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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昉,博陵望都人也。
父孟良,大司农。
从魏武入关,周太祖以为东梁州刺史。
昉性轻狡,有奸数。
周武帝时,以功臣子入侍皇太子。
及宣帝嗣位,以技佞见狎,出入宫掖,宠冠一时。
授大都督,迁小御正,与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并见亲信。
及帝不悆,召方及之仪俱入卧内,属以后事。
帝喑不复能言。
昉见静帝幼冲,不堪负荷。
然昉素知高祖,又以后父之故,有重名于天下,遂与郑译谋,引高祖辅政。
高祖固让,不敢当。
昉曰:"公若为,当速为之;如不为,昉自为也。"
高祖乃从之。
及高祖为承相,以昉为司马。
时宣帝弟汉王赞居禁中,每与高祖同帐而坐。
昉饰美妓进于赞,赞甚悦之。
昉因说赞曰:"大王先帝之弟,时望所归。 孺子幼冲,岂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群情尚扰,王且归第。 待事宁之后,入为天子,此万全之计也。"
赞时年未弱冠,性识庸下,闻昉之说,以为信然,遂从之。
高祖以昉有定策之功,拜下大将军,封黄国公,与沛国公郑译皆为心膂。
前后赏赐巨万,出入以甲士自卫,朝野倾瞩,称为黄、沛。
时人为之语曰:"刘昉牵前,郑译推后。"
昉自恃其功,颇有骄色。
然性粗疏,溺于财利,富商大贾,朝夕盈门。
于时尉迥起兵,高祖令韦孝宽讨之。
至武陟,诸将不一。
高祖欲遣昉、译一人往监军,因谓之曰:"须得心膂以统大军,公等两人,谁当行者?"昉自言未尝为将,译又以母老为请,高祖不怪。
而高颎请行,遂遣之。
由是恩礼渐薄。
又王谦、司马消难相继而反,高祖忧之,忘寝与食。
昉逸游纵酒,不以职司为意,相府事物,多所遗落。
高祖深衔之,以高颎代为司马。
是后益见疏忌。
及受禅,进位柱国,改封舒国公,闲居无事,不复任使。
昉自以佐命元功,中被疏远,甚不自安。
后遇京师饥,上令禁酒,昉使妾赁屋,当垆沽酒。
治书侍御史梁毗劾奏昉曰:"臣闻处贵则戒之以奢,持满则守之以约。 昉既位列群公,秩高庶尹,縻爵稍久,厚禄已淹,正当戒满归盈,鉴斯止足,何乃规曲蘖之润,竞锥刀之末,身昵酒徒,家为逋薮? 若不纠绳,何以肃厉!"有诏不治。
昉郁郁不得志。
时柱国梁士彦、宇文忻俱失职忿望,昉并与之交,数相来往。
士彦妻有美色,昉因与私通,士彦不之知也,情好弥协,遂相与谋反,许推士彦为帝。
后事泄,上穷治之。
昉自知不免,默无所对。
下诏诛之,曰:朕君临四海,慈爱为心。
加以起自布衣,入升皇极,公卿之内,非亲则友,位虽差等,情皆旧人。
护短全长,恒思覆育,每殷勤戒约,言无不尽。
天之历数,定于杳冥,岂虑苞藏之心,能为国家之害?欲使其长守富贵,不触刑书故也。
上柱国、郕国公梁士彦,上柱国、巳国公宇文忻,柱国、舒国公刘昉等,朕受命之初,并展勤力,酬勋报效,荣高禄重。
待之既厚,爱之实隆,朝夕宴言,备知朕意。
但心如溪壑,志等豺狼,不荷朝恩,忽谋逆乱。
士彦爰始幼来,恒自诬罔,称有相者,云其应箓,年过六十,必据九五。
初平尉迥,暂临相州,已有反心,彰于行路。
朕即遣人代之,不声其罪。
入京之后,逆意转深。
忻、昉之徒,言相扶助。
士彦许率僮仆,克期不远,欲于蒲州起事,即断河桥,捉黎阳之关,塞河阳之路,劫调布以为牟甲,募盗贼而为战士,就食之人,亦云易集。
轻忽朝廷,嗤笑官人,自谓一朝奋发,无人当者。
其第二子刚,每常苦谏,第三子叔谐,固深劝奖。
朕既闻知,犹恐枉滥,乃授晋部之任,欲验蒲州之情。
士彦得以欣然,云是天赞,忻及昉等,皆贺时来。
忻往定鄴城,自矜不已,位极人臣,犹恨赏薄。
云我欲反,何虑不成。
