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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以下《补遗》四卷,并采自《永乐大典》,原分门目,已不可考见,今略以时代为次,无时代者编附于后"
高祖既受隋禅,坐太极前殿,会朝之次,忽报南山急,贼不测。
安南大首领冯盎前奏曰:"急击之,必退散,无能为也。"
遣百骑御之。
俄顷报贼南遁,上召盎曰:"卿安能远料贼果败退?"盎曰:"奏报之时,臣望气,云形似树。 辰在金,金能克木,击之必胜。"
上喜,面赐金带。
武德末年,突厥至渭桥,控弦四十万。
太宗初亲庶政,驿召李卫公问策。
时发诸州府军未至,长安居人胜兵者不过数万。
突厥精骑腾突挑战,日数十合。
帝怒,欲击之。
靖请倾府库,邀其归路,帝从其言,突厥兵遂退。
于是据险邀之,遂弃老弱而遁。
获马数百匹,金帛一无遗焉。
李密挂《汉书》牛角,行且读。
隋大业中,李卫公上书,高祖终不为人臣,请速去之。
后高祖入京师,靖与滑仪、卫文升等俱见收。
卫、滑既死,太宗虑囚,见靖,引与语,因请于高祖免之。
始随赵郡王孝恭南征,清巴、汉,擒萧铣,荡一扬、越,师不留行,皆靖之力也。
英公始与单雄信俱仕李密,结为兄弟。
密既亡,雄信降世充,来归国。
雄信壮勇过人。
后与海陵王元吉围洛阳。
元吉恃膂力,每行围。
世充召雄信告之,酌以金碗,雄信尽饮,驰马而出,枪不及海陵者一尺。
惶遽,连呼曰:"阿兄!此是主。"
雄信乃揽辔而止,顾笑曰:"胡不缘尔,且竟死!"世充既平,雄信将就戮,英公请之不得,泣而退。
雄信曰:"我固知汝不了。"
曰:"平生誓共灰土,岂敢相忘?但将身许国,义不两合,虽不死之,且顾兄妻子如何?"因以刀割其股肉以授信,曰:"示不亏前誓。"
雄信食之不疑。
高宗立武后。
褚河南谋于赵公无忌、英公,将以死争。
赵公请先入,褚曰:"太尉,国之元舅,脱事不如意,使上有恶舅之名,不可。"
英公请先入,褚曰:"司空,国之元勋,有不如意,使上有逐良臣之名,不可。 遂良出自草茅,无汗马之功,蒙先帝殊遇,以有今日。 自当不讳之时,躬奉遗诏,若不效其愚衷,何以下见先帝?"揖二公而入。
帝深纳其言,事遂中寝。
中宗正位后,有武当县丞寿春周憬,慷慨有节义,乃与王驸马同皎谋诛武三思。
事发,同皎见害,憬逃于比干庙中刎死。
临死谓曰:"比干,纣之忠臣也;傥神道有知,明我以忠见杀。"
虬须客,姓张氏,赤发而虬须。
时杨素家红拂妓张氏奔李靖,将归太原。
行次灵桥驿,既设床,炉中煮肉,张氏以发长垂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忽虬须客乘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张氏梳头。
靖怒,未决。
张氏熟视其面,一手映身摇示靖,令勿怒。
急急梳头毕,敛衽前问其姓氏。
卧客曰:"姓张。"
张氏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
遽拜之。
问第几,曰:"第三。"
亦问第几,曰:"最长。"
遂喜曰:"今日幸逢一妹。"
张氏遥呼曰:"李郎,且来拜三兄!"靖骤拜之,遂环坐。
客曰:"煮者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
客曰:"饥。"
靖出市胡饼,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之竟,以余肉乱切饲驴。
客曰:"何之?"曰:"将避地太原。"
客曰:"有酒乎?"曰:"主人西,则酒肆也。"
靖取酒一斗。
既巡,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食乎?"靖曰:"不敢。"
遂开革囊,取出一人头,并心肝;却以头贮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
曰:"此天下负心者也。 衔之二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尝识一人,余谓之真人也,其余将相而已。"
曰:"其人何姓?"曰:"某之同姓。"
"年岁?"曰:"仅二十。"
曰:‘今何为?”曰:"州将之子也。"
曰:"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善,因文静见之可也。 然兄欲何为?"曰:"望气者云:‘太原有奇气。 ’使吾访之。 李郎何日到太原?"曰:"靖计之,某日当达。"
曰:"达之明日方曙,候我于汾阳桥。"
言讫,乘驴而去。
其行如飞,回顾已失矣。
公与张氏且惊且惧。
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也。"
促鞭而行。
及期,入太原,候之,相见大喜。
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请迎之。"
文静素奇其人,方议匡辅,一旦闻客有知人者,其心可知,遽致酒延之。
使回而到,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
虬须默然,于坐末见之,心死。
饮数杯而起,招靖曰:"真天子也!吾见之,十得八九矣。 然须道兄见之。 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 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下,有此驴及瘦骡,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
又别而去之。
靖与张氏及期访焉,宛见二乘,揽衣登楼,而虬须与道士方对饮。
见靖惊喜,召对环饮十数巡,曰:"楼下匮中有钱十万,可择一深隐处,驻一妹,某日复会我于汾阳桥下。"
靖如期至,则道士与虬须已先到矣。
仍俱诣文静。
时方奕棋,揖起而话心焉。
文静飞书迎文皇,看道士对奕,虬须与靖旁立焉。
俄而文皇到来,精彩惊人。
揖而坐。
神气清朗,满坐风生,顾盼伟如也。
道士一见,惨然,失棋子,曰:"此局输矣!输矣!于此失却局,奇哉!救无路矣!复奚言!"奕罢请去。
既出,谓虬须曰:"此世界非子世界,他方图之可矣。 勉之,勿以为念。"
因共入京。
虬须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 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小宅相访。 欲令新妇祗谒,兼议从容,无前却也。"
言毕,吁嗟而去。
靖策马而归。
遂与张氏同往。
见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云:"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
延入重门,门愈壮丽。
奴婢四十余人,罗列庭前。
奴二十人,引靖入东厅;婢二十人,引张氏入西厅。
厅之陈设,颇极精异,巾箱、妆奁、冠盖、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
巾栉既毕,又请更衣,衣甚珍奇。
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须也。
纱帽裼裘,亦有龙虎之状。
欢然相见,催其妻出拜,盖真天人也。
于是四人对坐,牢馔毕陈,女乐列奏。
其饮食妓乐,若自天降,非人间之物。
食毕行酒,而家人自堂来舁出两床,各以锦绣帕覆之。
既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
虬须指谓曰:"此珍宝货泉之数,吾所有悉以充赠。 向者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一二十年,建少功业。 今既有主,住亦何为?太原李氏,真英主也。 海内即当太平。 李郎以奇特之才,辅清平之主,竭忠尽行,必极人臣。 一妹以天人之资,蕴不世之艺,从夫之贵,荣极轩裳。 非一妹不能识李郎,亦不能存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亦不能荣一妹。 起陆之渐,际会如斯,虎啸风生,龙吟云起,固当然也。 将予之赠,以佐真人,赞功业也。 勉之哉!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志之秋也,妹与李郎可沥酒相贺。"
因命家仆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
言毕,与其妻戎装,从一奴,乘马而去。
数步乃不复见。
靖据其宅,遂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大业。
贞观十年,靖以左仆射同平章事。
东南蛮奏:有海贼以千艘,带甲者十万人,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
靖知虬须之得志也,归告张氏,具礼相贺,沥酒东南祝拜之。
是知真人之兴,非英雄所觊,况非英雄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螗臂扼辙耳。
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言哉!或曰:"卫公兵法,半乃虬须所传。"
信哉!太宗征辽,李卫公病不能从。
帝使执政等召之,不果起,帝曰:"吾知之矣。"
明日,驾临其第,执手与别。
卫公曰:"老臣宜从,但犬马之疾增甚。"
帝抚其背曰:"勉之!昔司马仲达非不老病,竟能自强,立勋魏室。"
公叩头曰:"老臣请舆病行。"
至相州,疾笃而不能进。
上至驻跸山,高丽与合军四十里。
太宗有惧色,江夏王进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请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
帝不应。
既合战,为敌所乘,殆将不振。
还谓卫公曰:"吾以天子之众,困于蕞尔之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
时江夏王在侧,帝顾之,道宗具陈前言。
帝怅然曰:"当时遽不忆也。"
太宗谓尉迟敬德曰:"人言卿反,何故?"对曰:"臣反是实。 臣从陛下讨逆伐叛,惟凭威灵,幸而不死,然所存,刃锋也。 今大业已定,而反疑臣。"
乃悉解衣投于地,以见所伤之处。
帝对之流涕,曰:"卿衣矣!朕以不疑卿,故以相告,何反以为恨?"
