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通考 卷三百三十三·四裔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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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通考》 卷三百三十三·四裔考十 马端临

○西

杜氏《通典·边防·序略》曰:"西羌出自三苗,盖姜姓也。 其国近衡山"今长沙、衡阳、零陵、江华等郡地",及舜,徙之三危"三危山,在今敦煌郡敦煌县界",汉金城之西南羌地是也"今金城、会宁、安乡、西平等郡之西南地"。 滨於赐支"《续汉书》云:“河关西可千余里,有河曲,羌谓之赐支,盖析支也。" 按汉河关县属金城郡,则今安乡郡也。 其赐支在其西。 又按《风俗通》云:"羌者,其先本戎贱,主牧羊,故羌字从羊。" ",至於河首,绵地千里,南接蜀、汉徼外蛮夷,西北鄯善、车师诸国。

所居无常,依随水草。

地少五,产牧为业。

其俗氏族无定,或以父名母姓为种号。

妻后母,纳嫠嫂"嫠,音离",如北狄之俗,故国无鳏,寡种繁炽"《广志》云:"羌与北狄同,其人鲁钝,饶妻妾,多子姓,一人生子数十,或至百人。 嫁女得高赀者,聘至百犊。 女披大华毡以为盛服。 一狗皮直数十四。" "。

在古不立君臣,无相长一,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

更相抄掠,以力为雄。

杀人偿死,无他禁令。

其兵长在山谷,短於平地,不能持久,而果於触突,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

甚耐寒苦,同之禽兽。

昔夏启之子太康失国,四夷皆叛。

及后相立,乃征畎夷"即犬戎也。 夷者,四蕃之总号",七年然后来宾。

至於后泄,始加爵命,由是服从"泄,启八代孙,帝芒之子"。

后桀之乱,畎夷入居岐之",今新平郡。 岐,今扶风郡"。

成汤既兴,伐而攘之。

及殷室中衰,诸戎皆叛。

至於武丁,征西戎、鬼方,克之"武丁,高宗。 《易》曰"高宗伐鬼方"也。 《后汉书·西羌传》云:"武丁征西戎、鬼方,三年乃克。 故其诗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 ’"言因高宗讨伐,然后氏羌朝享。 按《商颂》曰:"挞彼殷武,奋伐荆楚。 入其阳,裒荆之旅。" 言殷道衰,荆楚背叛,高宗能出兵伐之,美其功也。 又曰:"惟汝荆楚,居国南乡。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言成汤之时,远夷西方氐羌之国,皆来朝见,汝居中国之南方,乃背叛乎。 此责之之辞,非谓高宗时氐羌也。 时高宗亦伐荆楚,蔚宗不详,误引此诗以附合也。 又按《竹书》,周王季伐西落鬼戎。 《后汉章帝纪》有司述明帝功德,又云:"克伐鬼方,开通西域。" 则鬼方宜是酉羌也。 或云:鬼,阴类,鬼方即北方。 斯乃臆断,诸家因谓之北狄,误矣"。

及武乙暴虐,犬戎寇边,周古公逾梁山"在今好时县西北"而避於岐下"在今扶风郡界"。

及王季遂伐西落鬼戎"《竹书纪年》曰:"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 "。

自是之后,更伐始呼、翳徒之戎,皆克之"《竹书纪年》曰:"太丁七年,周人伐始呼之戎,克之。 十一年,周人伐翳徒之戎,捷其三大夫也"。 及武王伐商,羌、{髟矛}率师"{髟矛},音矛"会於牧野。 至穆王时,戎狄不贡,王乃西征犬戎,获其五王,遂迁戎於太原。 夷王衰弱。 及宣王立,召秦庄公兴兵伐破之。 其后侵盗不己。 至幽王昏虐,西戎寇周,杀幽王於骊山"骊山,今京兆府界",周乃东迁洛邑。 及平王之末,周遂陵迟,戎逼诸夏,自陇山以东,及乎伊洛,往往有戎。 於是渭首有狄、、わ、冀之戎"狄、并今陇西郡,わ、冀并今天水郡。 音桓,わ音",泾北有义渠之戎"今安化郡地"洛川有大荔之戎"今洛交、中部郡地",渭南有骊戎"即今昭应县",伊洛有杨拒、泉皋之戎,颍洛以西有蛮氏之戎"今颍川郡地",在中国,与诸夏盟会。 后晋灭骊戎"今昭应县"。 是时,伊、洛戎强,东侵曹、鲁。 襄王时,秦、晋自瓜州"今敦煌晋昌郡地"迁陆浑之戎於伊川,允姓之戎迁於渭"允姓,阴戎之祖,与三苗俱放三危,即瓜州也。 至襄王时,鲁僖公之二十二年,秦、晋迁陆浑之戎於伊川,本在秦、晋西北,二国诱而徙之,遂从戎号,至今为陆浑县焉。 水口曰,今京兆府北,新平、彭原之。 一云在新平宜禄县,亦有宜禄水",东及に辕"今河南府阳翟县界",在河南山北者号曰阴戎"河南山北,自今上洛郡以东至陆浑",秦穆公得戎人由余,遂霸西戎,开地千里"由余其先晋人,亡入戎"。 及晋悼公又使魏绛和诸戎,复修霸业。 其后阴戎之种遂以滋广,与晋伐周"《左传》鲁昭公九年,晋大夫梁丙,率阴戎以伐颍,颍周邑,阴戎即陆浑戎也。 景王使詹桓伯责晋平公,曰:“允姓之奸,居於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Τ我诸姬,入我郊甸,戎有中国,晋之咎也。" "。

