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语林 卷八·补遗(无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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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语林》 卷八·补遗(无时代) 王谠

宓牺氏以农官;神农以火;黄帝以云;少昊以鸟;颛顼而名以民事,又以五行为官名;作司徒,敬敷五教;禹作司空,以平水土;周则以天、地、春、夏、秋、冬为官名。

伏以古者命官,以天地、四气、五行、云龙为号者,皆上禀天时,下达人事,见圣人垂意,未有不及于惠民也。

后代不究深旨,率尔命官,仆射、侍中,尤为不可。

秦有侍中、仆射,其初且非官名,唯供奉左右,是其职业。

侍中,当西汉掌乘舆服,下至亵器、虎子之类;虎子,溺器也。

武帝以安国为侍中,以其儒者,特许掌御唾壶,朝廷荣之。

班固云:"侍中,本丞相吏也。 五人来往殿内奏事,故曰‘侍中。 ’"又仆射者,射音夜,尤寡其义。

在秦有周青臣,孔衍注云:"仆射,小官扶左右者也。"

亦曰"卫令仆射,守门之夫。"

在汉为武士门仆射,在宫则曰宫门仆射、永巷仆射:盖言"仆御"执射之夫也,如今宦竖之首耳。

皆因权幸,渐峻官名。

开元元年,改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是官号之不正也。

又则天宠侍御者张昌宗,其官号曰"控鹤监"。

向使五王未复唐德,则"控鹤"亦沾丞相之名也。

两省官上事日,宰相临焉。

上事者设床几,面南而坐,判三道案。

宰相别施一床,连上事官床,南坐于西隅,谓之"压角"。

自常侍而下,以南为上,差舛相承,实乖礼敬。

曷不为丞相设位于众官之南,常侍、谏议、给事、舍人循次而坐于丞相之下?尊卑有序,足以为仪。

"压角"之来,莫究其始。

《开元礼》及累朝典故并无其文。

习俗因循,莫近于理。

今请去"压角",以释众疑。

凡言九寺,皆曰"棘卿"。

《周礼》"三槐九棘":槐者,怀也;上佐天子,怀来四夷。

棘者,言其赤心以奉其君,皆三公九卿之任也。

唐世惟大理得言棘卿,他寺则否。

九寺皆树棘木,大理则于棘下讯鞫其罪,所谓"大司寇听刑于棘木之下"。

朝廷百司诸厅皆有壁记,叙官秩创置及迁授始末。

原其作意,盖欲著前政履历,而发将来健羡焉。

故为记之体,贵其说事详雅,不为苟饰,而近时作记,多措浮词,褒美人才,抑扬功阀,殊失记事之本意。

韦氏《两京记》云:"郎官盛写壁记,以纪当厅前后迁除出入,寝以成俗。"

然则壁记之起,当自国朝已来,始自台省,遂流郡邑耳。

官衔之名,盖兴近代。

当时选曹补授,须存资历,闻奏之时,先具旧官名品于前,次书拟官于后,使新旧相衔不断,故曰"官衔",亦曰"头衔"。

所以名为"衔"者,言如人口衔物,取其连续之意。

又如马之有衔以制其首,前马之进,后马续来,相次不绝者,古人谓之"衔尾相续",即其义也。

近代通谓府庭为公衙,公衙即古之公朝也。

字本作"牙",《诗》曰:"祈父,予王之爪牙。"

祈父,司马,掌武备。

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谓"牙旗",出师则有"建牙"、"牙"之事。

是军中听号令,必至牙旗之下,称与府朝无异。

近俗尚武,是以通呼"公府"为"公牙","府门"为"牙门",字称讹变,转而为"衙"。

《汉书·地理志》冯翊有衙县,春秋时彭衙之地,非公府之名。

或云:公门外刻木为牙,立于门侧,以象兽牙;军将之行,置牙竿首,悬旗于上,其义一也。

舆驾行幸,羽仪导从,谓之"卤簿"。

自秦汉以来始有其名。

蔡邕《独断》所载卤簿,有"小驾"、"大驾"、"法驾"之异,而不详卤簿之义。

按字书:"卤,大也。"

字亦作"橹",又作"卤",音义皆同。

以甲为之,所以敌。

贾谊《过秦论》云,"伏尸百万,流血漂卤"是也。

甲有先后部伍之次,皆著之簿籍。

天子出,则案次道从,故谓之"卤簿"耳。

仪卫具五兵,今不言他兵,独以甲为名者,行道之时,甲居外,余兵在内,但言"卤簿",是举凡也。

南朝御史中丞、建康令俱有卤簿,人臣仪卫,亦得同于君上,则卤簿之名不容别于他义也。

又百官从驾,谓之"扈从"。

盖臣下侍从至尊,各供所职,犹仆御扈养以从上,故谓之"扈从"耳。

《上林赋》云:"扈从横行",颜监释云:"谓跋扈纵恣而行也。"

据颜此解,乃读"从"为"放纵"之纵,不取"行从"之义,所未详也。

御史台三院:一曰台院,其僚曰侍御史,众呼为"端公"。

见宰相及台长,则曰"某姓侍御"。

知杂事谓之"杂端"。

见台长,则曰"知杂侍御"。

虽他官高秩兼之,其侍御号不改。

见宰相,则曰"知杂某姓某官"。

台院非知杂者,俗号"散端"。

二曰殿院,其僚曰殿中侍御史,众呼为"侍御"。

见宰相及台长杂端,则曰"某姓殿中"。

最新入,知右巡;已次,知左巡:号"两巡使"。

所主繁剧。

及迁向上,则又入推,益为烦劳。

惟其中间,则入清闲。

故台中谚曰:"免巡未推,只得自如。"

言其闲适也。

厅有壁画,小山水甚工,云是吴道子真迹。

三曰察院,其僚曰监察御史,众呼亦曰"侍御史"。

见宰相及台长杂端,则曰"某姓监察"。

若三院同见台长,则通曰"三院侍御"。

而主簿纪其所行之事。

每公堂食会,杂事不至,则无所检辖,唯相揖而已。

杂事至,则尽用宪府之礼。

杂端在南榻,主簿在北榻,两院则分坐。

虽举匕箸,皆绝谭笑。

食毕,则主簿持黄卷揖曰:"请举事。"