太宗谓敬德曰:"朕将嫁女与卿,称意否?"敬德笑曰:"臣虽鄙陋,亦不失为夫妇之道。 臣每闻古人云:‘富不易妻,仁也。 ’窃慕之,愿停圣恩。"
叩头固让,帝嘉之而止。
薛万彻尚平阳公主。
人谓太宗曰:"薛驸马无才气。"
因此公主羞之,不同席者数月。
帝闻之,大笑,置酒召诸婿尽往,独与薛欢语,屡称其美。
因对握槊,睹所佩刀,帝佯为不胜,解刀以佩之。
酒罢,悦甚。
薛未及就马,主遽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日。
中书令马周以布衣上书,太宗览之,未及终,命召之。
乃陈世事,莫不施行。
太宗尝以飞白书赐马周,曰:"凤鸾冲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
又高宗尝为飞白,赐侍臣戴至德,曰:"泛洪源,俟舟楫";郝处俊,曰:"飞九霄,假六翮";李敬玄,曰:"资启沃,罄丹诚";崔知悌,曰:"罄忠节,赞皇猷":其词皆有比兴。
率更欧阳询,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
数百步复还,下马伫立,疲倦则布裘坐观。
因宿其旁,三日而去。
李太史与张文收坐,忽见暴风自南而至。
李曰:"南五里当有哭者。"
张以为音乐。
左右驰马观之,则遇送葬者,有鼓吹焉。
褚遂良贵显,其父亮尚在,乃别开门。
敕尝有所赐遂良,使者由正门而入,亮出曰:"渠自有门。"
太宗宴近臣,戏赵公无忌,令嘲欧阳率更,曰:"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 谁教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应声曰:"索头连背暖,完裆畏肚寒。 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
帝敛容曰:"欧阳询,汝岂不畏皇后闻耶"赵公,后之弟。
侯君集为兵部尚书,以罪流岭南。
于其家得二美人,容色绝代,太宗问其状,曰:"自小常食人乳而不饭。"
侯君集家有金簟二,甚精妙,御府所无,隐而不献。
后君集获罪,乃于其家得之。
太宗朝,泥婆罗献娑罗树,一名"菩提"。
叶似红蓝,实如蒺藜。
太宗病,出英公为迭州都督,谓高宗曰:"李才智有余,屡更大任,恐其不厌服于汝,故有此授。 我死后,可亲任之。 若迟疑顾望,便当杀之。"
奉诏,不及家而去。
唐贞观元年,长安客有买妾者。
居之数年,尝忽不知所之。
一夜,提人首而告夫曰:"我有父冤,故至此。 今报矣!"请归,涕泣而诀。
出门如风。
俄顷却至,断所生子喉而去。
袁利贞为太常博士。
高宗将会百官命妇于宣政殿,并设九部乐,利贞谏曰:"臣以前殿正寝,非命妇宴会之地;象阙路寝,非倡优进御之所。 请命妇会于别殿,九部乐从东西而入。 散乐一色,伏望停省。 若于三殿别所,可备极恩私。"
高宗即令移于麟德殿。
至会日,中书侍郎薛元超谓利贞曰:"卿门传忠鲠,所献直言,不加厚赐,何以奖劝?"赐彩百匹,迁祠部员外。
高宗脑痈殆甚,待诏秦鸣鹤奏曰:"须针百会方止。"
则天大呼曰:"天子头上,可是出血处?"上曰:"朕意欲针。"
即时眼明,云:"诸苦悉去,殊无妨也。"
则天走于帘下,自负银锦等赏赐,如向未尝怒也。
高宗将下诏逊位于则天,摄知国政,召宰臣议之。
郝处俊对曰:"《礼经》云:‘天子理阳道,后理阴德。 ’然则帝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各有所主,不相夺也。 若失其序,上则谪见于天,下则祸成于人。 昔魏文帝著令,崩后尚不许皇后临朝,奈何遂欲自禅位天后?况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正合谨守宗庙,传之子孙,不可持国与人,有私于后。 惟陛下审详。"
中书侍郎李义琰进曰:"处俊所引经典,其言至忠,惟圣虑无疑,则苍生幸甚。"
高宗乃止。
及天后受命。
处俊已殁,孙象竟被族诛。
始,则天以权变多智,高宗将排群议而立之;及得志,威福并作,高宗举动必为掣肘,高宗不胜其忿。
时有道士郭行真,出入宫掖,为则天行厌胜之术,内侍王伏胜奏之。
高宗大怒,密诏上官仪废之。
仪因奏:"天后专恣,海内失望,请废黜以顺天心。"
高宗即令仪草诏。
左右驰告则天,则天遽诉。
诏草犹在,高宗恐有怨怼,待之如初,且告之曰:"此并上官仪教我。"
则天遂诛仪及伏胜等,并赐太子忠死。
自此政归武后,天子拱手而已。
阎立本,总章元年,以司平大常伯拜右相。
有文学,善写真。
高宗朝,太原王,范阳卢,荥阳郑,清河、博陵崔,陇西、赵郡李等七姓,恃有族望,耻与诸姓为婚,乃禁其自婚娶。
于是不敢复行婚礼,密装饰其女以送夫家。
武后时,投匦者或不陈事,而谩以嘲戏之言,乃置使阅其书奏,然后投之匦。
匦之有司,自此始也。
初置匦有四门,其制稍大,难于往来。
后遂小其制度,同为一匦,依方色辨之。
汉时赵广汉为颍川太守,设《缶后》筒,言事者投书其中,匦亦《缶后》筒之流也。
梁武帝诏于谤木、肺石函旁各置一函,横议者投谤木函,求达者投肺石函,即今之匦也。
初,则天欲通知天下之事,有鱼保宗者,颇机巧,上书请置匦,以受四方之书,则天悦而从之。
徐敬业于广陵作逆,保宗曾与敬业造刀车之属,至是为人所发,伏诛。
保宗父承,自御史中丞坐贬仪州司马。
明皇以"匦"字声似"鬼",改"匦使"为"献纳使"。
干元初,复其旧名。
洛东龙门香山寺上方,则天时名望春宫。
则天御石楼坐朝,文武百执事班于水次。
国有大赦,则命卫尉树金鸡于阙下,武库令掌其事。
金鸡为首,建之于高ㄅ之上,宣赦毕,则除之。
凡建金鸡,则先置鼓于宫城门之左。
视大理及府县囚徒至,则挝其鼓。
案:金鸡,魏晋以前无闻焉。
或云始自后魏,亦云起自吕光。
《隋·百官志》云:"北齐,尚书省有三公曹,赦日建金鸡。"
盖自隋朝废此官而为卫尉所掌。
北齐每有赦宥,则于阊阖门前树金鸡柱,下取少土,云佩之利官,数日间遂成坑,所司亦不禁约。
武成帝即位,其后河间王孝琬为尚书令。
先时有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
祖孝征与和士开谮孝琬曰:"河南、河北,河间也;金鸡,言孝琬为天子,建金鸡也。"
齐主信之而杀孝琬。
则天封嵩岳,大赦,改元万岁。
登封坛南有大树,树杪置金鸡,因名树为"金鸡树"。
宋劾张昌宗等反状,武后不应。
李邕立阶下,大言曰:"所陈社稷大事,陛下当听。"
后色解,即可奏。
邕出,或让曰:"子位卑,一怍旨,祸不测。"
邕曰:"不如是,名亦不传。"
苏安恒博学,尤明《周礼》、《左氏》。
长安二年,上疏请复子明辟,奏疏不纳。
魏元忠为张易之所构,安恒又申理之。
易之大怒,将杀之,赖朱敬则、桓彦范等保护,获免。
后坐节悯太子事,下狱死。
睿宗即位,下诏曰:"苏安恒文学立身,鲠直成操,往年陈疏,忠谠可嘉。 属回邪擅权,奄从非命,兴言轸悼,用恻予怀。 可赠谏议大夫。"
近代言乐,卫道弼为最,天下莫能以声欺者。
曹绍夔与道弼为乐令,比监郊享,御史有怒于绍夔,欲以乐不和为之罪。
杂叩钟磐,使暗别之,无误者,由是反叹服其能。
洛阳有僧,房中磬子夜辄自鸣,僧以为怪,惧而成疾,求术士百方禁之,终不能已。
