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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不知天地未生时,此物寄在什么处?噫!盖难言之矣。
天,气也;地,质也。
以质视气,则质为粗;以气视太极,则气又为粗。
未有天地之时,混沌如鸡子。
然鸡子虽混沌,其中一团生意,包藏其中,故虽历岁时而字之。
便能变化成形。
使天地混沌时无这个道理包管其中,譬如浊泥臭水,万年不改,又安能变化许多物事出来?故老氏谓之"玄牝",夫子谓之"太极",虽谓之有,其实无也。
周子谓"太极本无极",似于画蛇添足矣。
天地未生之初,本无也。
无之中能生有,而无不可以训,故曰易有太极,盖已包管于无之先矣。
即不言无极可也;若要言之,则无极之前又须有物,始得几于白马之辩矣。
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然日月五星,可以躔度。
周步推测,则天之为天,断有形体。
既有形体,必有穷极。
释氏以为有三十三天,幻说也。
假使信然,三十三天之外,又复何物?语曰:"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噫!非不论也,所谓极其至,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也。
朱晦翁曰:"天者,理而已矣。"
夫理者,天之主宰也,而谓理即天,终恐未是。
理者虚位,天者定体。
天有毁坏,理无生灭。
如目之主视,耳之主听,世有无耳无目之人,视听之理。
将何所属?况圣人举天以敌奥灶,此即苍苍之天,不专言理也。
天,积气尔,此亘古不易之论也。
夫果积气,则当茫然无知,混然无能,而四时百物,孰司其柄?生死治乱,孰尸其权?如以为偶然,则孛蚀变故,谁非偶然者?而"天变不足畏"之说,诚是也。
然而惠迪从逆,捷如影响,治乱得失,信于金石,雷击霜飞,人妖物眚,皆非偶然者也。
故积气之说,虽足解杞人之忧,而误天下后世不浅也。
象纬、术数之学,圣人所不废也。
舜以耕稼陶渔之夫,一旦践帝位,便作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则造化之理固尽在圣人橐龠中矣。
后世如洛下闳、僧一行、王朴之辈,冥思精数,亦能范围天地,浑仪倚盖,旋转不差,黍管葭灰,晷刻靡爽,亦奇矣。
至宋儒议论,动欲以理该之,噫,天下事理之所不能尽者多矣。
况于天乎!天之不足西北也,何以知之?日月行斗之南,而不行斗之北故也。
汉明帝嘲张重曰:"日南郡人应北向看日。"
然北方瀚海,有熟羊胛,而天明之国,出塞七千里,便可南视北斗矣,安知无北向看日之地乎?
天去地九万里,天体径三十五万七千里,此亦臆度之词耳。
天之体,日月星辰所不能周也,而况于人乎!
七政之行,自消自息,何与人事?而圣人必以璇玑玉衡测之也,遂使后世私智之士,转相摹效互出己见,如周髀宣夜浑仪之属,议论纷拿,各有刺缪;及测之而不得,求之而不应,遂以为幽远难明之事,而"天变不足畏"之说,
于此矣。
然则舜非与?曰:舜之齐七政,所以协岁时,戒农事也,非后世无用之空谈也。
天地有大阳九,大百六;有小阳九,小百六。
又云:"天厄于阳九,地亏于百六。 大期九千九百年,小期三千三十年。 故当阳九之会,天旱海啸而陆ㄡ;当百六之会,海水竭而陵自填。"
按《汉书》曰:"四千五百岁为一元。 一元之中有九厄:阳厄五,阴厄四。 阳为旱,阴为水。"
又云:"初入元百六会有厄,故曰百六之会。"
二说互异。
前说期似太远,荒唐无稽;后说四千五百岁之中九厄,则五百岁当一厄,而自古及今,未有三百年不乱者。
至于水旱频仍,恐无十年无灾之国耳,又何阳九、百六之多也耶?《异闻录》所载,又有阴七阳七,阴五阳五,阴三阳三,皆谓之灾岁。
大率经岁四千五百六十,而灾岁五十七,以数计,则每八十岁而值其一。
此说又不知何所据也。
按《汉书》又有"元二"之厄。
或云即元元之误,未知是否。
又《吹剑录》载,丙午、丁未年,中国遇之必有灾,然亦有不尽然者。
即百六、阳九亦如是耳。
日,阳精也,而雷、电、虹、霓皆阳属也;月,阴精也,而雨、露、霜、雪皆阴属也。
星宿风云,行乎阴阳之间者也。