于是台院长白杂端曰:"举事"。

"原注:欲上堂,三院长各于食堂之南廊下,先白杂端云:"合举事。" "则举曰:"某姓侍御史"原注:有同姓者,则以第行别之"有某过,请准条。"

主簿书之。

其两院皆仿此。

若举时差错,则最小殿中举院长,则最小侍御史举殿院长;又错,则向上人递举。

杂端失笑,则三院皆笑,谓之"烘堂",悉免罚矣。

凡见黄卷罚直,遇赦悉免。

台长到诸院,凡官吏有所罚,亦悉免。

御史历三院虽至美,而月满殿中推鞫之劳,惮于转两院,以向下侍御史便领推也,多不愿为,以此台中以"殿中转西院"为戏诅之词。

每出入行步,侍御史在柱里,殿、察两院在柱外;有时殿中入柱里,则共ㄉ之曰:"著"原注:直略反"去也。"

三院御史主簿有事白端公,就其厅,若有中路白事,谓之"端",有罚。

殿中有免巡,遇正知巡者假故,则向上人又权知,谓之"蘸巡"。

台官有亲爱除拜及喜庆之事,则谒院长、杂端、台长,谓之"取贺"。

凡此皆因胥徒走卒之言,遂成故事。

察院每上堂了各报,诸御史皆入立于南廊,便服ヒ鞋,以俟院长。

立定,院长方出,相揖而序行。

至殿院门,揖殿中,又序行;至食堂前,揖侍御史。

凡入门至食,凡数揖。

祗揖者,古之肃拜也。

台中无不揖,其酒无起谢之礼,但云"揖酒"而已。

酒取合敬,故恐烦却揖。

往往自台拜他官,执事亦误作"台揖",人皆笑之。

每赴朝序行,至待漏院偃息,则有"卧揖";马上则有"马揖"。

凡院长在厅院内,御史欲往他院,必先白,决罚又先白。

察院有都厅,院长在本厅,诸人皆会话于都厅。

"原注:御史初上后,遇杂端上堂,则举三愆九失仪,缘是新人,欲并罚也。 未遇杂端上堂,其犯旧条并不罚"察院南院,会昌初监察御史郑路所葺。

礼察厅谓之"松厅",南有古松也。

刑察厅,谓之"魇厅",寝于此多魇。

兵察常主院中,茶必市蜀之佳者,贮于陶器,以防暑湿。

御史躬亲缄启,故谓之"茶瓶厅"。

吏察主院中入朝人次第名籍,谓之"朝簿厅"。

吏察之上,则馆驿使。

馆驿使之上,则监察使。

同僚之冠也,谓之院长。

台中敬长,三院皆有长。

察院风彩尤峻。

凡三院御史初拜,未朝谢,先谒院长;辞疾不见,则不得谢及上矣。

"原注:诸家《御史台记》,多载当时御史事迹戏笑之言,故事甚略。 台中有仪注,后渐遗阙。 虽有板榜,亦但录一时要节,自此转磨灭矣"

御史主弹奏不法,肃清内外。

唐兴,宰辅多自宪司登钧轴,故谓御史为宰相。

杜鸿渐拜授之日,朝野倾羡。

监察御史振举百司纲纪,名曰"入品宰相",高宗朝,王本立、余ぅ始为御史里行,则天更置内供奉及员外试御史,有台使、里使,皆未正名也。

其里行员外试者,俗名为"合口椒",言最有毒;监察为"开口椒",言稍毒散;殿中为"萝卜",亦谓"生姜",言虽辛辣而不能为患;侍御史谓之"掐毒",言如蜂虿去其芒刺也。

御史多以清苦介直获进,居常敝服羸马,至于殿庭。

开元末,宰相以御史权重,遂制弹奏者先谘中丞、大夫,皆通许,又于中书、门下通状先白,然后得奏。

自是御史不得特奏,威权大减。

天宝中,宰相任人不专清白,朝为清介,暮易其守,顺情希旨,纲维稍紊。

御史罗希猜毒,吉温颇苛细,时称"罗钳吉网,望风气慑。"

开元已前,诸节制并无宪官,自张守为幽州节度,加御史大夫,幕府始带宪官,由是方面威权益重。

游宦之士,至以朝廷为闲地,谓幕府为要津。

迁腾倏忽,坐致郎省,弹劾之职,遂不复举。

御史旧例:初入台,陪直二十五日,节假五日,谓之"伏豹",亦曰"豹直"。

百司州县初授官陪直者,皆有此名。

杜易简解"伏豹"之义云:"宿直者,离家独宿,人情所贵。 其人初蒙策拜,故以此相处。 伏豹者,言众官皆出,此人独留,如伏藏之豹,伺候待搏,故云‘伏豹’耳。"

韩琬则解为"爆直",言如烧竹,遇节则爆。

余以为南山赤豹,爱其毛体,每雪霜雨雾,诸禽兽皆出取食。

唯赤豹深藏不出,古人以喻贤者隐居避世。

鲍明远《赋》云:"岂若南山赤豹,避雨雾而深藏。"

此言"伏豹"、"豹直"者,盖取不出之意。

初官陪直,已有"伏豹"之名,何必以遇节而比烧竹之"爆"也?杜说虽不甚明,粗得其意;韩则疏矣。

新官并宿本署,曰"爆直",佥作"爆"进之字。

惠郎中实云:"合作虎‘豹’字。"

言豹性洁,善服气,虽雪雨霜雾,伏而不出,虑污其身。

唐制十八道节度,其后号九节度。

其后河朔三镇,及四凶、二竖之乱,可考大略。

明皇天宝元年,置十节度经略使以备边:曰安西、曰北庭、曰河西,以备西边;曰朔方、曰河东、曰范阳,以备北边;曰平卢,以备东边;曰陇右、曰剑南,以备西边;曰岭南五府经略,以备南边。

