 不然则岂不知其为疑问之辞,而顾疑其脱‘非’字乎?"按:世德堂本即承宋注本之误。

司马云:"裕谓饶益优厚也。 杨子设为疑问,以明天地则能裕万物,万物岂能裕天地乎?"似温公所据本有两"乎"字。

荣按:此两句乃诘难之语。

学行云:"子为道乎?为利乎?"先知云:"天先秋而后春乎?将先春而后秋乎?"本篇云:"宁先病而后瘳乎?宁先瘳而后病乎?"文例皆同。

万物之不能有厚于天地,乃尽人所明之理,子于父母则亦犹是。

谓子能裕于父母者,是谓万物能裕于天地矣。

明无是理也。

宋据误本增字为解,固失其旨;温公谓设为疑问,亦未吻合。

"裕父母之裕,不裕矣"者,子于父母之德,无厚薄可论,犹万物于天地之施,无多寡可校。

以父母之爱己而厚之者,必有以父母之不慈而薄之者矣。

若是,则侪父子之道于朋友之交,虽自谓知所厚,而适见其薄而已。

"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者,孟子云:"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

自知不足,即终身慕之谓。

舜父顽、母嚚,克谐以孝,虽极人伦之变,无改烝烝之行。

是裕父母之不裕者,乃真裕也。

注"裕足"至"物也"。

按:说文:"裕,衣物饶也。"

引伸为凡富足之称,又引伸之为优厚。

弘范训裕为足者,盖以下文"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即承此文而言,故疑裕当为足。

然谓万物取足于天地,天地不取足于万物,则以裕为取足之意。

但足与取足义实不同。

裕可以训足,不可以训取足。

愚谓下文云云,虽以舜之事父母自知不足引证"裕父母之裕,不裕矣"之义,而非以不足释不裕。

此两句当以温公解为长。

言天地厚于万物耳,岂有万物厚于天地之理耶?注"养父母自以为足者,乃不足也"。

按:足父母之足,于义难通,故变其文曰"养父母自以为足",然义与正文迥殊矣。

注"自知不足,则是舜"。

按:正文"其舜乎",即孟子"予于大舜见之矣"之谓,此解为有为者亦若是,似亦非此文之旨。

不可得而久者,事亲之谓也。

孝子爱日。

〔注〕无须臾懈于心。

韩诗外传引曾子云:"往而不可还者,亲也;至而不可加者,年也。 是故孝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木欲直而时不待也。"

"爱日"义见五百。

孝子有祭乎?有齐乎?〔注〕祭严、齐敬,孝子之事。

夫能存亡形,属荒绝者,惟齐也。

〔注〕亡形复存,荒绝复属者,谓祭如在。

故孝子之于齐,见父母之存也,是以祭不宾。

〔注〕夫齐者,交神明之至,故致齐三日,乃见所为齐者。

礼记之论齐备矣,而发斯谈者,有慨乎时人。

人而不祭,豺獭乎!〔注〕九月豺祭兽,正月獭祭鱼。

豺、獭犹有所先,人而不祭,豺、獭之不若也。

〔疏〕音义:"有齐,侧皆切,下同。"

按:世德堂本作"斋",下同。

说文:"斋,戒洁也。"

经传通以"齐"为之。

"孝子有祭乎?有齐乎"者,言斋、祭皆孝子之事,惟孝子为能行之。

祭义云:"唯圣人为能飨帝,孝子为能飨亲。"

"夫能存亡形,属荒绝者,惟齐也"云云者,音义:"属荒,音烛。"

广雅释诂:"属,续也。"

祭义云:"致齐于内,散齐于外。 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

"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统云:"及时将祭,君子乃齐。 齐之为言,齐也。 齐不齐,以致齐者也。 是故君子之齐也,专致其精明之德也。 故散齐七日以定之之谓齐。 齐者精明之至也,然后可以交于神明也。"

"祭不宾"者,宋云:"孝子尽精极思而存夫亲,何暇乎宾之接也?"吴云:"专乎所亲。"

司马云:"宾谓敬多而亲少,如待宾客。"

俞云:"以仪礼言之,则祭必有宾。 杨子此言,非古制矣。 ‘祭’疑‘齐’字之误。 上文曰‘夫能存亡形,属荒绝者,惟齐也。 故孝子之于齐,见父母之存也’,此云‘是以齐不宾’,义正相应。 谓方齐之时,不接见宾客也。 ‘齐’误作‘祭’,义不可通。 宋、吴之解,与礼不合。 光曰"一":‘宾谓敬多而亲少,如待宾客。 ’则曲为之说矣。"

按:温公义是也。

祭义云:"仲尼尝,"郑注:“尝,秋祭。" "奉荐而进,其亲也悫,"郑注:"亲,谓身亲执事时。" "其行也趋趋以数。

已祭,子赣问曰:‘子之言祭,济济漆漆然。

今子之祭,无济济漆漆,何也?’子曰:‘济济,客也,远也;漆漆者,容也,自反也。

客以远,若容以自反也。

夫何神明之及交?夫何济济漆漆之有乎?反馈乐成,荐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君子致其济济漆漆,夫何慌惚之有乎?夫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

’”郑注云:"行祭宗庙者,宾客济济漆漆,主人悫而趋趋。"

释文:"客也,口白反,宾客也。 下‘客以远’同。"

然则宾者宾客之容,即所谓济济漆漆者也。

不宾谓不为宾客之容,正本祭义。

曲园妄据仪礼"祭必有宾",而谓杨子此言非古制,乃以"祭"为"齐"之误。

夫斋者心不苟虑,手足不苟动,岂但不接宾客而已耶?"人而不祭,豺獭乎"者,豺祭兽,獭祭鱼,夏小正、月令、吕氏春秋孟春纪、季秋纪及淮南子时则并有其文。

说文:"獭,如小狗,水居,食鱼。"

月令郑注云:"汉始亦以惊蛰为正月中,此时鱼肥美,獭将食之,先以祭也。"

淮南子高注云:"獭取鲤鱼于水边,四面陈之,谓之祭鱼也。 豺祭兽,四面陈之,世谓之祭兽。"

注"祭严、齐敬,孝子之事"。

按:孝经云:"君子之事亲也,祭则致其严。"

诗采苹:"有齐季女。"

毛传云:"齐,敬也。"

注"夫齐"至"齐者"。

按:见上引祭义,彼孔疏云:"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谓致齐思念其亲,精意纯熟,目想之若见其所为齐之亲也。"

注"礼记之论齐备矣"。

按:世德堂本作"论之备矣"。

注"有慨乎时人"。

按:世德堂本"人"作"也"。

注"九月豺祭兽"。

按:此月令,若夏小正则隶之十月。

洪氏震烜疏义云:"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兽。 乃者,急辞也,故视此为蚤。"

吕氏春秋、淮南子并同月令。

注"正月獭祭鱼"。

按:诸书皆同。

注"豺、獭犹有所先"。

按:夏小正传于"獭祭鱼"下云"二":"祭也者,得多也。 美其祭而后食之。"

于"豺祭兽"下亦云:"善其祭而后食之也。"

公羊传昭公篇解诂云:"食必祭者,谦不敢便尝,示有所先也。"

月令:"鹰乃祭鸟。"

郑注云:"鹰祭鸟者,将食之,示有先也。"

孔疏云:"谓鹰欲食鸟之时,先杀鸟而不食,与人之祭食相似。 犹若供祀先神,不敢即食,故云示有先也。"

"一""光"字原本讹作"先",据法言疏证改。

"二""獭"下原本衍"兽"字,据夏小正删。

或问"子"。

曰:"死生尽礼,可谓能子乎!"〔注〕生事爱敬,死事哀戚。

〔疏〕"或问子",世德堂本无"问子"二字,此承宋、吴本之误,温公不言李本异同,盖所据本亦已误脱也。

"问子"者,问为子之道。

"死生尽礼"二句,乃答问之语。

论语云:"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即死生尽礼之义。

不直云"可谓能子矣",而云"可谓能子乎"者,"乎"是庶几之辞,言为子如此,庶可谓之能也。

校书者误以"乎"为疑辞,遂以此二句皆或问之语,因删"问子"字,以与下章并合,而语意不相衔接矣。

司马云:"此问答不类,疑下有脱文。"

不知脱在上,不在下也。

治平本、钱本并不脱。

注"生事爱敬,死事哀戚"。

按:孝经文。

曰:"石奋、石建,父子之美也。 无是父,无是子;无是子,无是父。"

或曰:"必也,两乎?"曰:"与尧无子,舜无父,不如尧父舜子也。"

〔注〕必不得双于斯二者,当如尧之为父,舜之为子。

〔疏〕此别为一章,不与上章相属。

章首"曰"字,亦俗本妄增。

盖既于上章删"问子"字,以"死生尽礼"云云为或问之语,因以"石奋、石建"云云为答问之语,而于其上增"曰"字也。

治平本"曰石"二字占一格,增补之迹显然,此旧监本无"曰"字之证。

石奋、石建者,万石君张叔列传云:"万石君名奋,其父赵人也,姓石氏。 赵亡,徙居温。 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 高祖以奋为中涓,受书谒。 至孝文时,积功劳至大中大夫。 无文学,恭谨无与比。 时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 奋为太子太傅。 及孝景即位,徙奋为诸侯相。 奋长子建,次子甲,次子乙,次子庆,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帝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 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一",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 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仆欣欣如也"二",唯谨。 其执丧哀戚甚悼,子孙遵教亦如之。 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皇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 建为郎中令,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牏身自浣涤,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以为常。 建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 万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长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 岁余,建亦死。 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于万石君。"

按:"石奋、石建父子之美也"九字连读,叹美起下之辞。

秦校云:"‘石奋、石建’衍下‘石’字。"

按:有"石"字语自完足,各本皆有,秦说未知何见。

"无是父"云云者,司马云:"言父子孝谨相成也。"

"必也,两乎"者,吴云:"言人必须父子孝谨方为美乎?""与尧无子,舜无父,不如尧父舜子也"者,五帝本纪云:"尧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

索隐引皇甫谧云:"尧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丹朱,又有庶子九人,皆不肖也。"

本纪又云:"舜父瞽叟顽。"

吴云:"与尧之无子,舜之无父,不若使尧为父,而舜为子,不必两也。 尧子丹朱不肖,舜父瞽叟顽,虽有如无。"

司马云:"父子俱圣尤美。"

按:经传凡言"与",言"不如"者,多彼善于此,或与恒情相反之辞。

如檀弓:"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 祭礼,与其敬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余也。"

晋语:"与余以狂疾赏也,不如亡。"

吕氏春秋贵直:"与吾得革车千乘也,不如闻行人烛过之一言。"

尧父舜子乃旷代未有之盛事,而云"不如",义似可疑。

盖此文不如犹云岂若。

孟子"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云云,即此文之比。

言圣如尧、舜而遭遇人伦之变,犹有所憾,岂若父子俱为尧、舜之善?所以申明父子之美必也两之说。

与檀弓诸文异例。

注"必不"至"为子"。

按:弘范此解未得"与"与"不如"之意,似非子云本旨。

"一""坐"字原本与下文"对"互倒,据史记万石张叔列传改。

"二""欣欣"原本讹作"诉诉",据史记万石张叔列传改。

"子有含菽缊絮而致滋美其亲,将以求孝也,人曰伪,如之何?"〔注〕含,食也。

菽,豆也。

曰:"假儒衣书,服而读之,三月不归,孰曰非儒也?"或曰:"何以处伪?"曰:"有人则作,无人则辍之谓伪。 观人者,审其作辍而已矣。"

〔注〕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人焉廋哉!〔疏〕"子有含菽缊絮"云云者"一",音义:"含菽,本亦作‘唅’,音同。"

按:"唅"即"含"之俗。

说文无"唅"。

"缊"读为"薀",说文:"薀,积也。"

字亦作"韫",广雅释诂:"韫,裹也。"

说文:"絮,敝绵也。"

玉藻孔疏云:"好者为绵,恶者为絮。"

按:缊絮与含菽对文,义当为裹,若读为论语"衣敝缊袍"之"缊",则缊、絮二字同诂,与"含菽"字不相协矣"假儒衣书,服而读之"云云者,论语:"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

朱子集注云:"三月,言其久。"

孟子云:"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章指云:"言仁在性体,其次假借,用而不已,实何以易?在其勉之也。"

司马云:"服儒衣,读儒书,经时不辍,斯亦儒矣。"

"何以处伪"者,俞云:"物居其所谓之处,使物各得其所亦谓之处。 鲁语‘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是其义也。 故处即有审察之义。 文十八年左传:‘则以观德,德以处世。 ’大戴礼文王官人篇:‘以其声,处其气。 ’汉书谷永传:‘臣愚不能处也。 ’淮南子主术篇:‘援白黑而示之,则不处焉。 ’其义并同。 何以处伪,谓何以辨别其伪也。"

荣按:处者,断决之谓。

谷永传颜注云:"处,断决也。"

今言处分,亦即此意。

"有人则作,无人则辍之谓伪"云云者,世德堂本"作"、"辍"下皆有"之"字。

宋云:"礼云道不可斯须离其身,可离,非道也,所以君子慎其独矣。 故有人则修而作之,无人则辍而止之,非伪而何?君子耻之!"按:此亦刺王莽之辞。

莽传云:"莽事母及寡嫂,行甚敕备。 莽子纳妇,宾客满堂。 须臾,一人言太夫人苦某痛,当饮某药。 比客罢者,数起焉。"

所谓有人则作也。

传又云:"居摄元年九月,莽母功显君死,意不在哀,令太后诏议其服。 刘歆与诸儒博士皆曰:‘礼,庶子为后,为其母缌,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缌。 ’莽遂行焉。"