怒色忿言,所在流布。
朕深念其功,不计其礼,任以武候,授以领军,寄之爪牙,委之心腹。
忻密为异计,树党宫闱,多奏亲友,入参宿卫。
朕推心待物,言刻依许。
为而弗止,心迹渐彰,仍解禁兵,令其改悔。
而志规不逞,愈结于怀,乃与士彦情意偏厚,要请神明,誓不负约。
俱营贼逆,逢则交谋,委彦河东,自许关右,蒲津之事,即望从征,两军结东西之旅,一举合连横之势,然后北破晋阳,还图宗社。
昉入佐相府,便为非法,三度事发,二度其妇自论。
常云姓是"卯金刀",名是"一万日",刘氏应王,为万日天子。
朕训之导之,示其利害,每加宽宥,望其修改。
口请自新,志存如旧,亦与士彦情好深重,逆节奸心,尽探肝鬲。
尝共士彦论太白所犯,问东井之间,思秦地之乱,访轩辕之里,愿宫掖之灾。
唯待蒲坂事兴,欲在关内应接。
残贼之策,千端万绪。
惟忻及昉,名位并高,宁肯北面曲躬,臣于士彦,乃是各怀不逊,图成乱阶,一得扰攘之基,方逞吞并之事。
人之奸诈,一至于此!虽国有常刑,罪在不赦,朕载思草创,咸著厥诚,情用愍然,未忍极法。
士彦、忻、昉,身为谋首,叔谐赞成父意,义实难容,并已处尽。
士彦、忻、昉兄弟叔侄,特恕其命,有官者除名。
士彦小男女、忻母妻女及小男并放。
士彦、叔谐妻妾及资财田宅,忻、昉妻妾及资财田宅,悉没官。
士彦、昉儿年十五以上远配。
上仪同薛摩儿,是士彦交旧,上柱国府户曹参军事裴石达,是士彦府僚,反状逆心,巨细皆委。
薛摩儿闻语,仍相应和,俱不申陈,宜从大辟。
问即承引,颇是恕心,可除名免死。
朕握图当箓,六载于斯,政事徒勤,淳化未洽,兴言轸念,良深叹愤!
临刑,至朝堂,宇文忻见高颎,向之叩头求哀。
昉勃然谓忻曰:"事形如此,何叩头之有!"于是伏诛,籍没其家。
后数日,上素服临射殿,尽取昉敢、忻、士彦三家资物置于前,令百僚射取之,以为鉴诫云。
郑译郑译,字正义,荥阳开封人也。
祖琼,魏太常。
父道邕,魏司空。
译颇有学识,兼知钟律,善骑射。
译从祖开府文宽,尚魏平阳公主,则周太祖元后之妹也。
主无子,太祖令译后之。
由是译少为太祖所亲,恒令与诸子游集。
年十余岁,尝诣相府司录李长宗,长宗于众中戏之。
译敛容谓长宗曰:"明公位望不轻,瞻仰斯属,辄相玩狎,无乃丧德也。"
长宗甚异之。
文宽后诞二子,译复归本生。
周武帝时,起家给事中士,拜银青光禄大夫,转左侍上士。
与仪同刘昉恒侍帝侧。
译时丧妻,帝命译尚梁安固公主。
及帝亲总万机,以为御正下大夫,俄转太子宫尹。
时太子多失德,内史中大夫乌丸轨每劝帝废太子而立秦王,由是太子恒不自安。
其后诏太子西征吐谷浑,太子乃阴谓译曰:"秦王,上爱子也。 乌丸轨,上信臣也。 今吾此行,得无扶苏之事乎?"译曰:"愿殿下勉著仁孝,无失子道而已。 勿为他虑。"
太子然之。
既破贼,译以功最,赐爵开国子,邑三百户。
后坐亵狎皇太子,帝大怒,除名为民。
太子复召之,译戏狎如初。
因言于太子曰:"殿下何时可得据天下?"太子悦而益昵之。
及帝崩,太子嗣位,是为宣帝。
超拜开府、内史下大夫、封归昌县公,邑一千户,委以朝政。
俄迁内史上大夫,进封沛国公,邑五千户,以其子善愿为归昌公,元琮为永安县男,又监国史。
译颇专权,时帝幸东京,译擅取官材,自营私第,坐是复除名为民。
刘昉数言于帝,帝复召之,顾待如初。
诏领内史事。
初,高祖与译有同学之旧,译又素知高祖相表有奇,倾心相结。
至是,高祖为宣帝所忌,情不自安,尝在永巷私于译曰:"久愿出籓,公所悉也。 敢布心腹,少留意焉。"
译曰:"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 谨即言之。"
时将遣译南征,译请元帅。
帝曰:"卿意如何?"译对曰:"若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 可令隋公行,且为寿阳总管以督军事。"
帝从之。