节度之立,其初固止于沿边十道耳。

自安禄山之乱,则内地始置九节度以讨之,曰:朔方郭子仪,淮西鲁炅,兴平李,滑濮许叔冀,镇西李嗣业,郑蔡李广琛,河东李光弼,泽潞王思礼,河南崔光远。

内地之置节度,其初犹止于九道耳。

自朱氏之倡乱中原也,则自国门之外,皆方镇矣。

盖其先也,欲以方镇御四夷,而其后也,则以方镇御方镇。

十道既已兆乱,则内地必置九道,以除其乱;九道又兆乱,则关外近郡又不得不置矣。

至代宗广德元年,以田承嗣为魏博节度,李怀仙为卢龙节度,李宝臣为成德节度,是谓河北三镇,各有其地。

其风俗犷戾,过于蛮貊,吾知其河北之地,非复朝廷有矣。

至于大历九年,相推戴而谓之四王:朱滔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李纳称齐王。

李希烈又以淮西称帝,朱Г又以关中称帝。

裂土假王者"四凶",滔天僭帝者"二竖";纷纷籍籍,不知其几也。

盖唐之乱,非藩镇无以平之,而亦藩镇有以乱之。

其初跋扈陆梁者,必得藩镇而后可以戡定其祸乱,而其后戡定祸乱者,亦足以称祸而致乱。

故其所以去唐之乱者,藩镇也;而所以致唐之乱者,亦藩镇也。

试以其一二论之。

安氏之乱,怀恩平之也;而留三镇以遗患者,亦一怀恩也。

将兵至京师,冒雨寒而来,姚令言之功也,而所以迎朱Г而趋京师者,亦一令言也。

擒子期破田悦者,李宝臣之功,而释承嗣以为己资者,亦宝臣也。

卒至于终唐之世,莫敢谁何者,由三镇始也。

露布,捷书之别名也。

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竽上,兵部谓之"露布"。

盖自汉以来有其名。

所以露布者,谓不封检,露而宣布,欲四方之速闻也。

亦谓之"露板"。

魏晋奏事,云"有警急,辄露板插羽"是也。

宋时沈璞为盱眙太守,与臧质固拒魏军,军退,质谓璞城主,使自上露板。

后魏韩显宗大破齐军,不作露布,高祖怪而问之,对曰:"顷间诸将,获贼二三,驴马,皆为露布,臣每哂之。 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竖,斩擒不多,脱复高曳长缣,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 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

然则露布、露板,古今通名也。

隋文帝诏太常卿奇章公撰宣露布仪。

开皇九年平陈,元帅晋王以ㄞ上露布,兵部请依新礼:"集百官及四方客使于朝堂,内史令称有诏,在位者皆拜;宣露布讫,蹈舞者三,又拜。 郡县皆同。"

唐因其体。

然露布于大抵皆张皇国威,广谈帝德,动逾数千字,其能体要不烦者,鲜矣。

古者阉尹擅权专制者多矣,其间不无忠孝,亦存编简。

唐自安史以来,兵难氵存臻,天子插越,亲衡戎柄,皆付大阉,鱼朝恩、窦文场乃其魁也。

尔后置左右军、十二卫,观军容、处置、枢密、宣徽四院使,拟于四相也。

十六宫使,皆宦者为之,分卿寺之职,朝廷班行备员而已。

供奉官紫衣入侍,后军容使杨复恭俾具钅笏宣导,自复恭改作也。

严遵美,内谒之最良也。

尝典戎,唐末致仕于蜀郡,鄙叟庸夫,时得亲狎。

其子仕蜀,至ト门使。

曾为一僧致紫袈裟,僧来感谢之,书记所谢之语于掌中,方属炎天,手汗模糊,文字莫辨。

折腰而趋,流汗喘之,只云:"伏以军容……"寂无所道,抵视掌心良久,云:"貌寝人微,凡事无能。"

严曰:"不敢,不敢。"

退而大哈。

严公物故,蜀朝册命赠,给事中窦雍坚不承命。

虽偏霸之世,亦不苟且,士人多之。

邹山,古之峄山,始皇刻碑处,文字分明。

始皇乘羊车以上,其路犹存。

案:此地,春秋时邾文公卜迁于绎者也。

始皇刻石纪功,其文李斯小篆。

后魏太武帝登山,使人排倒之。

然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由是残缺,不堪摹写,然由上官求请,行李登陟,人吏转益劳弊。

有县宰取旧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数片,置之县廨,须则拓取。

自是山下之人,邑中之吏,得以息。

今人间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

其文云"刻此乐石",学者不晓"乐石"之意,颜师古谓取泗滨磬石作此碑。

始皇于琅琊、会稽诸山刻石,皆无此意,唯《峄山碑》有之,故知然也。

墓前碑碣,未详所起。

案《仪礼》:庙中有碑,所以系牲,并视日景。

《礼记》云:"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

丰碑、桓楹、天子、诸侯葬时下棺之柱,其上有孔,以穿纟卒索,悬棺而下,取其安审,事毕即闭圹中。

臣子或书君父勋阀于碑上,后又立之于隧口,故谓之"神道碑",言神灵之道也。

古碑上往往有孔,是贯纟卒之遗象。

前汉碑甚少,后汉蔡邕、崔瑗之徒,多为人立碑;魏晋之后,其流浸盛。

碣亦碑之类也。

《周礼》:"凡金玉锡石,曷而玺之。"

注云:"曷,如今题署物。"

《汉书》云:"瘗寺前,揭著其姓名。"

注云:"曷,弋也,弋于瘗处而书死者之姓名。 曷音揭。"

然则物有标榜,皆谓之"曷"。

郭景纯《江赋》云:"峨眉为泉扬之曷。"

又变为"碣",《说文》云:"碣,特立石也。"

据此则从木、从石两体皆通。

隋之制:五品以上立碑,螭首龟趺,上不得过四尺,载在《丧葬令》。

近代碑碣稍众,有力之家多辇金帛以祈作者。

虽人子罔极之心,顺情虚饰,遂成风俗。

蔡邕云:"吾为人作碑多矣,唯郭有道无愧词。"

隋文帝子齐王攸薨,僚佐请立碑,帝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若不能,徒为后人作镇石耳。"

诚哉是言!