曹绍夔素与僧善,适来问疾,僧遽以告。
俄顷,轻击斋钟,磬复作声。
绍夔笑曰:"明日盛设馔,余当为除之。"
僧虽不信其言,冀其或效,乃置馔以待。
绍夔食讫,出怀中错,钅虑磬数处,其声遂绝。
僧苦问其所以,绍夔曰:"此磬与钟律合,故击彼应此。"
僧大喜,其疾便愈。
裴知古,自中宗、武后朝以知音律直太常。
路逢乘马,闻其声,窃曰:"此人即当坠马。"
好事者随而观之,行未半坊,马忽惊坠,殆死。
又尝观人迎妇,闻妇佩玉声,曰:"此妇不利姑。"
是日有疾,竟亡。
其知音,皆此类也。
又善摄卫,开元十三年终,且百岁。
曹怀舜,金乡人。
父继叔,死王事。
怀舜授游击将军,历内外两官。
则天尝云:"怀舜久历清资,屈武职。"
后转右玉钤卫将军。
则天时,郎吏王上客自恃才艺,意在前行外郎,后除水部员外,颇怀愤惋。
同列张敬忠以诗戏曰:"有意嫌工部,专心觅考功。 谁知脚蹭蹬,几落省墙东。"
议者戏云:"畿尉有六道:入御史为佛道,入评事为仙道,入京尉为人道,入畿丞为苦海道,入县令为畜生道,入判司为饿鬼道。"
左史东方虬,每云:"二百年后,乞尔西门豹作对。"
苏味道词亚于李峤,时称苏、李。
崔融尝戏苏曰:"我词不如公有‘银花合’也。"
苏即答:"犹不及公‘金铜钉’。"
谓"今同丁令威"也。
刘希夷诗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其舅即宋之问也,苦爱此两句,知其未示人,恳乞此两句,许而不与。
之问怒,以土囊压杀之。
刘禹锡曰:"宋生不得死,天报之矣!"张文之为大理,获罪者皆曰:"为张卿所罚,不枉也。"
张柬之等既迁则天于上阳宫,中宗犹以皇太子监国,告武氏之庙。
时,累日阴翳,侍御史崔浑奏曰:"方今国命初复,当正徽号称唐,顺万姓之心,奈何告武氏庙?庙宜毁之,复唐鸿业,天下幸甚!"中宗深纳之。
制命既行,阴云四霁,万里澄廓,咸谓天人之应。
中宗时,兵部尚书韦嗣立,新入三品。
侍郎赵彦昭,假金紫。
吏部侍郎崔,复旧官。
上命烧尾,令于兴庆池设食。
至时,敕卫尉陈设,尚书省诸司各具彩舟游胜。
飞楼结舰,光夺霞日。
上与侍臣亲临焉。
既而吏部船为仗所隔,兵部船先至,嗣立奉觞献寿。
上问:"吏部船何在?"崔步自北岸呼之,遇户部双舸,上结重楼,兼声乐一部,即呼至岸,以纸书作"吏部"字贴牌上,引至御前。
上大悦,以为兵部不逮也。
俄有风吹所帖之纸,为嗣立所见,遽奏云:"非吏部船。"
上令取牌,探纸见"户"字,大笑。
嗣立请科罪,上不许,但罚酒而已。
薛令之,闽之长溪人。
神龙二年,赵彦昭下进士及第,后为左补阙兼太子侍讲。
时东宫官冷落,之次难进,令之有诗曰:"明月夜团团,照见先生盘。 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 饭涩匙难绾,羹稀箸易宽。 只可谋朝夕,那能度岁寒?"明皇幸东宫,见之不悦,以为讽上。
援笔酬曰:"啄木觜距长,凤凰毛羽短;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
令之遂谢病归。
及肃宗即位,召之。
诏下,而令之已卒。
景龙初,有韩令起自细微,好以行第呼朝士。
寻坐罪,为姜武略所按,以枷锢之。
乃谓:"姜五公名流,何故遽行此?"姜武略应云:"且抵承曹大,无烦唤姜五。"
兵部尚书韦嗣立,景龙中中宗与韦后幸其庄,封嗣立为"逍遥公",又改其所居"凤凰原"为"清虚原","鹦鹉谷"为"幽栖谷"。
中宗崩,既除丧,吐蕃来吊。
或曰:"若择宗室最长者,素服受礼于彼,其可乎?"举朝称善而从之。
徐彦伯常侍,睿宗朝以相府之旧,拜羽林将军。
徐既文士,不悦武职,及迁,谓贺者曰:"不喜有迁,且喜出军。"
和元为贞化府长史。
景龙末,元献诗十首,其词猥陋,皆寓言嬖幸,而意及兵戍。
韦氏命鞫于大理,而将戮之,月余而韦氏伏诛。
其诗言若符谶。
景云初,以元为千牛卫长史。
韦铿初在宪司,邵炅、萧嵩同升殿。
神武皇帝即位,及诏出,炅、嵩俱加朝散,独铿不及。
炅鼻高,嵩须多,并类鲜卑。
铿嘲之云:"一双獠子著绯袍,一个须多一鼻高。 相对衙前捺且立,自言身品世间毛。"
铿白肥而短,他日忽于承天门风眩踣地,炅咏曰:"飘风忽起团团回,倒地还如脚被锤。 莫怪殿上空行事,直为元非五品才。"
郗昂性捷直,源干曜尝戏之曰:"谢安云‘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岂非远祖否?"郗曰:"犹胜以氏为秃发。 若不遇后魏道武,称曰同源,赐之源氏,岂可列《姓苑》乎?"源遂屈。
后与杜黄裳同学于嵩阳,二人同中第。
郗以安禄山伪官贬歙县尉,黄裳入相后,除中书舍人。
源干曜因奏事称旨,上悦之,骤拔用,历户部侍郎、京兆尹,以至宰相。
暇日,上独与力士语曰:"汝知吾拔用干曜之速乎?"曰:"不知也。"
上曰:"吾以其言语容貌类萧至忠,故用之。"
力士对曰:"至忠岂不尝负陛下,何念之深?"上曰:"至忠晚乃谬耳。 其初立朝,得不为贤相乎?"上之爱才宥过,闻之者莫不感悦。
魏知古,性方直。
景云末,为侍中。
明皇初即位,猎于渭川,时知古从驾,因献诗以讽。
手诏褒美,赐物五十段,后兼知吏部尚书,典选事,深为称职。
所荐用人,咸至大官。
倪若水为汴州刺史,明皇尝遣中官往淮南采捕及诸水禽。
上疏谏。
手诏答曰:"朕先使人取少杂鸟,其使不识朕意,将鸟稍多,卿具奏之,词诚忠恳,深称朕意。 卿达识周材,义方敬直,故辍纲辖之重,委方面之权。 果能闲邪存诚,守节弥固,骨鲠忠烈,遇事无隐。 言念忠谠,深用喜慰。 今赐物四十段,用答至言。"
汝南王,宁王长子也。
姿容妍美,明皇钟爱,授之音律,能达其旨。
每随游幸,常戴砑绢帽打曲,上摘红槿花一朵,置于帽上笪处,二物皆极滑,久之方安。
遂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坠。
乐家云:"定头项难在不动摇。"
上大喜,赐金器一厨,因曰:"花奴"原注:小字"资质明媚,肌发光细,非人间人。"
宁王谦谢,随而短斥之。
上笑曰:"大哥过虑,阿瞒自是相师"原注:上于诸亲,尝亲称此号"。 夫帝王之相,且须有英特越逸之气,不然须有深沉包育之度。 若花奴,但英秀过人,悉无此状,故无猜也。 而又举止淹雅,当更得公卿间令誉耳!"宁王又笑曰:"若如此,臣乃输之。"
上曰:"若此一条,阿瞒亦输大哥矣。"
宁王又谢。
上笑曰:"阿瞒赢处多,大哥亦不用挹。"
众皆欢贺。
开元二十七年八月,诏策夫子为文宣王,改修殿宇。
封夫子后为文宣公,仍长任本州长史,代不绝。
先时庙,夫子在西牖之下;武德初,并祀周公。
周公南面,故夫子配坐西方。
贞观中,废祀周公,而夫子西位不改。
至是移就两楹南面正位,十哲东西侍立。
又封颜子为兖公,闵子为费侯,伯牛为郓侯,仲弓为薛侯,冉有为徐侯,子路为卫侯,宰我为齐侯,子贡为黎侯,子游为吴侯,子夏为魏侯,曾参以下并为伯。
其两京文宣庙,春秋二仲释奠,轩悬之乐,八佾之舞,牲以太牢;州县以少牢而无乐。
学旧六馆:有国子馆、太学馆、四门馆、书馆、律馆、算馆,国子监都领之。
每馆各有博士、助教,谓之学官。
国子监有祭酒、司业、丞、簿,谓之监官。
太学诸生三千员,新罗、日本诸国,皆遣子入朝受业。