所谓无人则辍也。

注"含,食也"。

按:说文:"含,嗛也。"

"嗛,口有所衔也"。

管子弟子职:"同嗛以齿。"

房注云:"食尽曰嗛。"

吕氏春秋仲夏纪:"羞以含桃。"

高注云:"鸟所含食,故言含桃。"

是含、食同义。

注"菽,豆也"。

按:说文:"◆,豆也。"

经传多以"叔"为之。

后又以叔为伯叔字所专,故别作"菽"。

檀弓:"啜菽饮水。"

释文本作"叔",云:"‘叔’或作‘菽’,音同,大豆也。"

注"视其"至"廋哉"。

按:论语文。

彼孔注云:"廋,匿也。 言观人之终始,安有所匿其情也。"

"一""子"字原本讹作"人",据本章首句正文改。

不为名之名,其至矣乎!〔注〕太上以德,自然之美,非至如何?为名之名,其次也。

〔注〕力行近仁,斯亦次矣。

〔疏〕"不为名之名,其至矣乎",音义:"为名,于伪切。"

世德堂本无"乎"字,非。

说见上。

"为名之名,其次矣"者,孟子云:"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 苟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

赵注云:"好不朽之名者,能让千乘,伯夷、季札之类是也。 诚非好名者,争箪食豆羹,变色讼之致祸,郑公子染指鼋羹之类是也。"

钱氏大昕养新录云:"愚谓孔子疾殁世而名不称,孟子亦恶人之不好名,名谓不朽之名也。 不好名必专于好利,虽箪食豆羹且不能让,况千乘乎?"注"太上"至"如何"。

左传襄公篇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非至如何"世德堂本作"非至而何"。

按:如、而古通。

注"力行近仁"。

按:中庸文。

或问"忠言嘉谋"。

曰:"言合稷、契之谓忠,谋合皋陶之谓嘉。"

或曰:"邵如之何?"曰:"亦勖之而已。 〔注〕勖,勉。 庳则秦、仪、鞅、斯亦忠嘉矣。"

〔注〕庳,下也,此所以微言贬乎汉臣而为王莽之将相者。

〔疏〕"忠言嘉谋",钱本、世德堂本作"嘉谟",下"谋合皋陶"作"谟合",此校书者因皋陶谟乃尚书篇名,故改"谋合皋陶"字为"谟",而并改"或问嘉谋"字为"嘉谟"也。

治平本两"谟"字皆作"谋",今浙江局翻刻秦氏影宋本乃皆作"谟",此又校者用世德堂本改之。

汉书匈奴传"忠言嘉谟之士",语即本此,明法言旧本作"谋"也。

"言合稷、契之谓忠"者,周本纪:"周后稷名弃,其母姜原,为帝喾元妃。 弃为儿时,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 及为成人,遂好农耕,相地之宜,宜谷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 帝尧闻之,举弃为农师,天下得其利,有功。 帝舜封弃于邰,号曰后稷,别姓姬氏。"

又殷本纪:"殷契,母曰简狄,为帝喾次妃。 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封于商,赐姓子氏。 契兴于唐、虞、大禹之际,功业着于百姓,百姓以平。"

按:书序:"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谟、弃稷。"

今伪孔本分皋陶谟为两篇,其所分之下篇改题益稷,孔疏云:"马、郑、王所据书序此篇名为弃稷"一",又合此篇于皋陶谟,谓其别有弃稷之篇,皆由不见古文,妄为说耳。"

王氏鸣盛后案云:"蔡邕独断云:‘汉明帝诏有司采尚书皋陶篇制冕旒。 ’今其制正在益稷内,可见不可分篇。 且孔颖达于书疏以马、郑、王合为一篇,别有弃稷为妄说及作诗斋谱疏,又引皋陶谟‘弼成五服’,一人之作,自相矛盾。 据法言云:‘言合稷、契之谓忠。 ’若如晚晋本,稷、契无一遗言,子云何以遽立此论?知杨所见真弃稷篇中多稷、契之言也。 此篇至晋而亡,今之割皋陶谟下半篇以为益稷者,乃晚晋人所分也。"

西庄此说甚允。

子云说经虽皆用今文,然固非不见古文者。

重黎云:"或问‘周官’。 曰:‘立事。 ’‘左氏’。 曰:‘品藻’。"

苟非亲见二书,必不妄作此语。

此云言合稷、契之谓忠,亦正据尚书弃稷逸篇为说,非想当然语也。

"谋合皋陶之谓忠"者,皋陶见问明疏。

皋陶谟:"允迪厥德,谟明弼谐。"

夏本纪作"信道其德,"今本“道"、"其"二字互倒。 "谋明辅和”。

段氏玉裁考异云:"‘信道其德,谋明辅和’,即‘允迪厥德,谟明弼谐’之诂训也。"

此云"谋合皋陶之谓嘉",亦用经训为答,其字不必作"谟"也。

司马云:"言不以圣人之正道佐其君者,皆非忠嘉。"

按:即孟子云"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及云"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之义。

"●如之何",钱本作"邵"。

按:说文:"邵,高也。"

邵,正字;●,通假字。

修身"公仪子、董仲舒之才之●也",下文"年弥高而德弥●",字皆作"邵",钱本亦同。

司马云:"问稷、契、皋陶道高不可及,柰何?""庳则秦、仪、鞅、斯亦忠嘉矣"者,音义:"庳音婢,下也。"

按:说文:"庳,屋卑。"

引伸为凡卑之称。

庳对邵为高而言也。

秦、仪见渊骞疏。

斯见问明及重黎疏。

商君列传云:"商君者,卫之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孙氏。 鞅少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痤,为中庶子。 公叔既死,公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乃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语事良久,弗听。 后五日,复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 复见孝公,善之而未用也。 复见,语数日不厌。 景监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 且贤君者,各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 然亦难以比德于殷、周矣。 ’孝公既用卫鞅,以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 行之十年,秦民大说。 于是以鞅为大良造,封之于、商十五邑,号为商君。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者。 秦孝公卒,太子立,车裂商君以徇,遂灭商君之家。"

司马云:"若嫌论太高而卑之,则陷入于狙诈矣。"

按:正文"矣"犹"乎"也。

言苟不能取法乎上,而唯同流合污之是务,则如秦、仪、鞅、斯之言与谋,亦可以为忠嘉乎。

注"勖,勉"。

按:尔雅释诂文。

言稷、契、皋陶之道虽高,然非不可几及,苟能勉而行之,则亦稷、契、皋陶也。

注"庳,下也"。

按:汉书司马相如传颜注云:"庳,下地也。"

"一""序"字原本讹作"据",据尚书益稷篇孔疏改。

尧、舜之道皇兮,〔注〕皇,美。

夏、殷、周之道将兮,〔注〕将,大。

而以延其光兮。

〔注〕二帝、三王光延至今。

或曰:"何谓也?"曰:"尧、舜以其让,夏以其功,〔注〕平水土也。 殷、周以其伐。 〔注〕圣德同而禅伐异者,随时之义一也。 此又寄言以明其旨焉,五君应乎天,顺乎人;王莽违乎人,逆乎天。 〔疏〕“尧、舜之道皇兮"云云者,皇、将互文,"而以延其光兮"总承上二句,皇、将、光为韵。

"尧、舜以其让"云云者,司马云:"尽美尽善。"

注"皇,美"。

按:诗烈文:"继序其皇之。"

毛传云:"皇,美也。"

注"将,大"。

按:尔雅释诂文。

以上二注世德堂本并冠以"秘曰"字。

注"平水土也"。

按:尧典云:"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又吕刑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

注"圣德同而禅伐异"。

按:世德堂本"禅伐"误"禅代"。

或曰:"食如蚁,〔注〕言精细也。 衣如华,〔注〕服文彩也。 朱轮驷马,金朱煌煌,无已泰乎?"曰:"由其德,舜、禹受天下不为泰。 〔注〕言当理也。 不由其德,五两之纶,半通之铜,亦泰矣。"

〔注〕纶如青丝绳也。

五两之纶,半通之铜,皆有秩啬夫之印、绶,印、绶之微者也。

言不由其德而佩此亦泰,况可滔天乎?〔疏〕"食如蚁"者,音义:"蚁,与蚁同。"

御览八百四十九,又九百四十七引并作"蚁"。

按:"食如蚁"于义难通,疑当作"皑"。

说文:"皑,霜雪之白也。"

"食如皑",犹云食如霜雪状,精米之洁白也。

"皑"误为"蚁",传写遂改为"蚁"耳。

世德堂本误作"◆"。

"衣如华"者,檀弓:"华而睆,大夫之箦与!"郑注云:"华,画也。"

孔疏云:"凡绘画五色,必有光华,故云:‘华,画也。 ’""朱轮驷马"者,续汉书舆服志注引古今注云:"武帝天汉四年,令诸侯王大国朱轮"一",特虎居前,左兕右麋;小国朱轮,画特熊居前,寝麋居左右。"

"按:今本古今注无此文。 "又引逸礼王度记云:"天子驾六马,诸侯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金朱煌煌"者,金谓印,朱谓绶。

舆服志注引徐广云:"太子及诸王皆金印,纁朱绶。"

然则朱轮、驷马、金印、朱绶,皆汉时诸侯王之仪也。

宋、吴本于"驷马"字下、"金朱"字上有"受天"字。

吴云:"受天子之金朱煌煌然。"

按:此涉下文"舜、禹受天下"而误衍。

"无以泰乎",御览九百四十七引"无以"作"不以",又八百四十九引"泰"作"太"。

孟子云:"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传食于诸侯,不以泰乎?"赵注云:"泰,甚也。"

朱子集注云:"泰,侈也。"

焦疏云:"荀子王霸篇云:‘县乐奢泰,游抏之修"二"。 ’注云:‘泰与汰同。 ’奢泰连文,是泰亦奢也。"

"由其德,舜、禹受天下不为泰"者,孟子云:"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

"五两之纶,半通之铜"者,两,古"緉"字。

说文:"緉,一曰绞也。"

方言:"緉、●,绞也。 关之东西,或谓之緉,或谓之●。 绞,通语也。"

音义:"之纶,古顽切,又音纶。"

按:纶从纟,仑声,音当如"伦"。

徐氏灏说文注笺云:"纶旧读古还切,非其本音。 释名曰:‘纶,伦也,作之有伦理也。 ’是本读与伦同。 广韵亦谆、山两收。 其古还一音,未知起于何时。 盖纶系于腰,以贯佩印;纶巾以绳贯巾,其义皆与◆相近,故读为◆音。 注家相承,遂并丝绳之纶概读古还切,其误甚矣。"

按:以纶贯印,或以纶贯巾,不得遂有◆音,此皆俗读之陋,不足为训。

古今注云:"汉旧制:百石,青绀纶,一采,宛转缪织。"

段氏说文"纶"篆注云:"自黄绶以上,绶之广皆尺六寸,皆计其首。 "按:古今注四丝为一扶,五扶为一首,五首成一文。 "首多者纟细,首少者纟粗,皆必经纬织成。 至百石而不计其首,合青丝绳辫织之,有经无纬,谓之宛转绳,若今人用丝绳如箸粗为带者也。"

然则纶盖辫合五股为之,故谓之五緉也。

困学纪闻云:"半通之铜。"

注云:"半通,阙。"

"按:谓温公注。 "今按仲长统昌言曰:"身无半通青纶之命。"

注:"十三州志曰:‘有秩啬夫得假半章印。 ’"半通,半章也。

"后汉书仲长统传。 "按:汉制官印多正方,然都尉等印亦有长方者,若乡印则皆长方。

钱塘陈大令汉第藏留浦、都乡、柜乡三印,京师尊古斋主人黄百川藏西立乡、乐乡二印,并同。

其广略半于修,即所谓半章印,正有秩啬夫所佩也。

注"言精细也"。

按:论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然以如蚁为喻精细,似未安。

注"服文彩也"。

按:皋陶谟以五彩章施于五色作服。

注"言当理也"。

按:注以不泰为当理,盖亦训泰为甚。

甚者,过当之谓。

事当其理,则不为甚也。

注"纶如青丝绳也"。

按:宋云:"纶,青丝绶也。 诸本注皆作‘青丝绳’,盖传之误也。"

似宋所据本无"如"字。

说文:"纶,青丝绶也。"

段注本作"纠,青丝绶也",云:"各本无‘纠’字,今依西都赋李注、急就篇颜注补。 纠,三合绳也。 纠青丝成绶,是为纶。 郭璞赋云‘青纶竞纠’,正用此语。 缁衣注曰:‘纶,今有秩啬夫所佩也。 ’释草:‘纶,似纶。 ’郭曰:‘今有秩啬夫所带纠青丝纶。 ’法言:‘五两之纶。 ’李轨曰:‘纶,青丝绶也。 ’"按:各本此注皆作“如青丝绳",不作"绶"。 "今本法言改‘纠’为‘如’,不可通矣。”

按:纠之驳形近"如",故传写致误。

注"皆有秩啬夫之印、绶"。

按:百官公卿表:"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是为少吏。 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

注"佩此亦泰"。

按:世德堂本作"佩犹为泰矣"。

注"况可滔天乎"。

按:世德堂本无"可"字。

滔天谓王莽。

汉书莽传云:"滔天虐民,穷凶极恶。"

又叙传云:"巨滔天而泯夏兮。"

又云:"咨尔贼臣,篡汉滔天。"

