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 卷八十五列传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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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书》 卷八十五列传第五十 令狐德棻、长孙无忌、魏征

夫肖形天地,人称最灵,以其知父子之道,识君臣之义,异夫禽兽者也。

传曰:"人生在三,事之如一。"

然则君臣父子,其道不殊,父不可以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君不可以不君,臣不可以不臣。

故曰君犹天也,天可仇乎!是以有罪归刑,见危授命,竭忠贞以立节,不临难而苟免。

故闻其风者,怀夫慷慨,千载之后,莫不愿以为臣。

此其所以生荣死哀,取贵前哲者矣。

至于委质策名,代卿世禄,出受心膂之寄,人参帷幄之谋,身处机衡,肆赵高之奸宄,世荷权宠,行王莽之桀逆,生灵之所仇疾,犬豕不食其余。

虽荐社污宫,彰必诛之衅,斫棺焚骨,明篡杀之咎,可以惩夫既往,未足深诫将来。

昔孔子修《春秋》,而乱臣贼子知惧,抑使之求名不得,欲盖而彰者也。

今故正其罪名,以冠于篇首,庶后之君子,见作者之意焉。

宇文化及弟智及司马德戡裴虔通宇文化及,左翊卫大将军述之子也。

性凶险,不循法度,好乘肥挟弹,驰骛道中,由是长安谓之轻薄公子。

炀帝为太子时,常领千牛,出入卧内。

累迁至太子仆。

数以受纳货贿,再三免官。

太子嬖昵之,俄而复职。

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阳公主。

化及由此益骄,处公卿间,言辞不逊,多所陵轹。

见人子女狗马珍玩,必请托求之。

常与屠贩者游,以规其利。

炀帝即位,拜太仆少卿,盖恃旧恩,贪冒尤甚。

大业初,炀帝幸榆林,化及与弟智及违禁与突厥交市。

帝大怒,囚之数月,还至青门外,欲斩之而后入城,解衣辫发,以公主故,久之乃释,并智及并赐述为奴。

述薨后,炀帝追忆之,遂起化及为右屯卫将军,智及为将作少监。

是时李密据洛口,炀帝惧,留淮左,不敢还都。

从驾骁果多关中人,久客羁旅,见帝无西意,谋欲叛归。

时武贲郎将司马德戡总领骁果,屯于东城,风闻兵士欲叛,未之审,遣校尉元武达阴问骁果,知其情,因谋构逆。

共所善武贲郎将元礼、直阁裴虔通互相扇惑曰:"今闻陛下欲筑宫丹阳,势不还矣。 所部骁果莫不思归,人人耦语,并谋逃去。 我欲言之,陛下性忌,恶闻兵走,即恐先事见诛。 今知而不言,其后事发,又当族灭我矣。 进退为戮,将如之何?"虔通曰:"上实尔,诚为公忧之。"

德戡谓两人曰:"我闻关中陷没,李孝常以华阴叛,陛下收其二弟,将尽杀之。 吾等家属在西,安得无此虑也!"虔通曰:"我子弟已壮,诚不自保,正恐旦暮及诛,计无所出。"

德戡曰:"同相忧,当共为计取。 骁果若走,可与俱去。"

虔通等曰:"诚如公言,求生之计,无以易此。"

因递相招诱。

又转告内史舍人元敏、鹰扬郎将孟秉,符玺郎李覆、牛方裕、直长许弘仁、薛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日夜聚博,约为刎颈之交,情相款昵,言无回避,于座中辄论叛计,并相然许。

时李孝质在禁,令骁果守之,中外交通,所谋益急。

赵行枢者,乐人之子,家产巨万,先交智及,勋侍杨士览者,宇文甥,二人同告智及。

智及素狂悖,闻之喜,即共见德戡,期以三月十五日举兵同叛,劫十二卫武马,虏掠居人财物,结党西归。

智及曰:"不然。 当今天实丧隋,英雄并起,同心叛者已数万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业也。"

德戡然之。

行枢、薛良请以化及为主,相约既定,方告化及。

化及性本驽怯,初闻大惧,色动流汗,久之乃定。

义宁二年三月一日,德戡欲宣言告众,恐以人心未一,更思谲诈以协骁果,谓许弘仁、张恺曰:"君是良医,国家任使,出言惑众,众必信。 君可入备身府,告识者,言陛下闻说骁果欲叛,多酿毒酒,因享会尽鸩杀之,独与南人留此。"