后陆浑戎叛晋,荀吴灭之。

后楚执蛮氏而尽囚其人。

至周贞王八年,秦厉公灭大荔,取其地。

赵亦灭北戎。

韩、魏后稍并伊、洛阴戎,灭之。

其遗脱者皆走,西逾、陇"音牵"。

自是中国无戎寇,唯余义渠种焉,是为强盛,屡为人患。

及昭王起兵灭之,始置陇西"今天水、陇西、金城、会安、宁乡、河池、和政等郡地"、北地"今安定、彭原、安化、平凉、灵武、宁朔及五原等郡地"、上郡焉"今上郡、洛交、银川、新秦朔方、中部、延安、咸宁等郡地。 戎本无君长,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际,或从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为蕃服。 春秋时,陆浑、蛮氏戎称子。 战国时,大荔、义渠称王,及其衰亡,余种皆反旧为酋豪"。

始皇兵务东向,故得繁息。

秦平天下,蒙恬西逐诸羌出塞。

汉初尚微弱,景帝时研种求徙於狄道、安故"今金城郡县"。

武帝又西逐,渡河、湟。

初开河西,置四郡"今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郡地",其后先零种围χ罕"今安乡郡县。 零音怜,χ音浮",汉兵击平之,始置护羌校尉。

至宣帝代,又寇金城"今金城、会宁、西平、安乡等郡地",赵充国立屯田,且讨且招,降者三万余人,置金城属国以处之,自后宾服。

后汉光武建中初,寇金城,马援讨破降之,徙七千口於三辅"今京兆、冯翊、扶风、阳等郡地",和帝以后,又反叛,豪滇零称天子,南入益州"今汉川、汉中等郡地",东犯赵、魏"今赵、魏、邺等郡地",寇及雍城"今河内郡北故城也",十余年然后破散。

顺帝永和中,又叛,汉将马贤战殁,后段颍穷讨,及灵帝末方始平定。

自光武以后,匈奴少事,唯西羌屡梗焉。

魏晋二代,时乱关、陇,不至大伤害。

永嘉以后,吐谷浑兴焉,本辽东鲜卑,晋时数百户西附於阴山。

属晋乱,遂吞并诸羌而有其地。

至其孙叶延,遂为强国。

后魏末,其主夸吕自号可汗,建官多效中国。

洎隋炀帝遣观王雄大破之,其主伏允远Т,收其地,列置郡县镇戍,后转衰弱。

唐初,吐蕃始兴焉,其帅后魏末,自临松郡丞,故其主有赞府之号"后魏临松郡,今张掖郡张掖县"。

高宗时,遂灭吐谷浑,尽有其地,将军薛仁贵等大败於大非川。

仪凤中,工部尚书刘审礼又率兵十八万,败殁於青海。

调露中,中书令李敬元又大败於大非川。

武太后如意初,王孝杰方大破之,始复龟兹等镇。

万岁通天初,又寇梁州,都督许钦明战殁。

因赞府杀其名将诸钦陵之后,累破败,遂劣於曩时矣。”

○羌无弋

羌无弋爰剑者,秦厉公时为秦所拘执,以为奴隶。

不知爰剑何戎之别也。

后得亡归,而秦人追之,藏於岩穴中得免,与劓女遇合於野,女耻其状,被覆面,羌人因以为俗,遂俱亡入三河"三河即黄河、析支河、湟中河,今金城、陇西、安乡郡之西南"。

诸羌共畏事之,推以为豪。

以射猎为事,爰剑教之田畜,种人依之者益众。

羌人谓奴为无弋,以爰剑尝为奴隶,故因名之。

其后世世为豪。

至爰剑曾孙忍时,秦献公初立,欲复穆公之迹"穆公霸有西域,今欲复",忍季父印畏秦之威,将其众种人附落而南,出析支河曲西数千里,与羌绝远,不复交通,其后子孙分别,各自为种,任随所之。