"一""令"字原本作"今",形近而讹,据续汉书与服志注引古今注改。

"一""抏"字原本作"抗",形近而讹,据荀子王霸篇改。

天下信道五,所以行之一,〔注〕五,谓仁、义、礼、智、信也。

曰勉。

〔注〕勉,励。

〔疏〕"天下信道五",世德堂本作"天下之信道五"。

按:中庸云:"天下之达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

信道即达道也。

"所以行之一",世德堂本作"所以行之者一"。

勉者,谓为君臣则勉于义,为父子则勉于亲,为夫妇则勉于别,为昆弟则勉于序,为朋友则勉于信也。

注"五,谓仁、义、礼、智、信也"。

按:正文"天下信道五",不言其目,盖以用中庸文,故省略之。

此别以五常之道为释,似于文理未协。

注"勉,励"。

按:说文:"劢,勉力也。"

今字相承作"励"。

或曰:"力有扛洪鼎,揭华旗。 知、德亦有之乎?"曰:"百人矣。 〔注〕此力百人便能敌之。 德谐顽嚚,〔注〕谐,和也。 顽嚚,舜父母。 让万国;〔注〕以禅禹也。 知情天地,〔注〕与天地合其德,知鬼神之情状。 形不测,百人乎?"〔注〕人见其形而不能测其量,非百人之伦也。

〔疏〕"力有扛洪鼎,揭华旗。 知、德亦有之乎"者,"力有"论衡效力、王元长曲水诗序李注引并作"力能"。

音义:"扛,音江。"

"洪鼎"论衡、选注引并作"鸿鼎"。

音义:"揭,渠列切。"

按:说文:"揭,高举也。"

"知、德"各本皆作"智、德"。

按:下文"德谐顽嚚,让万国;知情天地,形不测",即分承此句知、德字而言,而以知为智,则此"智"字当亦作"知",论衡、选注引并作"知德",今据改。

"百人矣"者,谓百倍于常人。

白虎通圣人云:"百人曰俊。"

义与此同。

扛鼎、揭旗之力,可谓百倍于常人矣,然至此而止,不能更有所加也。

"德谐顽嚚,让万国"者,左传僖公篇云:"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

尧典云:"有鳏在下,曰虞舜。 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

按谐顽嚚、让万国同为舜事,举舜以为例也。

"知情天地,形不测"者,司马云:"‘知’与‘智’同。 阴阳不测之谓神,惟圣人能形容之。"

俞云:"‘知情天地,形不测’,与上文‘德谐顽嚚,让万国’相对为文。 天地不能匿其情,是谓情天地。 不测者无所隐其形,是谓形不测。"

按:情、形并以名词为动词,谓智足以知天地之情,穷不测之形也。

情天地、形不测,若伏羲、文王、孔子,作易之圣人是也。

国、测亦韵语。

"百人乎"者,言智德如此,何止百人而已。

白虎通圣人云:"万人曰杰,万杰曰圣。"

然则力之绝者,百倍常人而止;智、德之绝者,万万于常人而未已也。

注"此力百人便能敌之"。

按:谓一能当百,即百倍常人之意。

注"与天地合其德,知鬼神之情状"。

按:文言及系辞文。

弘范引此为释,似读"知"如字,未得其义。

注"人见其形而不能测其量"。

按:此似用问神篇"形其不可得而制"及"圣人以不手为圣人"语意而推演之,然实非此文之旨,曲园纠之当矣。

或问"君"。

曰:"明光。"

问"臣"。

曰:"若禔。"

〔注〕若,顺也;禔,安也。

"敢问何谓也?"曰:"君子在上,则明而光其下;在下,则顺而安其上。"

〔注〕明而光其下,尧所以为君也;顺而安其上,舜所以为臣也。

王莽之事汉,则倾覆其上;篡位居摄,则暴乱其下也。

〔疏〕"问‘臣’。 曰‘若禔’"者,音义:"若禔,是支切,又音支,又音题。"

按:修身云:"士何如斯可以禔身?"音、义并与此同。

"君子在上,则明而光其下;在下,则顺而安其上"者,吴云:"明而光其下,法天也;顺而安其上,法地也。"

司马云:"光谓能显忠遂良,安谓能顺美救恶。"

注"若,顺也;禔,安也"。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因司封注有此语而删之也。

"若,顺"常训。

"禔,安"见修身疏。

注"明而"至"臣也"。

按:世德堂本两"所以"字皆作"之"。

庄子天道云:"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

注语本此。

注"王莽"至"下也"。

按:"篡位居摄"当作"居摄篡位"。

或曰:"圣人事异乎?"曰:"圣人德之为事,异亚之。 故常修德者,本也;见异而修德者,末也。 本末不修而存者,未之有也。"

〔注〕惑此之甚者,必亡而已矣。

〔疏〕"圣人事异乎"者,白虎通灾变云:"灾异者何谓也?春秋潜潭巴曰:‘灾之言伤也,随事而诛;异之言怪也,先发感动之也。 ’繁露必仁且智云:‘天地之物有不常之变者,谓之异;小者,谓之灾。 灾常先至,而异乃随之。 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 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 诗云:“畏天之威。"

殆此谓也。

’”初学记二十一引春秋握成图:"孔子作春秋,陈天人之际,记异考符。"

明圣人事异,故以为问。

"圣人德之为事"云云者,荀子天论云:"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 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 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 故水旱不能使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祅怪不能使之凶。"

又云:"星队、木鸣,国人皆恐,曰:‘是何也?’曰:‘无何也。 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物之罕至者也。 怪之,可也;而畏之,非也。 日月之有蚀,风雨之不时,怪星之党见,是无世而不常有之。 上明而政平,则是虽并世起,无伤也。 上闇而政险,则是虽无一至者,无益也。 ’"此"常修德者,本也"之说。

繁露五行变救云:"五行变至,当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则咎除。"

汉书谷永传载建始三年永对云:"臣闻灾异皇天所以谴告人君过失,犹严父之明诫。 畏惧敬改,则祸销福降;忽然简易,则咎罚不除。"

此"见异而修德者,末也"之说。

按:此问答亦为王莽而发。

莽传:"天凤元年四月,陨霜,杀艹木,海濒尤甚。 六月,黄雾四塞。 七月,大风拔树,飞北阙、直城门屋瓦;雨雹,杀牛羊。 二年二月,日中见星。 三年二月,地震,大司空王邑上书乞骸骨。 五月戊辰"一",长平馆西岸崩,邕泾水不流,毁而北行。 群臣上寿,以为河图所谓以土填水,匈奴灭亡之祥也。 十月,王路朱鸟门鸣,昼夜不绝。 崔发等曰:‘虞帝辟四门,通四聪。 门鸣者,明当修先圣之礼,招四方之士也。 ’于是令群臣皆贺。"

然则天凤之世,灾异迭出,而莽且以为祥,所谓凶人吉其凶者,此皆子云所见,故曰:"本末不修而能存者,未之有也。"

亦及汝偕亡之意矣。

注"惑此之甚者,必亡而已矣"。

按:当作"此惑之甚者",惑之甚即谓本末不修者也。

世德堂本无"而已"字。

"一""月"字原本讹作"年",据汉书王莽传改。

天地之得,斯民也;〔注〕得养育之本,故能资生斯民也。

斯民之得,一人也;〔注〕得资生之业,是故系之一人也。

一人之得,心矣。

〔注〕一人之得统御天下者,以百姓之心为心。

〔疏〕司马云:"天地因人而成功,故天地之所以得其道者,在民也。 民之所以得其道者,在君也。 君之所以得其道者,在心也。"

注"一人"至"为心"。

按:汉书董仲舒传载仲舒对策云:"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即一人之得在心之义。

弘范谓以百姓之心为心,似非此文之旨。

吾闻诸传"一",老则戒之在得。

年弥高而德弥邵者,是孔子之徒与?〔注〕王莽少则得师力行,老则诈伪篡夺,故杨子寄微言而叹慨焉。

〔疏〕"吾闻诸传",音义:"诸传,直恋切。"

按:引论语而谓之传者,孟子题辞云:"孝文皇帝欲广游学之路,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皆置博士。 后罢传记博士,独立五经而已。"

是汉时以论语等书为传记也。

刘向荀子序云:"其书比于五经,可以为法。"

谓比于论、孟也。

"老则戒之在得"者,论语云:"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孔注云:"得,贪得也。"

释文云:"在得,或作‘德’,非。"

按:子云以年弥高而德弥邵释此文之义,是其所据论语正作"戒之在德"。

戒犹谨也。

凡人于少壮之时,多能强学力行;及衰老,则志体懈惰,不复能有所进益,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者,故曰:"及其老也,戒之在德。"

谓晚暮之年,当益谨于德,以成有终之美也。

义较孔注为长。

下章"德有始而无终"云云,即反复申明此旨。

则此章"戒之在得",字当作"德"无疑。

今各本皆作"得",乃校书者据通行论语改之。

"年弥高而德弥邵"者,宋云:"邵,美也。"

吴云:"邵亦高也。"

按:义详修身疏。

德弥邵即老而益谨其德之效,此能躬行孔子之所戒者,故曰"孔子之徒"。

注"王莽少则得师力行"。

按:莽传:"莽受礼经,师事沛郡陈参,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 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 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

注"老则诈伪篡夺"。

按:莽年五十一居摄,五十四即真。

"一""闻"字原本作"问",据本章义疏改。

或问:"德有始而无终,与有终而无始也,孰宁?"曰:"宁先病而后瘳乎?宁先瘳而后病乎?"〔注〕病篡之深,故有先瘳之喻。

〔疏〕"德有始而无终,与有终而无始也",司马云:"宋、吴本作‘有始而无终欤?有终而无始欤’?"按:"有始而无终"句绝,"与"字属下读。

音义:"与有终而无始,‘与’如字。"

是也。

"孰宁"者,宁犹愿也。

说文:"宁,愿辞也。"

音义:"孰宁,天复本作‘孰愈’。"

"宁先病而后瘳乎?宁先瘳而后病乎"者,先病谓无始,后病谓无终。

吴云:"德宁有终也?"注"故有先瘳之喻"。

按:世德堂本"喻"误作"愈"。

或问"大"。

曰:"小。"

问"远"。

曰:"迩。"

未达。

曰:"天下为大,治之在道,不亦小乎?〔注〕道至微妙,故曰小也。 四海为远,治之在心,不亦迩乎?"〔疏〕注"道至微妙"。

按:秦氏石砚斋影宋治平本"妙"作"渺";钱本、世德堂本作"妙",浙江翻刻秦本同。

今检治平原本,正作"妙"。

说文:"秒,禾芒也。"

引伸为凡微细之称。

经传通以渺、妙字为之。

先知:"忽、眇、绵作◆。"

忽、眇、绵皆微也。

"渺"即"眇"之俗。

老子:"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王注云:"妙,微之极也。"

又老子:"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是妙亦微也。

注语用老子,当以作"妙"为是。

或问"俊哲、洪秀"。

曰:"知哲圣人之谓俊,〔注〕深识圣义,是俊杰也。 秀颖德行之谓洪。"

〔注〕禾之秀其颖,犹人之洪其道也。

禾秀颖则实结,人崇道则德闻洪大。

〔疏〕"俊哲、洪秀"者,俊读为峻。

大学:"克明峻德。"

郑注云:"峻,大也。"

今尧典作"俊德"。

古俊、峻、骏三字通用。

俊与洪同义。

尔雅释诂:"洪、骏,大也。"

"俊哲、洪秀",疑当时制科有是名,故以为问。

"知哲圣人之谓俊,秀颖德行之谓洪"者,音义:"知哲,上音智。"

司马云:"‘知哲’当为‘哲知’,言哲能知圣人之道,不溺于异端,智之俊者也。 秀谓材秀,能修德行,使颖出于众,秀之大者也。"

按:知哲、秀颖,皆文异而诂同,上用如名词,下用如动词。

言知足以知圣人,斯为俊矣;秀足以秀出于群行之宗,斯为洪矣。

古无"智"字,知闻为知,仁知亦为知,哲义亦然。

洪范云:"明作哲。"

此仁知之哲也。

本书问明云:"允哲尧儃舜之重。"

先知序云:"中和之发,在于哲民情。"

此知闻之哲也。

温公未知哲有知闻之训,又因问语哲、秀对文,哲乃仁知之哲,则答说当与相应,故疑"知哲"字互倒。

然古人属辞,错综见义,不必如后世行文之整齐。

知哲圣人,义自可通,不须倒置。

少仪孔疏云:"禾之秀穗,谓之为颖。"

是秀、颖亦同诂。

言智德如此,乃始无忝此名,岂俗学所能冒滥乎?注"深识圣义,是俊杰也"。

按:如弘范义,则俊哲犹云杰出之智。

注"禾秀颖则实结"。

按:论语:"秀而不实者有以夫?"刘疏云:"凡禾、黍先作华,华瓣收即为稃而成实,实即稃中之仁也。"

君子动则拟诸事,事则拟诸礼。

〔注〕事不来则不动,动非礼则不拟。

〔疏〕宋云:"‘拟’或作‘凝’,非也。 拟,据也。 言君子不妄其动,乃据事而后动;不伪其事,乃据礼而后事。"

按:吴本作"凝",吴云:"凝,成也。 君子不妄动,动则成于事,事则成于礼。"

司马云:"拟,度也。 动则度其事之可否,事则度于礼为是为非。"

按:温公义是也。

动则拟诸事,谓揆之事情,必得其宜而后动也。

事则拟诸礼,谓举事则准之礼制,必有合焉而后为也。

或问"群言之长,群行之宗"。

曰:"群言之长,德言也;群行之宗,德行也。"

〔疏〕陆士衡文赋李注引此文。

宋衷注云:"群,非一也。"

音义:"之长,丁上切。 群行,下孟切。 ‘德行’同。"

按:宗亦长也。

初学记五引五经通义云:"泰山,一曰岱宗。 宗,长也,言为群岳之长。"