石碑皆有圆空。

盖碑者,悲也,本墟墓间物。

每一墓有四焉。

初葬,穿绳于孔以下棺,乃古悬窆之礼。

《礼》曰:"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

人因就纪其德,由是遂有碑表。

数十年前,时有树德政碑,亦制圆空,不知根本甚矣。

后有悟之者,遂改焉。

人道尚右,以右为尊。

礼先宾客,故西让客,主人在东,盖自卑也。

后人或以东让客,非礼也。

盖缘见所在地,所主在东,俗有东行南头之戏,此乃贵为一方一境之主也。

《记》曰:"天子无客礼,莫敢为主焉。 故君适其臣,升自阼阶,不敢有其室也。"

注:"明飨君,非也。"

唐之方镇及刺史,入本部,于令长已下,礼绝宾主,犹近君臣。

至于藩镇经管内支郡,则俱是古南面诸侯,但以使职监临,如台省之官至外地耳。

即通宴飨,则异君臣,而用古天子升阶之仪,非礼也。

近代风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事;孤露之后,不宜复以为欢会。

梁孝元帝少时,每以载诞之辰,辄设斋讲经,洎阮修容殁后,此事亦绝少。

太宗曾以降诞日感泣。

中宗常以降诞日宴侍臣内庭,与学士联句《柏梁体诗》。

然则唐以来,此日皆有宴会。

开元十七年,丞相张说奏:以八月端午降诞日为千秋节,又改为天长节。

肃宗因之,诞日为地平天成节。

代宗虽不为节,犹受四方进献。

德宗即位,诏公卿议,吏部尚书颜真卿奏:"准《礼经》及历代帝王无降诞日,唯开元中始为之。 复推本意:以为节者,喜圣寿无疆之庆,天下咸贺,故号节;若千秋万岁之后,尚存此日以为节假,恐乖本意。"

于是敕停之。

明皇朝,海内殷赡。

送葬者或当冲设祭,张施帏幕,有假花、假果、粉人、粉帐之属。

然大不过方丈,室高不逾数尺,识者犹或非之。

丧乱以来,此风大扇,祭盘帐幕,高至九十尺,用床三、四百张,雕镌饰画,穷极技巧,馔具牲牢,复居其外。

大历中,太原节度辛云京葬日,诸道节度使使人修祭。

范阳祭盘最为高大,刻木为尉迟鄂公与突厥斗将之戏,机关动作,不异于生。

祭讫,灵车欲过,使者请曰:"对数未尽。"

又停车,设项羽与汉祖会鸿门之象,良久乃毕。

者皆手擘布幕,辍哭观戏。

事毕,孝子传语与使人:"祭盘大好,赏马两匹。"

滑州节度令狐母亡,邻境致祭,昭义节度初于淇门载船桅以充幕柱,至时嫌短,特于卫州大河船上取长桅代之。

及昭义节度薛公薨,归葬绛州,诸方并管内县涂阳城南设祭,每半里一祭,至漳河二十余里,连延相次。

大者费千余贯,小者三、四百贯,互相窥觇,竞为新奇。

柩车暂过,皆为弃物矣。

盖自开辟至今,奠祭鬼神,未有如斯之盛者。

俗间凶疏,本叙时序朔望,以表远感之怀,此合于情理。

至有叙经斋七日,此出释教,不当形于书疏。

准礼:父在,为所生母;父为嫡子;夫为妻;皆杖周。

自周礼已降,至于《开元礼》,及唐史二百六十年,并无有易斯议,未闻为兄弟杖者。

自离乱之后,武臣为弟始行周杖之礼,是宾佐不能以礼正之,致其谬误也。

干宁三年九月,行吊于名士之家,睹其弟为兄杖,门人知旧来,无有言其乖礼者,实虑日久浸以为是。

自今后,士子好礼者,于服式之中,慎而行之。

今俗释服多用昏时,非礼也。

按《戴礼》:"鲁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

夫子虽抑子路云:"三年之丧,亦已久矣。"

而复曰:"逾月则其善。"

明知月晦之朝,去缟从吉也,明日则逾月矣,故夫子怪其不待明日而歌。

今之免服准式给晦日假者,盖以朝既从吉,使竟是日吉服,尽与亲宾相见,遍示礼终,至明日复参公务,无乐不为之义。

又礼书皆云:前一夕除某物,废某物。

又曰:"夙兴"云云,知前夕除废,为明晨之渐。

凡曰释服,悉宜从朝矣"原注:今在脱服假内,反不见宾友也"。

《礼》云"大丧不避涕泣而见人"者,言既不行求见人,人来求之,不避涕泣,以表至哀无饰。

今世卒哭之后,朔望时节,辞不见宾客,非也。

若尊高居丧,吊者以是日客多,不敢求见,遽自退去,宜矣,非所以辞也。

三日成服,圣人之制,世有至五日者,非也。

忌日请假,非古也。

《世说》云:"忌日惟不饮酒作乐。 会稽王世子将以忌日送客至新亭,主人欲作乐,王便起去,持弹往卫洗马墓弹鸟。"

《晋书》又载:桓玄"忌日与宾客游宴,惟至时一哭而已。"

此前代忌日无假之证也。

沈约《答庾光禄书》云:"忌日制忌,应是晋、宋之间,其事未久。 未至假前,止是不为宴乐,本自不封闭,如今世自处者。 居丧再周之内,每至忌日,哭临受吊,无不见人之义。 而除服之后,乃不见人。 实由世人以忌日不乐,而不能竟日兴感,以对宾客,或弛懈,故过自屏晦,不与外接。 设假之由,实在于此。"

颜延之:"忌日感慕,故不接外宾,不理庶务,不能悲怆自居,何限于深藏也。 世人或端坐奥室,不妨言笑,迫有急卒,宁无尽见之理?其不知礼意乎!"