弘仁等宣布此言,骁果闻之,递相告语,谋叛逾急。

德戡知计既行,遂以十日总召故人,谕以所为。

众皆伏曰:"唯将军命!"其夜,奉义主闭城门,乃与虔通相知,诸门皆不下钥。

至夜三更,德戡于东城内集兵,得数万人,举火与城外相应。

帝闻有声,问是何事。

虔通伪曰:"草坊被烧,外人救火,故喧嚣耳。"

中外隔绝,帝以为然。

孟秉、智及于城外得千余人,劫候卫武贲冯普乐,共布兵分捉郭下街巷。

至五更中,德戡授虔通兵,以换诸门卫士。

虔通因自开门,领数百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

武贲郎将元礼遂引兵进,突卫者皆走。

虔通进兵,排左阁,驰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方指云:"在西阁。"

从往执帝。

帝谓虔通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虔通曰:"臣不敢反,但将士思归,奉陛下还京师耳。"

帝曰:"与汝归。"

虔通因勒兵守之。

至旦,孟秉以甲骑迎化及。

化及未知事果,战栗不能言,人有来谒之者,但低头据鞍,答云"罪过"。

时士及在公主第,弗之知也。

智及遣家僮庄桃树就第杀之,桃树不忍,执诣智及,久之乃见释。

化及至城门,德戡迎谒,引入朝堂,号为丞相。

令将帝出江都门以示群贼,因复将入。

遣令狐行达弑帝于宫中,又执朝臣不同己者数十人及诸外戚,无少长害之,唯留秦孝王子浩,立以为帝。

十余日,夺江都人舟楫,从水路西归。

至显福宫,宿公麦孟才、折冲郎将沈光等谋击化及,反为所害。

化及于是入据六宫,其自奉养,一如炀帝故事。

每于帐中南面端坐,人有白事者,默然不对。

下牙时,方收取启状,共奉义、方裕、良、恺等参决之。

行至徐州,水路不通,复夺人车牛,得二千两,并载宫人珍宝。

其戈甲戎器,悉令军士负之。

道远疲极,三军始怨。

德戡失望,窃谓行枢曰:"君大谬误我。 当今拨乱,必藉英贤,化及庸暗,君小在侧,事将必败,当若之何?"行枢曰:"在我等尔,废之何难!"因共李本、宇文导师、尹正卿等谋,以后军万余兵袭杀化及,更立德戡为主。

弘仁知之,密告化及,尽收捕德戡及其支党十余人,皆杀之。

引兵向东郡,通守王轨以城降之。

元文都推越王侗为主,拜李密为太尉,令击化及。

密遣徐勣据黎阳仓。

化及渡河,保黎阳县,分兵围勣。

密壁清淇,与勣以烽火相应。

化及每攻仓,密辄引兵救之。

化及数战不利,其将军于弘达为密所擒,送于侗所,镬烹之。

化及粮尽,渡永济渠,与密决战于童山,遂入汲郡求军粮,又遣使拷掠东郡吏民以责米粟。

王轨怨之,以城归于李密。

化及大惧,自汲郡将率众图以北诸州。

其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万余人,张童儿率江东骁果数千人,皆叛归李密。

化及尚有众二万,北走魏县。

张恺等与其将陈伯谋去之,事觉,为化及所杀。

腹心稍尽,兵势日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

醉后,因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强来立我。 今所向无成,士马日散,负杀主之名,天下所不纳。 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

智及怒曰:"事捷之日,都不赐尤,及其将败,乃欲归罪。 何不杀我以降建德?"兄弟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

其众多亡,自知必败,化及叹曰:"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浩,僭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建元为天寿,署置百官。