天宝中,国学增置广文馆,在国学西北隅,与安上门相对。
廊宇粗建。
会十三年,秋霖一百余日,多有倒塌。
主司稍稍毁撒,将充他用,而广文寄在国子馆中。
寻属边戈内扰,馆宇至今不立。
玄宗时,羽林将刘洪善骑射。
尝对御,使人于风中掷鹅毛,洪连箭射之,无有不中。
苏味道初拜相,门人问曰:"方事之殷,相公何以燮和?"味道但以手摸床棱而已。
时谓"摸床棱宰相"。
玄宗在东都,宫中有怪。
明日召宰相,欲西幸。
裴稷山、张曲江谏曰:"百姓场圃未毕,请待冬仲。"
是时李林甫初为相,窃知上意,及旅退,佯为蹇步,上问"何故脚疾"?对曰:"非疾,愿独奏事。"
乃言:"二京,陛下东、西宫也。 将欲驾幸,焉用选时?假使有妨刈获,独可蠲免沿路租税。 臣请宣示有司,即日西幸。"
上大悦。
自此车驾至长安,不复东。
旬日,耀卿、九龄俱罢,而牛仙客进。
自古帝王五运之次,凡有二说:邹衍则以五行相胜为义,刘向则以五行相生为义。
汉、魏共遵刘说。
唐承隋代火运,故为土德,衣服尚黄,旗帜尚赤,常服赭赤也。
赭,黄色之多赤者,或谓之柘木,其义无取。
高宗时,王勃著《大唐千年历》:"国家土运,当承汉氏火德;上自曹魏,下至隋室,南北两朝,咸非一统,不得承五运之次。"
勃言迂阔,未为当时所许。
天宝中,上书言事者,多为诡异,以冀进用。
有崔昌,采勃旧说,遂以上闻,玄宗纳焉。
下诏以唐承汉,自隋以前历代帝王皆屏黜,更以周、汉为二王后。
是岁礼部试《土德惟新赋》,即其事也。
及杨国忠秉政,自以为隋氏之宗,乃追贬崔昌并当时议者,而复阝、介二公焉。
扶风太守房,申当郡苗损,国忠怒以他事推之。
自是天下有事,皆潜申国忠,以取可否。
杨国忠尝会亲,知吏部铨事,且欲噱以娱之。
呼选人名,引入于中庭,不问资序:短小者道州参军,胡者与湖州文学。
帘中大笑。
玄宗好神仙,往往诏郡国征奇异之士。
有张果者,则天时闻其名,不能致,上亟召之,乃与使俱来。
其所为,变怪不测。
有邢和璞者,善算术;视人投算,而究其善、恶、夭、寿。
上使算果,懵然莫知其甲子。
又有师夜光者,善视鬼。
后召果与坐,密令夜光视之,夜光奏曰:"果今安在?臣愿见之。"
而果坐于上前久矣,夜光终莫能见。
上谓力士曰:"吾闻奇士至人,外物不足以败其中。 试饮以堇汁,无苦者,真奇士也。"
会天寒方甚,便以汁进果,果遂引饮三卮,醺然如醉,顾侍者曰:"非佳酒也。"
乃寝。
顷之,引镜视其齿,尽焦且黧。
命左右取铁如意,击齿尽堕,藏之于带。
乃于怀中出神膏,色微红,傅诸堕齿空中,复寝。
久之,视镜,齿皆生,粲然洁白。
上方信其不诬也。
玄宗时,亢旱,禁中筑龙堂祈雨。
命少监冯绍正画西方,未毕,如觉云气生梁栋间,俄而大雨。
罗公远多秘异之术,最善隐形。
玄宗乐隐形之术,就公远勤求而学。
公远虽传,不尽其妙。
上海与公远同为之,则隐没,人莫能测;若自为之,则或遗衣带,或露头巾脚,宫人每知上之所在也。
百万锡赉,或临之以死,公远终不尽传其术。
上怒,命力士裹以油幞,置于榨下压杀而埋弃之。
不经旬,有中官从蜀使回,逢公远乘骡于路,笑而谓曰:"上之为戏,一何虐耶!"
明皇幸东都。
秋宵,与一行师登天宫寺阁,临眺久之。
上四顾凄然,叹息,谓一行曰:"吾甲子得终无患乎?"一行曰:"陛下行幸万里,圣祚无疆。"
及西巡至成都,前望大桥,上乃举鞭问左右曰:"是何桥也?"节度使崔圆跃马进曰:"万里桥。"
上叹曰:"一行之言今果符合,吾无忧矣。"
或曰:一行,开元中尝奏上云:"陛下行幸万里,圣祚无疆。"
故天宝中幸东都,庶盈万数。
及上幸蜀,至万里桥,方悟焉。
一行和尚灭度,留一物封识,命弟子进于上。
发而视之,乃"蜀当归"也。
上不谕其意。
及幸蜀间,乃知其深意,方叹异之。
玄宗尝幸东都,天大旱,且暑。
时圣善寺有竺干僧无畏,号曰三藏,善召龙致雨之术。
上遗力士疾召无畏请雨,无畏奏曰:"今旱,数当然尔。 召龙兴烈风雷雨,适足暴物,不可为也。"
上使强之,曰:"人苦暑久矣!虽暴风疾雷,亦足快意。"
无畏辞不获已,遂奉诏。
有司为陈请雨具,而幡幢像设甚备。
无畏笑曰:"斯不足以致雨。"
悉令撤之。
独盛一钵水,无畏以小刀于水钵中搅旋之,胡言数百咒水。
须臾之间,有龙,其状如指,赤色,首瞰水上。
俄顷,没于水钵中。
无畏复以刀搅水,咒者三。
有顷,白气自钵中兴,如炉烟,径上数尺,稍引去讲堂外。
无畏谓力士曰:"亟去,雨至矣!"力士驰马,去而四顾,见白气疾旋,自讲堂而西,若尺素腾上。
既而昏霾,大风震雷,暴雨如泻。
力士驰及天津之南,风雨亦随马而至矣。
街中大树多拔。
力士复奏,衣尽沾湿。
孟温礼为河南尹,目见其事。
温礼子尝言于李栖筠,与力士同在先朝,吏部员外郎李华撰《无畏碑》,亦云前后奉诏,禳旱致雨,灭火回风,昭昭然遍诸耳目也。
玄宗紫宸殿樱桃熟,命百官口摘之。
玄宗命射生官射鲜鹿,取血煎鹿肠食之,赐安禄山、哥舒翰。
虢国夫人就屋梁悬鹿肠,其中结之。
有宴则解开,于梁上注酒,号"洞天圣酒"。
玄宗时,以林邑国进白鹦鹉,慧利之性特异常者,因暇日以金笼饰之,示于三相。
上再三美之。
时苏初入相,每以忠谠厉己,因前进曰:"《记》云:‘鹦鹉能言,不离飞鸟。 ’臣愿陛下深以为志。"
申王有高丽赤鹰,每猎,必置之驾前,目之为"抉云儿"。
玄宗尝三殿打球,荣王堕马闷绝。
黄幡绰奏曰:"大家年几不为小,圣体又重,傥马力既极,以至颠踬,天下何望!何不看女婿等与诸色人为之?如人对食盘,口眼俱饱,此为乐耳。 傍观大家驰逐忙遽,何暇知乐?"上曰:"尔言大有理,后当不复自为也。"
玄宗问黄幡绰:"是物儿得人怜?""是物儿"者,犹"何人儿"也。
对曰:"自家儿得人怜。"
时杨妃号安禄山为子,肃宗在东宫,常危惧。
上亻免首久之。
上又尝登北楼望渭,见一醉人临水卧,问左右是何人。
左右不对。
幡绰曰:"是年满令史。"
又问曰:"尔何以知之?"对曰:"更一转,入流。"
上大笑。
上又与诸王会食,宁王喷饭,直及上前。
上曰:"宁哥何故错喉?"幡绰曰:"此非错喉,是喷帝。"
或曰:郑滁州胪于曲江见令史醉卧池岸,云:"更一转,入流。"
又开元中,上与内臣作《历日令》。
高力士挟大,置黄幡绰口中,曰:"塞穴吉!"幡绰遽取上前叵罗内靴中,走下,曰:"内财吉。"
上欢甚,即赐之。
上好击球。
内厩所养马,犹未甚适,与幡绰语曰:"吾欲良马久矣,谁能通《马经》者?"幡绰奏:"臣能知之,今丞相悉善《马经》。"
上曰:"吾与丞相言,政事外,悉究其旁学,不闻有通《马经》者。 尔焉知之?"幡绰曰:"臣每日沙堤上见丞相所乘,皆良马。 是必能通知。"
上大笑。
又黄幡绰滑稽不穷,尝为戏,上悦,假以绯衣。
忽一日,佩一兔尾,上怪问,答曰:"赐绯毛鱼袋。"
上谓曰:"鱼袋本朝官入ト合符方佩之,不为汝惜。"
竟不赐。
打球,古之蹴鞠也。
《汉书·艺文志》"《蹴鞠》二十五篇",颜注云:"鞠,以韦为之,实之以物,蹴蹋为戏。 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 蹴音千六切。 鞠音距六切,近俗声讹,谓鞠为球,字亦从而变焉,非古也。"
开元天宝中,上数御观打球为事,能者左萦右拂,盘旋宛转,殊有可观,然马或奔逸,时致伤毙。
永泰中,苏门山人刘钢于邺下上书于刑部尚书薛公云:"打球一则损人,二则损马。 为乐之方甚众,何乘兹至危,以邀晷刻之欢耶?"薛公悦其言,图钢之形,置于左右,命掌记陆长源为赞以美之。