李匡云:"《晋书》称阮咸善琵琶,是即是矣。"

按《周书》云:"武帝弹琵琶,后梁宣帝起舞,谓武帝曰:‘陛下既弹五弦琴,臣何敢不同百兽舞?’"则周武帝所弹,乃是今之五弦。

可知前代凡此类,总号琵琶尔。

又按《风俗通》云:"以手批把,谓之琵琶。 自拨弹已后,惟今四弦始专琵琶之名。"

因依而言,则刘饣束所云:"贞观中,悲洛儿始弃拨,用手以抚琵琶。"

是又不知故事者之言也。

又因此而征之,五弦之号,即出于后梁宣帝之语也。

而今阮氏琵琶,正以手抚,反不能占琵琶之名,失本义矣。

今有奕局,共取一道,人行五棋,谓之"蹙融"。

"融"宜作"戎",此戏生于黄帝蹙鞠,意在军戎也,殊非"圆融"之义。

庾元规著《座右方》,所言"蹙戎",是也。

今之博戏,长行最盛。

其具有局有子,黑、黄各十有五,掷采之头有二。

其法生于握槊,变于双陆。

天后梦双陆不胜,狄公言"宫中无子",是也。

后人新意,长行出焉。

又有小双陆、围透、大点、小点、游谈、凤翼之名,然无如长行。

鉴险易者,喻时事焉;适变通者,方《易》象焉。

王公大臣,颇或耽玩,至于废庆吊,忘寝食。

闾里用之,于是强名争胜,谓之"撩零";假借分画,谓之"囊家"。

囊家什一而取,谓之"子头"。

有通宵而战者,有破产而输者。

中世工者,有浑镐、崔师本。

围棋次于长行,其中世工者,韦延扈、杨。

弹棋鲜有为之,中世工者,有吉达、高越首出焉。

贞元中,董叔儒进博局,并《经》一卷,颇有新意,不行于世。

隋置明经、进士科,唐承隋,置秀才、明法、明字、明算,并前六科。

主司则以考功郎中,后以考功员外郎。

士人所趋,明经、进士二科而已。

及大足元年,置拔萃,始于崔翘。

开元十九年,置宏词,始于郑昕。

开元二十四年,置平判入等,始于颜真卿。

是年,考功员外郎李昂摘进士李权章句疵之,榜于通衢;权摘昂诗句之失,由是世难其事,乃命礼部侍郎主之。

后有左补阙薛邕,中书舍人达奚、李韦、李麟、姚子彦、张蒙、高郢、权德舆、卫次公、张宏靖、于允躬、韦贯之、李逢吉、李程、庾承宣、贾饣束、沈、杜审权、李、裴恒、王铎、李蔚、赵骘、郑愚,太常少卿李建,尚书萧昕,仆射王起,常侍萧仿,黄门侍郎许孟容、郑显,刑部侍郎崔枢,户部侍郎韦昭度杂主之,而宏靖不以进士显。

唐朝初,明经取通两经,先帖文,乃案章疏试墨策十道;秀才试方略策三道;进士时务策五道。

考功员外郎职当考试。

其后举人惮于方略之科,为秀才者殆绝,而多趋明经、进士。

高宗时,进士特难其选。

龙朔中,敕左史董思恭与考功员外郎权原崇同试贡举。

思恭吴士轻脱,泄进士问目,三司推,赃狼籍,命西朝堂斩决。

告变,免死除名,流梧州。

开耀元年,员外郎刘思立以进士惟试时务策,恐复伤肤浅,请加试杂文两道,并帖小经。

明皇时,士子殷盛,每岁进士到省者,常不减千余人,在馆诸生更相造诣,互结朋党,以相倾夺,号之为"棚",推声望者为"棚头"。

权门贵盛,无不走也,以此荧惑主司视听。

其不第者率多喧讼。

考功不能御。

开元二十四年冬,遂移贡举属于礼部,侍郎姚奕颇振纲纪焉。

后明经停墨策,试口义,并时务策三道。

进士改贴大经,加《论语》。

自是举司帖经,多有聱牙、孤绝、例拔、筑注之目。

文士多于经不精,至有白首举场者,故进士以帖经为大厄。

天宝初,达奚、李岩相次知贡举。

进士声名高而帖落者,时或试诗放过,谓之"赎帖"。

十一年,杨国忠初知选事,进士孙季卿会谒国忠,言礼部帖经之弊:"举人有实材者,帖经既落,不得试文;若先试杂文,然后帖经,则无遗才矣。"

国忠然之。

无何,有敕进士先试帖,然仍前后开一行,是岁收人有倍常岁。

又旧例:试杂文者,一时一赋,或兼试颂论,而题目多为隐僻。

策问五道,旧例:三道为时务策,一道为方略,一道为征事;近者方略之中,或有异同,大抵非精究博赡之才,难以应乎兹选矣。

故当代以进士登科为"登龙门",解褐多拜清紧,十数年间拟迹庙堂。

轻薄为之语曰:"及第进士,俯视中、黄郎;落第进士,揖蒲、华长马。"

又云:"进士初擢第,头上七尺焰光。"

好事者纪其姓名,自神龙以来迄于兹,名曰《进士登科记》,亦所以示前良,发起后进也。

宝应二年,杨绾为礼部侍郎,奏:举人不先德行,率多浮薄,请依乡举里选。

于是诏天下举秀才孝廉,而考试章条,渐加繁密,至于升进德行,未之能也。

其后应此科者益少,遂罢之,复为明经、进士。

唐制:常举人之外,又有制科,搜扬拔擢,名目甚众。

则天广收才彦,起家或拜中书舍人、员外郎,次拾遗、补阙。

明皇尤加精选,下无滞才。

然制举出身,名望虽美,犹居进士之下。

仕宦自进士而历清贯,有八俊者:一曰进士出身,制策不入;二曰校书、正字不入;三曰畿尉不入;四曰监察御史、殿中丞不入;五曰拾遗、补阙不入;六曰员外郎、郎中不入;七曰中书舍人、给事中不入;八曰中书侍郎、中书令不入。

言此八者,尤加俊捷,直登宰相,不要历绾余官也。

朋僚迁拜,或以此更相讥弄。

举人应及第者,关检无籍者,不得与第。

陈章甫制策登科,吏部放榜,章甫上书:"昨见榜云:‘户部报无籍者。 ’昔傅说无姓,商后置于盐梅之地;屠羊隐名,楚王延以三旌之位,未闻征籍也。 范雎改姓易名为张禄先生,秦用之霸;张良为韩报仇,变姓名而游下邳,汉高用之为相。 则知籍者,所以计赋耳,本防群小,不约贤路。 若人有大才,不可以籍弃之;苟无良德,虽籍何为?"所司不能夺,特谘执政收之。

常举外,复有通五经、明一史,以献文章并著述之辈,或府中书考试,亦同制举。

春官氏每岁选升进士三十人,以备将相之任。

是日,自状元已下,同诣座主宅,座主立于庭。

一一而进曰:"某外氏某家。"

或曰"甥",或曰"弟"。

又曰:"某大外氏某家。"

又曰:"外大外氏某家。"

或曰"重表弟",或曰"表甥孙"。

又有同宗座主宜为侄,而反为叔。

言叙既毕,拜礼得申。

予辄议曰:"春官氏选士得其人,止供职业耳,而俊造之士,以经术待聘,获采拔于有司,则朝廷与春官氏皆何恩于举子?今使谢之,则与选士之旨,岂不异乎?至有海东之子,岭峤之人,皆与华族叙中表,从使拜首而已。 论诸事体,又何有哉?"