或问"泰和"。

曰:"其在唐、虞、成周乎?观书及诗温温乎,其和可知也。"

〔注〕发号出令而民说之。

〔疏〕"或问‘泰和’。 曰:‘其在唐、虞、成周乎?’"曹子建七启,又求自试表,又颜延年宋文皇帝元皇后哀策文,李注三引此文,并作"太和"。

求自试表注引"乎"作"也",读与"邪"同。

"观书及诗温温乎,其和可知也"者,宋云:"言观书二典,诗小、大雅,见唐、虞、成周之盛信泰和矣。"

司马云:"言千载之后,观其诗、书,犹温温然和乐,况生其世乎?"注"发号出令而民说之"。

按:选注三引此文,并引李轨曰:"‘天下太和’在‘其在唐、虞、成周乎’之下。"

今各本皆无此注。

经解云:"发号出令而民说,谓之和。"

周康之时,颂声作乎下,关雎作乎上,习治也。

齐桓之时缊,而春秋美邵陵,习乱也。

〔注〕缊亦乱也。

故习治则伤始乱也,〔注〕伤,悼。

习乱则好始治也。

〔注〕好,乐。

〔疏〕"周康之时,颂声作乎下,关雎作乎上,习治也"者,周本纪云:"成王兴,正礼乐"一",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 成王崩,太子钊立,是为康王。 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

公羊传宣公篇:"什一行而颂声作矣。"

解诂云:"颂声者,太平歌颂之声,帝王之高致也。"

诗谱周颂谱:"令颂之言容。 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此之谓容。 于是和乐兴焉,颂声乃作。"

十二诸侯年表云:"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

列女传仁智载魏曲沃负上书云:"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 关雎起兴,思得淑女,以配君子。 夫雎鸠之鸟,犹未尝见乘居而匹处也。"

汉书杜钦传载钦上疏云:"后妃之制,夭寿治乱,存亡之端也。 是以佩玉晏鸣,关雎叹之。 知好色之伐性短年,离制度之生无厌,天下将蒙化,陵夷而成俗也,故咏淑女,冀以配上。 忠孝之笃,仁厚之作也。"

李奇云:"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诗人歌而伤之。"

臣瓒云:"此鲁诗也。"

论衡谢短云:"周衰而诗作,盖康王时也。 康王德缺于房,大臣刺晏,故诗作。"

后汉纪灵帝纪载杨赐上书云:"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雎之人见机而作。"

任彦升齐竟陵王行状李注引风俗通云:"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诗人以为深刺。"

张超诮青衣赋云:"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性不双侣,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渐,讽谕君父。 孔氏大之,列冠篇首。"

"古文苑。 "陈氏乔枞鲁诗遗说考云:"此以关雎为毕公作,与论衡‘大臣刺晏’之语相合,盖鲁诗所传如此。"

按:子云说诗,皆用鲁义,故此以关雎为刺康王之诗,而云"作乎上",亦即大臣刺晏之说。

吴云:"习治,习见治世之事。"

按:谓康王之时,诗人习于文、武无逸之教,故晏起虽小节,即以为刺也。

"齐桓之时缊,而春秋美邵陵,习乱也"者,公羊传僖公篇云:"楚屈完来盟于师,盟于召陵。 曷为再言盟?喜服楚也。 何言乎喜服楚?楚有王者则后服,无王者则先叛,夷狄也,而亟病中国。 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 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怗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

邵陵,今三传皆作召陵,此作"邵"者,盖子云所据公羊经如此。

盐铁论执务亦作邵陵,下引公羊传"予积也","今本作"序绩"。 "明公羊经作"邵"。

水经注颍水篇云:"齐桓公师于召陵,阚骃曰:‘召者,高也。 其地丘墟,井深数丈,故以名焉。 ’"解召为高,是亦以"召"为"邵",""●"之假。 "盖皆本公羊。

今公羊作"召"者,乃后人据左传改之。

召陵故城在今河南许州郾城县东三十五里。

吴云:"言齐桓之时,下陵上替,而春秋美邵陵之会能服楚也。 习乱,亦谓习见乱世之事。"

荣按:按:习乱者,春秋本据乱而作,隐、桓、庄、闵、僖五世皆传闻世,传闻世为乱世也。

"习治则伤始乱也"者,今本列女传"关雎起兴",文选范蔚宗后汉书皇后纪论李注引作"关雎豫见",王氏念孙云:"作豫见者,是也。 汉书杜钦传言‘关雎见微’"二",后汉书杨赐传言‘关雎见几’,即此所谓豫见也。 今本作‘起兴’者,后人不晓鲁诗之义,而妄改之耳。"

按:此云"伤始乱",即豫见之说。

"习乱则好始治也"者,此以齐桓之后为治世,乃谓僖公之后当入所闻无所闻世,为治升平世也。

孝经纬说以僖十九年即入治升平世,"公羊传大题下引援神契。 "此邵陵之役在僖公四年,下距所闻世为近,故云"好始治"。

又所谓始治,始乱者、皆贤人君子先睹治乱之萌时,实未至于治乱。

僖公世之未即为治升平,犹康王时之未即为乱世也。

注"缊亦乱也"。

按:说文:"缊,绋也";"绋,乱系也"。

引伸为凡乱之称。

广雅释诂:"缊,乱也。"

注"伤,悼"。

按:说文:"◆,●也。"

经典皆以"伤"、"忧"字为之。

注"好,乐"。

按:诗彤弓:"中心好之。"

毛传:"好,说也。"

说、乐同义。

依以上各篇音义例,此当有"好始,呼报切"语。

"一""乐"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二""钦"字原本讹作"预",据汉书杜钦传改。

汉德其可谓允怀矣。

〔注〕允,信;怀,至。

黄支之南,大夏之西,东鞮、北女,来贡其珍。

汉德其可谓允怀矣,世鲜焉。

〔注〕明此奕世之所致,而莽一旦行诈以取之。

〔疏〕"黄支之南"者,汉书平帝纪:"元始二年春,黄支国献犀牛。"

应劭云:"黄支在日南之南,去京师三万里。"

地理志:"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 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 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 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 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相类。 其州广大,户口多"一",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 平帝元始中,王莽辅政,欲耀威德,厚遗黄支王,令遣使献生犀牛。 自黄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云。 黄支之南有己程不国,汉之译使自此还矣"二"。"

"大夏之西"者,史记大宛列传云:"大宛之迹,见自张骞。 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曰:‘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里妫水南。 其俗土著有城、屋,与大宛同。 俗无大王长,往往城邑置小长。 其兵弱,畏战。 善贾市。 及大月氏西徙攻败之,皆臣畜大夏。 大夏居民多可百余万,其都曰蓝市城,有市,贩贾诸物。 其东南有身毒国。 ’天子乃令骞发间使四道并出。 其后,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

"东鞮、北女"者,音义:"东鞮,都奚切。"

按:地理志:"会稽海外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以岁时来献见云。"

孟康云:"音题。"

晋灼云:"音鞮。"

东鞮即东鳀也。

北女未闻。

司马云:"女,女国也。"

按:后汉书东夷传:"又说海中有女国,无男人。 或传其国有神井,窥之辄生子云。"

此东夷之女国也。

文献通考四裔:"东女亦曰苏伐剌拏瞿咀罗,羌别种也,东与吐蕃、党项、茂州接,西属三波诃,北距于阗,南属雅州、罗女蛮、白狼夷。 又西女国在葱岭之西,其俗与东女略同。"

此西羌之东、西女国也。

三者并不得谓之"北女"。

惟山海经海外西经:"女子国在巫咸北。"

又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女子之国。"

其地域不可考。

或以在西北陬,而有北女之称。

然事涉荒诞,不足置信。

法言此文,皆据当时史事为言,信而可征,非若瀛谈稗说,浮夸无实。

今以事实方舆度之,于北当言匈奴。

王莽传:"元始五年,莽奏云‘太后秉统数年,恩泽洋溢,和气四塞,绝域殊俗,靡不慕义。 越裳氏重译献白雉,黄支自三万里贡生犀,东夷王度大海奉国珍,匈奴单于顺制作,去二名,今西域良愿等复举地为臣妾’云云。"

于北惟举匈奴,是其明证。

吴胡部郎玉缙云:"北女者,北匈奴也,省称曰北奴。 ‘奴’字断烂,脱右旁,遂为‘女’耳。 匈奴在光武时分南、北二庭。 东观汉记有匈奴南单于列传,范晔后汉书仍之,为南匈奴列传。 南对北立文。 今杨子称北奴者,疑匈奴此时已分南、北,后南单于始求内附耳。 杨子单举北匈奴,所以明其远也。 然匈奴之分南、北,自奥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始,事在建武二十四年冬,见后汉书光武帝纪及南匈奴传。 前此虽有五单于争立之乱,固无南、北匈奴分立之事。 则以‘北女’乃‘北奴’之误,而为北匈奴之省称者,亦与史未合。"

荣按:下文"55北夷,被我纯缋,带我金犀"云云,称匈奴为北夷,疑此文"北女"或即"北夷"之误。

"夷"字漫漶,传写因改为"女"欤?来贡其珍,珍与西为韵。

古音西读如"先",与"●"声相近。

尚书大传:"西方者,鲜方也。"

白虎通五行:"西方,迁方也。"

此汉时读西如先之证。

匡谬正俗:"今俗呼东西之‘西’音为‘先’。"

按:王延寿灵光殿赋云:"朱柱黝儵于南北,兰芝婀娜于东西。 祥风翕习以飒洒,激芳香而常芬。 神灵扶其栋宇,历千载而弥坚。"

晋灼汉书音义反西为洗,是知西有先音也。

则此音至唐时犹存矣。

再言"汉德其可谓允怀矣"者,与下文"鸟夷、兽夷,郡劳王师。 汉家不为也"及"汉兴二百一十载而中天,其庶矣乎"云云意同,皆于王莽篡国以后盛称汉德,以明人心之攸在。

旧君故国之思,有不觉长言之不足者也。

"世鲜焉"者,音义:"世鲜,息浅切。"

注"允,信;怀,至"。

按:并尔雅释诂文。

伪伊训:"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宽,兆民允怀。"

传云:"兆民以此皆信怀我商王之德。"

则训怀为思。

弘范解此允、怀字绝不据彼为说,此亦伪书晚出之一证矣。

"一""口多"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二""还"字原本作"远",据汉书地理志改。

芒芒圣德,远人咸慕,上也;〔注〕芒芒,大也。

武义璜璜,兵征四方,次也;宗夷猾夏,蠢迪王人,屈国丧师,无次也。

〔注〕宗夷者,四方群夷也。

〔疏〕"芒芒圣德",秦氏影宋本作"荒荒",注同。

按:音义:"芒芒,谟郎切。 下同。"

是音义所据本此与下文"芒芒天道"字同。

司马云:"李本‘芒芒’作‘荒荒’,今从宋、吴本。"

则温公所见李本与音义本不同。

钱本亦作"荒荒",盖当时所传李注别本如此。

今检治平原本,此正文及注均作"芒芒",正与音义合。

秦本作"荒荒"者,盖据集注语改之耳。

"武义璜璜"者,音义:"璜璜,音黄。"

吴云:"璜璜,犹言煌煌也。"

王云:"尔雅曰:‘洸洸,武也。 ’释文:‘洸,舍人本作“◆"。

’诗谷风篇:‘有洸有溃。

’江汉篇:‘武夫洸洸。

’毛传并与尔雅同。

盐铁论繇役篇引诗作‘武夫潢潢’。

洸、潢、◆、璜古同声通用。”

陈氏乔枞鲁诗遗说考云:"考古文苑班固车骑将军窦宪北征颂‘光光神武’,注引诗‘武夫◆◆’;又舞阳侯樊哙赞‘●●将军’,注亦引诗‘武夫◆◆’,是三家诗‘洸洸’皆作‘潢潢’。 桓宽盐铁论繇役篇引诗‘武夫潢潢’,段氏玉裁云:‘盖◆◆之误。 法言孝至篇:武义璜璜,兵征四方。 乔枞谨按:此作‘璜璜’,疑即‘◆◆’转写之误。"

荣按:重言形况,以声为义,本无正字。

◆、潢、璜并一声,子云说诗皆用鲁义,此作"璜璜",盖亦鲁诗异文。

"宗夷猾夏"者,尧典:"蛮夷猾夷。"

此云"宗夷"者,湘乡曾编修广钧云:"魏英义夫人碑书‘蛮’作‘●’,与‘宗’形相近。 此文本作‘京夷’,传写误作‘宗’耳。"

吴王吏部仁俊云:"宗读为賨。 说文:‘賨,南蛮赋也。 ’因以为南蛮人之称。 晋书音义:‘巴人呼赋为賨,因谓之賨人。 ’是也。 故左太冲蜀都赋‘奋之则賨旅’,注引风俗通云:‘巴有賨人慓勇。 ’然则賨夷即蛮夷也。"

按:尧典"于变时雍",孔宙碑作"于●时廱"。

书蛮为"●",犹书变为"●",皆俗书之省也。

五帝本纪集解引郑云:"猾夏,侵乱中国也。"

"蠢迪王人"者,迪读为妯。

尔雅释诂:"蠢、妯,动也。"

左传昭公篇:"今王室蠢蠢焉。"

杜注云:"蠢蠢,动扰貌。"

方言:"妯,扰也,人不静曰妯。"

是蠢、妯皆动扰之义。

妯本有迪音,方言郭音云:"妯音迪。"

尔雅释文云:"妯郭,卢笃反,又徒历反。"

徒历即迪字之音也。

"屈国丧师"者,屈犹竭也,详重黎"汉屈群策,群策屈群力"疏。

"无次"者,司马云:"言最下也。"