攻元宝藏于魏州,四旬不克,反为所败,亡失千余人。

乃东北趣聊城,将招携海曲诸贼。

时遣士及徇济北,求馈饷。

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抚山东,并招化及。

化及不从,神通进兵围之,十余日不克而退。

窦建德悉众攻之。

先是,齐州贼帅王薄闻其多宝物,诈来投附。

化及信之,与共居守。

至是,薄引建德入城,生擒化及,悉虏其众。

先执智及、元武达、孟秉、杨士览、许弘仁,皆斩之。

乃以轞车载化及之河间,数以杀君之罪,并二子承基、承趾皆斩之,传首于突厥义成公主,枭于虏庭。

士及自济北西归长安。

智及幼顽凶,好与人群斗,所共游处,皆不逞之徒,相聚斗鸡,习放鹰狗。

初以父功赐爵濮阳郡公。

蒸淫丑秽,无所不为。

其妻长孙,妒而告述,述虽为隐,而大忿之,纤芥之愆,必加鞭箠。

弟士及恃尚主,又轻忽之。

唯化及每事营护,父再三欲杀,辄救免之,由是颇相亲昵。

遂劝化及遣人入蕃,私为交易。

事发,当诛,述独证智及罪恶,而为化及请命。

帝因两释。

述将死,抗表言其凶勃,必且破家。

帝后思述,授智及将作少监。

其江都杀逆之事,智及之谋也,化及为丞相,以为左仆射,领十二卫大将军。

化及僭号,封齐王。

窦建德破聊城,获而斩之,并其党十余人,皆暴尸枭首。

司马德戡,扶风雍人也。

父元谦,仕周为都督。

德戡幼孤,以屠豕自给。

有桑门释粲,通德戡母和氏,遂抚教之,因解书计。

开皇中,为侍官,渐迁至大都督。

从杨素出讨汉王谅,充内营左右,进止便僻,俊辩多奸计,素大善之。

以勋授仪同三司。

大业三年,为鹰扬郎将。

从讨辽左,进位正议大夫,迁武贲郎将。

炀帝甚昵之。

从至江都,领左右备身骁果万人,营于城内。

因隋末大乱,乃率骁果谋反,语在化及事中。

既获炀帝,与其党孟秉等推化及为丞相。

化及首封德戡为温国公,邑三千户,加光禄大夫,仍统本兵,化及意甚忌之。

后数日,化及署诸将,分配士卒,乃以德戡为礼部尚书,外示美迁,实夺其兵也。

由是愤怨,所获赏物皆赂于智及,智及为之言。

行至徐州,舍舟登陆,令德戡将后军,乃与赵行枢、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谋袭化及,遣人使于孟海公,结为外助。

迁延未发,以待使报。

许弘仁、张恺知之,以告化及,因遣其弟士及阳为游猎,至于后军。

德戡不知事露,出营参谒,因命执之,并其党与。

化及责之曰:"与公戮力共定海内,出于万死。 今始事成,愿得同守富贵,公又何为反也?"德戡曰:"本杀昏主,苦其毒害。 推立足下,而又甚之。 逼于物情,不获已也。"

化及不对,命送至幕下,缢而杀之,时年三十九。

裴虔通,河东人也。

初,炀帝为晋王,以亲信从,稍迁至监门校尉。

炀帝即位,擢旧左右,授宣惠尉,迁监门直阁。

累从征役,至通议大夫。

与司马德戡同谋作乱,先开宫门,骑至成象殿,杀将军独孤盛,擒帝于西阁。

化及以虔通为光禄大夫、莒国公。

化及引兵之北也,令镇徐州。

化及败后,归于大唐,即授徐州总管,转辰州刺史,封长蛇男。

寻以隋朝杀逆之罪,除名,徙于岭表而死。

王世充段达王充,字行满,本西域人也。

祖支颓辱,徙居新丰。

颓辱死,其妻少寡,与仪同王粲野合,生子曰琼,粲遂纳之以为小妻。

其父收幼孤,随母嫁粲,粲爱而养之,因姓王氏,官至怀、汴二州长史。

充卷发豺声,沉猜多诡诈,颇窥书传,尤好兵法,晓龟策推步盈虚,然未尝为人言也。

开皇中,为左翊卫,后以军功拜仪同,授兵部员外。

善敷奏,明习法律,而舞弄文墨,高下其心。

或有驳难之者,充利口饰非,辞义锋起,众虽知其不可而莫能屈,称为明辩。

炀帝时,累迁至江都郡丞。

时帝数幸江都,充善候人主颜色,阿谀顺旨,每入言事,帝善之。

又以郡丞领江都宫监,乃雕饰池台,阴奏远方珍物以媚于帝,由是益昵之。

大业八年,隋始乱,充内怀徼幸,卑身礼士,阴结豪俊,多收众心。

江淮间人素轻悍,又属盗贼群起,人多犯法,有系狱抵罪者,充皆枉法出之,以树私恩。

及杨玄感反,吴人硃燮、晋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应之,自称将军,拥众十余万。

帝遣将军吐万绪、鱼俱罗讨之,不能克。

充募江都万余人,击频破之。

每有克捷,必归功于下,所获军实,皆推与士卒,身无所受。

由此人争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齐郡贼帅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有众十余万。