乃下诏以高祖为扬州总管,译发兵俱会寿阳以伐陈。
行有日矣,帝不悆,遂与御正下大夫刘昉谋,引高祖入受顾托。
既而译宣诏,文武百官皆受高祖节度。
时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与宦者谋,引大将军宇文仲辅政。
仲已至御坐,译知之,遽率开府杨惠及刘昉、皇甫绩、柳裘俱入。
仲与之仪见译等,愕然,逡巡欲出,高祖因执之。
于是矫诏复以译为内史上大夫。
明日,高祖为丞相,拜译柱国、相府长史、治内史上大夫事。
及高祖为大冢宰,总百揆,以译兼领天官都府司会,总六府事。
出入卧内,言无不从,赏赐玉帛不可胜计。
每出入,以甲士从。
拜其子元璹为仪同。
时尉迥、王谦、司马消难等作乱,高祖逾加亲礼。
俄而进位上柱国,恕以十死。
译性轻险,不亲职务,而脏货狼籍。
高祖阴疏之,然以其有定策功,不忍废放,阴敕官属不得白事于译。
译犹坐事,无所关预。
译惧,顿首求解职,高祖宽谕之,接以恩礼。
及上受禅,以上柱国公归第,赏赐丰厚。
进子元璹爵城皋郡公,邑二千户,元洵永安男。
追赠其父及亡兄二人并为刺史。
译自以被疏,阴呼道士章醮以祈福助,其婢奏译厌蛊左道。
上谓译曰:"我不负公,此何意也?"译无以对。
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
下诏曰:"译嘉谋良策,寂尔无闻,鬻狱卖官,沸腾盈耳。 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 有累幽显,无以置之,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
仍遣与母共居。
未几,诏译参撰律令,复授开府、隆州刺史。
请还治疾,有诏征之,见于醴泉宫。
上赐宴甚欢,因谓译曰:"贬退已久,情相矜愍。"
于是复爵沛国公,位上柱国。
上顾谓侍臣曰:"郑译与朕同生共死,间关危难,兴言念此,何日忘之!"译因奉觞上寿。
上令内史令李德林立作诏书,高颎戏谓译曰:"笔干。"
译答曰:"出为方岳,杖策言归,不得一钱,何以润笔。"
上大笑。
未几,诏译参议乐事。
译以周代七声废缺,自大隋受命,礼乐宜新,更修七始之义,名曰《乐府声调》,凡八篇。
奏之,上嘉美焉。
俄迁岐州刺史。
在职岁余,复奉诏定乐于太常,前后所论乐事,语在《音律志》。
上劳译曰:"律令则公定之,音乐则公正之。 礼乐律令,公居其三,良足美也。"
于是还岐州。
开皇十一年,以疾卒官,时年五十二,上遣使吊祭焉。
谥曰达。
子元璹嗣。
炀帝初立,五等悉除,以译佐命元功,诏追改封译莘公,以元璹袭。
元璹初为骠骑将军,后转武贲郎将,数以军功进位右光禄大夫,迁右候卫将军。
大业末,出为文城太守。
及义兵起,义将张伦略地至文城,元璹以城归之。
柳裘柳裘,字茂和,河东解人,齐司空世隆之曾孙也。
祖惔,梁尚书左仆射。
父明,太子舍人、义兴太守。
裘少聪慧,弱冠有令名,在梁仕历尚书郎、驸马都尉。
梁元帝为魏军所逼,遣裘请和于魏。
俄而江陵陷,遂入关中。
周明、武间,自麟趾学士累迁太子侍读,封昌乐县侯。
后除天官府都上士。
宣帝即位,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转御饰大夫。
及帝不悆,留侍禁中,与刘昉、韦、皇甫绩同谋,引高祖入总万机。
高祖固让不许。
裘进曰:"时不可再,机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计。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更迁延,恐贻后悔。"
高祖从之。
进位上开府,拜内史大夫,委以机密。
及尉迥作乱,天下骚动,并州总管李穆颇怀犹豫,高祖令裘往喻之。