按:此文亦为王莽而发。

汉书匈奴传:"莽大分匈奴为十五单于,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单于诸子,欲以次拜之。 单于闻之,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也。 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 是岁,建国三年也。 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辈万余,中辈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 莽新即位,怙府库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发郡国勇士,武库精兵,各有所屯守,转委输于边。 议满三十万众,赍三百日粮,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内之于丁零,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 莽将严尤谏曰:‘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 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 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 当周宣王时,猃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 其视戎狄之侵,譬犹之螫,驱之而已。 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 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赍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乂,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 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 ’"此文即本严尤语而约言之,所谓无次,即无策之说。

匈奴传又云:"初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 及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系获。 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吏士罢弊。 数年之间,北边虚空,野有暴骨矣。"

此真所谓动扰王人,竭国丧师者也。

注"芒芒,大也"。

按:诗长发:"洪水芒芒。"

又玄鸟:"宅殷土芒芒。"

毛传并云:"芒芒,大貌。"

注"宗夷,四方群夷也"。

按:陶氏鸿庆读法言札记云:"广雅释诂:‘宗,众也。 ’李注正得其义。"

麟之仪仪,凤之师师,其至矣乎!螭虎桓桓,〔注〕仁少威多。

鹰隼●●,〔注〕攫撮急疾。

未至也。

〔注〕未合至德。

〔疏〕"麟之仪仪,凤之师师"者,广雅释训:"仪仪,容也。 师师,众也。"

司马云:"仪仪、师师皆和整尚德之貌,以喻德服四夷。"

按:即芒芒圣德之喻。

胡云:"皋陶谟伪传、汉书叙传邓展注、东京赋薛综注,皆训师师为相师法。 然则凤之师师,谓凤飞,群鸟随以万数,如相师法也。"

"螭虎桓桓"者,音义:"螭,丑知切。"

按:此用今文书牧誓语也。

伪孔本作"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

周本纪作"如虎、如罴,如豺、如离。"

集解引徐广云:"此训与螭同。"

字亦作"螭"。

班孟坚西都赋李注引欧阳书说云:"螭,猛兽也。"

说文作"●",云:"山神兽也。"

引欧阳乔说:"●,猛兽也。"

段氏撰异云:"欧阳尚书,唐初已不存,李盖于各家注记得之,与说文引欧阳乔说正合,正牧誓说也。 ‘●’正字,离、螭皆假借字。"

陈氏今文经说考云:"说文所引欧阳乔说,即欧阳章句也。 欧阳尚书今文作‘●’,说文所称,其正字也;文选注引欧阳说作‘螭’,其假借字也。 螭为龙之无角者,与龙同类;●为兽之浅毛者,与虎同类也。"

按:●者,古文;螭者,今文。

许引欧阳说作"●"者,以欧阳书之"螭"即古文书之"●"也。

此作"螭虎桓桓",正与选注引欧阳书说合,此子云用欧阳尚书之明证也。

"鹰隼●●"者,易解集解引九家易云:"隼,騺鸟也。"

今捕食雀者,其性疾害。

音义:"●,财千切,又侧板切。"

广雅释训:"桓桓、●●,武也。"

司马云:"以喻用兵,威服远方。"

按:即"武义璜璜"之喻。

桓、●亦韵语。

注"攫撮急疾"。

按:淮南子说山高注云:"攫,撮也。"

是攫、撮同诂。

李斯列传索隐云:"凡鸟翼击物曰抟,足取曰攫。"

或曰:"55北夷,被我纯缋,〔注〕纯,缯;缋,画。 带我金犀 ,〔注〕金,金印;犀,剑饰。 珍膳宁餬,〔注〕宁餬,餬其口也。 不亦享乎?"〔注〕嫌礼胡如此,太盛也。

曰:"昔在高、文、武,实为兵主,今稽首来臣,称为北蕃,是为宗庙之神,社稷之灵也,可不享?"〔注〕言如此不可不以盛礼待之也。

〔疏〕"55北夷"者,音义:"55,许容切,又翔拱切。"

按:说文:"5,讼也。"

"据六书故引唐本,今本作"说"。 "●●,重言形况,喧哗之意。

字亦作"●",荀子解蔽:"听漠漠而以为晴●●。"

杨注云:"●●,喧声也。"

亦以"匈"为之,荀子天论:"君子不为小人匈匈也辍行。"

注云:"匈匈。 喧哗之声。"

汉书高帝纪:"天下匈匈。"

颜注云:"喧扰之意。"

"被我纯缋,带我金犀"者,匈奴传:"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 三年"按:宣帝甘露三年。 "正月"一",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二"。 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 赞谒称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 又明年,"按:黄龙元年。 "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 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 呼韩邪死,复株絫若鞮单于"呼韩邪子。 "立,上书愿朝,河平四年正月,遂入朝。 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它如竟宁时。 乌珠留单于"复株絫弟。 "立,元寿二年,单于来朝,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疋,絮三万斤,它如河平时。"

"珍膳宁餬",御览八百四十九引作"曼餬"。

按:"宁餬"于义难通,当依御览作"曼"。

楚辞招魂王注云:"曼,泽也。"

后汉书杜笃传章怀太子注云:"曼,美也。"

世德堂本"餬"误作"餬",注文同。

按:尔雅释言:"餬,饘也。"

庄子人间世释文引李云:"餬,食也。"

然则曼餬谓精米之食,与珍膳对文,曼、宁形近而误。

宣帝纪:"甘露三年,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

是也。

"不亦享乎"者,俞云:"享字无义,乃‘厚’字之误。 隶书‘厚’字或作‘●’,娄寿碑‘高位●禄’是也。 亦或作‘●’,度尚碑‘惠以●下’是也。 ●、●二形均与隶书享字作‘●’者相似,因误为‘享’耳。 此言单于来臣,礼之太厚也。"

按:俞说是也,御览八百四十九引正作"厚"。

"昔在高、文、武,实为兵主"者,谓三朝以来,匈奴常为兵祸之主,承"55北夷"为答,故省"匈奴"字也。

匈奴传载子云谏哀帝勿许单于朝书云:"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 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 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 及孝文帝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 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 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墬,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 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 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 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 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 时鲜有所获,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

此高、文、武三朝,匈奴常为兵主之事也。

"今稽首来臣,称为北蕃"云云者,匈奴传载竟宁元年郎中令侯应对云:"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来臣。"

宣帝纪:"甘露二年,诏曰:‘今匈奴单于称北藩臣,朝正月。 朕之不逮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

又匈奴传载光禄大夫谷永等议云:"今单于诎体称臣,列为北藩。"

蕃即藩也。

说文:"藩,屏也。"

经典通以"蕃"为之。

子云谏哀帝书又云:"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博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称臣。 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

即此文之义。

"可不享"世德堂本作"可不享乎",御览八百四十九引作"不可不厚也"。

司马云:"高帝得天下之后,文帝、武帝承平之时,兵所以不得息者,正以匈奴之故也。 今幸而得其臣服,岂可不厚抚之,使之离叛,爱小费而就大患乎?"按:此章亦追论汉事,以见莽之轻开边隙,为驭夷失道之至也。

注"纯,缯;缋,画"。

按:说文:"纯,丝也;缯,帛也。"

故训纯为缯,谓杂帛也。

说文:"缋,织余也;绘,五采绣也。"

经典多以缋为绘,此训缋为画,亦读为绘也。

绘谓锦绣也。

注"金,金印;犀,剑饰"。

按:上文"金朱煌煌",金谓金印,朱谓朱绶,故此亦解金、犀为二事。

匈奴传:"赐黄金玺、玉具剑。"

金即谓玺,则犀当是以犀角为剑饰也。

然玉具剑摽、首、镡、卫尽用玉为之,"彼传孟康注。 "不得以角为饰。

弘范此注,亦想当然语。

荣谓犀者,犀毗之略。

孝文前六年,遗单于服物有黄金犀毗一,见匈奴传。

彼颜注云:"犀毗,胡带之钩也。 亦曰鲜卑,亦谓师比,总一物也,语有轻重耳。"

史记匈奴列传作"胥纰",索隐云"胥、犀声相近",引班固与窦宪笺云"赐犀比金头带"是也。

然则金犀即黄金犀毗,谓带钩,故云"带我金犀"也。

注"宁餬,餬其口也"。

按:注未及"宁"字之义,当作"餬,餬其口也","宁"字乃后人妄增。

御览引正文作"曼餬",当是旧本如此,则李本不必作"宁"也。

"一""正月"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二""迎"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龙堆以西,〔注〕白龙堆也。

大漠以北,鸟夷、兽夷,〔注〕鸟夷、兽夷者,衣鸟兽皮毛。

郡劳王师,汉家不为也。

〔注〕皆在荒忽之外,不为郡属者也。

若使劳王师而郡县之,汉家不为此也。

〔疏〕"龙堆以西"者,汉书西域传赞云:"且通西域,近有龙堆,远则◆岭。"

匈奴传孟康注云:"龙堆形如土龙,身无头尾"一",高大者二三丈,埤者丈余,皆东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中。"

按:亦作"陇堆",王逸九思:"踰陇堆兮渡漠。"

注:"陇堆,山名。"

徐氏松西域传补注云:"即今顺沙碛千余里,无水草。"

"大漠以北"者,说文:"漠,北方流沙也。"

古书亦以"幕"为之。

史记匈奴列传云:"信教单于益北绝幕。"

汉书武帝纪:"卫青复将六将军绝幕。"

应劭云:"幕,沙幕,匈奴之南界也。"

臣瓒云:"沙土曰幕。"

子云谏哀帝书云:"浮西河,绝大幕。"

"鸟夷、兽夷,郡劳王师,汉家不为也"者,王云:"郡,仍也。 仍,重也,数也。 言数劳王师于荒服之外,汉家不为也。"

尔雅云:"郡、仍,乃也。"

乃与仍同。

小雅正月篇:"又窘阴雨。"

郑笺云:"窘,仍也。"

窘与郡同。

按:此与上数章义同。

莽传云:"始建国元年,五威将奉符命,赍印绶,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蛮夷,皆即授新室印绶。 其东出者至玄菟、乐浪、高句骊、夫余。 南出者踰徼外,历益州,贬句町王为侯。 西出者至西域,尽改其王为侯。 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单于印,改汉印文,去‘玺"曰‘章’。

单于欲求故印,陈饶椎破之,单于大怒。

而句町、西域后卒以此皆畔。”

此莽构怨四裔,重劳师旅之事。

云:"汉家不为",则子云之痛心于新室者。

深矣。

注"白龙堆也"。

按:西域传:"楼兰国最在东垂,近汉,当白龙堆,乏水草。"

是龙堆乃白龙堆之略言也。

注"鸟夷、兽夷者,衣鸟兽皮毛"。

按:钱本作"衣鸟兽皮也"。

禹贡:"◆夷皮服。"

夏本纪、地理志引皆作"鸟夷"。

夏本纪集解引郑注云:"鸟夷,东北之民,赋食鸟兽者"一"。"

地理志颜注云:"此东北之夷,搏取鸟兽,食其肉而衣其皮也。"

并与弘范义同。

王制:"西方曰戎,被发衣皮。 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

孔疏云:"以无丝麻,惟食禽兽,故衣皮。 东北方多鸟,故衣羽。 正北多羊,故衣毛。"

注"皆在"至"此也"。

按:"荒忽"世德堂本作"荒服",又"不为"下无"此"字。

周语:"戎、狄荒服。"

韦注云:"荒忽无常之言也。"

匈奴传赞引萧望之云:"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时至时去。"

是荒忽即荒服之谓。

但解郡为郡县属之,于义似未安。

"一"汉书匈奴传"身无头尾"作"身无头有尾"。

朱崖之绝,捐之之力也。

〔注〕朱崖,南海水中郡。

元帝时背叛不臣,议者欲往征之。

贾捐之以为无异禽兽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

元帝听之。

事在汉书。

否则介鳞易我衣裳。

〔注〕否,不也。

言不然,则介鳞之类易我衣裳之民也。

〔疏〕"朱崖之绝,捐之之力也"者,朱崖,汉书作"珠◆"。

武帝纪颜注引应劭云:"崖岸之边出真珠,故曰珠◆。"

又引张晏云:"珠崖,言珠若崖矣。"

按:前汉纪武帝纪亦作"朱崖",与此同。

音义:"捐之,与专切。"

地理志:"自合浦、徐闻南入海,得大州,东西南北方千里,武帝元封元年,略以为儋耳、珠◆郡。 民皆服布,如单被,穿中央为贯头。 男子耕农,种禾稻、纻麻,女子桑蚕、织绩。 亡马与虎,民有五畜,山多麈、◆。 兵则矛盾刀木,弓弩竹矢,或骨为镞。 自初为郡县,吏卒中国人多侵陵之,故率数岁壹反。 元帝时遂罢弃之。"

贾捐之传云:"贾捐之,字君房,贾谊之曾孙也。 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待诏金马门。 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广袤可千里,合十六县,户二万三千余。 其民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数年壹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 自初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余年间,凡六反叛。 至其五年,罢儋耳郡,幷属珠◆。 至宣帝神爵三年,珠◆三县复反。 反后七年,甘露元年,九县反,辄发兵击定之。 元帝初元元年,珠◆又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 上与有司议大发军,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 上使侍中驸马都尉乐昌侯王商诘问捐之曰:‘珠◆内属为郡久矣,今背畔逆节,而云不当击,长蛮夷之乱,亏先帝功德,经义何以处之?’捐之对云云。 对奏,上以问丞相、御史。 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 丞相于定国以为前日兴兵,击之连年,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凡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以上,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 上乃从之。 遂下诏罢珠◆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 珠◆由是罢。"