神龙元年已来,累为主司者:房光庭再,太极元年、开元元年。

裴耀卿再,开元五年、六年。

李纳四,开元七年、八年、九年、十年。

严挺之三,开元十四年、十五年、十六年。

裴敦复再,开元十九年、二十年。

孙逖再,开元二十二年、二十三年。

已前,并考功员外郎。

姚奕再,开元二十四年、二十五年,始命春官小宗伯主之。

崔翘三,开元二十七年、二十八年、二十九年。

达奚四,天宝二年、三年、四年、五年。

李岩三,天宝六年、七载、八载。

李麟再,天宝十载、十一载。

阳涣再,天宝十二载、十五载。

裴士淹再,至德二年、三年。

姚子彦再,干元三年、上元二年。

萧昕再,宝应二年、贞元三年。

薛邕四,大历二年、三年、四年、五年。

张渭三,大历六年、七年、八年。

蒋涣再,大历九年、十年。

常兖三,大历十年、十一年、十二年。

潘炎再,大历十三年、十四年。

鲍防三,兴元二年、贞元元年、二年。

刘太真再,贞元四年、五年。

顾少连再,贞元十年、十四年。

吕渭三,贞元十一年、十二年、十三年。

权德舆三,贞元十八年、十九年、二十年停举,永贞元年。

崔再,元和元年、二年。

韦贯之再,元和八年、九年。

庾承宣再,元和十年、十一年。

王起四,长庆二年、三年、会昌三年、四年。

杨嗣复再,宝历元年、二年。

崔郾再,太和元年、二年。

郑浣再,太和三年、四年。

贾饣束再,太和五年、六年。

高锴再,开成元年、二年。

柳景再,开成五年、会昌元年。

陈商再,会昌五年、六年。

郑颢再,大中十年、十三年。

董生言:日常右转,星常左转。

大凡不满三万,日行周二十八舍,三百六十五度。

然必有差,约八十年差一度。

自汉文三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二十二度,至唐兴元元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九度,九百六十一年,差十三度矣。

含元殿,凿龙首冈以为址,彤墀钅口砌,高五十余尺。

左右立栖凤、翔鸾二阙,龙尾道出于阙前,倚栏下视,南山如在掌中。

殿去五门二里,每元朔朝会,禁军御杖宿于殿庭。

金甲葆戈,杂以绮绣;文武缨佩,蕃夷酋长皆序立。

仰观玉座,若在霄汉。

太湖中有禹庙。

山僧云:"禹导吴江以泄具区,会诸侯于此。"

西明寺、慈恩寺多古画。

慈恩塔前壁有"湿耳狮子趺心花",为时所重。

圣善、敬爱两寺,亦有古画。

圣善寺木塔院,多郑广文画并书,敬爱寺山亭院有画雉尾若丹砂子,上有进士房增题名处。

后有人题曰:"姚家新婿是房郎,未解芳颜意欲狂。 见说正调穿泪箭,莫教射破寺家墙。"

西北角有病龙院,并吴生画。

卢言旧宅在东都归德坊南街。

厅屋是杏木梁,西壁有韦冕郎中画马六匹。

兖州邹县峄山,南面半腹,东西长数十步。

其处生桐,相传以为《禹贡》"峄阳孤桐"者也。

土人云:此桐所以异于常桐者,诸山皆发地土多,惟此山大石攒倚,石间周回,皆通人行,山中空虚,故桐木响绝,以是珍而入贡也。

按《汉书·地理志》:下邳县西,有葛峄山,古之峄阳下邳者是矣。

关西西风则雨,东风则晴,皆以为常候。

夫九州之地,洛阳为土中,风雨之所交也。

今关西西风则雨,关东东风则雨,是风气各自其方而来,交于土中,阴阳和则雨成。

相里汤阴县北有里城,周回可三百余步,其中平实,高于城外地丈余,北开一门,相传文王演《易》之所。

曹子建《诘纣文》云:"崇侯何功,乃用为辅?西伯何辜,囚之囹圄?囹圄既成,负土既盈,兴立炮烙,贼害忠贞。"

观此意,见文王所囚之地,纣使负土实此城也。

未详子建所据。

今按:此东顿邱、临黄诸县多有古小城,周一里或一、二百步,其中皆实。

郭缘生《述征记》云:"彭城东有宅城,云是崇侯冢,自淮迄于河上。 城而实中谓之‘宅’,邱垅可阻谓之‘固’。"

然则城小而实,皆古人因依立冢以为保固,子建所云"负土既盈",或承流俗之传耳。

晋文王欲修九龙堰,阮步兵举锄掘地,得古承水铜龙六枚,堰遂成。

水历曷东注,谓之千金渠。

晋世又广功焉。

石人东肋下文云:"泰始七年六月二十三日大水,荡坏三曷,今改为曷。 更于西开泄,名曰伐"原注:一作代"龙渠。 增高千金之旧一丈四尺,若五龙。 岁久复坏,可转于西更开三曷。 二渠合用二十三万五千六百九十八功。 以其年十月二十二日起作,功重人少,到八年四月二十日毕。"