裘见穆,盛陈利害,穆甚悦,遂归心于高祖。
后以奉使功,赐彩三百匹,金九环带一腰。
时司马消难阻兵安陆,又令喻之,未到而消难奔陈。
高祖即令裘随便安集淮南,赐马及杂物。
开皇元年,进位大将军,拜许州刺史。
在官清简,吏民怀之。
复转曹州刺史。
其后上思裘定策功,欲加荣秩,将征之,顾问朝臣曰:"曹州刺史何当入朝?"或对曰:"即今冬也。"
帝乃止。
裘寻卒,高祖伤惜者久之,谥曰安。
子惠童嗣。
皇甫绩韦纮皇甫绩,字功明,安定朝那人也。
祖穆,魏陇东太守。
父道,周湖州刺史、雍州都督。
绩三岁而孤,为外祖韦孝宽所鞠养。
尝与诸外兄博奕,孝宽以其惰业,督以严训,愍绩孤幼,特舍之。
绩叹曰:"我无庭训,养于外氏,不能克躬励己,何以成立?"深自感激,命左右自杖三十。
孝宽闻而对之流涕。
于是精心好学,略涉经史。
周武帝为鲁公时,引为侍读。
建德初,转宫尹中士。
武帝尝避暑云阳宫,时宣帝为太子监国。
卫剌王作乱,城门已闭,百僚多有遁者。
绩闻难赴之,于玄武门遇皇太子,太子下楼执绩手,悲喜交集。
帝闻而嘉之,迁小宫尹。
宣政初,录前后功,封义阳县男,拜畿伯下大夫,累转御正下大夫。
宣帝崩,高祖总己,绩有力焉,语在《郑译传》。
加位上开府,转内史中大夫,进封郡公,邑千户。
寻拜大将军。
开皇元年,出为豫州刺史,增邑通前二千五百户。
寻拜都官尚书。
后数载,转晋州刺史,将之官,稽首而言曰:"臣实庸鄙,无益于国,每思犯难以报国恩。 今伪陈尚存,以臣度之,有三可灭。"
上问其故,‘绩答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无道,二也;纳叛臣萧岩,于我有词,三也。 陛下若命鹰扬之将,臣请预戎行,展丝发之效。"
上嘉其壮志,劳而遣之。
及陈平,拜苏州刺史。
高智慧等作乱江南,州民顾子元发兵应之,因以攻绩,相持八旬。
子元素感绩恩,于冬至日遣使奉牛酒。
绩遗子元书曰:"皇帝握符受箓,合极通灵,受揖让于唐、虞,弃干戈于汤、武。 东逾蟠木,方朔所未穷西尽流沙,张骞所不至。 玄漠黄龙之外,交臂来王;葱岭、榆关之表,屈膝请吏。 曩者伪陈独阻声教,江东士民困于荼毒。 皇天辅仁,假手朝廷,聊申薄伐,应时瓦解。 金陵百姓,死而复生,吴、会臣民,白骨还肉。 唯当怀音感德,行歌击壤,岂宜自同吠主,翻成反噬。 卿非吾民,何须酒礼?吾是隋将,何容外交?易子析骸,未能相告,况是足食足兵,高城深堑,坐待强援,绰有余力。 何劳踵轻敝之俗,作虚伪之辞,欲阻诚臣之心,徒惑骁雄之志。 以此见期,必不可得。 卿宜善思活路,晓谕黎元,能早改迷,失道非远。"
子元得书,于城下顿首陈谢。
杨素援兵至,合击破之。
拜信州总管、十二州诸军事。
俄以病乞骸骨,诏征还京,赐以御药,中使相望,顾问不绝。
卒于家,时年五十二。
谥曰安。
子亻思嗣。
大业之世,官至尚书主爵郎。
韦者,京兆人也。
仕周内史大夫。
高祖以有定策之功,累迁上柱国,封普安郡公。
开皇初,卒于蒲州刺史。
卢贲卢贲,字子征,涿郡范阳人也。
父光,周开府、燕郡公。
贲略涉书记,颇解钟律。
周武帝时,袭爵燕郡公,邑一千九百户。
后历鲁阳太守、太子小宫尹、仪同三司。
平齐有功,增邑四百户,转司武上士。
时高祖为大司武,贲知高祖为非常人,深自推结。
宣帝嗣位,加开府。
及高祖初被顾托,群情未一,乃引贲置于左右。
高祖将之东第,百官皆不知所去。
高祖潜令贲部伍仗卫,因召公卿而谓曰:"欲求富贵者,当相随来。"
往往偶语,欲有去就。
贲严兵而至,众莫敢动。
出崇阳门,至东宫,门者拒不内。
贲谕之,不去,瞋目叱之,门者遂却。
既而高祖得入。
贲恒典宿卫,后承问,进说曰:"周历已尽,天人之望,实归明公,愿早应天顺民也。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高祖甚然之。