"否则介鳞易我衣裳"者,言病中国以事◆夷,是弃冠带之族,以求鱼鳖之民,所得不偿所失也。

捐之对云:"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校助饥馑,保全元元也。 骆越之人,颛颛独居一海之中,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

即此文之义。

后汉书杨终传载终上书云:"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绝西域之国,不以介鳞易我衣裳。"

语本此文。

彼章怀太子注引此,"朱崖"作"珠崖","介鳞"作"鳞介"。

注"朱崖,南海水中郡"。

按:今广东琼州府地。

朱崖故郡治,在今府治琼山县东南三十里。

注"贾捐之以为无异禽兽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

按:皆捐之对语。

"一"史记夏本纪集解引郑玄曰"赋"作"搏"。

君人者,务在殷民阜财,〔注〕殷,富;阜,盛。

明道信义 ,致帝者之用,成天地之化,使粒食之民粲也,晏也。

〔注〕粲,文采;晏,和柔。

享于鬼神,不亦飨乎?〔注〕实受其福。

〔疏〕明道信义,"信"读为"伸"。

本书五百:"诎身,将以信道也。 如诎道而信身,虽天下不为也。"

又重黎:"亲屈帝尊,信亚夫之军。"

并以信为伸,此亦同伸义,谓伸大义于天下也。

"使粒食之民粲也,晏也"者,司马云:"粒食谓中国之民。"

按:王制云:"西方曰戎,北方曰狄,有不粒食者矣。"

郑注云:"不粒食,地气寒,少五谷。"

大戴礼少闲云:"粒食之民,昭然明视。"

吴云:"粲然明盛,晏然安和。"

按:广雅释诂:"粲,明也。"

说文:"●,安也。"

经传多以"宴"或"晏"为之。

粲也、晏也,谓能明上之教化而各安其业也。

粲、晏亦韵语。

"享于鬼神,不亦飨乎"者,说文:"享,献也。"

尔雅释诂:"享,孝也。"

广雅释言:"享,祀也。"

左传哀公篇:"其使终飨之。"

杜注云:"飨,受也。"

此承上文而言,谓王者能使其民既明且安,如是而后孝祀鬼神,则鬼神受之也。

享、飨字古亦互通。

孟子云:"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

吴云:"民,神之主也。 民之丰阜,则神飨其祀也。"

按:此亦刺莽不能务民之义,而妄言符命之事。

注"殷,富;阜,盛"。

按:说文:"殷,作乐之盛称殷。"

引伸为凡盛之称。

殷、阜同诂。

诗:"大叔于田,火烈具阜。"

毛传云:"阜,盛也。"

张平子西京赋云:"百物殷阜。"

注"粲,文采;晏,和柔"。

按:广雅:"粲,文也。"

文、明义同。

尔雅释训:"晏晏,柔也。"

故注以晏为和柔。

注"实受其福"。

按:礼器云:"我战则克,祭则受福。"

天道劳功。

或问"劳功"。

曰:"日一曰劳,考载曰功。"

〔注〕日一,犹日日也。

考,成也;载,岁也。

周而复始,以成其岁,故曰功。

或曰:"君逸臣劳,何天之劳?"〔注〕言于人事则君逸臣劳。

天为君,四时行,百物生,以喻无劳也。

曰:"于事则逸,于道则劳。"

〔注〕于事则逸,无功可名;于道则劳,运转机衡。

〔疏〕"日一曰劳",各本皆误作"日一日劳"。

按:此承上文"天道劳功"而分释其义。

日一曰劳,是释劳义也;考载曰功,是释功义也。

二句相偶为文。

各本作"日一日劳",义不可通,此形误之显然者,今订正。

"日一曰劳"者,干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虞云:"天一日一夜过周一度,故自强不息。"

李氏道平篹疏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行一昼一夜,不及天一度,故曰天一日一夜过周一度也。"

"考载曰功"者,尧典云:"以闰月定四时成岁。"

白虎通巡狩云:"天道时有所生,岁有所成。 三岁一闰,天道小备;五岁再闰,天道大备。"

"于事则逸,于道则劳"者,司马云:"天则无为自然,而万物生成;君则垂衣端拱,而百姓乂安,是其事逸也。 天则阴阳往来,生生日新;君则求贤访道,一日万机,是其道劳也。"

注"日一,犹日日也"。

按:"日一"各本皆作"日一日",此因正文既误,遂并改注文以应之也。

天一日过周一度,日日各过周一度,故云"日一,犹日日"。

若正文本作"日一日",则日一日之为日日,又何烦解释耶?注"考,成也;载,岁也"。

按:谷梁传隐公篇云:"考仲子之宫。 考者,成之也。"

白虎通四时云:"或言岁,或言载,或言年,何?言岁者以纪气物,帝王共之。 载之言成也,载成万物,终始言之也。 二帝为载,三王为年。"

是考载即成岁也。

司马云:"载,事也。 天运行不息,是其劳也;成造化之事,是其功也。"

训载为事,义固可通,然李义为优矣。

注"周而"至"曰功"。

按:世德堂本割裂正文,自"或问劳功"至"考载"为一段,以"曰功"二字为一段,因割裂此注"日一"至"岁也",次正文"考载"之下,而以"周而"至"曰功"次正文"曰功"字下。

此因正文既有误字,乃至失其句读,强析注文,分隶之也。

注"四时行,百物生,以喻无劳也"。

按:世德堂本"无劳"作"其劳"。

论语:"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无言即不劳之义,故云喻无劳也。

作"其劳",误。

注"于事"至"机衡"。

按:名、衡韵语。

周公以来,未有汉公之懿也,勤劳则过于阿衡。

〔注〕汉公,王莽也。

或以此为媚莽之言,或以为言逊之谓也,吾乃以为箴规之深切者也。

称其汉公,以前之美耳,然则居摄之后,不贬而恶可知,杨子所以玄妙也。

发至言于当时,垂忠教于后世,言蔽天地而无惭,教关百代而不耻,何逊媚之有乎?〔疏〕"周公以来,未有汉公之懿"者,王莽传:"元始元年,群臣盛称莽功德,致周成白雉之瑞,千载同符。 圣王之法,臣有大功,则生有美号,故周公及身在而记号于周,莽有定国安汉家之大功,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上应古制,下准行事,以顺天心。 太后乃下诏以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以故萧相国甲第为安汉公第,定着于令"一",传之无穷。 莽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畴爵邑事。"

是汉公者,安汉公之略言也。

"勤劳则过于阿衡"者,诗长发:"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郑笺云:"阿,倚;衡,平也。 伊尹,汤所依倚而取平,故以为官名也。"

莽传:"元始四年,有司请采伊尹、周公称号,加公为宰衡,位上公。"

音义引柳宗元云:"伊尹之事,不可过也,过则反矣。"

宋云:"成王幼,太甲昏,势亦殆矣。 然周公居叔父之尊,伊尹当阿衡之重,二公可取而不取,卒以忠勤复辟而正之。 夫举其可取不取之因,明其不可取而取之事,则子云之罪莽亦大矣。"

吴云:"班固曰:‘莽知汉中外殚微,本末俱弱,亡所忌惮,生其奸心,因母后之权,假伊、周之称。 ’子云因其假也,故以伊、周为言。"

司马云:"法言之成,盖当平帝之世,莽专汉政,日比伊、周,欲兴礼乐,致太平,上以惑太后,下以欺臣民。 附己者进,异己者诛,何武、鲍宣以名高及祸,故杨子不得不逊辞以避害也。 亦犹薛方云:‘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也。 ’当是之时,莽犹未篡,人臣之盛者,无若伊、周,故杨子劝以伊、周之美,欲其终于北面者也。 或曰:‘杨子为汉臣,汉亡不能死,何也?’曰:‘国之大臣,任社稷之重者,社稷亡而死之,义也。 向使杨子据将相之任,处平、勃之地,莽篡国而不死,良可责也。 今位不过郎官,朝廷之事,无所与闻,柰何责之以必死乎?夫死者,士之所难。 凡责人者,当先恕己,则可以知其难矣。 ’或曰:‘杨子不死,可也。 何为仕莽而不去?’曰:‘知莽将篡而去者,龚胜是也。 莽聘以为太子师友,卒不食而死。 杨子名已重于世,苟去而隐处,如揭日月潜于蒿莱,庸得免乎?’或曰:‘杨子不去则已,何必誉莽以求媚,岂厌贫贱,思富贵乎?’曰:‘昔晋袁宏作东征赋,不序桓彝、陶侃,犹为桓温、陶胡奴所劫,仅以敏捷自免。 况杨子作法言,品藻汉兴以来将相名臣,而独不及莽,莽能无耻且忿乎?此杜预所谓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且杨子自谓‘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 始为郎,给事黄门,与王莽、刘歆并。 哀帝之初,又与董贤同官。 当成、哀中间,莽、贤皆为三公,权倾人主,所荐莫不拔擢,而雄三世不徙官,此岂非言行相副之明验乎?古今之人能安恬如此者几希!而子乃疑其求媚而思富贵,不亦过乎?使杨子果好富贵,则必为莽佐命,不在刘、甄之下矣。"

俞云:"王莽居摄三年,刘歆与博士诸儒议莽母功显君服,称‘殷成汤既没,而太子蚤夭,其子太甲幼少不明,伊尹放诸桐宫而居摄,以兴殷道。 周武王既没,周道未成,成王幼少,周公屏成王而居摄,以成周道。 是以殷有翼翼之化,周有刑错之功。 ’然则伊尹、周公者,莽居摄以前所以自比者也。 至始建国元年,莽曰:‘王氏,虞帝之后也,出自帝喾。 刘氏,尧之后也,出自颛顼。 ’则不自以伊尹、周公,而以为虞舜矣。 杨子此言,与阮嗣宗为郑冲劝晋王笺同意。 笺曰:‘昔伊尹,有莘之媵臣耳,一佐成汤,遂荷阿衡之号。 周公借已成之势,据既安之业,光宅曲阜,奄有龟、蒙。 ’是亦以伊、周比之也。 末曰:‘今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洲而谢支伯,登箕山以揖许由,岂不盛乎?’是亦不许其为虞舜也。 此皆古人之微辞,后人鲜或能喻矣。 或疑杨子既不谄莽,何必为此言。 温公释之曰‘晋袁宏作东征赋’云云,温公之论,亦属肤浅。 杨子特着此文,盖有微意矣。 法言一书,终以孝至,是篇论唐、虞、成周,而终之以汉。 上文曰:‘或问泰和。 曰:其在唐、虞、成周乎?’又曰:‘汉德其可谓允怀矣。 ’下文曰:‘汉兴二百一十载而中天,其庶矣乎?’终之曰:‘唐矣夫!’盖以汉德上媲唐尧也。 中间特着此文,以见汉祚中绝之由。 且上言允怀,见民心之思汉也;下言中天,见汉祚之方半也。 若无此文,则前后文之微意皆不见矣。 故依杨子之文观之,自唐、虞、成周而汉,汉绝于新,新复为莽,历历可数。 至诚前知,杨子之谓矣。"

荣按:法言此文,最为后儒诟病。

困学纪闻云:"法言末篇称汉公,斯言之玷,过于美新矣。 司马公虽曲为之辩,然不能涤莽大夫之羞也。"

其为子云解脱者,或以此为出于后人之附益,张氏澍蜀典云:"太平御览扬子恬淡寡营,以卖文自瞻。 文不虚美,人多恶之。 及卒,怨家取法言援笔益之曰‘自周公以来’云云,缮写多行于世,至今无有白其心迹者。 按抱朴子云:‘王莽之世,卖饼小人皆得等级;斗筲之徒,兼金累紫。 ’扬子云确然忠贞之节形矣。 亦可见莽大夫之诬题目也。"

凡此皆未达古人立言之旨,而谬为之说。

窃谓欲明此文之义,有不可不最先明辩者,即法言之成,果以何时是也。

温公谓此书之成当在平帝之世,而弘范发挥本书微旨,多云病篡之辞,则以此书为成于莽世。

愚考子云自序历述生平著书,至譔法言而止,且此后更无它文,则法言必为子云晚年之作。

其成书之年,去卒年当无几。

以本书各篇明文证之,如本篇称"汉兴二百一十载",明用始建国元年,莽策命孺子婴"昔皇天右乃太祖,历世十二,享国二百一十载"之语。

又称"复其井、刑,免人役",莽制井田及禁民买卖奴婢,均始建国元年事。

而重黎篇称"羲近重,和近黎",莽之分置羲仲、和仲、羲叔、和叔,在天凤元年,详见重黎疏。

则法言之成,乃在天凤改元以后,辞事明白,无可疑者。

是时莽盗窃已久,普天率土,同蜷伏于新皇帝威虐之下,而此乃用其居摄以前称,称莽为公,系之于汉,其立言之不苟为何如?孟子言:"无伊尹之志,则篡也。"

今谓过于阿衡,即不啻直斥其篡逆之恶。

故使此言而发于孝平之世,则不免于逊媚之讥;若发于莽称新皇帝以后,则正名之义,谓之严于斧钺,可也。

注"言蔽天地而无惭,教关百代而不耻"。

按:此用本书五百语。

"一""令"字原本讹作"今",据汉书王莽传改。

汉兴二百一十载而中天,其庶矣乎!〔注〕言人民众多富盛也。

辟廱以本之,校学以教之,礼乐以容之,舆服以表之 ,服其井、刑,勉人役,唐矣夫!〔注〕言若尽此诸美以侪勉人者,无羡唐、虞之世也。

〔疏〕"汉兴二百一十载而中天,其庶矣乎"者,音义引柳云:"杨子极阴阳之数,此言知汉祚之方半耳。"