伐龙渠,即九龙渠也。

元魏修复故曷,朝廷太和中造石渠于水上。

按桥西门之南颊文,称晋元康二年十一月二日毕。

汉司空王梁为河南,将引水以溉京都,渠成而水下流。

后张纯堰洛而通漕,是渠今引洛水,盖纯之创也。

凡造物由水,水由土。

故江东宜绫纱,宜纸,镜水之故也。

蜀人织锦初成,必濯于江,然后文采焕发。

郑人以荥水酿酒,近邑与远郊美数倍。

齐人以阿井煎胶,其井比旁井重数倍。

蜀土旧无兔鸽。

隋开皇中,荀秀镇益州,命左右卖兔、鸽而往。

今蜀中鸽尚稀而兔已众。

戴祚《西征记》云:"开封县东二佛寺,余至此始见鸽,大小如鸠,戏时两两相对。"

祚,江东人,晋末从刘裕西征姚泓,至开封县始识鸽。

江东旧亦无鸽。

梁武时,侯景围台城,军士熏鼠捕鸽而食。

数月之后,殿屋鼠鸽皆尽。

然则江东有鸽,亦当自北贲往耳。

凡东南郡邑无不通水,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

转运使岁运米二百万石以输关中,皆自通济渠入河也。

淮南篙工不能入黄河。

蜀之三峡,陕之三门,闽越之恶溪,南康赣石,皆绝险之处,自有本土人为工。

大抵峡路峻急,故曰"朝离白帝,暮宿江陵"。

四月、五月尤险,故曰:"滟大如马,瞿唐不可下;滟大如牛,瞿唐不可留;滟大如袱,瞿唐不可触。"

扬子、钱塘二江,则乘两潮发棹。

舟船之盛,尽于江西,编蒲为帆,大者八十余幅。

自白沙溯流而上,常待东北风,谓之"信风"。

七月、八月有上信,三月有鸟信,五月麦信。

暴风之候,有抛车云,舟人必祭婆官而事僧伽。

江湖语曰:"水不载万。"

言大船不过八九千石。

大历、贞元间,有俞大娘航船最大,居者养生送死婚嫁悉在其间。

开巷为圃,操驾之工数百。

南至江西,北至淮南,岁一往来,其利甚大,此则不啻载万也。

洪、鄂水居颇多,与一屋殆相半。

凡大船必为富商所有,奏声乐,役奴婢,以据舵楼之下。

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广州、安邑。

师子国船最大,梯上下数吏,皆积百货。

至则本道辐辏,都邑为喧阗。

有番长为主人,市舶使籍其名物,纳船脚,禁珍异,商有以欺诈入牢狱者。

船发海路,必养白鸽为信,船没则鸽归。

龙门人皆言善于悬水接水,上下如神,然寒食拜扫必于河滨,终于水死也。

海上居人,时见飞楼如结构之状,甚壮丽者;太原以北晨行,则烟霭之中睹城阙状,如女墙雉堞者:皆《天官书》所谓蜃也。

建安郡建安县有大勤墟,中有石,无小大悉如砚形。

旧说此墟人有好学,而于义理不能疾晓,常自咎顽愚,每盛夏烈暑,乃肉袒以自负。

后因雷雨,空中有人谓曰:"念尔恳诚,吾令尔墟内石,大小俱成砚,苟用者,义理速解,以旌尔志。"

雨止视之,果然。

今俗谓之"孔砚"。

轻纱,夏中用者名为"冷子",取其似蕉叶之轻健而名之。

林邑献火珠,云得于罗刹国。

风炉子以周绕通风也,一说形象烽火,名"烽炉子"。

茶拓子,始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手,取碟子承之。

既啜,杯倾,乃以蜡环碟中央,其杯遂定。

即命工以漆环代蜡。

宁善之,为制名,遂行于世。

其后传者,更环其底,以为百状焉"原注:贞元初,青郓犹绘为碟形,以衬茶碗,别为一家之样。 后人多云拓子,非也。 蜀相即升平崔家"。

元和中,酌酒犹用樽杓,所以丞相高公有"斟酌"之誉。

数千人一樽一杓,挹酒而散,了无所遗。

其后稍用注子,形若,而盖、嘴、柄皆具。

太和九年后,中贵人恶其名犯郑注,乃去柄安系,若茗瓶而小异,名曰"偏提",时亦以为便,且言柄有碍而屡倾侧。

被袋非古制,不知何时起也,比者远游行则用。

太和九年,以十家之累,士人被窜谪,人皆不自保,常虞仓卒之遣,每出私第,咸备四时服用。

旧以纽革为腰囊,置于殿乘,至是服用既繁,乃以被袋易之。

大中以来,吴人亦结丝为之,或有饷遗,豪徒玩而不用。

都堂南门道中有古槐,垂阴至广。

相传夜深闻丝竹之音,省中即有入相者,俗谓之"音声树"。

丛有似蔷薇而异,其花叶稍大者,时人谓之"枚槐",实语讹强名也,当呼为"梅槐"。

按《江陵记》云:"洪亭村下有梅槐村。 当因梅与槐合生,遂以名之。 今似蔷薇者,得非分枝条而滋演哉?至今叶形尚处梅、槐之间,可取此为证,“且未见‘枚槐’之义也。 正使便为‘玫瑰’字,岂百花中独珍是,取象于玫瑰耶?""原注:玫瑰之瑰,音回,不音傀。 其音傀者,是琼瑰。 字书有证"

豆有红而圆长,其首乌者,举世呼为"相思子",非也,"甘草子"也。

相思子即红豆之异名也。

其木斜斫之则有文,可为弹博局及琵琶槽。

其树也,大株而白枝,叶似槐。

其花与皂荚花无殊。

其子若扁豆,处于甲中,通身皆红。

李善云"其实赤如珊瑚"是也。

又言,甘草非国老之药者,乃南方藤名也。

其丛似蔷薇而无刺,叶似夜合而黄细,其花浅紫而蕊黄,其实亦居甲中,以条叶俱甘,故谓之"甘草藤",土人但呼为"甘草"而已。

出在潮阳,而南漳亦有。

雄麻有花,而雌者结实,欲识麻之雌雄,以此辨之。

江东有吐蚊鸟,夏则夜鸣,吐蚊于芦狄中,湖水尤甚。

《月令》:出土牛,以示农耕之早晚,谓为国之大计,不失农时。

故圣人急于养民,务成东作。

今天下州郡,立春制一大牛,饰以文彩,即以彩杖鞭之,既而破之,各持其土以祈丰稔,不亦乖乎?七夕者,七月七日夜。

《荆楚岁时记》:"七夕,妇人穿七孔针,设瓜果于庭以乞巧。"