日月,恒有者也;雷、电、雨、露之属,不恒有者也。
星宿体生于地,而精成于天,风云皆从地起而行天者也,故兼阴阳之气也。
日出而葵藿倾,月虚而鱼脑减,下之应上也;虎交而月晕,麟斗而日蚀,上之应下也;潮之逐月,桐之合闰,上下交为应也。
秦始皇登君山,遇大风雨,遂赭其山。
隋炀帝泛舟遇风,怒曰:"此风可谓跋扈将军!"二君之与风雨为仇,不若鲁阳挥戈以止日,宋景发善言而荧惑退舍也。
《礼统》曰:"雨者辅时,生长均遍。"
又曰:"雨者,辅也。"
今闽人方音尚以雨为辅。
云根,石也,然张协诗曰:"云根临八极,雨足洒四溟。"
曹毗请雨文曰:"云根山积而中披,雨足垂零而复散。"
则专指云言也。
《四时纂要》曰:"梅熟而雨曰梅雨。"
《琐碎录》云:"闽人以立夏后逢庚日为入梅,芒种后逢壬为出梅。"
按梅雨诗,人多用之,而闽人所谓入梅、出梅者,乃霉湿之霉,非梅也。
客星犯帝座,此史官文饰之词耳,未必实也。
古今帝王求贤下士者多矣,未闻天象之遽应也。
即汉文帝之于邓通,哀帝之于董贤,同卧起者数矣,未闻帝座之有犯也。
而子陵贤者,一夕之寝,遽云犯帝座耶?武帝微行,宿主人婢,婢婿拔刀袭之,同宿书生见客星掩帝座,此贼也。
而子陵同之乎?史官于是为失词矣。
苻坚之母以送少子至灞上,而太史奏后妃星失明,羯胡腥膻乃上干天象若是耶?矫诬甚矣。
至于海内分裂之时,史官各私其主,人君各帝其国,不知上天将何适从也。
宋仁宗嘉中,有道人游卜京师,上闻召见,赐酒。
次日,司天台奏寿星临帝座,恐亦妄耳。
客星有五:周伯、老子、王蓬絮、国星、温星。
所临之国,周伯主丧,老子主饥,王蓬絮主兵,国星主疾,温星主暴骸。
然则五者俱非吉星也,而史以子陵当之,不亦冤乎?星宿,宿字俗音秀,然辰之所舍有止宿之义,则音夙亦可也。
《阴符经》云:"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走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则从夙音久矣。
天体东南下而西北高,日月之行,皆自南至中天而止,故南方暖而北方寒。
然日月之大有限,方夏至时,虽距数万里,更无北向看日者,此又不可晓之理也。
日一岁而一周天,月二十九日有奇而一周天,非谓月行速于日也。
周天度数,每日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奇。
凡月初生明时,行南陆如冬至时之日;及生魄时,行中天,如夏至时之日。
故月行一月,抵日行一岁也。
中宫天极星,帝星也。
三台三公星也。
文昌六星在北斗魁前,天之六府,故世以文昌为魁星也。
太微东西藩各四星,将相星也。
东壁,文章星也。
南极,寿星也。
贯索,狱星也。
昴,胡星也。
箕,风星也。
毕,雨星也。
彗、孛、搀抢、荧惑、妖星也。
太白,兵星也。
考之历代天文,太白竟天,兵戈大起;彗星竟天,则有禅代之事。
正德初,彗星扫文昌。
文昌者,馆阁之应也。
未几,逆瑾出首,逐内阁刘健、谢迁,而后九卿台谏无不被祸。
万历丁丑十月,异星见西南方,光芒亘天,时余十余岁,在长沙官邸,亦竟见之。
无何,而张居正以夺情事杖,赵用贤、吴中行、艾穆、邹元标等,编管远方;逐王锡爵、张位等。
朝中正人为之一空。
变不虚生,自由然矣。
俗言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故以北斗为司命。
而文昌者,斗魁戴匡六星之一也。
俗以魁故,祠文星以祈科第,因其近斗也,故亦称文昌司命云,傅会甚矣。
至以蜀梓ㄅ神为文昌化身者,又可笑也。
数起于一,而成于九。
九,阳数也。
故曰九天、九霄、九垠、九垓、九闳、九有、九野、九关、九气、九位、九域之类,非必实有九也,犹号物之数,谓之万耳。
圣人则之,分地为九州,别人为九族,序官为九流、九卿、九府。
天子门曰九重,亦取九垓之义也。
道书云:"九霄谓神霄、青霄、碧霄、丹霄、景霄、玉霄、琅霄、紫霄、太霄。"
恐亦附会之词。
如天门九重,又安能一一强为之名耶?
《蠡海录》云:"天之色苍苍然也,而人称曰丹霄绛霄,河汉曰绛河,盖观天以北极为标准,仰而见者,皆在北极之南,故借南之色以为喻。"
此言亦恐未然。
天无色,借日以为色,故称丹与绛者,从日言耳;不然,彼称青天、银汉者,又岂指北斗之北哉?