按:前汉起高帝己未,至平帝乙丑,凡二百十二年。

后汉书张衡传云:"衡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常好玄经,谓崔瑗曰:‘吾观太玄,方知子云妙极道数,乃与五经相拟,非徒传记之属,使人难论阴阳之事,汉家得天下二百岁之书也。 复二百岁,殆将终乎?"此即子厚说所本,然实未当。

宋云:"子云虽学极阴阳,然亦不当逆知汉祚方半也。 夫中天者,犹中兴也。 盖子云睹莽之强篡而立,复暴桀如是,天下思汉德未已,知赤氏之运未去,必有中兴而王者,言庶几乎近也。"

吴云:"子云上称汉德之允怀,中言王莽之不正,下言汉载之中天,是睹民思汉德,莽为不道,必有中兴之义,且明德之不可已也如是。 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以礼明之也。 子云曰:‘汉兴二百一十载而中天。 ’以德明之也。 是知子云其圣人之徒欤?"二说虽与子厚小异,然其以此文为子云逆知汉道之当复兴则同,但不言数而言理耳。

荣谓中天犹云极尽。

子云不与莽之篡汉,故虽玉步已更,犹视为天命未改。

下文辟廱、校学云云,皆圣人治致太平之事,非极盛之世不能有此,而汉兴二百一十载始见其盛,故云中天也。

司马云:"庶者,庶几于治也。"

"辟廱以本之"者,说文:"廱,天子飨饮辟廱。"

王制云:"天子曰辟廱。"

郑注云:"辟,明也;廱,和也。"

古亦通作"雍"。

白虎通辟雍云:"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 辟者,璧也,象璧圆。 又以法天于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

俞云:"后汉书:‘世祖建武五年,初起太学。 中元元年,起辟廱。 ’杨子之言,至是验矣。"

按,俞说非也。

平帝纪:"元始四年,安汉公奏立明堂、辟廱。"

莽传:"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 群臣奏言:‘昔周公奉继体之嗣,据上公之尊,然犹七年制度乃定。 夫明堂、辟雍,堕废千载莫能兴。 今安汉公起于第家,辅翼陛下,四年于兹,功德烂然。 ’"剧秦美新云:"明堂、雍台,壮观也。"

"学以教之"者,平帝纪:"元始三年,立官稷及学官,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 乡曰庠,聚曰序,序、庠置孝经师一人。"

"礼乐以容之"者,莽传:"元始四年,莽奏立乐经。 五年正月,祫祭明堂。 于是莽上书曰:‘臣以外属,越次备位,未能奉称。 伏念圣德纯茂,承天当古,制礼以治民,作乐以移风,四海奔走,百蛮并轃。 愿使臣莽得尽力毕制礼作乐事,事成以传天下,与海内平之。 ’"广雅释诂:"容,饰也。"

"舆服以表之"者,平帝纪:"元始三年,安汉公奏车服制度。"

美新云:"式軨轩旗旗以示之,扬和鸾肆夏以节之,施黼黻衮冕以昭之。"

"复其井、刑者",井谓井田,刑谓肉刑。

先知云:"井田之田,田也;肉刑之刑,刑也。"

即井、刑之说。

莽传:"始建国元年,莽曰:‘古者设庐,井八家,一夫一妇田百亩,什一而税,则国给民富而颂声作。 此唐、虞之道,三代所遵行也。 秦为无道,厚赋税以自供奉,罢民力以极欲。 坏圣制,废井田,是以兼幷起,贪鄙生,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 予前在大麓,始令天下公田口井,时则有嘉禾之祥,遭反虏逆贼且止。 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皆不得卖买。 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丼者,分余田予九族、邻里、乡党。 故无田今当受田者,如制度。 敢有非井田圣制,无法惑众者,投诸四裔,以御魑魅,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此莽复井田之事。

美新云"经井田",是也。

莽复肉刑,未闻。

按:先知云:"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

又云:"肉刑之刑,刑也。"

是子云以肉刑为刑法之正。

孝文罢肉刑,其后议者,以为名轻而实重刑法志云"一":"除肉刑者,本欲以全民也。 今去髡钳一等,转而入于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

盖当时儒者之说皆如此。

莽喜言古制,必尝有复肉刑之事。

美新云:"方甫刑。"

甫刑乃今文尚书吕刑之称,为经典言肉刑之最详者,美新言"方甫刑",即莽复肉刑之证,但史传无文以实之。

美新李注引汉书云:"莽分移律、令、仪法。"

此误读莽传文耳。

彼文云:"始建国三年,莽曰:‘百官改更"二",职事分移"三",律、令、仪法,未及悉定,且因汉律、令、仪法以从事。"

言官识更移,而法令未定,姑用汉法为之。

"更""移"字不属下读。

崇贤割裂文句,以当"方甫刑"之说,误甚矣。

"勉人役"者,宋云:"‘勉’当为‘免’字之误也。"

按:勉、免古字通。

人役谓奴婢也。

孟子云:"人役而耻为役,由弓人而耻为弓,矢人而耻为矢也。"

是人役乃古语。

莽传:"始建国元年"四"莽曰:‘秦为无道,又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兰,制于臣民,颛断其命。 奸虐之人,因缘为利,至略卖人妻子。 逆天心,誖人伦,缪于天地之性人为贵之义。 书曰:予则奴戮女。 唯不用命者,然后被此罪矣。 今更名天下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 ’"美新云:"免人役。"

字正作"免"。

"唐矣夫"者,说文:"唐,大言也。"

引伸为凡大之称。

太玄玄冲云:"唐,公而无欲。"

玄错云:"唐,荡荡。"

皆其义。

班孟坚典引:"唐哉皇哉!皇哉唐哉!"唐、皇迭韵,皆美大之辞,与此文同意。

此章之旨,宋注以为为后之中兴者而言。

今以美新及汉书纪、传诸文考之,"辟雍"以下皆谓莽制,辞事甚明。

然子云象论语为法言,而于终篇盛称诈伪之政,义似可疑。

不知章首明言"汉兴二百一十载",见汉祚之未绝,则此辟廱、校学诸事,凡莽之所为,皆归之于汉,使若汉之所为。

盖出之于莽,则为饰六艺以文奸;出之于汉,则固王者治定功成之所宜有事也。

是时莽既即真,世已无汉,而此于国亡之后,犹着"汉兴"之文,位号可移,而忠臣孝子之心终不可变,子云著书之意,于是见矣。

注"言人民众多富盛也"。

按:"其庶矣乎",用系辞"其庶几乎",非用论语"庶矣哉",注失之。

注"言若"至"世也"。

按:弘范读勉如字,而解为"济勉人",则"役"字无义。

又以唐为唐、虞之世,则因唐为托名◆帜字所专,而本义久废,故亦不得其说。

宋云:"以是道而化天下,则唐尧如矣。"

吴云:"孔子删书,始于唐尧,而子云法言以是终之,盖百王之表则也。"

司马云:"用唐尧故事。"

俞云:"盖以汉德上媲唐尧也。"

其误皆与弘范同。

"一""志"字原本作"制",音近而讹,今据汉书改。

"二"原本"更"下有小书"句"字,以示句读,今删。

"三"原本"移"下有小书"句"字,以示句读,今删。

"四""元"字原本讹作"三",据汉书王莽传改。

法言序〔注〕子云历自序其篇中之大略耳。

〔疏〕世德堂本法言序分冠各篇之首。

按:古书序录皆缀篇末,或自为一卷,如史记、汉书、潜夫论、说文之属并是,淮南要略亦即其类。

子云此序总列孝至之后,其例正同。

以之分冠各篇者,乃宋咸所移,而温公从之,非其旧。

四库全书总目云:"法言十卷,司马光集注。 时惟李轨、柳宗元、宋咸、吴秘之注尚存,故光裒合四家,增以己意,各以其姓别之。 旧本十三篇之序列于书后,盖自书序、诗序以来,体例如是。 宋咸不知书序为伪孔所移,诗序为毛公所移,乃谓子云亲旨反列卷末,甚非圣贤之法,今升之章首,取合经义。 其说殊谬。"

按:治平本序在书后,卷数为十三,皆旧本相承如此,今一仍之。

天降生民,倥侗颛蒙,〔注〕倥侗,无知也;颛蒙,愚顽也。

恣乎情性,〔注〕触意而行。

聪明不开,〔注〕闇塞之谓。

训诸理,〔注〕训,导。

譔学行。

〔疏〕汉书杨雄传:"法言文多不着,独着其目。"

以下全载此序,文字与今法言各本颇有异同,每篇目下皆有"第若干"字,盖孟坚所见旧本如此。

"倥侗颛蒙",音义:"侗,音通。 说文:‘大貌。 诗:神罔时侗。 ’"一曰侗,未成器之人。

汉书颜注云:"倥音空,侗音同,颛与专同。"

按:倥、侗迭韵,颛、蒙迭义,皆连语,不可析言。

音义引诗,非此文之义。

"恣乎情性",汉书"乎"作"于"。

"训诸理",颜云:"训,告也。"

"譔学行",颜云:"譔与撰同。"

"见"譔以为十三卷"下。 "说文无"撰",古止以"譔"为之。

祭统:"论譔其先祖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

释文:"譔音撰。"

按:子云论性,皆兼性情而言,故云:"学者,所以修性也。"

又云:"人之性也,善恶混。"

恣乎情性,即不知修性之谓。

不知修性,则视、听、言、貌、思五事皆失其正,而日趋于下愚,故曰:"聪明不开。"

举视、听以该五事耳。

"学以修性"一章,为学行一篇之要旨,故其序云尔。

凡序言各篇之作意,皆举其尤要者言之。

注"倥侗,无知也;颛蒙,顽愚也"。

按:汉书注引郑氏云:"倥侗颛蒙,童蒙无所知也。"

与弘范义同。

注"触意而行"。

按:学行云:"鸟兽触其情者也。"

触意即触情,犹云恣意。

注"训,导"。

按:诗抑:"四方其训之。"

毛传:"训,道也。"

道、导古今字。

降周迄孔,成于王道,〔注〕礼乐备也。

终后诞章〔注〕诸子应时而作诡世之言。

乖离,诸子图徽,〔注〕贵此圣人坦荡之夷路 ,贱彼百家秽杂之邪路。

譔吾子。

〔疏〕"降周迄孔,成于王道",音义:"迄孔,许讫切。"

司马云:"宋本‘迄’作‘讫’。"

颜云:"言自周公以降,至于孔子设教垂法,皆帝王之道。"

"终后诞章乖离,诸子图徽",各本"终后"并作"然后"。

司马云:"汉书及李本‘然’作‘终’。"

是温公所见监本法言作"终后",与汉书同。

今治平本作"然",盖亦修板据通行本改之,今订正。

李注于"诞章"绝句,以"乖离"字属下读。

宋云:"然后诞章乖离,当为一句。 言自仲尼之后,诡诞之章作,而乖离于道。"

按:宋读甚是,而以"诞章"为诡诞之章,则非。

刘敞云:"诞,大也;章,法也。 言王道息而诸子起也。"

为得其义。

汉书叙传云:"国之诞章,博载其路。"

颜注云:"诞,大也,谓宪章之大者。"

班语正用此。

终后大章乖离,谓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也。

说文:"◆,帜也。"

经传通以"徽"为之。

礼记大传:"殊徽号。"

郑注:"徽号,旌旗之名也。"

诸子图徽,谓诸子各图画徽帜,自张一军,以与周、孔之道为敌也。

汉书作"图微","微"即"◆"之误,盖孟坚承用旧本法言作"◆",传写者少见"◆",遂改为"微"也。

注"诸子应时而作诡世之言"。

按:弘范训诞为诡,故云"诡世之言"。

颜云:"言其后浇末,虚诞益章。"

亦以"诞章"绝句,与李读同。

注"贱彼百家杂秽之邪径"。

按:弘范读"乖离诸子图徽"六字为句,而释之如此。

盖解乖离为违,为去;读"图"为"●",而以为鄙陋;读"徽"为"微",而以为幽隐也。

韩敕修孔庙后碑以"●"为"图",是汉时隶俗二字互通,然于义已纡。

颜同李读,而解为"乖于七十弟子所谋微妙之言",尤为支离。

法言用"诸子"字,从无作七十弟子解者,何得此序独有异义耶?