或为牛种,越羌是也"今越地";或为白马种,广汉羌是也"今梓潼、遂宁以西德阳郡地";或为参狼种,武都羌是也"今武都郡"。

忍及弟舞独留湟中,忍生九子为九种,舞生十七子为十七种,羌人兴盛,从此起矣。

及忍子研立,研豪健,故羌中号其后为研种。

秦始皇时兵务东向,故种人得以繁息。

秦既兼天下,使蒙恬将兵略地,西逐诸戎,北众狄,筑长城以界之。

至汉景帝时,研种留河率种人求守陇西塞"今天水、陇西等郡地",於是徙留河等於狄道、安故,至临洮、氐道、羌道"并今陇西、金城、安乡、临洮等郡"。

及武帝征伐四夷,又西逐诸羌,乃渡河、湟,筑令居塞"在今西平郡西北"。

初开河西,列置四郡"酒泉、武威、张掖、敦煌,并今郡",通道玉门,隔绝羌、胡。

於是障塞亭燧出长城外数千里。

时先零羌与封养牢姐种解仇结盟"姐,音紫",与匈奴通,合兵十余万,共攻令居、安故"地在今金城郡",遂围χ罕。

汉遣将军李息将军讨平之。

始置护羌校尉统领焉。

羌乃去湟中,依西海、盐池之左右"今酒泉郡之北千余里盐池"。

汉遂因山为塞,河西地空,稍徙人以实之。

至宣帝时,诸羌又相与解仇,寇攻金城。

帝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讨之。

充国欲以屯田於临羌,东至浩"浩县,即今金城郡广武县地。 浩音阁,音门,临羌县在西平郡界"务威信招降罕、开及劫掠者,解散虏谋,乃击之"开音牵"。

时己发诸郡兵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请即击之。

天子下书令充国博议,往返者三四,遂两从其志。

武贤出击羌,降破数千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明年五月,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黄羝"并各是羌种"俱亡者不过四千人。"

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从爰剑种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后以研为种号,十三世至烧当复豪健,其子孙更以烧当为种号。

自元帝以后数十年,四夷宾伏,边塞无事。

至王莽末,豪滇良内侵"烧当元孙"。

及后汉初,遂寇金城、陇西。

司徒掾班彪上言:"今凉州部郡"时凉州部,除三辅外,今安定、平凉郡之西,天水、陇西诸郡悉属焉"皆有降羌,被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 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 请依旧制,益州部"今汉川、巴蜀川,即当时益州是"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今范阳、上谷、安边及渔阳、北平,即当时幽州"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理其怨结,岁时循行,问其疾苦。 又数遣使驿,通导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部因此可得儆备。 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

光武从之,即以牛邯为护羌校尉,及邯卒而职省。

建武十一年,先零种寇临洮"今和政郡地",陇西太守马援破降之。

后徙置天水"今郡地"、陇西"今陇西及金城郡南境地是"、扶风三郡"今扶风、阳、新平等郡地皆是"。

自烧当至滇良世居河北大允谷,后徙大、小榆中"榆中在今金城、西平等郡之",由是始强。

至於子滇吾,永平初,汉遣中郎将窦固等击破,降之。

徙七千口置三辅。

而滇吾诸弟迷吾等数为寇盗。

章帝时,马防等讨破之於临洮、索西,迷吾等悉降。

防乃筑索西城"在今和政郡界是"。

自后或降或叛,少有宁岁。

和帝时,迷吾子迷唐复将兵向塞,金城守侯霸及诸郡率兵破之。

羌众折伤,种人瓦解,迷唐遂孤弱不满千人,远逾赐支河首"即析支河",依发羌居。

明年,安定降羌烧何种胁诸种数百人反叛"安定郡,今安定、平凉、会宁郡东境是",郡兵击灭之。

时西海及大、小榆左右无复羌寇。

俞麋相曹凤上言"俞麋,县名,在今阳郡界。 俞音俞":"西戎为害,前世所患,臣且以近事言之。 自建武以来,其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 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土地肥美,又近塞内,诸种易以为非,难以攻伐。 南得种存"种存,别种羌",以广其众,北阻大河,因以为固。 又有西海鱼盐之利,缘山滨水,以广田畜,故能强大,常雄诸种,特其权勇,招诱诸胡。 今者衰困,党援坏沮,亲属离叛,余胜兵者,不过数百,流亡逃窜,远依发羌。 臣愚以为宜及此时,建复西海县"郡汉武逐诸羌,置西海郡,在今酒泉郡北千二百里,欲复立之",规固二榆,广设屯田,隔塞羌胡交关之路,遏绝狂狡窥欲之源。 又殖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一方之忧。"

於是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将徙徒出屯龙耆"龙耆即龙支,今西平郡县"。

后金城长史上官鸿开置归义、建威屯田二十七部,侯霸复上置东西邯屯田五部"邯,水名也。 分流左右,在今宁塞郡",增逢、留二部,帝皆从之。

列屯夹河,合四十部。

其功垂立。

至永初中,诸郡羌叛,乃罢。

迷唐失众,病死。

有一子来降,户不满数十。

滇吾曾孙麻奴,初随父东号降,居安定。

时诸降羌布在郡县,皆为吏人豪右所徭役,积满愁怨。

安帝永初九年,麻奴兄弟因此遂与种人俱西出塞。

先零别种归氵南濠滇零与种羌大为寇掠"氵南,奴感反",征西校尉任尚,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战於平襄"地在今天水郡",尚军大败。

於是滇零自称"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今西河、银川、昌化郡"诸杂种,众遂大盛,东犯赵、魏,南入益州,遂寇钞三辅,断陇道。

湟中诸县粟石万钱,百姓死亡不可胜数。

诸郡屯兵救之三辅"三辅,即京兆、扶风、冯翊也,今京兆、扶风、阳、冯翊等郡地",众羌乘胜,汉兵数挫。

当煎、勒姐种攻没破羌县"今西平郡湟水县界",种羌又没临洮"今和政郡和政县界"。

军营久出无功,有废农桑,乃诏任尚将吏兵还屯长安,置京兆虎牙都尉於长安,扶风都尉於雍"今扶风郡县",如西京三辅故事。

至四年,大将军邓骘议欲弃凉州。

虞诩曰:"不可,今羌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 其土人所以摧锋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於汉故也。 若弃其境域,徙其人众,安土重迁,必生异志。 如使雄豪相聚,席卷而东,虽虎贲为卒,白起、太公为将,亦恐不足御,当今之计者,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数人,其牧守令长子弟,皆除为冗官,外以劝励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 诚能如此则可无患。"