然打球乃军州常戏,虽不能废,时复为之耳。
今乐人又有蹋球之戏,作彩画木球,高一二尺,女妓登蹑,球转而行,萦回去来,无不如意,盖古蹋鞠之遗事也。
拔河,古谓之牵钩。
襄汉风俗,常以正月望日为之。
相传楚将伐吴,以为教战。
梁简文临雍部,禁之而不能绝。
古用篾缆,今代以大麻ㄌ,长四五十丈,两头分系小索数百条,挂于胸前,分两朋,两向齐挽。
当大ㄌ之中,立大旗为界,震声叫噪,使相牵引,以却者为胜,就者为输。
名曰"拔河"。
中宗曾以清明日御梨园球场,命侍臣为拔河之戏。
时七宰相、二驸马为东朋,三宰相、五将军为西朋。
东朋贵人多,西朋奏"胜不平",请重定,不为改。
西朋竟输。
韦巨源、唐休年老,随ㄌ而踣,久不能兴。
上大笑,令左右扶起。
明皇数御楼设此戏,挽者至千余人,喧呼动地,蕃客庶士,观者莫不震骇。
进士河东薛胜为《拔河赋》,其词甚美,时人竞传之。
明皇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御楼设绳技。
技者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鹿卢以系之。
鹿卢内数丈,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
然后技女自绳端蹑足而上,往来倏忽,望若飞仙。
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著履而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胫,高六尺;或蹋肩蹋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绳,还往曾无蹉趺,皆应严鼓之节,真可观也。
卫士胡嘉隐作《绳技赋》献之,词甚宏畅,上览之大悦,擢拜金吾卫仓曹参军。
自兵寇覆荡,伶官分散,外方始有此技。
军州宴会,时或为之。
明皇在禁中,欲与姚元之论事。
时七月十五日,苦雨不止,泥泞盈尺,上令左右以步辇召之。
宋开府虽耿介不群,亦知音乐,尤善羯鼓"原注:鼓乐部行丐乱云:"南山起云、北山起雨"者,是宋开府所为"。
尝与明皇论羯鼓事曰:"不是青州石末,即须鲁山花瓷、捻小碧上,掌下须有朋"原注:去声"肯"原注:去声"声。"
据此,乃汉震第二鼓也。
且颡用石末、花磁。
固是腰鼓,掌下朋肯声,是以手拍鼓,非羯鼓明矣"原注:第二鼓左以杖,右以指"。
开府又曰:"头如青山峰,手如白雨点。"
此即羯鼓之能事。
山峰取不动,雨点取碎急。
上与开府兼善两鼓,而羯鼓偏好,以其比汉震稍雅细焉。
开府之家悉传之。
东都留守郑叔则祖母,即开府之女。
今尊贤里郑氏第,有小楼,即宋夫人习鼓之所也。
开府孙沈亦知音。
贞元中,集《乐录》三卷,德宗览而善焉。
又知是开府之孙,遂召对赐坐,与论音乐。
又召至宣徽,张乐使观焉,曰:"设有舛乖,悉可言之。"
氵允沈吟曰:"容臣与乐官商摧条奏。"
上使宣徽使就教坊与乐官参议数日,二使奏上:"乐工多言沈曾不留意,不解声调,不审节拍,兼有聩病,不可议乐。"
上颇异之。
久之召对,且曰:"臣年老多病,耳实失听,若迨于声律,不致无业。"
上又使作乐曲,问其得失,承禀舒迟,众工多笑之。
氵允顾笑者,忽忿怒作色,奏曰:"曲虽妙,其间有不可者。"
上惊问之,即指一琵琶云:"此人大逆戕忍,当即去,不宜在至尊前。"
又指一笙云:"此人神魂已游墟墓,不可更留供奉。"
上大骇,令主司潜伺察之。
既而琵琶工为人诉,称六七年前其母自缢,不得端由;即令按鞫,遂伏罪。
其笙者乃忧恐不食,旬日而卒。
上益加知遇,面赐章绶,累召对。
每令氵允察乐,乐工悉惴恐,不敢正视。
氵允惧罹祸,辞病而退。
李龟年、彭年、鹤年弟兄三人,开元中皆有才学盛名。
鹤年能歌词,尤妙制《渭州》。
彭年善舞。
龟年善打羯鼓。
明皇问:"卿打多少杖?"对曰:"臣打五千杖讫。"
上曰:"汝殊未,我打却三竖柜也。"
后数年,又闻打一竖柜,因赐一拂枝杖羯鼓卷。
后留传至建中三年,任使君又传一弟子,使君令取江陵漆盘底泻水卷中,竟不散,以其至平故也。
又云:"人闻鼓卷只在调竖慢。 此卷一调之后,经月如初,今不如也。"
天宝中,乐章多以边地为名,若《凉州》、《甘州》、《伊州》之类是焉。
其曲遍繁声为"破",后其地尽为西蕃所没;破,其兆矣。
上爱幸安禄山,呼之为儿,常于便殿与杨妃同乐之。
禄山每就坐,不拜上而拜杨妃,上顾而问之:"不拜我而拜妃子,何也?"禄山奏云:"外国人不知有父,只知有母。"
上笑而赦之。
禄山丰肥大腹,上尝问:"此腹中何物而大?"禄山寻声而对:"腹中但无他物,唯赤心而已。"
上以其真而益亲之。
张巡将雷万春于城上与巡语次,被贼伏弩射之,中万春面,不动。
令狐潮疑是木人,谍问之,知是万春,乃言曰:"向见雷万春,方知足下军令矣。 然其如天理何!"巡与潮书曰:"仆诚下材,亦天下一男子耳。 今遇明君圣主,畴则屈腰;逢豺狼犬羊,今须展志"云云,"请足下多服续命之散,数加益智之丸,无令病入膏盲,坐亲斧也。"
张巡之守睢阳,玄宗已幸蜀,贼氛方炽,孤城势蹙,人困食竭,以纸布煮而食之,时以茶汁和之,而意自如。
其《谢金吾将军表》曰:"想峨眉之碧峰,豫游西蜀;追绿耳于悬圃,保寿南山。 逆贼禄山,戮辱黎献,膻臊阙庭。 臣被围四十七日,凡一千二百余阵。 主辱臣死,当臣致命之时;恶稔罪盈,是贼灭亡之日。"
忠勇如此。
激励将士,尝赋诗曰:"接战春来苦,孤城日渐危。 合围侔月晕,分守效鱼丽。 屡厌黄尘起,时将白羽挥。 裹疮犹出战,饮血更登陴。 忠信应难敌,坚贞谅不移。 无人报天子,心计欲何施?"又《闻笛》诗曰:"试一临,虏骑附城阴。 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营开星月近,战苦阵云深。 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吟。"
时雍邱令令狐潮以书劝诱,不纳。
其书有曰:"宋七昆季,卫九诸子,昔断金成契,今乃刎颈相图"云云。
时刘禹锡具知宋、卫,耳剽所得,濡毫有遗,所冀多闻补其阙也。
又说:许远亦有文,其《祭纛文》,为时所称,所谓:"太一先锋,蚩尤后殿。 苍龙持弓,白虎捧箭。"
又《祭城隍文》云:"眢井鸠翔,危堞龙护。"
皆文武雄健,士气不衰,真忠烈之士也。
刘禹锡曰:"此二公,天赞其心,俾之守死善道。 向若救至身存,不过是一张仆射耳,则张巡、许远之名,焉得以光扬于万古哉?"巡性明达,不以簿书介意;为真源宰,县有豪华南金,悉委之。
故时人语曰:"南金口,明府手。"
及巡闻之,不以为事。
吴道子访僧,不见礼,遂于壁上画一驴。
其僧房器用无不踏践。
僧知道子所为,谢之,乃涂去。
王维画品妙绝,工水墨平远,昭国坊庾敬休所居室壁有之。
人有画《乐图》,维熟视而笑,或问其故,维曰:"此是《霓裳羽衣曲》第三迭第一拍。"
好事者集乐工验之,一无差舛。
王维为大乐丞,被人嗾令舞《黄狮子》,坐是出官。
《黄狮子》者,非天子不舞也,后辈慎之。
或有人报王维云:"公除右丞。"
王曰:"吾畏此官,屡被人呼‘不解作诗王右丞’。"
王缙多与人作碑志。
有送润笔者,误致王右丞院。
右丞曰:"大作家在那边!"