今人乃以七月六日夜为之,至明晓望于彩缕,以冀织女遗丝,乃是七"晓",非"夕"也。

又取六夜穿七窍针,益谬矣。

今贵家或连二宵陈乞巧之具,此不过苟悦童稚而已。

唐世谒见尊者,皆曰:"谨祗候起居。"

起居者,动止也,理固不乖。

近者复云"谨起居某官",则"动止某官",其义何在?相承斯误,曾不经心。

终军请长缨,世多云将系单于。

按本传云:"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 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若系单于,乃贾谊之事。

按班固云:"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

乃贾谊之事也。

又陈思王《表》云:"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

有人检陆法言《切韵》,见其音字,遂云:"此吴儿直是翻字太辟。"

不知法言是河南陆,非吴郡也。

又有书生读经书甚精熟,不知近代事,因说骆宾王,遂云:"某识其孙李少府者,兄弟太多。"

意谓"骆宾"是诸王封号也。

毕罗者,蕃中毕氏、罗氏好食此味,今字从"食",非也。

馄饨,以其象混沌之形,不可直书"混沌",从"食"可矣。

至如不托,言旧未有刀扣之时,皆掌拓烹之,刀扣既具,乃云"不托",今俗字作"搏托",非也"原注:元和中,有奸僧鉴虚者,以羊之六腑特造一味,传之于今。 时人不得其名,遂以其号目之,曰"鉴虚"。 后俗字多作"鉴虚",率多此类"。

肆有以筐以,或倚或垂,以鬻鲜物者,曰"星货铺",言其列货丛杂如星之繁。

今俗呼"星火铺",误也。

襄州汉高祖庙,本为交甫解佩于汉皋之义,今为高祖,误。

每岁有司行祀典者,不可胜纪。

一乡一里,必有祀庙。

南中有泉,流出山洞,常带树叶,好事者目为"流桂泉",后人乃立为汉高祖之神,尸而祝之。

又号为伍员庙者,必五分其髯,谓"五髭须"。

江南有驿官,以干事自任,白刺史曰:"驿中已理,请一阅之。"

初至为酒库,诸酝毕熟,其外画神,问:"何也?"曰:"杜康。"

刺史曰:"公有余也。"

一室曰茶库也,诸茗毕贮,复有神,问:"何也?"曰:"陆鸿渐。"

刺史益喜。

又一室俎库,诸俎毕备,复有神,问:"何也?"曰:"蔡伯喈。"

刺史笑曰:"不须置此。"

吴主孙皓每宴群臣,皆令尽醉。

韦昭饮酒不多,皓密赐茶茗以代饮酒。

晋时谢安诣陆纳,无所供办,设茶果而已"案:此古人亦饮茶耳,但不如今之溺之甚。 穷日尽夜,殆成风俗"。

军中有透剑门伎。

大宴日,庭中设幄数十步,若廊宇者,而编剑刃为榱栋之状。

其人乘小马至门,审度端直,鞭马而过,然闻剑动之声,既过而人马无伤。

宣武军有小将善此伎,每飨军则为之,所获赏止于三四匹帛而已。

一日,主者误漏其名,此人忿恨,诉于所管大将,得复召入。

呈伎之际,极为调审。

入数步,忽风起马惊,触剑而死。

壁州刺史邓宏庆,饮酒至"平"、"索"、"看"、"精"四字。

酒令之设,本骰子"卷白波"律令。

自后闻以"鞍马""香球",或调笑抛打时上酒,"招""摇"之号。

其后平、索、看、精四字与律令全废,多以"瞻相""下次据"上酒,绝人罕通者;"下次掘"一曲子打三曲,此出于军中善师酒令,闻于世。

饮坐作令,有不误而饮罚爵者,皆曰"虫伤旱潦"。

推其由,盖以为不偶之义。

"虫伤"宜为"虫霜",盖言农田水旱之害。

呼曲子名,则"下兵"为"下平","阁罗凤"为"阁罗凤"。

著词则"河内王"为"河奈王","樯竿上"为"长竿上"。

如斯之语甚多。

唐人酒令:白乐天诗:"鞍马呼教住,骰喝遣输,长驱波卷白,连掷采盛卢。"

"原注:"骰盘"、"卷白波莫走鞍马",皆当时酒令"予按皇甫松所著《醉乡日月》三卷,载骰子令云;聚十双骰子齐掷,自出手六人,依采饮焉。

堂印本采人劝合席;碧油,劝掷外三人。

骰子聚于一处,谓之"酒星"。

依采聚散,骰子令中,改易不过三章,次改鞍马令,不过一章。

又有旗幡令、闪ㄓ令、抛打令。

今人不复晓其法矣。

唯优伶家犹用手打令以为戏云。

有齿鞋匠与乐工居隔壁。

齿鞋者母卒未殓,乐工理声不辍。

匠者怒,因相诟成讼。

乐工曰:"此某业也。 苟不为,衣与食且废。"

执政判曰:"此本业,安可丧辍?他日乐工有丧事,亦任尔齿鞋不辍。"

初,诙谐自贺知章,轻薄自祖咏,《军页》语自贺兰广、郑涉。

其后咏字有萧昕,寓言有李纾,隐语有张著,机警有李舟、张,歇后有姚岘、孙叔羽,讹语、影带有李直方、独孤申叔,题目人有曹著。

有王某云:往岁任同州,见御史出案回,止州驿,经宿不发。

忽追杂案,又取印历,锁驿甚急,一州大扰。

有老吏窃笑,乃因庖人以通宪胥,许百缣为赠。

翌日未明,御史启驿门,尽还案牍,乘马而去。

起居舍人韦绶以心疾废,校书郎李播亦以心疾废。

播常疑遇毒,锁井而饮。

散骑常侍李益少有疑病,亦心疾也。

夫心者,灵府也,为物所中,终身不痊。

多思虑,多疑惑,乃疾之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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