《酉阳杂组》载:"人不欲看天狱星,有流星入,当披发坐哭之,候星出,灾方弭。"
金楼子言:"予以仰占辛苦,侵犯霜露,又恐流星入天牢,方知俗忌巳久。"
今闽中新妇不戴星行,云:"恐犯天狗星,则损子嗣。"
闺女间亦忌之。
而见流星以为不吉,亦古之遗禁也。
灾祥之降也,谓天无意乎?吾未见圣世之多灾,乱世之多瑞也。
谓天有意乎?亦有遇灾而反福,遇瑞而遘凶者。
又有灾祥同,而事应然不同者,必求其故,则牵合傅会。
不求其故,而尽委之偶然,将启昏君乱主,谓"天变不足畏"之端,则如何而可也?《春秋》著灾异而不著事应。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
瑞不足言也。
遇灾而惧,人理之常,何必问其应乎?自《汉书·五行志》以某事属某占,至今仍之,然史氏既事而言,言之何益?司天氏未事而言,言多不验。
于是人主每遇灾变,恬然无复畏惧之心矣。
今于历代五行。
摘其尤异者录之。
汉惠帝二年,天裂东北,广十余丈,长二十余丈。
文帝五年,齐雍城门外有狗生角。
成帝永始元年,河南樗树生支。
如人头,眉、目、须皆具。
又建始元年八月漏未尽三刻,有两月重见。
哀帝建平四年,山阳湖陵雨血,广三尺,长五尺,大者如钱,小者如麻子。
灵帝中平元年,东郡界生草,备鸠雀、龙蛇、鸟兽之形,毛羽、头目、足翅皆具。
又树中有人面生须,伐之出血。
桓帝建和三年,北地雨肉,似羊肋,又大如手。
元和元年,司徒长史冯巡马生人。
晋怀帝永嘉元年,洛阳地陷,有二鹅飞出,苍者冲天,白者堕地。
公孙渊时,襄平北市生肉,长围各数尺,有头目口喙,无手足而动摇。
愍帝时,平阳雨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旁有哭声,昼夜不绝,臭闻百里。
数日,刘聪后产一蛇、一虎,各害人而走,寻之不得,顷之,见于陨肉之傍。
俄而后死,诸妖俱不见。
太康九年,幽州有死牛头,能作人言。
永嘉中,吴郡万详婢生子,鸟头,两足,马蹄,一手,尾黄色,大如枕。
又抱罕令严根妓,产一龙、一女、一鹅。
义熙七年,无锡人赵未,年八岁,一旦暴长八尺,髭须蔚然。
唐开元二年五月,晦天星尽摇,曙乃止。
元和二年十月,日旁有物如人,形跪,手捧盘,向日,盘中有物如人头。
又四年闰三月,日旁又有一日。
干符六年十一月朔,有两日并出而斗。
元和六年三月日晡,天阴寒,有流星,大如一斛器,坠兖、郓间,声震数百里。
所坠之上有赤气,如巨蛇,长丈余,至夕乃灭,野雉皆ず。
又十二年九月甲辰,有流星起中天,首如瓮,尾如二百斛船,长十余丈,声如群鸭飞,明若火炬,须臾,坠地有大声如坏屋者三。
咸通十四年,宋州猎者,得雉,五足,其三出背上。
弘道初,梁州仓有大鼠,长二尺余,为猫所啮,数百鼠反啮猫,少选,聚万余鼠。
州遣人捕大鼠,击杀之,余皆去。
大中十年三月,舒州吴塘堰有众禽成巢,阔七尺,高一尺。
水禽山鸟无不驯狎。
中有如人面、绿毛、绀爪觜者,其声曰甘人,谓之甘虫。
中宗时,中郎将毛婆罗炊饭,一夕化为血。
天宝十三年,汝州叶县南有土块相斗,血出数日不止。
咸通八年七月,下邳雨沸汤,杀鸟雀。
周显德七年正月,日下复有一日。
宋景德元年十二月,日下复有二日。
天禧四年四月,有两月同出西南方。
淳熙十四年五月,有星旦出,大如日,与日相摩荡而入。
咸淳十年九月,有星见西方,曲如蚓。
又有二星,斗于中天,良久,一星坠。
元丰末,尝有物如席,见寝殿上,而神宗崩。
元符末,又数见,而哲宗崩。
至大观间,渐昼见。
政和以后大作,每得人语则出。
先若列屋推倒之声,其形丈余;仿佛如龟,金眼,行动有声,黑气蒙之。
气之所及,腥血四洒,兵刃皆不能施。
又或变人形,或为驴,多在掖庭间。
自后人亦不大怖。
宣和末,眚息而北狩矣。
庆历三年十二月,天雄军降红雪,既化,尽血也。
端平三年七月,亦雨血。
绍兴二年,宣州有铁佛坐,高丈余,自动,迭前迭却者数日。
淳熙九年,德兴县民家,镜自飞舞,与日相射。
雨毛雨土,史不绝书,而元至元二十四年,雨土至七昼夜,深七八尺,牛畜尽没死,则亦亘古未有之变也。
百草不畏雪而畏霜,盖雪生于云,阳位也;霜生于露,阴位也。
不畏北风而畏西风,盖西转而北,阴未艾也,北转而东,阳已生也。
夏霜,冬雷,风霾,星孛,谓之天变可也。
至于日月交蚀,既有躔度分数,可预测于十数年之前,逃之而不得,禳之而不能,而且无害于事,无损于岁也,指以为天之变,不亦矫诬乎?蚀而必复天体之常,管窥蠡测,莫知其故,而奔走驰骛,伐鼓陈兵,若仓卒疾病而亟救之者,不亦儿戏乎?传称鲁哀之时,刑政弥乱,而绝不日食,以为天谴之无益,告之不悟也。
然司马之时,羊车宴安,羯胡启衅,日食三朝,不一而足,天何尝谴而有益也?文景之世,日月薄蚀,相望于册,而海内富庶,粟朽贯红,以为天谴之厚于鲁哀乎?是为父者,日朴责贤子,而姑息不肖子也,天不亦舛耶?然则何说之从?曰:日食变也,而非其变者也。
譬之人之有疾病也,固有兢业保守而抱こ不绝者矣,亦有放纵酒色而恬无疾疚者矣,乃其寿命修短之源,则固不系是也。
圣人之事天也,无时不敬,而遇其灾变则尤加惶惧焉。
曰:"吾知敬天而已,初不为祸福计也。"
盖自俗儒占候之说兴,必以某变属之某事,求之不得,则多方傅会,不觉其自相矛盾,而启人主不信之端,故金陵有"天变不足畏"之说,虽千古之罪言,而亦自有一段之见解也。
三代之时,日食皆不预占,孔子答曾子:"诸侯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者,太庙火,日食是也。"
不知古人不能知耶?抑知之而不以告耶?而预占日食,又不知起于何时也?但不预占,则必有阴云不见者,故《春秋》于日食,不恒书,非不食也。
使日食不预占,令人主卒然遇之,犹有戒惧之心,今则时刻杪分,已预定之矣。
不独人主玩之,即天下亦共玩之矣。
予观官府之救护者,既蚀而后往,一拜而退,杯酌相命,俟其复也,复一拜而讫事。
夫百官若此,何以责人主之畏天哉?
