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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汪大猷袁燮吴柔胜游仲鸿李祥王介宋德之杨大全
王信,字诚之,处州丽水人。
既冠,入太学,登绍兴三十年进士第,试中教官,授建康府学教授。
丁父忧,服除,进所著《唐太宗论赞》及《负薪论》,孝宗览之,嘉叹不已,特循两资,授太学博士。
时须次者例徙外,添差温州教授。
郡饥疫,议遣官振救之,父老愿得信任其事,守不欲以烦信,请益力,信闻之,欣然为行,遍至病者家,全活不可胜记。
差敕令所删定官,法令有不合人情,自相牴牾,吏得以傅会出入者,悉厘正之。
转对,言:"敌情不可测,和议不可恃,今日要当先为自备之策,以待可乘之机。"
上以为是。
又论:"太学正、录掌规矩之官而员多,博士掌训导之官而员少,请以正、录两员升为博士。"
从之。
论除官脞冗之敝,乞精选监司而择籍名,郡将代半岁乃注人。
上亲以其章授宰臣行。
权考功郎官。
蜀人张公迁,初八年免铨,至是改秩,吏妄引言,复令柅之,信钩考其故,吏怖服。
有三蜀士实碍式,吏受赇为地,工部尚书赵雄,蜀人也,以属信,信持弗听,已而转吏部阅审成牍,抚掌愧叹,嗟激不已,以闻于上。
它日,上谓尚书蔡洸曰:"考功得王信,铨曹遂清。"
逻者私相语,指为神明。
武臣给告不书年齿,磨转荫荐,肆为奸欺,不可控抟,为擿最者数事告宰相,付之大理狱。
事连三衙,殿帅王友直锐争之,上审知其非,沮之曰:"考功所言,公事也,汝将何为?"狱具,皆伏辜。
因请置籍,以柅后患。
授军器少监,仍兼考功郎官。
丁母忧,吏裒金杀牲祷神,愿信服阕无再为考功。
既起,知永州。
入奏事,留为将作少监,复考功郎官,转军器少监兼右司郎官,升员外郎。
四方有以疑狱来上者,信反复披览,常至夜分。
升左司员外郎,转对,论士大夫趋向之敝:"居官者逃一时之责,而后之祸患有所不恤;献言者求一时之合,而行之可否有所不计。 集事者以趣办为能,而不为根本之虑;谋利者以羡余为事,而不究源流之实。 持论尚刻薄,而浸失祖宗忠厚之意;革敝预烦碎,而不明国家宽大之体。 因循玩习,恬不为怪。 愿酌古之道,当时之宜,示好恶于取舍之间,使天下靡然知乡,而无复为目前苟且之徇。"
又论:"朝廷有恤民之政,而州县不能行恤民之实。 近岁不登,陛下轸念元元,凡水旱州郡租赋,或蠲放,或倚阁住催。 然倚阁住催之名可以并缘为扰,愿明与减放。"
又论豫备三说:收逃亡之卒,选忠顺之官,严训练之职。
又言屯田利害。
上皆纳其说。
兼玉牒所检讨官、提领户部酒库。
久之,上谕信曰:"知朕意否?行用卿,虑书生不长于财赋,故以命卿,果能副朕所委。"
为中书门下检正诸房文字,迁太常少卿兼权中书舍人。
假礼部尚书使于金,肄射都亭,连中其的,金人駴曰:"尚书得非黑王相公子孙耶?"谓王德用也。
信得米芾书法,金人宝之。
归言金人必衰之兆有四,在我当备之策有二,上首肯之。
太史奏仲秋日月五星会于轸,信言:"休咎之征,史策不同,然五星聚者有之,未闻七政共集也。 分野在楚,愿思所以顺天而应之。"
因条上七事。