天宝中,天下无事。
选六宫风流艳态者,名"花鸟使",主饮宴。
杭州房为盐官令,于县内凿池构亭,曰"房公亭",后废。
"案:《唐·房传》:,河南人,亦未为盐官令,此疑有误"
骊山华清宫,天宝中植松柏遍满岩谷,望之郁然。
朝元阁在北岭之上,最为崭绝。
次南即长生殿。
殿东南,汤泉凡一十八所。
第一即御汤,周环数丈,悉砌白石,莹彻如玉,石面皆隐起鱼龙花鸟之状。
四面石座,阶级而下,中有双白石瓮,连腹异口,瓮口中复植双白石莲,泉眼自莲中涌出,注白石之面。
御汤西南,即妃子汤,汤稍狭,汤侧有红石盆四所,刻作菡萏于白石之面。
余汤迤逦,相属而下,凿作暗窦走水;出东南数十步,复立一石表,涌出,灌注一石盆中,后人为也。
潞州启圣宫,有明皇欹枕斜书壁处,并腰鼓马槽并存。
张宏靖为潞州从事,皆见之。
北邙山玄元观,南有老君庙。
殿台高敞,下瞰伊洛。
神仙塑像,皆开元中杨惠之所制,世称奇巧。
邺西鼓山东北,有石鼓,俗传石鼓鸣则兵起。
左思《魏都赋》云:"神钲迢递于高峦,灵响特惊于四表。"
案《说文》:"钲似铃",小者为铙。
《周礼》:"以金铙止鼓"。
然则钲、鼓虽同类,钲乃以金为之,直谓石鼓为神钲,失其义矣。
高齐时石鼓鸣,未几而齐灭;隋季又鸣,无何海内崩乱;近天宝末,石鼓复鸣,俄而幽燕ㄈ扰。
记传临海、零陵、南康、建平、天水诸处,皆有石鼓,其说多同。
晋武帝时,吴郡临平湖岸崩,出一石鼓,扣之不鸣,张华云:"取蜀郡桐木作鱼形,击之则鸣。"
于是声闻数十里。
后十六国迭据,三百余年攻战不息,是石鼓之鸣,咸非吉征也。
费县西漏泽者,漫数十里。
每岁时雨降,即自浮溢,蒲鱼之利,人实赖焉。
至白露应节即如埽,一夕而干焉。
萧颖士以年代莫详,记载所阙,信殊异也。
萧功曹颖士、赵员外骅,开元中同居兴敬里肄业,共有一靴。
久而见东郭之迹。
赵曰:"可谓疲于道路矣。"
萧曰:"无乃禄在其中。"
贺监为礼部侍郎,时祁王赠制云惠昭太子,补斋挽郎。
贺大纳苞苴,为豪子相率诟辱之。
吏遽掩门,贺梯墙谓曰:"诸君且散,见说宁王亦甚惨澹矣!"
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板,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
宰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钩线?"白曰:"风波逸其情,干坤纵其志,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
又曰:"何物为饵?"白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
宰相竦然。
宋昌藻,考功员外郎之问之子,天宝中为滏阳尉。
刺史房以其名父之子,常接遇。
会中使至州,使昌藻郊外接候。
须臾却还,云"被额。"
房公顾左右:"何名为‘额’?"有参军亦名家子,敛笏对曰:"查名诋诃为额。"
房怅然曰:"道额者已可笑,识额者更奇。"
近代流俗:呼丈夫、妇人纵放不拘礼度者为"查"。
又有百数十种语,自相通解,谓之"查语"。
大抵多近猥僻。
肃宗在春宫,尝与诸王从玄宗诣太清官,有龙见于殿之东梁。
上目之,问诸王"有所见乎"?皆曰"无之"。
问太子,太子亻免而未对,上问;"头在何处?"曰:"在东。"
上抚之曰:"真我儿也。"
《礼记·祭法》累代祭名,不闻有戟神、节神,是知无拜祭之礼也。
近代受节,置于一室,朔望必祭之,非也。
凡戟:天子二十四,诸侯十;今之藩镇,即古之诸侯。
在其地,则于衙门;及罢守藩阃,虽爵位崇高,亦不许列于私第。
上元元年,宰相吕立戟,有司载戟及门,方惨服,乃更吉服迎而拜之,颇为有识者所嗤,则知辱命拜赐可也。
拜戟祭节,大乖于礼。
海州南有沟水,上通淮楚,公私漕运之路也。
宝应中,堰破水涸,鱼商绝行。
州差东海令李知远主役修复,堰将成辄坏,如此者数四,劳费颇多,知远甚以为忧。
或说:梁代筑浮山堰,频有坏决,乃以铁数千万片填积其下,堰乃成。
知远闻之,即依其言,而堰果立。
初,堰之将坏也,辄闻其下殷如雷声,至是其声移于上流数里。
盖金铁味辛,辛能害目,蛟龙护其目,避之而去,故堰可成。
越僧灵澈,得莲花漏于庐山,传江西观察使韦丹。
初,惠远以山中不知更漏,乃取铜叶制器,状如莲花,置盆水之上,底孔漏水,半之则沈。
每一昼夜十二沈,为行道之节。
冬夏短长,云阴月晦,一无所差。
严武少以强俊知名。
蜀中坐衙,杜甫袒跣登其几案,武爱其才,终不害。
然与章彝善,再入蜀,谈笑杀之。
及卒,其母喜曰:"而后吾知免为宫婢矣!"
杜相鸿渐之父名鹏举。
父子而似弟兄之名,盖有由也。
鹏举父尝梦有所之,见一大碑,云是"宰相碑"。
已作者金填其字,未作者刊名于柱上。
因问有杜家儿否,曰:"有。 任自看之。"
记得姓下有鸟偏旁曳脚,而忘其字。
乃名子为鹏举,而谓之曰:"汝不为相,世世名鸟旁而曳脚也。"
鹏举生鸿渐,而名字且前定矣。
况官与寿乎?
杜亚在淮南竞渡采莲,龙舟锦缆之戏,费金千万。
杜鸿渐为都统并副元帅,王缙代之。
鸿渐谓人曰:"一个月乞索儿一万贯钱。"
盖计使料多,以此诘俸钱都数也。
代宗赐郭汾阳九花虬马,子仪陈让者久之。
上曰:"此马高大,称卿仪质,不必让也。"
子仪身长六尺余。
九花虬,即范阳节度使李怀仙所献。
额高九寸,毛拳如鳞,头颈鬃鬣如龙;每一嘶,群马耸耳。
身被九花,故以为名。
郭汾阳虽度量廓落,然而有陶侃之僻,动无废物。
每收书皮之右嫠下者,以为逐日须,至文帖余悉卷贮。
每至岁终,则散与主守吏,俾作一年之簿。
所嫠处多不端直,文帖且又繁积,吏不暇翦正,随斜曲联糊。
一日,所用嫠刀忽折,不余寸许,吏乃以应召,觉愈于全时。
渐出新意,因削木如半势,加于折刃之上,使才露锋,其书而嫠之。
汾阳嘉其用心,曰:"真郭子仪部吏也。"
"原注:言不废折刃也"时人遂效之,其制益妙。
武后已后,王侯妃主京城第宅日加崇丽。
天宝中,御史大夫王钅共有罪赐死,县官簿录钅共太平坊宅,数日不能遍。
宅内有自雨亭子,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又有宝钿井栏,不知其价。
他物称是。
安禄山初承宠遇,敕营甲第,瑰材之美,为京城第一。
太真妃诸姊妹第宅,竞为宏壮,曾不十年,皆相次覆灭。
肃宗时,京都第宅,屡经残毁。
代宗即位,宰辅及朝士当权,争修第舍,颇为烦弊,议者以为土木之妖。
无何,皆易其主矣。
"原注:《续世说》:明皇为安禄山起第于亲仁坊,敕令但穷极壮丽,不限财力。 既成,具幄器皿充刃其中。 布帖白檀床二,皆长一丈,阔六尺。 银平脱屏风帐一,方一丈八尺。 于厨厩之物,皆饰以金银。 全饭瓮一,银淘盆二,皆受五斗。 织银丝筐及笊篱各一。 他物称是。 虽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 上令中使护役,常戒之曰:"彼眼大,勿令笑我。" "中书令郭子仪勋伐盖代,所居宅内诸院往来乘车马,僮客于大门出入,各不相识。
词人梁尝赋诗曰:"堂高凭上望,宅广乘车行。"
盖此之谓。