谷永有云:"日食,四方不见。 而京师见者,沈湎于酒,祸在内也。 京师不见,而四方见者,百姓屈竭,祸在外也。"
司马温公又言:"四方不见,而京师见者,祸尚浅也;四方见,而京师不见者,祸浸深也。"
其言虽各有理,终亦穿凿傅会,浮云蔽塞,一时偶然。
即百里之中,阴晴互异,又安能必四方之皆见否乎?假令中国不见而夷狄见,南夷不见而北狄见,又将何词以解耶?至于当食不食,与食而不及分数者,则历官推步之失,尤不当举贺也。
世间第一诞妄可笑者,莫如日中之乌,月中之兔,而古今诗文沿袭相用,若以为实然者,其说盖出于《春秋》、《元命苞》、《淮南鸿烈解》及张衡灵宪语耳。
然屈原《天问》已有毕羽之说,而《史记·龟策传》载孔子言日为德而辱于三足之乌。
夫《史记》所载,不见经书,而《天问》所疑,皆儿童里俗之谈,近于游戏,至汉以后,遂通用之,而不疑矣。
州载宋庆元中,一岁五次月食,而皆非望。
其后有一岁八次,而亦不拘望者。
今考《宋史·天文志》并无之,不知何所出也。
日中既有乌,又有义和驭车;月中既有兔,又有蟾蜍,有桂,有吴刚、嫦娥、吉,又有广寒宫殿、琼楼金阙,及八万三千修月户。
何月中之淆杂,而人又何能一一见之也?此本不必辩。
宋儒辩之,已自腐烂。
而以为大地山河影者,又以"五十步笑百步"也。
东坡鉴空阁诗云:"悬空如水镜,泻此山河影。 妄称蟾兔蟆,俗说皆可屏。"
然坡知蟾、兔、蟆之为俗说,而不知山河影亦俗说也。
段成式《酉阳杂组》云:"月中蟾、桂,地影也;空处,水影也。"
宋人之论本此。
周昭王时,九月并出,贯紫微之座,无何,而王济江溺死。
今人知尧时之有十日,而不知周时之九月也。
相传永乐中,上方燕坐楼上,见云际一羽士,驾鹤而下,问之,对曰:"上帝建白玉殿,遣臣于陛下索紫金梁一枝,长二丈,某月日来取。"
言毕,腾空而去。
上惊异,欲从之。
独夏原吉曰:"此幻术也,天积气耳。 安有玉殿,金梁之理?即有之,亦不当索之人间也。"
狐疑不决。
数日,道士复至,曰:"陛下以臣为诳乎?上帝震怒,将遣雷神示警。"
上谢之。
又去。
翊日,雷震谨身殿。
上大惧,括内外金如式制之。
至期,道士复至,稽首称谢。
梁逾千斤,而二鹤衔之以去。
上语廷臣,原吉终不以为然,乃密遣人,访天下金贱去处,则踪迹之至西华山下,果有人鬻金者甚贱,乃随之至山顶,见六七道士,方共斫梁,见人即飞身而去。
使者持半梁,复命。
上始悔悟。
又传弘治中有徽王亦被道士以此术诈得一银镂纹门槛,后事发被擒。
此与小说载弹子和尚诈王太尉钱十万贯事极相类。
想罗公远、叶法善辈皆用此术,而世相传,真以明皇为游月宫。
夫月岂诚有宫哉!
燕、齐之地,无日不风;尘埃涨天,不辨咫尺。
江南人初至者,甚以为苦,土人殊不屑意也。
楚、蜀之地,则十日九雨;江干岭侧,行甚艰难。
其风日晴朗者,一岁中不能三十日也。
岂天地之气。
固有所偏耶?