於是四府皆从诩议。

时汉中太守郑勤战死,羌势转盛,遂徙金城郡居襄武"汉金城郡理元居县地,今郡广武县,汉襄武县,属陇西县地,即今陇西郡县是",羌众入寇河东,至河内,百姓相惊,多南奔渡河。

使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屯孟津,诏魏郡"今魏、邺等郡地"、赵国"今赵郡地"、常山"今郡地"、中山"今博陵郡地"缮作坞堠六百一十六所。

羌既转盛,而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守战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

朝廷从之,遂移陇西徙襄武"汉陇西郡理狄道县地,即今金城郡县",安定徙美阳"汉安定郡理临泾县地,在今郡县也。 汉美阳县属右扶风地,在今京兆府三原县",上郡徙衙"上郡理肤施县地,在今上郡陇泉县,汉衙县属左冯翊地,今是白水县"。

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撤室屋,夷营壁,破积聚。

时连旱蝗饥荒,而驱蹙劫掠,流离分散,随道死亡,咸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大半。

滇零死,子零昌立。

元初元年,遣兵屯河内"今郡地",通谷冲要三十三所,皆为坞壁,设鸣鼓。

零昌进兵寇雍城"金河内郡地"遣任尚为中郎将,将羽林、缇骑、五营子弟屯三辅。

尚临行,怀令虞诩说尚曰"怀县今河内郡武陟县地也":"使君频奉国命讨逐寇贼,三州屯兵二十余万人,弃农桑,疲苦役役,未有功效,劳费日滋。 若此出不克,诚为使君危之。"

尚曰:"忧惶久矣。"

诩曰:"兵法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自然之势也。 今虏皆马骑,日行数百,来如风雨,去如绝弦,以步追之,势不相及,所以旷日无功也。 为使君计者,莫若罢诸郡兵,令出钱数千,二十人共市一马,如此,可扌舍甲胄,驰轻兵,以万骑之众,逐数千人之虏,首尾掩截,其道自穷。 便人利事,大功立矣。"

尚即上言,用其计。

乃遣轻骑钞击,斩首数百级。

明年秋,汉又筑冯翊北界"今冯翊之北,洛交以南"候坞五百所。

自后频破之,诸羌瓦解,三辅、益州"益州,今洋州、汉中等郡之地"无复寇警。

自羌叛十余年,兵连师老,不宁息。

军旅之费,转运委输,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帑,池朗反"。

延及内郡,边人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并州部,领上郡、朔方、五原、西河、太原、中、定襄、雁门、代郡、上党等郡。 今上郡、中部、延安、咸宁、洛交、银川、新秦、朔方、九原、榆林、西河、昌化、太原、楼烦、雁门、定襄、安边、马邑、中、上党乐平等郡地也。 按秦地,除三辅属司隶外,并属凉州"。

自后陇西、上郡、武威、张掖仍寇盗不息"上郡,今上郡、中郡、延安、咸宁等郡地。 武威、张掖,并今郡地"。

顺帝永建四年,尚书仆射虞诩上疏曰:"臣闻《禹贡》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上。 且沃野千里,稼殷积,又有龟兹盐池以为人利"上汉郡龟兹县有盐池,在今上郡、银川之"。 水草丰美,土宜产牧。 北阻山河,乘厄据险。 因渠以溉,水舂河漕"水舂,即水碓也。 河漕,通船运也"。 用功省少,而军粮饶足。 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筑朔方"朔方,即今郡",开西河,置上郡,皆为此也。 而元元被灾,众羌内溃,郡县兵荒二十余年。 夫弃沃壤之饶,捐自然之财,不可谓利;离山河之阻,守无险之处,难以为固。 今三郡未复"前因羌寇,徙陇西、安定、北地、上郡四郡之人,今言复三郡者,当为陇西理襄武,捍蔽京师尚远,不要更移余三郡,须复本处是",园陵单外"园陵谓长安诸陵园也。 单外谓无守也",而公卿容头过身,但计所费,不图其安。 宜开圣听,考行所长。"

书奏,帝乃复三郡。

使谒者郭璜督促徙者,各归旧县,缮城郭,置候驿。

既而激河浚渠为屯田,省内郡费岁一亿计。

遂令安定、北地、上郡及陇西、金城"北地,今彭原、安化、灵武、五原、宁朔等郡地"常储粟,令周数年。

至阳嘉元年,以湟皮地广,更增置屯田五部,并前为十部。

二年,复置陇西南部都尉如旧制"汉南部都尉在陇西郡临洮县,今和政县"。

永和中,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乘为凉州刺史。

大将军梁商谓机等曰:"戎狄荒服,言其荒忽无常。 而统领之道,亦无常法,临事制宜,略依其俗。 今二君素性嫉恶,欲分明白黑。 孔子曰:‘人而不仁,嫉之已甚,乱也。 ’况戎狄乎!其务安羌胡,防其大故,忍其小过。"