郭令曾将出,见修宅者,谓曰:"好筑此墙,勿令不牢。"
筑者释锸而对曰:"数十年来,京城达官家墙皆是某筑。 只见人改换,墙皆见在。"
郭令闻之怆然。
遂入奏其事,因固请老。
张昙为郭汾阳从事,家尝有怪,问于术者,对曰:"大祸将至,唯休退可免。"
昙不之信,及方宴,席上见血,有尼者闻之,劝其杜门不纳宾客,屏游宴,昙怒而杖之。
其后昙言语有失,汾阳衔之。
又屡言同列事,或独后见,多值方宴罢在姬所,不可白事,必抑门者令通。
汾阳谓其以武臣轻忽己,益不平。
后因谓公去所任吏,遂发怒,囚之以闻,竟杖死。
李太尉光弼镇徐,北拒贼冲急,总诸道兵马。
征讨之务,皆自处置。
仓储府库,军州差补,一切并委判官张亻参。
亻参明练庶务,应接如流。
欲见太尉论事,太尉辄令判官商量。
将校见亻参,礼数如见太尉。
由是上下清肃,东方晏然,天下皆谓太尉能任人。
代宗时,百寮立班良久,阖门不开。
鱼朝恩忽拥白刃十余人而出,曰:"西蕃频犯郊圻,欲幸河中,如何?"宰臣以下,不知所对。
给事刘某出班抗声曰:"敕使反也!屯兵无数,何不捍寇?而欲胁天子去宗庙?"仗内震耸,朝恩大骇而退,因此罢议。
颜真卿为尚书左丞。
代宗车驾自陕府还,真卿请先谒五陵、孔庙,而后还宫。
宰相元载谓真卿曰:"公所见虽美,其如不合时宜何?"真卿怒而前曰:"用舍在相公,言者何罪?然朝廷事岂堪相公再破除耶!"载深衔之。
代宗欲相李泌,元载忌之。
帝不得已。
出泌,约曰:"后召当以银为信。"
忽除银青光禄大夫,泌知载败,己且相矣。
未几果然。
柳相初名载,后改为浑。
佐江西幕,嗜酒,好入廛市,不事拘检。
时,路嗣恭初平五岭。
元载奏言:"嗣恭多取南人金宝,是欲为乱。 陛下不信,试召,必不入朝。"
三伏中追诏至,嗣恭不虑,请待秋凉以修觐礼。
浑入,泣谏曰:"公有功,方暑而追,是为执政所中。 今少迁延,必族灭矣!"嗣恭惧曰:"为之奈何?"浑曰:"健步追还表缄。 公今日过江,宿石头驿,乃可。"
从之。
代宗谓元载曰:"嗣恭不俟驾行矣。"
载无以对。
元相载用李纾侍郎知制诰。
元败,欲出官。
王相缙曰:"且留作诰。"
待发遣诸人尽,始出为婺州刺史。
又曰:独孤侍郎求知制诰,试见元相,元相知其所欲,迎谓常州曰:"知制诰可难堪。"
心知不我与也。
乃荐李侍郎纾。
时杨炎在阁下,忌常州之来,元阻之,乃二人之力也。
元伯和、李腾、腾弟淮、王缙,时人谓之"四凶"。
刘宗经、执经兄弟,入"八元"数。
李纾侍郎好谐戏,又服用华鲜。
尝朝回,与同列入坊门,有负贩者诃不避,李骂云:"头钱价奴兵辄冲官长!"负者顾而言曰:"八钱价措大漫作威风。"
纾乐采异语,使仆者访"八钱"之义。
答:"只是衣短七耳。"
同列为言,纾甚惭。
元载擅权多年,客有为《都卢缘ㄅ歌》,欲讽其至危之势。
览之泣下。
郑相瑜方上堂食,王叔文至,韦执谊遽起延入阁内。
瑜叹曰:"可以归矣!"遂命驾,不终食而出。
自是罢免。
元载败,妻王氏曰:"某四道节度使女,十八年宰相妻。 今日相公犯罪,死即甘心。 使妾为舂婢,不如死也。"
主司上闻,俄而亦赐死。
元载于万年县佛堂子中,谓主者:"乞一快死也。"
主者曰:"相公今日受些污泥,不怪也。"
乃脱秽袜塞其口而终。
《颜真卿集·和政公主神道碑》:"《诗》美下嫁,《书》传筑馆,贵其中礼,载籍称焉。 汉魏已还,寂寥罕嗣,以荡陵德,则维其常。 皇唐勃兴,王道丕变:平阳起娘子之军于司竹,襄城行匹庶之礼于宋公,常乐纠匡后之师于武后,皆前古之所未有。 其或生知礼乐,周旋法度,躬行妇道,以懋大伦,克顺天经,光昭懿烈,名言之所莫究,书记之所未闻,聚众美于一身,邻太虚而独立者,其唯和政公主乎!公主姓李氏,陇西成纪人,皇唐元宗大圣大明孝皇帝之孙,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之第二女。 帝女之崇,于斯为盛。 今天子之同母,曰章敬皇太后。 后之在襁褓也,后父赠太尉吴君,曰令,尝游宦蜀中,使道士勾规占之。 规惊起曰:‘此女贵不可言。 是生二子,男为人君,女为公主,’嫁于柳氏。 其后竟配肃宗,生今上及公主,神所命也。 厥惟旧哉!公主三岁而孤,即能孺慕,育于储妃韦氏,纯孝过人。 幼而聪惠,长而韶敏。 华秀整,令德芬馨。 婉发于天姿,肃雍形于鉴寐。 奉今上以悌达,事韦妃如所生,繇是特为肃宗之所赏爱。 至若左右图史,开示佛经,金石丝竹之音,缋画工巧之事,耳目之所闻见,心灵之所领略,莫不一览悬解,终身不忘。 天宝九载春三月既望,封和政公主,降于河东柳潭,既笄之三载矣。 潭,周太保敏之五代孙,皇唐蕲州刺史怀素之曾孙,赠秘书监岑之第四子;衣冠地胄,辉映当朝。 初以美秀承家,中以名声华国,道胜而贵能下善,谦尊而休有烈光,士林伟之。 解褐左内率府胄曹,转颍王府户曹,陈留郡司功参军。 以人门第一,选尚公主,拜太子洗马。 迹既好合,雅相敬贵。 虽柳侯秉彝有度,能降帝女之心,而公主率履由衷,每抗古人之节。 故宗族胥睦,不独亲其亲;先后大同,莫敢私其子。 竭力供侍,不务华采,服五金翠之饰,居有冰雪之容。 每至朔月六参,朝天旅进,嫣然班叙之内,迥出神仙之表,亦非希企之所及也!洎凶羯乱常,潼关不守,玄宗幸蜀,妃后骏奔。 姊曰宁国公主,孀嫠屏居,谁或讣告?乃弃其三子,取其夫之乘以乘之。 柳侯徒行,公主愧焉,下而同趋者日且百里。 每臻坎险,必先济宁国而后从之。 柳侯辞,公主曰:‘我若先涉,脱有危急,不能俱全,则弃我姊矣!’柳侯感叹,躬负薪之役;公主怡然,亲馈饩之事。 伯姒华阴杨氏,太真妃之姊也,贵幸前朝,势倾天下。 公主交无谄黩,思未绸缪。 杨且云亡,以孤见托。 马嵬之役,无噍类焉。 感其一言,悉力营赡。 男登服冕之位,女获乘龙之匹。 出入存恤,过于己子,虽其密亲,罔或能辨。 柳之亲昵,伯仲姑姊,隐亲将迎,唯恐不至。 纠逖疏属,抚循嫠,繇内及外,终始如一。 孤穷满目,荣悴殊伦,居薄推厚,未尝懈倦。 衣服饮食,等无有差。 互或未周,婴孩罔及。 每至伏腊,礻勺祠蒸尝,必具礼衣花仪之饰,以躬中馈堂室之奠。 式燕孙谋,岂无婢使?姿性纯俭,不以迄成。 先圣休之,宝书清问。 秋八月,玄宗至蜀,仍旧邑而册公主,以潭为驸马都尉、银青光禄大夫、太仆卿。 属狂将兴祸,称兵向阙。 玄宗亲御堙,临视诛讨。 驸马率领家竖、折冲张义童等,斗于门中,公主及宁国彀弓迭进。 驸马乘胜突刃,所向无前,斩馘擒生,殆逾五十。 节使时宰具以表闻。 玄宗自系诰示先帝,恳让莫当,策勋遂寝。 今上之为元帅也,躬擐甲胄,率先将卒。 举两京若拾遗,摧凶寇如振槁。 劳旋方及,帑藏其空。 公主贸迁有无,亿则屡中,数逾千万,悉畀县官,论者难之。 肃宗弥留,众皆迭侍,主独赡依,不去于旁。 帝有间书而谓之曰:‘汝之纯孝,乃能至是!’遂赉庄一区。 帝爱季女,曰宝贞公主,因奏曰:‘八妹未有,请以赐之。 ’泣而谏焉,哀动左右。 西陵迁窆,上戒主曰:‘凡厥亲身之物,必诚必信,勿之悔焉。 ’主罄家有无,以邑入千万,潜充经费,上深感叹焉。 上既宅亮阴,未忍临政,人之疾苦,事之得失,岂尝私谒,动必以闻,上敬异之,朝廷赖焉。 广德元年冬,上既东幸,主志期扈跸,回兵充斥,咫尺不通,因至荆南,慰荐诸将。 方隅载谧,职贡以修,主有力焉。 