江南每岁三四月,苦霪雨不止,百物霉腐,俗谓之梅雨,盖当梅子青黄时也。
自徐、淮而北,则春夏常旱,至六七月之交,愁霖不止,物始霉焉,俗亦谓之梅雨,盖霉与梅同音也。
又江南多霹雳,北方差少。
魏时河间王子元家,雨中有小儿八九枚堕于庭前,长六七寸,自言"家在河东南,为风所飘至此"。
与之言,甚有所知。
国初山东历城王氏方鳏居,一日,天大风,晦冥良久,既霁,于尘坌中得一好女子,年十八九,云"外国人也。 乘车遇风,然飘坠。"
遂为夫妇。
今王氏百年科名,贵盛无比,皆天女之后也。
月犯少微,戴逵以为忧。
而谢敷死人,为之语曰:"吴中高士,求死不得。"
荧惑入南斗,梁武帝徒跣下殿以禳之,既而闻魏主西奔,大惭,曰:"虏亦应天象耶?"二人之心一也,一负时名,一负正朔,而卒不应也。
然不以为幸,而反以为惭,固知好名之心,有甚于好生者矣。
习凿齿谓星人曰:"君尝闻知星宿有不覆之义乎?"大凡占星者皆于中天野次窥之,故云不覆。
晋郭翰少有清标,乘月卧庭中,织女降之,与谐伉俪,后以七宝枕留赠,诀别而去。
吾友孙子长少年美皙,七夕之夜,感牛女之事,为文以祝之,词甚婉丽,忽如梦中,为女仙召至琼楼玉阙,殊极人间之乐,七日始苏。
时皆笑以为妄。
余谓非妄也,魅也。
人有邪念,祟得干之,就其所想。
以相戏耳。
北斗相传知豕状。
唐一行于浑天寺中掩获群豕,而北斗不见。
国朝徐武功奉斗斋甚虔,阖门不食豕肉,及论决之日,大风霾雷电,有物若豕,蹲锦衣堂上者七焉,遂得赦,戌金齿,是其验也。
一云:"北斗九星,七见二隐。"
《晋·天文志》:"凡五星降于地为人。 岁星为贵臣,荧惑为儿童,歌谣嬉戏;镇星为老人妇女;太白为壮夫,辰为妇人。"
其言甚怪诞。
然东方朔为岁星,萧何为昴星,李白为太白星。
唐太宗时,北斗化为七僧,西市饮酒。
一行时,北斗化为豕,入浑天寺中。
西川章仇兼琼时,太白酒星变为纱帽藜杖,四人饮酒。
宋嘉中,寿星变为道士,饮酒不醉。
夫星之精为人所感而生,理或有之,岂有在天之宿,变为人物,下游人间者哉?野史之诞甚矣。
至谓狼星直日,遗有残羊,益妄矣。
古今名世公卿,皆上应列宿,如诸葛武侯、祖逖、马燧、武元衡之属,皆将卒而星殒。
然自古及今,星殒不知其几,而悬象在天者,不觉其稀少也,岂既陨之后,还复生长如人耶?夫天之星应地之石也,山海之中,石累取而不竭,斫尽而复出,则星可知矣。
徐整长历云:"大星径百里,中星五十里,小星三十里。"
然星之坠地,化为石,不过尺寸计耳,岂应遽缩至是?万历壬子十二月廿五日申时,四川顺庆府广安州,无风无云,雷忽震动,坠石六块,其一重八斤,一重十五斤,一重十七斤,小者重一斤,或十余两,岂有三十里之径而仅一拳石之多哉?大率以里数言天者,皆杜撰之词,圣人不道也。
流星,色青,赤地,名地雁,有光者名天雁,其坠之地,主兵。
今历家禄命,金、木、水、火、土五星之外,又有四余星:一曰紫气,二曰月孛,三曰罗喉,四曰计都。
而罗、计二星,人多忌之。
考历代天文志,实无此二星也。
不知此说仿自何时?余考宋《蠡海录》所载有之,则其说久矣。
今术家以四余为暗曜,岂亦以天象无所见,故为强之说耶?