又言:"陛下即位之初,经营中原之志甚锐,然功之所以未立者,正以所用之人不一。 其人不一,故其论不一;其论不一,故其心不一。 愿豫求至当之论,使归于一。 锁闱封驳,而右府所不下关中书,或斜封捷出,左于公论。 统领官奴事内侍,坐谪远州,幸蒙赦还而遽复故职。 潜藩恩旧之隶徒,榷酤官而齿朝士。 老禁校侥冀节钺,诡计可得之,而奉稍恩典,与正不异。 阁门多溢额祗候。 妃嫔进封而冒指它姓为甥侄。 既一一涂归,有虽书读而徐核其不当者,续争救之。"
上曰:"事有不可不问者,第言之,朕无有不为卿行者。"
于是益抗志不回。
宦者甘昪既逐远之矣,属高宗崩,用治丧事,人莫敢言。
昪俄提举德寿宫,信亟执奏,举朝皆悚。
翰林学士洪迈适入,上语之曰:"王给事论甘昪事甚当。 朕特白太上皇后,圣训以为:‘今一宫之事异于向时,非我老人所能任,小黄门空多,类不习事,独昪可任责,分吾忧。 渠今已归,居室尚不能有,岂敢蹈故态。 ’以是驳疏不欲行。 卿见王给事,可道此意。"
信闻之乃止。
信遇事刚果,论奏不避权要,繇此人多嫉之,信亦力求去,提举崇福宫。
诏求言,信条十事以献,其目曰:法戒轻变,令贵必行,宽州郡以养民力,修军政以待机会,郡当分其缓急,县当别其剧易严铜钱之禁,广积聚之备,处归附之人,收逃亡之卒。
起知湖州,信未涉州县,据桉剖析,敏如流泉。
擢集英殿修撰、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奏免甫官钱十四万、绢七万匹、绵十万五千两、米二千万斛。
山阴境有犭英犭茶湖,四环皆田,岁苦潦,信创启斗门,导停潴注之海,筑十一坝,化汇浸为上腴。
民绘象以祠,更其名曰王公湖。
筑渔浦堤,禁民不举子,买学田,立义冢,众职修理。
加焕章阁待制,徙知鄂州,改池州。
初,信扶其父丧归自金陵,草屦徒行,虽疾风甚雨,弗避也,由是得寒湿疾。
及闻孝宗遗诏,悲伤过甚,疾复作,至是浸剧,上章请老,以通议大夫致仕。
有星陨于其居,光如炬,不及地数尺而散。
数日,信卒,遗训其子以忠孝公廉。
所著有《是斋集》行世。
汪大猷,字仲嘉,庆元府鄞县人。
绍兴七年,以父恩补官,授衢州江山县尉,晓畅吏事。
登十五年进士第,授婺州金华县丞,争财者谕以长幼之礼,悦服而退。
李椿年行经界法,约束严甚,檄大猷覆视龙游县,大猷请不实者得自陈,毋遽加罪。
改建德,迁知昆山县。
丁父忧,免丧,差总领淮西、江东钱粮干官,改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
参知政事钱端礼宣谕淮东,辟干办公事,充参议官,迁大宗丞兼吏部郎官,又兼户部右曹。
入对,言:"总核名实,责任臣下。 因才而任,毋违所长,量能授官,毋拘流品。"
孝宗顾谓左右曰:"疏通详雅而善议论,有用之才也。"
除礼部员外郎。
丞相洪适荐兼吏部侍郎,仍迁主管左选。
庄文太子初建东宫,兼太子左谕德、侍讲,两日一讲《孟子》,多寓规戒。
太子尝出龙大渊禁中所进侍燕乐章,谕宫僚同赋,大猷曰:"郑、卫之音,近习为昌,非讲读官所当预。"
白于太子而止。
迁秘书少监,修《五朝会要》。
金人来贺,假吏部尚书为接伴使。
寻兼权刑部侍郎,又兼崇政殿说书,又兼给事中。
孝宗清燕,每访政事,尝曰:"朕每厌宦官女子之言,思与卿等款语,欲知朝政阙失,民情利病,苟有所闻,可极论之。"
大猷遂陈耆长雇直隶经总制司,并缘法意使里正兼催科之役,厉民为甚。
又论:"亭户未尝煮盐,居近场监,贷钱射利,隐寄田产,害及编氓,宜取二等以上充役。"