机等天性虐刻,遂不能从,到州之日,多所扰发。

五年夏,且冻、傅难种羌等遂反叛,攻金城,与西塞及湟中"今西平郡西地"杂种羌大寇三辅。

於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讨之。

又於扶风、汉阳、陇道"扶风、今阳、扶风、新平等郡地也。 汉阳、陇道,并今天水郡地"作坞壁三百所,置屯田以保聚百姓。

贤军大败,贤及二子皆战没。

於是东西羌遂大会。

巩唐种三千余骑寇陇西、北地,又烧园陵,掠关中,杀伤长吏,武威太守赵冲追击。

冲虽战没,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耗。

自永和羌叛,十余年,费用八十余亿。

诸将多断盗牢廪,私自润入"牢,价直",皆以珍宝货赂左右,上下放纵,不恤军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

桓帝延熹二年,烧当八种寇陇右,以段为校尉,将兵及湟中义从羌二千人击破之。

追讨南渡河,募先登,悬索相引,刀折矢尽,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三十余日,遂至河首积石山"山在今西平、安乡郡界",出塞二千余里,前后斩首虏并受降各万余人。

会段坐事征,羌遂陆梁,覆没营坞,寇患转盛,中郎将皇甫规、张奂虽累破之,而寇不已。

复遣段击之,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饥困败散。

凡破西羌,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西羌於是弭定。

东羌先零等,自覆没马贤后,既降又叛。

帝以问,曰:"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唯当白刃加领耳。 计其所余三万余落,居近塞内,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己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今榆林郡,即汉中、五原郡地。 汉阳,今天水郡",匈奴、种羌,并擅其地,是为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 若以骑五千,步兵万人,车三千辆,三冬两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 如此,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 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 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於兹作害。 今不暂疲人,则永宁无期。"

帝许之。

灵帝建宁初,与先零诸种战,斩首八千余级。

复追之,且破且追,士皆重研。

既到泾阳"今平凉郡平凉县地",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

时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性果虑轻,负败难常。 宜且恩降,可无后悔。"

诏书下。

复上言曰:"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 而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 云臣兵连年累见折衄,又言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 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之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 今先零杂种,累以反覆,攻没县邑,剽掠人物,上天震怒,假手行诛。 臣自动兵,众和师克。 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今金城、会宁、平凉等郡之地",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虑折衄。 按奂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诞乱空说,僭而无征。 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居内地,前当煎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梗。 故远识之士,以为深忧。 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疮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於良田,养虺蛇於室内也。 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植。 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周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 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二年,遂进营逼诸羌,大败之於瓦亭山"在今平凉郡萧关县"。

羌众溃,东奔,复聚射虎谷,分守诸谷上下门,又先令千人於西县"今天水郡上わ县地"结竹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

然后兵击之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获畜产诸物不可胜数。

於是东羌悉。

平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六百余级,牛马羊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将士死者四伯余人。

自爰剑后,子孙支分凡百五十种。

其九种在赐支"赐支,即析支"河首以西,及在蜀汉徼北。

参狼在武都,胜兵数千人。

其五十二种衰少,不能自立,分散为附落,或绝灭无后,或引而远去。

其八十九种,唯锺最强,胜兵十余万。

其余大者万余人,小者数千人,更相钞盗,盛衰无常,大凡顺帝时胜兵可二十万人。

发羌、唐旄等绝远,未常往来。

牛、白马羌在蜀汉,其种别名号,皆不可知也。

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种及χ罕、河关群盗,因黄巾大乱,乃与汉中羌、义从胡北宫伯玉等反,寇陇右,致金城人边章、韩遂,共杀金城太守韩懿,攻烧州郡,入寇三辅,侵逼园陵。

诏遣破虏将军董卓讨羌,大破之。

兴平元年,冯翊降羌反,寇诸县,郭汜、樊稠击破之,斩首数千级。

○姚氏

姚弋仲南安赤亭羌人,世为羌酋。

其烧当雄於洮、之,七世孙填虞,汉中元末,寇扰西州,为扬虚侯马武所败,徙出塞。

虞九世孙迁那率种人内附,汉朝嘉之。

假冠军将军、西羌校尉、归顺王,处之於南安之赤亭。

那元孙柯回为魏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

回生弋仲,少英毅,众畏而亲之。

晋永嘉之乱,东徙榆眉,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

后归刘曜,曜以为平四将军,封平襄公。

曜亡,复事石勒,勒以弋仲行安西将军、六夷左都督。

石氏之亡,遣使降晋。

诏拜持节、六夷大都督、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单于、高陵郡公。

弋仲死,子襄嗣。

自称大将军、大单于,引兵图关中,兵败为符生所杀。

襄弟苌降於生。

符坚以为龙骧将军,封益都侯。

坚败於淮南,归长安,苌叛之,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后袭坚,执而弑之,遂僭即皇帝位,国号秦,传子兴、泓,三十二年而亡。