上官桀时,虹下宫中饮井,井为竭。
越王无诸宫中,断虹饮于宫池,渐渐缩小,化为男子。
韦皋在蜀宴将佐,有虹垂首于筵,吸其饮食。
晋陵薛愿虹饮其釜,愿辇酒灌之,遂吐金以报。
刘义庆在广陵,方食粥,虹饮其粥。
张子良在润州,虹饮其瓮浆。
后魏首阳山中,虹饮于溪。
史传所书,不一而足。
夫虹乃阴阳之气,倏忽生灭,虽有形而无质,乃能饮食,亦可怪矣。
今山谷中,虹饮溪涧,人常遇之,亦有饮于池者。
昔秦符生谓太白入井,自为渴尔。
以此观之,其言亦未足深笑也。
今人虹、霓俱作平声读,然虹亦作去声,今凤阳虹县是也。
霓亦作入声。
沈约郊居赋,雌霓连蜷,云恐人读作平声是也。
既有雌雄,复能饮食,故字皆从虫。
余在浙中,见人呼虹作厚音,尝笑之;后见用修丹铅录作鲎鲎者,海物之名也,其字从鱼,岂可指为虹霓乎?燕、齐人呼为酱,又可笑矣。
吾郡方言呼为空"去声"。
按《韵书》,虹一音贡,又作虹,则闽音亦有自来也。
唐代州西有大槐树,震雷击之,中裂数丈,雷公为树所夹,狂吼弥日,众披靡不敢近。
狄仁杰为都督,逼而问之,乃云:"树有乖龙,所由令我逐之,落势不堪,为树所夹,若相救者,当厚报德。"
仁杰乃命锯匠破树,方得出。
夫雷公被树夹已异矣,能与人言,尤可怪也。
又叶迁招曾避雨,亦救雷公于夹树间。
翌日,雷公授以墨篆,与仁杰事政同。
雷之击人,多由龙起,或因雷自地中起,偶然值之,则不幸矣。
一云:"乖龙惮于行雨,往往逃于人家屋壁,及人耳、鼻,或牛角之中。 所由令雷公捉之去,多致霹雳。"
然亦似有知不妄击者。
野史载:"柴再思当大雷时,危坐不动,忽有四人舁其床,出庭中,俄而大震,龙出,僧道宣右手小指上有小点如麻,因雷鸣不已,出手户外,一震而失半指。 又有藏老僧耳中者,出而僧熟睡不觉。"
余从大父廷柱,幼时,婢抱入园中,雷下击婢,婢走,雷逐之入室,安儿床上,而婢震死,儿无恙也。
东郡马生尔骐言其母,一日,雷绕户外,念东室漏,趋视之,大震一声,有龙自其枕下出,穿屋而升,枕掀地上。
此非人之幸,亦雷及龙之有知也。
《风俗通》云:"雷不盖酱。"
雷声者,阳气之发也,收敛之物,触之辄变动。
今人新死未敛者,闻雷声,尸辄涨起,是也。
《论衡》曰:"画工图雷公状,如连鼓形,一人椎之。"
可见汉时相传若此。
然雷之形,人常有见之者。
大约似雌鸡肉翅,其响乃两翅奋扑作声也。
宋儒以阴阳之理,解释雷电,此诚可笑。
夫既有形有声,春而起,秋而蛰,其为物类审矣,且与云雨相挟而行。
又南方多而北方少,理之不可晓者。
万历戊戌六月,余在真州,避暑于天宁寺太树下,旁有浮屠,卓午方袒跣,与客对弈,忽雷震一声,起于坐隅,若天崩地裂。
客惊仆地。
余仰视,见火焰一派,从塔顶直入云中,塔角一砖,击碎坠地。
是日,扬州相距六十里亦震死一妇人。
雷之击人也,谓其有心耶?则枯树畜产亦有震者,彼宁何罪?谓其无心耶?则古今传记,所震所击者,皆凶恶淫盗之辈,未闻有正人君子死于霹雳者。
惟王始兴几罹其祸,卒亦获免,非妄击也。
盖其起伏不恒,或有卒遇之者。
至于击人,则非大故,不足以动天之怒耳。
然而世之凶恶淫盗者,其不尽击,何也?曰:"此所以为天也。 使雷公终日轰然,搜人而击之,则天之威亵矣。 圣人迅雷风烈必变,不可以自反无缺,而遂不敬天怒也。 余旧居九仙山下,庖室外有柏树,每岁初春,雷必从树傍起,根枝半被焦灼,色如炭云。 居此四年,雷凡四起,则雷之蛰伏,似亦有定所也。 今岭南有物,鸡形肉翅,秋冬藏山土中,掘者遇之,轰然一声而走,土人逐得,杀而食之,谓之雷公。 余谓此兽也,以其似雷,故名之耳。 彼天上雷公,人得而食之耶? 传记六和搭顶有月桂,因风飘落,此说不经之甚。 月中岂真有桂耶?夜静风高,从山外飘来者耳。 史传所载,雨粟、雨麦,及魏河内雨枣,安阳殿雨朱李者,皆此类也。 盖自天而下,故通谓之雨耳。 天门九重,形容之言也。 天岂真有门哉?然尝有人见天门开,中有楼台、衣冠人物往来者,何也?曰:此气之开合也。 其楼台、人物,如海市蜃宫,顷刻变幻者也。 考之史传,燕冯跋、北齐高洋,皆独见天开,自知必贵。 羊袭吉、马浩澜皆见之。 王文正公旦幼时,见天门开,中有已姓名,则又异矣。 俗云:“见天开不以语人,拜之大吉。"
又有时裂十余丈,人所共见者,则灾异也。
谅辅为五官掾,大旱祷雨,不获,积薪自焚,火起而雨大至。
戴封在西华亦然。
临武张熹为平舆令,乃卒焚死。
有主簿小吏皆从焚,焚讫而澍雨至。
水旱之数,圣帝明王不能也。
而以身殉之,不亦过乎?谅、戴幸而获免,张熹死而效灵。
前二人之雨,天所以示听卑之意也;后者之焚,天所以绝矫诬之端也。
天亦巧矣。
昔人谓冗旱之时,上帝有命,封禁五渎,此诚似之,每遇旱,即千方祈祷,精诚惫竭,杳无其应也。
燕、齐之地,四五月间,尝苦不雨,土人谓有魃鬼在地中,必掘出,鞭而焚之,方雨。
魃既不可得,而人家有小儿新死者,辄指为魃,率众发掘,其家人极力拒敌,常有丛殴至死者。
时时形之讼牍间,真可笑也!南安王元稹为相州刺史,祷雨不效,鞭石虎像一百,未几,疽发背死。
奚康生在相,亦以祷雨取西门豹舌,三儿暴丧,身亦遇疾。
万历巳丑,吾郡大旱,仁和江公铎为守,与城隍约,十日不雨则暴之,既而暴又不雨,则枷之,良久,始解。
无何,江至芋江,登舟,堕而伤足,病累月,几殆。
人亦以为黩神之报也。
元微之诗云:"江喧过云雨,船泊打头风。"
过云雨,打头风,皆俚语也。
今闽人犹谓暑天小雨为过云雨。
齐地东至于海,西至于河,每盛夏狂雨,云自西而兴者,其雨甘,苗皆润泽;自东来者,雨黑而苦,亦不能滋草木,盖龙自海中出也。
俗云:"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
然雨非独百里,有咫尺之地,晴雨迥别者。
余一日与徐兴公集法海寺,至暮而别。
余西行数十步,即遇大雨如注,衣巾淋漓。
兴公东行,点滴而已。
陈后山云:"中秋,阴晴天下如一。"
此语未试,然亦恐不尽然也。
后山又云:"世兔皆雌,惟月中兔雄,故兔望月而孕。"
此村巷小儿之谈,安所得而称之?”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古诗有之矣。
使置兔室暗中,终岁不令见月,其有不孕者耶?月为群阴之宗,月望而蚌蛤实,月虚而鱼脑减,月死而蠃ζ焦,又岂月中有雄鱼蚌耶?