又论:"赐田勋戚,豪夺相先,陵轹州县,惟当赐金,使自求之。"
又论:"没入赀产,止可行于强盗、赃吏,至于仓库纲运之负陷者,惟当即其业收租以偿,既足则给还,使复故业。"
转对,言捕酒之害,及居官者不得铸铜为器。
上嘉奖曰:"卿前后所言,皆今日可行之事。"
权刑部侍郎,升侍讲,言:"有司率用新制,弃旧法,轻重舛牾,无所遵承,使舞文之吏时出,以售其奸,请明诏编纂。"
书成上进,上大悦。
尚书周执羔韩元吉、枢密刘珙以强盗率不处死,无所惩艾,右司林栗谓:"太祖朝强盗赃满三贯死,无首从,不问杀伤。 景祐增五贯,固从宽。 今设六项法,非手刃人,例奏裁黥配,何所惩艾,请从旧法,赃满三贯者斩。"
大猷曰:"此吾职也。"
遂具奏曰:"强盗乌可恕,用旧法而痛惩之,固可也。 天圣以来,益用中典,浸失禁奸之意。 今所议六项法,犯者以法行之,非此而但取财,惟再犯者死,可谓宽严适中。 若皆置之死地,未必能禁其为盗,盗知必死,将甘心于事主矣,望稍开其生路。"
乃奏用六项法则死者十七人,用见行法则十四人,旧法百七十人俱死。
遂从大猷议。
借吏部尚书为贺金国正旦使,至盱眙,得印榜云:"强盗止用旧法,罢六项法。"
还朝自劾求去,上闻之,复行六项法。
改权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夜传旨学士院,出唐沈既济论选举事,曰:"今日有此敝,可行与否,诘旦当面对。"
即奏:"事与今异,敝虽似之,言则难行。"
上曰:"卿言甚明。"
既郊,差充卤簿使,以言去,授敷文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
起知泉州。
毗舍邪尝掠海滨居民,岁遣戍防之,劳费不赀。
大猷作屋二百区,遣将留屯。
久之,戍兵以真腊大买为毗舍邪犯境,大猷曰:"毗舍邪面目黑如漆,语言不通,此岂毗舍邪耶?"遂谴之。
故事蕃商与人争斗,非伤折罪,皆以牛赎,大猷曰:"安有中国用岛夷俗者,苟在吾境,当用吾法。"
三佛齐请铸铜瓦三万,诏泉、广二州守臣督造付之。
大猷奏:"法,铜不下海。 中国方禁销铜,奈何为其所役?"卒不与。
进敷文阁直学士,留知泉州。
逾年,提举太平兴国宫,改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
以大暑讨永新禾山洞寇,不利,自劾,降龙图阁待制,落职,南康军居住,提举太平兴国宫。
复龙图阁待制,提举上清太平宫。
复敷文阁待制,升学士。
没,赠二官。
大猷与丞相史浩同里,又同年进士,未尝附丽以干进,浩深叹美之。
好周施,叙宗族外族为《兴仁录》,率乡人为义庄二十余亩以倡,众皆欣劝。
所著有《适斋稿》、《备忘》、《训鉴》等书。
袁燮,字和叔,庆元府鄞县人。
生而端粹专静,乳媪置盘水其前,玩视终日,夜卧常醒然。
少长,读东都《党锢传》,慨然以名节自期。
入太学,登进士第,调江阴尉。
浙西大饥,常平使罗点属任振恤。
燮命每保画一图,田畴、山水、道路悉载之,而以居民分布其间,凡名数、治业悉书之。
合保为都,合都为乡,合乡为县,征发、争讼、追胥,披图可立决,以此为荒政首。
除沿海制属。
连丁家艰,宁宗即位,以太学正召。
时朱熹诸儒相次去国,丞相赵汝愚罢,燮亦以论去,自是党禁兴矣。
久之,为浙东帅幕、福建常平属、沿海参议。
嘉定初,召主宗正簿、枢密院编修官,权考功郎官、太常丞、知江州,改提举江西常平、权知隆兴。