及受禅,命贲清宫,因典宿卫。
贲于是奏改周代旗帜,更为嘉名。
其青龙、驺虞、硃雀、玄武、千秋、万岁之旗,皆贲所创也。
寻拜散骑常侍,兼太子左庶子、左领军、右将军。
时高颎、苏威共掌朝政,贲甚不平之。
柱国刘昉时被疏忌,贲因讽昉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颎、威,五人相与辅政。
又以晋王上之爱子,谋行废立。
复私谓皇太子曰:"贲将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
谋泄,上穷治其事。
昉等委罪于宾、贲,公卿奏二人坐当死。
上以龙潜之旧,不忍加诛,并除名为民。
宾未几卒。
岁余,贲复爵位,检校太常卿。
贲以古乐宫悬七八,损益不同,历代通儒,议无定准,于是上表曰:"殷人以上,通用五音,周武克殷,得鹑火、天驷之应,其音用七。 汉兴,加应钟,故十六枚而在一虡。 郑玄注《周礼》,二八十六为虡。 此则七八之义,其来远矣。 然世有沿革,用舍不同,至周武帝,复改悬七,以林钟为宫。 夫乐者,治之本也,故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是以吴札观而辩兴亡。 然则乐也者,所以动天地,感鬼神,情发于声,治乱斯应。 周武以林钟为宫,盖将亡之征也。 且林钟之管,即黄钟下生之义。 黄钟,君也,而生于臣,明为皇家九五之应。 又阴者臣也,而居君位,更显国家登极之祥。 斯实冥数相符,非关人事。 伏惟陛下握图御宇,道迈前王,功成作乐,焕乎曩策。 臣闻五帝不相沿乐,三王不相袭礼,此盖随时改制,而不失雅正者也。"
上竟从之,即改七悬八,以黄钟为宫。
诏贲与仪同杨庆和删定周、齐音律。
未几,拜郢州刺史,寻转虢州刺史。
后迁怀州刺史,决沁水东注,名曰利民渠,又派入温县,名曰温润渠,以溉舄卤,民赖其利。
后数年,转齐州刺史。
民饥,谷米踊贵,闭人粜而自粜之。
坐是除名为民。
后从幸洛阳,上从容谓贲曰:"我始为大司马时,卿以布腹心于我。 及总百揆,频繁左右,与卿足为恩旧。 卿若无过者,位与高颎齐。 坐与凶人交构,由是废黜。 言念畴昔之恩,复当牧伯之位,何乃不思报效,以至于此!吾不忍杀卿,是屈法申私耳。"
贲俯伏陈谢,诏复本官。
后数日,对诏失旨,又自叙功绩,有怨言。
上大怒,顾谓群臣曰:"吾将与贲一州,观此不可复用。"
后皇太子为其言曰:"此辈并有佐命之功,虽性行轻险,诚不可弃。"
上曰:"我抑屈之,全其命也。 微刘昉、郑译及贲、柳裘、皇甫绩等,则我不至此。 然此等皆反覆子也。 当周宣帝时,以无赖得幸,及帝大渐,颜之仪等请以宗王辅政,此辈行诈,顾命于我。 我将为治,又欲乱之。 故昉谋大逆于前,译为巫蛊于后。 如贲之徒,皆不满志。 任之则不逊,致之则怨,自难信也,非我弃之。 众人见此,或有窃议,谓我薄于功臣,斯不然矣。"
苏威进曰:"汉光武欲全功臣,皆以列侯奉朝请。 至尊仁育,复用此道以安之。"
上曰:"然。"
遂废于家,是岁卒,年五十四。
史臣曰:高祖肇基王业,昉、译实启其谋,当轴执钧,物无异论。
不能忘身急病,以义断恩,方乃虑难求全,偷安怀禄。
暨夫帝迁明德,义非简在,盐梅之寄,自有攸归。
言追昔款,内怀觖望,耻居吴、耿之末,羞与绛、灌为伍。
事君尽礼,既阙于宿心,不爱其亲,遽彰于物议。
其在周也,靡忠贞之节,其奉隋也,愧竭命之诚。
非义掩其前功,畜怨兴其后衅,而望不陷刑辟,保贵全生,难矣。
柳裘、皇甫绩、卢贲,因人成事,协规不二,大运光启,莫参枢要。
斯固在人欲其悦己,在我欲其骂人,理自然也。
晏婴有言:"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
于昉、译见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