充以兵拒之,而羸师示弱,保都梁山为五栅,相持不战。

后因其懈弛,出兵奋击,大破之,乘胜尽灭贼,让以数十骑遁去,斩首万人,六畜、军资莫不尽获。

帝以充有将帅才略,始遣领兵,讨诸小盗,所向皆破之。

然性矫伪,诈为善,能自勤苦,以求声誉。

十一年,突厥围帝于雁门,充尽发江都人,将往赴难。

在军中,反首垢面,悲泣无度,晓夜不解甲,藉草而卧。

帝闻之,以为爱己,益信任之。

十二年,迁为江都通守。

时厌次人格谦为盗数年,兵十余万,在豆子中。

充帅师破斩之,威振群贼。

又击卢明月,破之于南阳,斩首数万,虏获极多。

后还江都,帝大悦,自执杯酒以赐之。

时充又知帝好内,乃言江淮良家有美女,并愿备后庭,无由自进。

帝逾喜,因密令阅视诸女,姿质端丽合法相者,取正库及应入京物以娉纳之。

所用不可胜计,帐上云敕别用,不显其实。

有合意者,则厚赏充;或不中者,又以赉之。

后令以船送东京,而道路贼起,使者苦役,于淮泗中沉船溺之者,前后十数。

或有发露,充为秘之,又遽简阅以供进。

是后益见亲昵。

遇李密攻陷兴洛仓,进逼东都,官军数却,光禄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于密,帝恶之,大发兵,将讨焉。

发中诏遣充为将军,于洛口以拒密,前后百余战,互有胜负。

充乃引军渡洛水,逼仓城。

李密与战,充败绩,赴水溺死者万余人。

时天寒大雪,兵士既渡水,衣皆沾湿,在道冻死者又数万人,比至河阳,才以千数。

充自系狱请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令还都。

收合亡散,复得万余人,屯于含嘉城中,不敢复出。

宇文化及杀帝于江都,充与太府卿元文都、将军皇甫无逸、右司郎卢楚奉侗为主。

侗以充为吏部尚书,封郑国公。

及侗取元文都、卢楚之谋,拜李密为太尉、尚书令,密遂称臣,复以兵拒化及于黎阳,遣使告捷。

众皆悦,充独谓其麾下诸将曰:"文都之辈,刀笔吏耳。 吾观其势,必为李密所擒。 且吾军人每与密战,杀其父兄子弟,前后已多,一旦为之下,吾属无类矣。"

出此言以激怒其众。

文都知而大惧,与楚等谋,将因充入内,伏甲而杀之。

期有日矣,将军段达遣其女婿张志以楚谋告之。

充夜勒兵围宫城,将军费曜、田世阇等与战于东太阳门外。

曜军败,充遂攻门而入,无逸以单骑遁走。

获楚,杀之。

时宫门尚闭,充令扣门言于侗曰:"元文都等欲执皇帝降于李密,段达知而以告臣。 臣非敢谋反,诛反者耳。"

文都闻变入,奉侗于干阳殿,陈兵卫之。

令将帅乘城以拒难,兵败,又获文都杀之。

侗命开门以纳充,充悉遣人代宿卫者,乃入谒,顿首流涕而言曰:"文都等无状,谋相屠害,事急为此,不敢背国。"