召为都官郎官,迁司封。
因对,言:"陛下即位之初,委任贤相,正士鳞集,而窃威权者从旁睨之。 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显言其奸,龟年以罪去,而权臣遂根据,几危社稷。 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太息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 ’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 今正人端士不乏,愿陛下常存此心,急闻剀切,崇奖朴直,一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天下何忧不治。"
"臣昨劝陛下勤于好问,而圣训有曰:‘问则明’。 臣退与朝士言之,莫不称善。 而侧听十旬,陛下之端拱渊默犹昔也,臣窃惑焉。 夫既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反是而暗。 明则辉光旁烛,无所不通;暗则是非得失,懵然不辨矣。"
迁国子司业、秘书少监,进祭酒、秘书监。
延见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忠信笃实,是为道本。
闻者悚然有得,士气益振。
兼崇政殿说书,除礼部侍郎兼侍读。
时史弥远主和,燮争益力,台论劾燮,罢之,以宝文阁待制提举鸿庆宫。
起知温州,进直学士,奉祠以卒。
燮初入太学,陆九龄为学录,同里沈焕、杨简、舒璘亦皆在学,以道义相切磨。
后见,九龄之弟九渊发明本心之指,乃师事焉。
每言人心与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与天地相似。
学者称之曰絜斋先生。
后谥正献。
子甫自有传。
吴柔胜,字胜之,宣州人。
幼听其父讲伊、洛书,已知有持敬之学,不妄言笑。
长游郡泮,人皆惮其方严。
登淳熙八年进士第,调都昌簿。
丞相赵汝愚知其贤,差嘉兴府学教授,将置之馆阁,会汝愚去,御史汤硕劾柔胜尝救荒浙右,擅放田租,为汝愚收人心,且主朱熹之学,不可为师儒官,自是闲居十余年。
嘉定初,主管刑、工部架阁文字,迁国子正。
柔胜始以朱熹《四书》与诸生诵习,讲义策问,皆以是为先。
又于生徒中得潘时举、吕乔年,白于长,擢为职事,使以文行表率,于是士知趋向,伊、洛之学,晦而复明。
迁太学博士,又迁司农寺丞。
出知随州。
时再议和好,尤戒开边隙,旁塞之民事与北界相涉,不问法轻重皆杀之。
郡民梁皋有马为北人所盗,追之急,北人以矢拒皋,皋与其徒亦发二矢。
北界以为言,郡下七人于狱,柔胜至,立破械纵之,具始末报北界而已。
收土豪孟宗政、扈再兴隶帐下,后宗政、再兴皆为名将。
筑随州及枣阳城,招四方亡命得千人,立军曰"忠勇",廪以总所阙额,营栅器械悉备。
除京西提刑,领州如故。
改湖北运判兼知鄂州。
甫至,值岁歉,即乞籴于湖南,大讲荒政,十五州被灾之民,全活者不可胜计。
改知太平州,除直秘阁,主管毫州明道宫。
改直华文阁,除工部郎中,力辞,除秘阁修撰,依旧宫观以卒,谥正肃。
二子渊、潜,俱登进士,各有传。