○湟中月氏胡

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别也,在张掖、酒泉地。

月氏王为匈奴冒顿所杀,余种分散,西逾葱岭。

其嬴弱者南入山阻,依诸羌居止。

及汉将军去病破匈奴,取西河池,开湟中"今西平郡地",於是月氏来降,与汉人错居。

虽依附县官,而首施两端"首施,犹言首尾"。

其从汉兵战斗,随势强弱。

被服、饮食、言语略与羌同,亦以父名母姓为种。

其大种有七,胜兵合九千余人,分在湟中及今居。

又数百户在张掖,号曰义从胡。

后汉灵帝中平初,与北宫伯玉等杀护羌校尉冷征、金城太守陈懿,遂寇乱陇右焉"今天水郡地以西北"。

范晔论曰:"羌戎之患,三代尚矣。 汉世方之匈奴,颇为衰寡,而中兴以后,边难渐大。 朝规失绥御之和,戎帅骞然诺之信。 故永初中,郡种蜂起。 遂解仇嫌,结盟诅,陆梁三辅,建号称制。 东侵赵魏之郊,南入汉、蜀之鄙,塞湟中,断陇道,烧陵园,剽城市,伤败踵系,羽书日闻。 并、凉之士,持冲残弊。 自西戎作逆,未有陵斥上国若斯其炽者也。 和熹以女君亲政,威不外接,朝议惮兵力之损,情存苟安。 或以边州难援,宜见捐弃;或惧疽食浸淫,莫知所限。 谋夫回遑,猛士疑虑,遂徙西河四郡之人,杂寓关右之县。 发屋伐树,塞其恋土之心;燔破赀积,以防顾还之思。 於是诸将邓骘、任尚、马贤、皇甫规、张奂之徒,争设雄规,更奉征讨,驰骋东西,奔救首尾,摇动数州之境,日耗千金之资。 至於假人增赋,借奉侯王,引金钱缣采之珍,征粮粟盐铁之积。 所以赂遗购赏,转输劳来之费,前后数十巨万。 或枭克酋健,摧破附落,降俘载路,牛羊满山。 军书未奏其利害,而离叛之状己言矣。 故得不酬失,功不半劳。 官人屈竭,烈士愤丧。 段受事,专掌军任,蒙没冰雪,履千折之道,始殄西种,卒定东寇。 若乃陷击之所歼伤,追走之所崩籍。 其能穿窜草石,自脱於锋镞者,百不一二。 而张奂盛称‘戎狄一气所生,不宜诛尽,流血野,伤和致妖’。 是何言之迂乎!羌虽外患,实深内疾,若攻之不根,是养こ於心腹也"根为尽其根本"。 惜哉寇敌略定矣,而汉祚亦衰焉。 呜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知夷貊殊性,难以道御。 故斥远诸华,簿其贡职,唯与辞要而已。 若二汉御戎之方,失其本矣。 何则?先零侵境,充国迁之内地"宣帝时,后将军赵充国击先零,还,於金城郡置属国,以处降羌";当煎作寇,马援徙之三辅。 贪其暂安之势,信其驯服之情,计日用之权宜,忽经世之远略,岂夫识微者之为乎?"

○氐

氐者,西戎之别种,在冉ζ东北"今通化郡地之东北",广汉之西"今梓潼、遂宁、德阳郡地之北"。

其种非一,或号青氐,或号白氐,或称蚺氐"蚺,而占反",此盖中国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