侗与之盟。

充寻遣韦节等讽侗,令拜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

又授其兄恽为内史令,入居禁中。

未几,李密破化及还,其劲兵良马多战死,士卒皆倦。

充欲乘其敝而击之,恐人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

充兵多楚人,俗信妖妄,故出此言以惑之。

众皆请战。

充简练精勇,得二万余人,马千余,迁营于洛水南。

密军偃师北山上。

时密新得志于化及,有轻充之心,不设壁垒。

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令军秣马蓐食。

既而宵济,人奔马驰,迟明而薄密。

密出兵应之,阵未成列而两军合战,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下驰,压密营。

营中乱,无能拒者,即入纵火。

密军大惊而溃,降其将张童儿、陈智略,进下偃师。

初,充兄伟及子玄应随化及至东郡,密得而囚之于城中,至是,尽获之。

又执密长史邴元真妻子、司马郑虔象之母及诸将子弟,皆抚慰之,各令潜呼其父兄。

兵次洛口,邴元真、郑虔象等举仓城以应之。

密以数十骑遁逸,充悉收其众。

而东尽于海,南至于江,悉来归附。

充又令韦节讽侗,拜为太尉,署置官属,以尚书省为其府。

寻自称郑王。

遣其将高略帅师攻寿安,不利而旋。

又帅师攻围谷州,三日而退。

明年,自称相国,受九锡备物,是后不朝侗矣。

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图谶,充昵之。

法嗣乃以《孔子闭房记》,画作丈夫持一干以驱羊。

法嗣云:"杨,隋姓也。 干一者,王字也。 居羊后,明相国代隋为帝也。"

又取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二篇上之,法嗣释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即相国名矣。 明当德被人间,而应符命为天子也。"

充大悦曰:"此天命也。"

再拜受之。

即以法嗣为谏议大夫。

充又罗取杂鸟,书帛系其颈,自言符命而散放之。

或有弹射得鸟而来献者,亦拜官爵。

既而废侗于别宫,僭即皇帝位,建元曰开明,国号郑。

大唐遣秦王率众围之,充频出兵,战辄不利,都外诸城相继降款。

充窘迫,遣使请救于窦建德,建德率精兵援之。

师至武牢,为秦王所破,擒建德以诣城下。

充将溃围而出,诸将莫有应之者,自知潜窜无所,于是出降。

至长安,为仇人独孤修德所杀。

段达,武威姑臧人也。

父严,周朔州刺史。

达在周,年始三岁,袭爵襄垣县公。

及长,身长八尺,美须髯,便弓马。

高祖为丞相,以大都督领亲信兵,常置左右。

及践阼,为左直斋,累迁车骑将军,兼晋王参军。

高智惠、李积等之作乱也,达率众一万,击定方、滁二州,赐缣千段,迁进仪同。

又破汪文进等于宣州,加开府,赐奴婢五十口,绵绢四千段。

仁寿初,太子左卫副率。

大业初,以蕃邸之旧,拜左翊卫将军。

征吐谷浑,进位金紫光禄大夫。

帝征辽东,百姓苦役,平原祁孝德、清河张金称等并聚众为群盗,攻陷城邑,郡县不能御。

帝令达击之,数为金称等所挫,亡失甚多。

诸贼轻之,号为段姥。

后用鄃令杨善会之计,更与贼战,方致克捷。

还京师,以公事坐免。

明年,帝征辽东,以达留守涿郡。

俄复拜左翊卫将军。

高阳魏刀儿聚众十余万,自号历山飞,寇掠燕赵。

达率涿郡通守郭绚击败之。

于时盗贼既多,官军恶战,达不能因机决胜,唯持重自守,顿兵馈粮,多无克获,时皆谓之为怯芃。

十二年,帝幸江都宫,诏达与太府卿元文都留守东都。

李密据洛口,纵兵侵掠城下,达与监门郎将庞玉、武牙郎将霍举率内兵出御之。

颇有功,迁左骁卫大将军。

王充之败也,密复进据北芒,来至上春门,达与判左丞郭文懿、尚书韦津出兵拒之。

达见贼盗,不阵而走,为密所乘,军大溃,津没于阵。

由是贼势日盛。

及帝崩于江都,达与元文都等推越王侗为主,署开府仪同三司,兼纳言,封陈国公。

元文都等谋诛王充也,达阴告充,为之内应。

及事发,越王侗执文都于充,充甚德于达,特见崇重。

既破李密,达等劝越王加充九锡备物,寻讽令禅让。

充僭尊号,以达为司徒。

及东都平,坐诛,妻子籍没。

史臣曰:化及庸芃下才,负恩累叶,王充斗筲小器,遭逢时幸,俱蒙奖擢,礼越旧臣。

既属崩剥之期,不能致身竭命,乃因利乘便,先图干纪,率群不逞,职为乱阶,拔本塞源,裂冠毁冕。

或躬为戎首,或亲行鸩毒,衅深指鹿,事切食蹯,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愤。

故枭獍凶魁,相寻菹戮,蛇豕丑类,继踵诛夷,快忠义于当年,垂炯戒于来叶。

呜呼,为人臣者可不殷鉴哉!可不殷鉴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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