游仲鸿,字子正,果之南充人。
淳熙二年进士第,初调犍为簿。
李昌图总蜀赋,辟籴买官,奇其才,曰:"吾董饷积年,惟得一士。"
昌图召入,首荐之,擢四川制置司干办公事。
制置使赵汝愚一见即知敬之。
叙州董蛮犯犍为境,宪将合兵讨之,仲鸿请行。
诘其衅端,以州负马直也,乃使人谕蛮曰:"归俘则还马直,不然大兵至矣。"
蛮听命,仲鸿受其降而归。
改秩,知中江县,总领杨辅檄置幕下。
时关外营田凡万四千顷,亩仅输七升。
仲鸿建议,请以兵之当汰者授之田,存赤籍,迟以数年,汰者众,耕者多,则横敛一切之赋可次第以减。
辅然之,大将吴挺沮而止。
赵汝愚移帅闽,举仲鸿自代,制置使京镗、转运刘光祖亦交荐于朝。
绍熙四年,赴召,赵汝愚在枢密,谓仲鸿直谅多闻,访以蜀中利病。
汝愚欲亲出经略西事,仲鸿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公独不闻吕申公‘经略西事当在朝廷"之语乎?”汝愚悟而止。
差干办诸司粮料院。
光宗以疾久不朝重华宫,仲鸿遗汝愚书,陈宗社大计,书有"伊、周、霍光"
语,汝愚读之骇,立焚之,不答。
又遗书曰:"大臣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既不死,曷不去?"汝愚又不答。
孝宗崩,仲鸿泣谓汝愚曰:"今惟有率百官哭殿庭,以请亲临。"
宰相留正以病去,仲鸿亟简汝愚曰:"禫日不决,祸必起矣。"
汝愚又不答。
后三日,嘉王即位于重华宫。
汝愚既拜右丞相,以仲鸿久游其门,辟嫌不用。
初,汝愚之定策也,知阁韩侂胄颇有劳,望节钺,汝愚不与。
侂胄方居中用事,恚甚。
汝愚迹已危,方益自严重,选人求见者例不许。
仲鸿劝以降意容接,觊遏异论,而汝愚以淮东、西总赋积弊,奏遣仲鸿核实。
仲鸿曰:"丞相之势已孤,不忧此而顾忧彼耶?"改监登闻鼓院以行。
会侍讲朱熹以论事去国,仲鸿闻之,即上疏曰:"陛下宅忧之时,御批数出,不由中书。 前日宰相留正之去,去之不以礼;谏官黄度之去,去之不以正;近臣朱熹之去,复去之不以道。 自古未有舍宰相、谏官、讲官而能自为聪明者也。 愿亟还熹,毋使小人得志,以养成祸乱。"
监察御史胡纮希侂胄意,诬汝愚久蓄邪心,尝语人以乘龙授鼎之梦,又谓朝士中有推其宗派,以为裔出楚王元佐正统所在者,指仲鸿也。
初,欲直书仲鸿名,同台张孝伯见之曰:"书其名则窜矣。 凡阿附宰相,本冀官爵,此人沉埋六院且二年,心迹可察。"
卒不书其名。
庆元元年,汝愚罢相,仲鸿迁军器监主簿,力丐外,除知洋州。
朱熹闻其出,曰:"信蜀士之多奇也。"
越三年,起知嘉定府。
擢利路转运判官,数忤宣抚副使吴曦,曦言仲鸿老病,朝命易他部。
未几,曦叛,宣抚司幕官薛绂访仲鸿于果山,仲鸿对之泣,指案上一编书示绂曰:"开禧丁卯正月游某死。"
谓家人曰:"曦逼吾死,即填其日。"
时宣抚使程松已大弃其师遁,仲鸿以书劝成都帅杨辅讨贼,辅不能用。
至是松至果,仲鸿谓绂曰:"宣威肯留,则吾以积奉二万缗犒兵,护宣威之成都。"
松不顾而去。
总赋刘崇之继至,仲鸿遣其子似往见,以告松者告之,崇之复不听。
未几,曦诛,参政李壁奏除利路提点刑狱,寻乞休致,予祠而归,迁中奉大夫。
嘉定八年卒,年七十八。
刘光祖表其隧道曰:"于乎,庆元党人游公之墓。"
绍定五年,谥曰忠。
子似,淳祐五年为右丞相,自有传。
李祥,字元德,常州无锡人。