土地险阻,有麻田,出漆、蜜、铜、铁、椒蜡。

氐人勇戆抵冒,贪货死利。

居於河池,一名仇池,方百顷,四面斗绝"仇池山在今同谷郡上禄县",数为边寇,郡县讨之,则依固自守。

其俗,语不与中国及羌胡同,各自有姓,如中国之姓。

其衣服尚青。

俗能织布,善田种,畜羊豕牛马驴骡。

婚姻备六礼。

知书疏,多知中国语,由与中国错居故也。

元封三年,氐人反,进兵讨破之,分徙酒泉郡。

昭帝元凤初,氐人复叛,遣大鸿胪田广明将三辅、太常徒讨破之。

至后汉初,氐人悉附陇蜀。

及隗嚣灭,其酋豪乃背公孙降汉,陇西太守马援上复其王侯君长,赐以印绶。

后嚣族人隗茂反,攻杀武都太守。

氐人豪齐钟留为种类所敬信,威服诸豪,与郡丞孔奋击茂,破斩之。

其后亦时寇盗郡县,不足为大患。

魏武之初,诸氐戎或叛或伏,乃令夏侯妙才讨之,因徙武都之种於秦川以御蜀。

晋时关陇屡为氐羌所扰,孟观西讨,因擒氐帅齐万年。

华阴令江统深惟四夷乱华,宜杜其萌,乃作《徙戎论》曰:"《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夷狄。 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险阻之地,与中国壤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其气贪婪,凶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为甚。 弱则畏服,强则侵叛。 虽圣贤之代,大德之君,咸未能以道化率导,而以恩德柔怀也。 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武丁"而惫於鬼方,有周文王而患昆夷、犭佥狁,汉祖困於白登,孝文军於霸上。 及其弱也,周公来九译之贡,中宗"宣帝"纳单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 此其已然之效也。 故匈奴求守边塞,而侯应陈其不可;单于屈膝未央,萧望之议以不臣。 是以有道之君不牧夷狄也,唯以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为寇贼强暴,而兵甲不加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埸不侵而己。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以大兼小,转相残灭,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 戎狄乘,得入中国。 或招携安抚,以为己用。 故申、缯之祸,颠覆宗周;襄公要秦,遽兴姜戎。 当春秋时,义渠、大荔居秦晋之域,陆浑、戎处伊、洛之,搜瞒之属"瞒,莫干反",害及济东,侵入齐宋,陵虐邢、卫。 齐桓攘之,存亡继绝,北伐山戎,以燕路。 故仲尼称管仲之力,嘉左衽之功。 逮至春秋之末,战国方盛,楚吞蛮氏,晋翦陆浑,赵开渝中之地,秦灭义渠之种。 始皇帝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戍卒亿计。 虽师役烦殷,寇贼横暴,然一切之功,戎虏奔,当时中国无复四夷也。 汉兴,都长安,关中之郡号曰三辅,《禹贡》雍州,宗周、酆、镐之旧也。 及建武中,以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余种於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而与华人杂处。 数代之后,族类蕃息,既恃其强,且苦汉人侵之。 永初之元,骑都尉王弘使西域,调发羌、氐,以为行卫。 於是群羌奔骇,互相扇动,二州之戎,一时俱发,覆没将守,屠破城邑,邓骘之征,弃甲委兵,舆尸丧帅,前后相继,诸戎遂炽,至於南入蜀、汉,东掠赵、魏,唐突轵关"今济源县",侵及河内"今郡地"。 乃建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卒於孟津"今河阳县"拒羌,十年之中,夷夏俱弊,任尚、马贤仅乃克之。 此所以为害尤重累年不定者,虽由御之者无方,将非其才,亦岂不以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疹笃难疗,疮大迟愈之故哉!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 马贤忸忄犬,终於覆败;段临冲,自西徂东。 雍州之戎,常为国患,中代之寇,唯此为大。 汉末之乱,关中残灭。 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埸之戎,一彼一此。 魏武令夏侯妙才讨叛氐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遂徙武都之种於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捍御蜀虏。 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以为万代之利也。 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夫关中土沃物丰,厥田上上,加以泾、渭之流,溉其氵舄卤,郑国、白渠,灌浸相通,黍稷之饶,亩号一钟,帝王之都每以为居,未闻戎狄宜在此土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士庶玩习,悔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於骨髓。 至於蕃育众盛,则生其哀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 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蔓,暴害不测。 此必然之势,己验之事也。 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未能定,徙冯翊"今郡地"、北地"今彭原郡"、新平"今郡"、安定"今郡"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开、析支之地;徙扶风"今郡地"、始平"今金城武功县地"、京兆之氏"今京兆府地",出还陇右,著阴平"今郡地"、武都之界"武都,今郡地"。 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 戎晋不杂,并得其所,上合往古即序之义,下为盛代永久之规。 纵有猾夏之心,风尘之警,则远绝中国,隔阂山河,虽为寇暴,所害不广。 是以充国、子明能以数万之众,制群羌之命,有征无战,全军独克,虽有谋谟深计,广大远图,岂不以华夷异处,戎夏区别,要塞易守之固得其成功者哉!难者曰:方今关中之祸,暴兵二载,征戍之劳,老师十万,水旱之害,荐饥累荒,疫疠之灾,札瘥夭昏。 凶逆既戮,侮恶初附,且款且畏,咸怀危惧,百姓愁苦,异人同虑,冀宁息之有期,若枯旱之思雨,诚宜镇之以安悦。 而子方欲作役起徒,兴功造事,使疲悴之众,徙自猜之寇,以无之人,迁乏食之虏,恐势尽力屈,绪业不卒,羌戎离散,心不可一,前害未及弭,而后变复横出矣。 答曰:羌戎猾夏,擅相署号,攻城野战,伤害牧守,连兵聚众,载离寒暑矣。 而今异类瓦解,同种土崩,老幼击虏,丁壮降散,禽离兽迸,不能相一。 子以此等为尚挟余资,悔恶反善,怀我德惠而来柔附乎?将势穷道尽,智力俱困,惧我兵诛以至於此乎?曰无有余力,势穷道尽故也。 然则我制其短长之命,而令其进退由已矣。 夫乐业者不易事,安居者无迁志。 方其自疑危惧,畏怖促遽,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无违也。 迨其死亡流散,离逖未鸠,与关中之人,户皆为仇,故可遐迁远处,令其心不怀土也。 夫圣贤之谋事也,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乱,道不著而平,德不明而成。 今子遭弊事之终,而不图更制之始,爱易辙之勤,得覆车之轨,何哉?且关中之人百万余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处之迁之,必须口实。 若有穷乏糁粒不继者,故当仰关中之,以令生生之计,必无挤於沟壑而不为侵掠之害。 今我迁之,传食而至,附其种族,自使相赡,而秦地之人得其半,此为济行者以廪粮,遗居者以积仓,宽关中之逼,去盗贼之源,除朝夕之损,建终年之益。 若惮暂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烦费,而遗累代之寇敌,非所谓能开物成务,创业垂统,崇本拓迹,谋及子孙者也。 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 汉宣之代,冻馁残破,国内五裂,后合为二,呼韩邪遂衰弱孤危,不能自存,依阻塞下,委质柔服。 建武中,南单于复来降附,遂令入塞,居於漠南,数代之后,亦辄叛戾,故何熙、梁觐戎车屡征。 中平中"灵帝时",以黄巾贼起,发调其兵,部众不从,而杀羌渠"南单于也"。 由是以扶罗"羌渠之子"求助於汉,以讨其贼。 仍值代丧乱,遂奔而作,卤掠赵、魏,寇至河南。 建安中,又遣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厥泉"於扶罗之弟",地听其部落散居六郡"太原、西河、平阳、上党、乐平、今郡地,新兴,今中、定襄郡地"。 咸熙之际,以一部太极,分为三率。 泰始之初,文增为四。 於是刘猛内叛"猛即元海之叔父右贤王",连结外虏。 近者郝散之变,发於远"惠帝元康中,匈奴郝散反,攻城邑,谋杀长吏於远,即今阳城郡太康县"。 今五部之众,户至数万,人口之盛,过於西戎。 然其天性骁勇,弓马便利,倍於氐、羌。 若有不虞风尘之虑,则并州之城可为寒心也。 荣阳句骊本居辽东塞外,正始中,幽州刺史毋邱俭伐其叛者,徙其余种,户落百数,子孙孳息"孳,音兹",今已千计,数代之后,必至殷炽。 今百姓失职,犹或亡叛,犬马肥充,则有噬,况於夷狄,能不为变!夫为邦者,患不在贫而在不均,忧不在寡而在不安。 以四海之广,士庶之富,岂须夷虏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芥之忧。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也。"