宋秘阁画有梁文瓒《五星二十八宿图》,形状诡异,不知其何所本,亦犹五岳真形图也。
《周书》谓天狗所止地尽倾,余光烛天为流星,长数十丈,其疾如风,其声如雷,其光如电。
吴、楚七国反时,吠过梁者是也。
然梁虽被围,未有陷军败将之衄。
略地屠城之惨,而七国不旋踵以亡,则天狗亦恶能为祸福?俗云:"天狗所止,辄夜食人家小儿。"
故妇女、婴儿多忌之。
闽中无雪,然间十余年,亦一有之,则稚子里儿,奔走狂喜,以为未始见也。
余忆万历乙酉二月初旬,天气陡寒,家中集诸弟妹,构火炙蛎房啖之,俄而雪花零落如絮,逾数刻,地下深几六七寸,童儿争聚为鸟兽,置盆中戏乐。
故老云:"数十年未之见也。"
至岭南则绝无矣。
柳子厚答韦中立书云:"二年冬,大雪窬岭,被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仓皇噬吠,狂走累日。"
此言当不诬也。
《山海经》曰:"由首山、小威山、空桑山,皆冬夏有雪。"
《汉书·西域传》曰:"天山冬夏有雪。"
今蜀蛾眉山,夏有积雪,其中有雪蛆云。
蛾眉虽六月盛寒,未必有雪,惟至绝顶,望正西一片白茫茫然,不知其几千里。
土人云:"此西域雪山也。"
有一年酷暑,西望不见白者,而巴江之水涨逾百倍云,是雪山水消耳。
《困学纪闻》云:"琼为赤玉,咏雪者不宜用之。"
此言虽是,然终是宋人议论。
古人以玉比雪,亦取其意兴耳。
琼、琚、瑶、玖。
皆玉之美名,非颜色也。
且亦此况之词,宁堪一一著相耶?至于"白鹇失素",白鹇,白质,黑纹,原非纯白,伯厚又不知纠其非,何也?
《诗》:"相彼雨雪,先集维霰。"
霰,雪之未成花者,今俗谓之米粒雪,雨水初冻结成者也。
《尔雅》注引《诗》作霓,又谓之霄雪,疏:"霄即消。"
盖误以霄为霄也,失之愈远矣。
霄亦音屑,从雨从肖,非从肖也,杨用修辨之甚明。
雹似是霰之大者,但雨霰寒而雨雹不寒。
霰难晴而雹易晴,如骤雨然,北方常遇之。
相传龙过则雹下,四时皆有。
余在齐、鲁。
四五月间屡见之,不必冬也。
然雹下之地,禾麦经年不生,盖冷气凝结,入地未化耳。
史书所载,雹有大如桃李者,如鸡子者,如斧者,如斗者,惟武帝元封中,雹大如马头,极矣。
《稽神录》又载杨行自言:"天 初,在鼓城,避暑于佛寺,忽闻大声震地,走视门外,乃见一雹,其高与寺楼等,入地可丈余,经月乃消。"
其言似诞。
然宇宙之中,恐亦何所不有。
《春秋》书"雨水冰"。
盖阴雾凝封树上,连日不开,冻而成冰,人拆取之,枝叶皆具,谓之"树介",亦谓木"稼"。
俗言"木雨稼,达官怕。"
唐永徽、宋元丰中皆有此异,卒有牝鸡、新法之祸。
万历丁丑,余在楚,亦一见之。
时江陵不奔丧,斥逐言官,天下多故,是其应也。
风之微也,一纸之隔,则不能过;及其怒也,拔木折屋,掀海摇山,天地为之震动,日月为之蔽亏。
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者耶?且百物之生,非风不能长养,而及其肃杀收成之者,亦风也。
人居大块之中,乘气以行,鼻息呼吸,不能顷刻去风,而及其侵肌骨,中荣卫,卒然而发,虽卢、扁无如之何。
至释氏又谓业风一吹,金石皆成乌有,岂非陶铸万物,与天地相终始者哉?盖天地之中,空洞无物,须得一气鼓舞动荡其间方不至毁坏,即如人之有气息一般。
《庄子》所谓"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此"息"字亦有二义:有生息之息,有休息之息。
当其生息,便是薰风;及其休息,便是业风。
小则为春夏秋冬,大则为元会运世,如斯而已。
常言谓:"鱼不见水,人不见气。"
故人终日在气中游,未尝得见,惟于屋漏日光之中,始见尘埃滚滚奔忙,虽暗室之内,若有疾风驱之者。
此等境界,可以悟道,可以阅世,可以息心,可以参禅。
漆园齐物之论,首发此义,亦可谓通天人之故者矣。
《易》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