事有本真,陈施于意,动不克咸,〔注〕克,能;咸,皆。

本诸身,〔注〕自求之义。

譔修身。

〔疏〕"事有本真"者,吴云:"凡事有本有真。 真,正道也。"

按:古诗十九首:"识曲听其真。"

李注云:"真犹正也。"

"陈施于意",汉书作"陈施于亿",李奇云:"布陈于亿万事也。"

俞云:"温公不言诸本有异同,是其所据本皆作‘意’。 然秘曰:‘言陈施之动成万法。 ’则吴司封本固作‘亿’也。"

按:作"亿",是也。

"事有本真,陈施于亿",言事得其本正,则能推行于亿万事而无不通也。

"动不克咸,本诸身"者,司马云:"咸,感也。 动而不能感人者,盖由外逐浮伪,内无本真,不能正己以正物,故当先本诸身也。"

按:温公义是也。

"咸,感",易咸彖文。

本诸身谓反求诸身。

动而不能有所感,则当求其本于身也。

注"克,能;咸,皆"。

按:汉书李奇注云:"不能皆善也。"

义同弘范。

然与上下文意不能融洽,恐非。

注"自求之义"。

按:中庸云:"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芒芒天道,〔注〕洪荒混芒之初。

昔在圣考,〔注〕圣人作而万物睹,谓宓羲肇画八卦,六位成章。

过则失中,不及则不至,〔注〕二五得中,然后利见。

不可奸罔,譔问道。

〔疏〕"芒芒天道",世德堂本"天道"作"大道",此承集注依宋、吴本改。

汉书亦作"天道"。

"昔在圣考",汉书作"在昔圣考",李奇云:"圣人能成天道。"

则训考为成。

胡云:"说文:‘考,老也。 ’独断:‘老谓久也,旧也。 ’圣考犹言古圣。"

按:绥之说是也。

古圣谓伏羲、尧、舜、文王。

问道云:"适尧、舜、文王者为正道,非尧、舜、文王者为它道。"

又云:"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尧。 匪伏匪尧,礼义哨哨,圣人不取也。"

考与道为韵。

"过则失中,不及则不至"者,吴云:"河出图也,大易明二五之中;洛出书也,洪范贵皇极之义。 舜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 孔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 ’""不可奸罔"者,苏林云:"罔,诬也。 言不可作奸,诬于圣道。"

司马云:"奸谓侵坏,罔谓诬罔。 言圣人大中之道,莫能易也。"

按:奸谓若申、韩,问道云"由其小者作奸道"是也;罔谓若庄、邹,问道又云"周罔君臣之义,衍无知于天地之间"是也。

注"洪荒混芒之初"。

按:孝至:"芒芒圣德。"

彼注云:"芒芒,大也。"

此以为洪荒混芒者,剧秦美新云:"爰初生民,帝王始存,在乎混混茫茫之时,舋闻罕漫而不昭察,世莫得而云也。"

混芒即混茫也。

注"圣人"至"成章"。

按:宓羲,世德堂本作伏牺,又上脱"谓"字。

言天道者莫备乎易,易始伏羲,故注以宓羲为说,举最初作易之圣人,以该后圣耳。

宋以此注独指伏羲画卦为谬,未达其旨。

注"二五得中,然后利见"。

按:此仍据易义为言。

先知云:"龙之◆亢,不获其中矣。 是以过中则惕,不及中则跃。"

即此注所本。

宋亦訾为非类,可谓不善读书。

神心忽恍,经纬万方,事系诸道、德、仁、义、礼,譔问神。

〔疏〕"神心忽恍",世德堂本作"惚怳"。

汉书作"曶怳"。

按:忽恍双声连语 ,忽、曶同声,恍、怳同字。

说文无"恍"。

颜云:"曶读与忽同。"

萧该汉书音义:"怳,韦昭:‘熙放反。 ’今音‘况’,为是。"

司马云:"忽恍无形。"

按:老子云:"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为忽恍。"

又云:"道之为物,惟怳惟忽。 忽兮怳兮,其中有象;怳兮忽兮,其中有物。"

忽恍字用此。

"经纬万方"者,司马云:"方,道也。"

按:即问神云"潜天而天,◆地而地,天神天明,照知四方"之义,不必以方为道也。

恍、方为韵。

"事系诸道、德、仁、义、礼",汉书"义"作"谊"。

问道云:"道、德、仁、义、礼,譬诸身乎。"

彼注云:"不可无之于一。"

按:儒与道之异同在此。

神经万方,儒、道之所同也;事系诸道、德、仁、义、礼,儒之所以异于道也。

说详问道疏。

子云言神言心而必系之于此五者,是其学之所以为醇乎醇,而异于黄、老者也。

朱子语类云:"扬雄全是黄、老。"

又云:"杨雄真是一腐儒,他到急处,只是投黄、老。"

又云:"雄之学似出于老子,如太玄曰:‘◆心于渊,美厥灵根。 测曰:◆心于渊,神不时也。 ’乃老子说话。"

可谓一言以为不智者也。

明哲煌煌,旁烛无疆,逊于不虞,以保天命,譔问明。

〔疏〕"明哲煌煌,旁烛无疆"者,颜云:"煌煌,盛貌也。 烛,照也。 无疆犹无极也。"

宋云:"明哲之人,逆见微隐,故施照无穷。"

按:煌、疆亦韵语。

"逊于不虞,以保天命"者,李奇云:"常行逊顺备不虞。"

司马云:"虽有明智,旁照无极,不能思不虞之患而预防之,使坠失上天福禄之命,犹未足以为明也。"

按:明烛无疆,处常之事也;逊于不虞,应变之道也。

明足以处常,又足以应变,则能全其性,而顺受其正也。

程子遗书云:"‘明哲煌煌,旁烛无疆’,悔其蹈乱,无先知之明也。 其曰‘逊于不虞,以保天命’,欲以苟容,为全身之道也。 使彼知圣贤见几而作,其及是乎?"此于昔贤立言之意无所体会,而妄以轻薄施其谤讪,乃晚宋陋习,不足为训。

徦言周于天地,〔注〕徦,远;周,遍。

赞于神明,幽弘横广,绝于迩言,譔寡见。

〔疏〕"徦言",治平本作"遐";汉书作"假",温公集注从之,世德堂本因承作"假"。

按:寡见:"吾寡见人之好徦者也。"

又"徦则偭焉。"

治平本作"徦"。

音义:"好徦,音遐,下同。"

汉书此序作"假",疑本亦作"徦",传写改"假"耳,今改与寡见一律。

"周于天地,赞于神明"者,系辞云:"夫易广大配天地。"

又云:"幽赞于神明而生蓍。"

荀爽云:"赞,见也。"

干宝云:"赞,求也。"

幽弘横广,治平本"横"作"撗",世德堂本承集注"广"作"度",汉书作"横广"。

俞云:"宋、吴及温公本均作‘横度’,当从之。 广即度字之误耳。 ‘横’与‘光’同,书尧典:‘光被四表。 ’后汉书冯异传作‘横被四表’是也。 ‘度’与‘宅’同,‘五流有宅’,史记五帝纪作‘五流有度’;禹贡‘三●既宅’,夏本纪作‘三●既度’,是也。 然则横度即光宅也。 书序:‘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 ’此即杨子所本。"

荣按:横、广与幽、弘对文,幽、弘皆深也。

修身云:"其为中也弘深。"

幽弘即弘深之谓,弘读为宏,说详彼疏。

横亦广也,皆迭义连语。

幽弘承"赞于神明"而言,横广承"周于天地"而言。

若依俞说,则"幽弘光宅",义不可通矣。

"绝于迩言"者,李奇云:"理过近世人之言也。"

司马云:"绝于近言,言去之辽邈也。"

注"徦,远"。

按:对迩为文,故训为远。

汉书作"假",其义亦同。

彼颜注云:"假,至也。"

似并寡见篇首数语未见矣。

注"周,遍。"

按:治平本"遍"作"遍",今依世德堂本。

圣人聪明渊懿,继天测灵,冠乎群伦,经诸范,〔注〕范 ,模。

譔五百。

〔疏〕"经诸范"汉书作"经诸范",颜云:"经,常也;范,法也。"

按:范者,"笵"之假。

汉书作"范",疑本作"笵",传写改"范"耳。

司马云:"圣人以聪明深美之德,继成上天之功,测知神灵之理,首出群类,立之法度,以为万世之常道。"

注"范,模"。

按:详学行疏。

立政鼓众,动化天下,莫尚于中和。

中和之发,在于哲民情,〔注〕哲,知。

譔先知。

〔疏〕"立政鼓众,动化天下"者,邓展云:"鼓亦动也。"

司马云:"鼓谓鼓舞。"

按:先知云:"何以治国?曰:‘立政。 ’"又云:"鼓舞万民者,号令乎?"又云:"化其可以已矣哉!"又云:"圣人乐陶成天下之化。"

此即摘取彼语,隐括为文者也。

"莫尚于中和",汉书"尚"作"上",古字通。

先知篇自"甄陶天下"以下,皆论中和之德,义见各本文。

"中和之发,在于哲民情"者,民情即思斁之事,所谓为政有几也。

然则知几其神者,无他道焉,知民情而已。

注"哲,知"。

按:"知"各本皆作"智",误也。

本书多以哲为知闻之"知"。

问明:"允◆尧儃舜之重。"

注语:"◆,知也。"

◆、哲同字,孝至:"知哲圣人之谓俊。"

注云:"深识圣意。"

识亦知也。

此文颜注云:"哲,知也。"

即用李义。

各本作"智",乃校者妄改,今订正。

司马云:"‘哲’当作‘◆’。 ◆,明也。 言将发中和之政,在先明民情也。"

此因不知哲有知闻之训,故以为"◆"之形误耳。

仲尼以来,国君将相,卿士名臣,参差不齐,〔注〕患世论之不实,褒贬之失中。

一概诸圣,〔注〕一以圣人之道概平之。

譔重黎、渊骞。

〔疏〕"参差不齐",颜云:"言志业不同也。 参音初林反。"

"一概诸圣",汉书"一"作"壹",颜云:"概音工代反。"

"譔重黎"下,各本皆别有渊骞序云:"仲尼之后,讫于汉道,德行颜、闵,股肱萧、曹,爰及名将,尊卑之条,称述品藻,譔渊骞。"

此乃校法言者据汉书增补,绝非其旧。

音义引柳宗元云:"按:汉书渊骞自有序,文语俗近不类,盖后人增之,或班固所作。"

宋祁校汉书,于渊骞序下云:"李轨注法言本无此序,云与重黎共序。"

又引张慈云:"慈疑弘范不见汉书中序,故云共序。"

是则李本别无渊骞序,较然甚明。

盖重黎、渊骞皆论春秋以后国君、将相、卿士、名臣之事,本为一篇,以文字繁多,故中析为二。

于是渊骞虽亦为一篇,然非别有作意,故不为之序。

汉书此文,乃浅人见此篇有目无序,疑为缺失,遂妄撰此二十八字窜入,不独文语俗近如子厚所云,又且意义与重黎序复重,了无所取,固非子云旧文,亦并不得以为班固所作也。

自汉书窜入此序,后校法言者因悉据汉书增补,并以颜注定其差品及文质也。

八字◆入,而柳注、宋校所谓"渊骞无序,与重黎共序"之语不可解矣。

然则子京校汉书何以于"讫于汉道"句下,又云李轨注法言本"讫"作"迄"耶?盖当时通行法言均已补入此序,其云李本无此序者,据旧本言之;云李本"讫"作"迄"者,据通行本言之也。

集注于此亦云:"宋、吴本‘迄’作‘讫’,今从李本。"

是温公所据,正即子京所见之通行本。

今治平本作"讫",则又修板据汉书改之,非宋初之旧矣。

注"一以圣人之道概平之"。

按:颜云:"以圣人大道概平。"

即用李义。

韩非子外储说:"概者,平量者也。"

俞云:"旧读皆于‘齐’字绝句,非也。 诗载驰篇毛传曰:‘进取一概之义。 ’正义曰:‘一概者,一端。 ’然则此云一概诸圣,不可通也。 疑当于一‘字’绝句。 淮南子修务篇:‘故立天子以齐一之。 ’是‘齐一’连文之证。 惟其参差不齐一,故必概诸圣也。 学行篇序曰:‘训诸理。 ’五百篇序曰:‘经诸范。 ’此云:‘概诸圣。 ’句法正同。"

荣按:孟子:"禹、稷当平世。"

章指云:"上贤之士得圣一概。"

又:"鲁欲使乐正子为政。"

章指云:"好善从人,圣人一概。"

似皆一端之义,足为曲园说之证。

然弘范解"一概"固不用此义。

古书中文字相同,而解释各异者甚多,未可执一求之也。

君子纯终领闻,〔注〕纯,善也;领,令也;闻,名也。

言善于终而有令名也。

蠢迪检柙 ,〔注〕蠢,动也;迪,道也;检柙,犹隐括也。

言君子举动则当蹈规矩。

旁开圣则,〔注〕开,通也;则,法也。

譔君子。

〔疏〕"纯终领闻"者,国语周语:"纯明则终。"

韦注云:"终,成也。"

"蠢迪检柙"者,尔雅释诂:"蠢、迪,作也。 作,为也。"

此与孝至"蠢迪王人"异义。

彼文谓动、扰,即释诂之"蠢,妯";此文谓作为,则释诂之"蠢,迪"也。

"检"治平本作"捡",今依汉书改。

"柙"各本及汉书皆作"押",今正。

司马云:"‘检押’当作‘检柙’。 检柙犹云法式,荀子儒效:‘礼者,人主之所以为群臣寸、尺、寻、丈检式也。"

注"纯,善也;领,令也"。

按:纯、善古音相近,方言:"纯,美也。"

美、善义同。

史记汉兴以来诸侯年表:"非德不纯。"

索隐云:"纯,善也。"

领、令亦同声通用。

李奇云:"领,理所闻也。"

读领为理,于义未安。

注"言善于终而有令名"。

按:颜云:"言君子之道能善于终,而不失令名。"

全同李义。

司马云:"君子既乐善以终,又有令名闻于后世者,以立言不朽故也。"

亦与李义相似。

此皆未得"终"字之义。

纯终领闻,谓善成其令名,非善终与令名为二事也。

注"蠢,动也;迪,道也"。

按:此析蠢、迪为二义,似亦未得。

注"检柙,犹隐括也"。

按:"隐括"说文作"檃栝",矫曲木之器。

引伸之亦为法式,说详修身疏。

故此以释检柙之义,颜注同。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四表之欢心,〔注〕言尊祖考,安神灵,故四方驩心。

譔考至。

〔疏〕"宁亲莫大于宁神"者,司马云:"神者,祖考之神,大孝宜若周公然。"

按:孝经:"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 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

即其义。

"宁神莫大于四表之欢心",汉书"欢"作"驩"。

按:孝经:"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

"欢"正字,驩、欢皆同声通用。

注"言尊"至"驩心"。

按:颜云:"安,宁也。 言大孝在于尊严祖考,安其神灵。 所以得然者,以得四方之外驩心。"

即本李语而敷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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