未及十年,而夷狄乱华,时人服其深识。

於是戎狄迭据中原,其为战国者三十六载。

而刘元海为之祸首。

初,后汉建安中,氐酋杨腾为部落大帅,腾子驹,勇健多计略,始据仇池,於上平地立宫室、东园、仓库。

其地东接秦岭,西接宕昌八百里,南去汉中四百里,北至岐州三百里。

户本有十万,渐渐分灭焉。

驹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

千万孙飞龙,渐强盛晋武帝假平西将军,还居略阳"阳氐与符氐同出略阳,略阳地,今天水郡陇城县"。

无子,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

晋惠帝元康初,避齐万年之乱,率部落还保百顷,自号右贤王。

关中人士奔流者多依之。

自茂搜至侄曾孙纂,皆降附於晋,受官爵。

符坚遣将杨安、符雅等讨纂克之,徙其人於关中,空百顷之地。

初,茂搜孙宋奴,二子佛奴、佛狗奔符坚,以女妻佛奴子定,以为尚书、领军将军。

及坚败於淮南,关中扰乱,定尽力奉坚。

坚死,将家奔陇右,徙理历城"历城在今同谷郡西十里,去仇池九十里"。

置仓储於百顷。

招合夷、夏人,得千余家,进平天水、略阳郡"天水、略阳,并今天水郡地",遂有秦州之地"今天水、陇西、同谷、武都、阴平郡地"。

后与乞佛干归战,定军败见杀。

佛狗子盛先袭位,分诸四山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至子难当时,宋梁州刺史"理汉中"甄法护,刑政不理,难当举兵袭梁州,法护委镇奔洋州"今洋州郡",难当遂有汉中之地"宋文帝元嘉十年"。

难当自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置百官。

后倾国南寇,规有蜀土,不克乃还。

宋文帝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等讨难当。

方明等至汉中长驱而进,直到武兴,攻下辨"今同谷郡同谷县",取白水,克仇池。

难当於是将妻子奔后魏。

难当从弟文度自立为武王。

后魏遣将皮欢喜破杀之,弟文弘自为武都王。

至孙绍先,为后魏将邢蛮、傅竖眼所破灭,以其国为武兴镇"今顺政郡",后改镇为东益州。

后唐永为刺史,氐人反,攻围州城。

永殁,氐遂削平城堞,因此复为氐地。

西魏文帝大统四年,南岐州氐符安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大皇,遣侯莫陈顺等讨破之。

周文帝於武兴又置东益州,以绍先子辟邪为刺史。

辟邪据州反,吐罗协与赵昶讨平之。

○符氐

符洪字广世,略阳临渭氐人,世为西戎酋长。

始其家池中蒲生,长五丈,五节如竹形,时咸谓之蒲家,因以为氏。

父怀归,为部落小帅。

先是陇右大雨,百姓谣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

故因名洪。

好施,多权略,骁武善骑射。

晋永嘉之乱,宗人蒲光等推洪为盟主。

刘曜僭号长安,洪归曜,拜率义侯。

曜败,洪西保陇山。

又降於石虎,拜冠军将军,委以西方之事。

累有战功,封西平郡公,其部下赐爵关内侯者二千余人。

虎死,洪降晋。

有众十万,诏以为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刺史、广川郡公。

洪以谶文有"草付应王"遂改姓符氏,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洪死,子健去秦王之号,称晋官爵,遣使告丧。

自称晋安西大将军、雍州刺史,率众西行入潼关,取长安,遂僭即皇帝位,国号秦,传生、坚、丕、登五世四十四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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