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可见盈虚消息,自有主宰之者,虽天地亦不能违也。
然除却天地,更有何物?此处见解,难以语人,亦不得不以语人也。
圣人之所谓知天者,岂有它哉?亦不过识得盈虚消息之理而已。
说天者,莫辩乎《易》。
《易》之一书,千言万语,总不出此四字,但天之盈虚消息,自然者也。
圣人之知存亡进退,而不失其正,亦自然者也。
世之高贤,亦有惧盛满而勇退者矣,亦有薄富贵而高蹈者矣,但以出处之间,未免有心,故又多一番魔障也。
李贺诗:"门前流水江陵道,鲤鱼风起芙蓉老。"
"鲤鱼风"乃九月风也,又六月中有东南风,谓之"黄雀风"。
海风谓之飓风,以其具四方之风,即石尤风"四面断行旅"者也。
相传石氏女嫁为尤郎妇,尤出贾石思忆之至死曰:"吾当作大风,为天下妇人阻商旅也。"
故名"石尤"云,亦作"石邮",见李义山诗。
今闽人方音谓之<风贝>风,音如贝焉。
<风贝>者,簸也。
<风贝>、<风贝>字相近,画容有讹,音不应差,或者误作飓,而强为之解耳。
北地之风,不减于海<风贝>,而吹扬黄沙,天地晦冥,咫尺不相见,岁恒一二云。
然每月风之起,多以七八之日,无者得雨则解,闽地亦然也。
闽中亦有<风贝>风,但一岁不一二发,发辄拔树、掀瓦而止耳。
惟岭南琼、崖之间,<风贝>风三五年始一发,发则村落、屋瓦、林木,数百里如洗,舟楫漂荡,尽成齑粉。
其将至数日前,土人皆知而预避之,巨室皆以铁楞木为柱,铜铁为瓦,防其患也。
此亦可谓之"小业风"矣。
《周礼》以十有二风察天地之和,合乖别之妖祥,盖每岁十有二辰,皆有风吹其律,以知其和与否,此后世《风角》之始也。
春秋襄十八年,楚师伐郑,师旷曰:"吾骤歌北风,又歌南风。 南风不竞,楚人多死。"
古人音律之微,足以察天地,辨吉凶如此,其法今不复传矣。
但占卜之家,量晴较雨,一二应验,其它灾祥,即史官所占,不尽然也。
关东,西风则晴,东风则雨。
关西,西风则雨,东风则晴。
此《续博物志》之言,不知信否。
大抵东西必雨,此理之常。
《诗》云:"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谷风,东风也。
东风主发生,故阴阳和而雨泽降。
西风刚燥,自能致旱。
若吾闽中,西风连日,必有大灾,亦以燥能召火也。
古语云:"巢居知风,穴居知雨。"
然鸠鸣鸢团,皆为雨候,则巢者亦知雨也。
虎啸犭军见,皆为风征,则穴者亦知风也。
至于飞蛾、蜻蜓、蝇蚁之属,皆能预知风雨,盖得气之先,不自知其所以然也。
<风音><风俞>也,舶也,石尤也,羊角也,少女也,扶摇也,孟婆也,皆风之别名也。
濯枝也,隔辙也,泼火也,也,皆雨之别名也。
按《尔雅》:"风从上而下曰飙,亦曰扶摇。"
《庄子》"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言大鹏搏此二风而上也。
近见诸书引用多云"摇羊角而上",而以"搏扶"作连绵字,误矣。
即杜少陵诗:"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
想此老亦误读也。
《庐山记》:"天将雨则有白云,或冠峰岩,或亘中岭,谓之山带,不出三日必雨。"
然不独庐山为然,大凡山极高而有洞穴者,皆能吐云作雨。
孔子曰:"膺寸之云,不崇朝而雨天下者,其惟泰山乎?"安定郡有岘阳峰,将雨则云起其上,若张盖然。
里谚曰:"岘山张盖雨滂沱。"
闽中鼓山大顶峰,高临海表,城中家家望见之,云罩其顶,来日必雨,故亦有鼓山戴帽之谣。
然它山不皆尔,以鼓山有洞穴故也。
《海录碎事》云:"大雨由天,小雨由山。"
想不诬耳。
风俞>风音>风贝>风贝>风贝>风贝>风贝>风贝>风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