上之在陕,忧主乏匮,乃命中使,屡敕节度及转运使,随主所须,务令肃给。 主以国用罄空,退而叹曰:‘吾方竭家财以资战士,其能饕餮,首冒国经?’唯请名香数斤,施于佛寺,为上祈福而已。 王公戚属,相携而至者,蓝缕腻囊,襁负鳞次,竭其资斧,亲自赡恤。 聚而泣之,悲感行路。 初次商于,顿于传置,群盗猬起,奄及驿亭,呼而犒之,晓以祸福。 一言革面,愿比家奴;之死靡他,至今犹在。 缅惟罔极,无所哀。 从母薛氏,遗孤四人,分宅居之,皆俾成立。 莱、莘兄弟,尽列通班;二女有行,克配良士:主之慈忠,悉皆若是。 亲临稼穑,躬俭节用。 不惮烦缛,雅好组训,驸马裳衣,必亲裁纟失。 爰及子女,罔衣绮纨,绽新皆成主手。 每加训诲,迪检押。 广德二年春二月,归于上都。 诸主高会,议际夫党,觌其亲族,多旷周旋。 咸以为时经百罹,粗略可也。 主抗词曰:‘女之移天,遂成他族。 怙贵长傲,何以律人?上方理定,闻必不悦。 ’诸主蹶然,竞崇讨习,礼之降杀,亲之薄厚,翕然一变,职主之由。 夏六月,才生魄,属边候不谨,烽及京师,城中震惊,圜视五色。 主既弥月,体未甚安,曰:‘事亟矣,其入言之!’驸马请闻,主曰:‘吾业已行矣!驸马独无兄乎?’因乘檐子,直至寝殿,乃悉索阙遗,备陈利病以奏之。 上欣然嘉纳。 所言未究,傍或负来,因尔退归。 迟明诞育,展转怊怅,不能弥忘。 时属炎喝,热病有加。 圣情忧轸,起坐失次,天医内官,相继旁午。 彼苍不惠,以其月二十有五日辛卯,薨于常乐坊之私第,春秋三十有六。 呜呼!皇上友爱天深,痛毒兼至,砉然一叫,声泪俱咽,哀动木石,岂伊人伦?涟涟孔怀,如失于臂。 曰:‘予此妹,国之鸿宝。 方期同乐,云如何殂?嗟哉!天实为之,胡宁忍予!’乃辍朝三日,命京兆尹监护丧事,一以官供,务从优厚。 柳侯掐膺永悼,气索神伤;心苦而忽然忘生,泣尽而继之以血。 况乎五男三女,或龀或孩,呼阿母而哭无常声,吁昊天而仁覆永绝。 哺以滋旨,嗌而莫就,其为酷痛,曷愈于斯。 以是思哀,哀可知矣!自朝及野,知与不知,闻之失声,罔不震悼。 栈有青牛,素服辕轭,主之薨也,踣地哀鸣,仰天屑泪,三日不秣;畜犹若是,臣仆可知。 主之将薨,驭马先殒。 捐馆之夕,游神别墅,乘之周麾,遍劳遗,俾屏不逮。 田客兼从数骑,久已云亡,众皆惊起,仿佛犹见。 虽所凭则厚,而精气何多?主于驸马,大义敦肃,不恃见天之贵,每极家人之礼。 驸马雅性夷简,恬于名利,愿究卫生之经,庶臻久视之道;主志深婉顺,始慕真宗,故于他时,并受法录。 尝谓之曰:‘《易》崇积善,《诗》贵起予。 不以忠孝数事迭相告勖者,则心有慊焉。 ’率而行之,曷尝废坠?又以为‘死生恒理,先后之间。 若幸启手足,必当衤遂我以道服,瘗我于支提,往来行言,时见存恤,则所怀足矣!子若不讳,我若此身未亡,洒埽茔垅,出入窀穸,奉君周旋。 ’噫嘻!于斯之时,以为谑浪,岂悟今者,皆符昔言。 有司奉诏,将厚其礼。 驸马疏陈,皆蒙允许。 粤以秋八月十九日甲申,其男试太常少卿赐紫金鱼袋晟、鸿胪少卿晕、试秘书丞赐紫金鱼袋杲、试殿中丞昱及三女等,虔窆公主于万年县义丰之铜人原,从理命也。 呜呼!《风》咏裳,史称彤管,纤微之善,载籍犹称。 况乎七叶帝女,分形《归妹》,贵能逮下,忠以导君,躬德言容功之美,服女师母仪之训,订之绵古,孰与我京?昔马迁著记,谓之实录,有道见述,亦云无愧。 某学于旧史,少识前载。 历考往代厘降之盛,未有如公主者焉。 虽壶则家风,每挹如宾之敬,而勤崇垂懿,敢忘传信之辞!铭曰:‘矣公主!元元之绪。 圣皇之孙,肃宗之女,今上之妹,生人之矩。 德言容功,义仁孝忠,温良恭俭,敬让弘通。 率履弗越,高明有融。 下嫁于柳,猗那自久,金石著盟,琴瑟斯友。 家道以正,人伦斯厚。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喈喈,福禄攸归,和乐既孺,德音莫违。 麟之趾定,振振子姓,方绍母师,奄摧邦令,一人痛毒,九有悲咏。 诏葬于何?铜人之阿。 支提郁起,宰树谁过?空余好合,来往滂沱。 ’"
永泰中,大理评事孙广著《啸旨》一篇,云:"其气激于喉中而浊,谓之言;激于舌端而清,谓之啸。 言之浊,可以通人事、达情性;啸之清,可以感鬼神、致不死。 故太上老君授南极真人,真人授广成子,广成子授风后,风后授务光,务光授舜,舜演之为琴,以授禹。 自后或废或续,有晋大行仙君孙公得之以得道,无所授,阮嗣宗所得少分,其后不复闻矣!"按高氏《纬略》,啸有十五章:一曰《权舆》;二曰《流云》;三曰《深溪虎》;四曰《高柳蝉》;五曰《空林鬼》;六曰《巫峡猿》;七曰《下鸿鹄》;八曰《古木鸢》;九曰《龙吟》;十曰《动地》;十一曰《苏门》,孙登隐苏门山所作也;十二曰《刘公命鬼》,仙人刘根所作也;十三曰《阮氏逸韵》,阮籍所作也;十四曰《正章》;十五曰《深远极大》,非常声也。
毕尽五音之极,而大道备矣。
广云:"其事出道书。"
余按:人有所思则长啸,故乐则咏歌,忧则嗟叹,思则啸吟。
《诗》云:"有女仳离,条其啸矣!"颜延之《五君咏》云:"长啸若怀人。"
皆是也。
广所云《深溪虎》、《古木鸢》,状其声气可知矣。
若太上老君相次传授,舜演为琴,崇饰过甚,余不敢闻也。
按《诗笺》云:"啸,蹙口出声也。"
成公绥《啸赋》云:"动唇有曲,发口成音。"
而今之啸者,开口卷舌,略无蹙舌之法。
孙氏云"激于舌",非动唇之谓也。
天宝末,峨眉山道士姓陈,来游京师,善长啸,能作鼓霹雳之引。
初则声发调畅,稍加散越;须臾穹窿砰磕,写雷鼓之音;忽复震骇,声如霹雳,闻者莫不倾忄栗。
至德二年,敕天下州县重定酤酒,随月纳税。
建中二年,更加青苗。
大历初,税每十文;三年,加五文;敕以御史大夫充使。
其后割归度支使。
开元已前,有事于外则命使臣,否则止罢。
自置八节度、十采访,始有坐而为使者。
其后名号益广。
大抵生于置兵,盛于兴利,普于衔命,于是为使则重,为官则轻。
故天下佩印有至四十者,大历中请俸有至百万者。
在朝有太清宫、太微宫、度支、盐铁、转运、知匦、宫苑、闲厩、左右巡、分案、监察、馆驿、监仓、监库、左右衔,外任则节度、观察、诸军、押蕃、防御、团练、经略、镇遏、招讨、榷盐、水陆运、营田、给纳、监牧、长春宫。
有因时而置者:则大礼、礼仪、礼会、删定、三司、黜陟、巡抚、宣慰、推复、选补、会盟、册立、吊祭、供军、粮料、和籴。
此其大略。
经置而废者,不录。
宦官内外悉谓之使。
旧为权臣所绾,州县所理,后属中人者有之。
大历中,刑部郎中程皓家在相州,宅前有小池。
有人造剑,于池内淬之,池鱼皆死。
余家井中有鱼数十头,因有急,家人以药臼投之,信宿鱼皆浮出,知鱼亦畏铁焉。
大历末,北方有白虹夜见,东西属地。
封演曰:凡虹见,皆当日之冲。
朝见则在西,常与日相近,不差分毫。
今此虹见之时,日在癸,则虹见当在丙。
常时虹影穹崇,举目而望,今虹在北,又可平视,知日在北方,去兹远矣。
略计此当在斗极之北。
斗极,天中也,故北万可得而见,而日更在虹之北,又甚辽阔,故北方不得而见之。
苗夫人,其父太师也,舅张河东也,夫延赏也,子宏靖也,婿韦太尉也。
近代衣冠妇人之贵,无如苗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