隆兴元年进士,为钱塘县主簿。
时姚宪尹临安,俾摄录参。
逻者以巧发为能,每事下有司,必监视锻炼,囚服乃已。
尝诬告一武臣子谤朝政,鞫于狱,祥不使逻者入门。
既而所告无实,具以白尹,尹惊曰:"上命无实乎?"祥曰:"即坐谴,自甘。"
宪具论如祥意,上骇曰:"朕几误矣,卿吾争臣也。"
遂赐宪出身为谏大夫,祥调濠州录事参军。
安丰守臣冒占民田,讼屡改而不决,监司委祥,卒归之民。
未几,其人易守濠,以嫌换司理庐州;守出改官奏留之,不可。
主管户部架阁文字、太学博士、国子博士、司农寺丞、枢密院编脩官兼刑部郎官、大宗正丞、军器少监。
言:"忝朝迹八年,在外贤才不胜众,愿更出迭入由臣始。"
出提举淮东常平茶盐、淮西运判。
两淮铁钱比不定,祥疏乞官赐钱米销滥恶者,废定城、兴国、汉阳监,更铸绍熙新钱,从之,淮人以安。
迁国子司业、宗正少卿、国子祭酒。
丞相赵汝愚以言去国,祥上疏争之,曰:"顷寿皇崩,两宫隔绝,中外汹汹,留正弃印亡去,国命如发。 汝愚不畏灭族,决策立陛下,风尘不摇,天下复安,社稷之臣也。 奈何无念功至意,忽体貌常典,使精忠巨节怫郁黯暗,何以示后世?"
除直龙图阁、湖南运副,言者劾罢之。
于是太学诸生杨宏中、周端朝等六人上书留之,俱得罪。
主冲佑观,再请老,以直龙图阁致仕。
嘉泰元年八月卒,谥肃简。
王介,字元石,婺州金华人。
从朱熹、吕祖谦游。
登绍熙元年进士第,廷对陈时弊,大略言:"近者罢拾遗、补阙,有远谏之意,小人唱为朋党,有厌薄道学之名。"
上嘉其直,擢居第三人。
签书昭庆军节度判官厅公事,除为国子录,上疏言:"寿皇亲挈神器授之陛下,孝敬岂可久阙乎?"又言:"妇事舅姑如事父母,不可亏宫中之礼。"
不报。
孝宗崩,介又力请上过宫执丧,累疏言辞激切,人叹其忠。
宁宗即位,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迁易台谏,悉出内批,非治世事也。 崇宁、大观间事出御批,遂成北狩之祸。 杜衍为相,常积内降十数封还,今宰相不敢封纳,台谏不敢弹奏,此岂可久之道。"
迁太学博士。
时韩侂胄居中潜弄威福之柄,犹未肆也,而文墨议论之士阴附之以希进,于是始无所惮矣。
侂胄始疑介前封事诋己,且其弟仰胄尝以旧识求自通,介拒绝之,侂胄怨益深。
添差通判绍兴府,寻知邵武军。
会学禁起,谏大夫姚愈劾介与袁燮皆伪学之党,且附会前相汝愚,主管台州崇道观。
久之,差知广德军。
侂胄之隶人苏师旦忿介不通谒,目为伪党,并及甲寅廷对之语,以告侂胄。
有劝其自明者,介曰:"吾发已种种,岂为鼠辈所使邪!"侂胄亦畏公议不敢发。
以外艰去。
免丧,知饶州,未赴,召为秘书郎,迁度支郎官。
师旦已建节,介与同列谒政府,遇之于庭,客皆逾阶而揖,介不顾。
于是殿中侍御史徐柟劾介资浅立异,奉祠,除都大坑冶。
侂胄诛,朝廷更化,介召还,除侍左郎官兼右司、太子舍人,改兵部郎官、国子司业、太子侍讲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国子祭酒。
会以不雨,诏百官指陈阙失,时宰相史弥远以母丧起复,介手疏历论时政,推本《洪范》僭恒晹若之证,谓:"罗日愿为变,是下人谋上也。 修好增币,而金人犹觖望,是夷人乱华也。 内批数出,是左右干政也。 谏官无故出省,是小人间君子也。 皆谓之僭。 一僭已足以致天变,而况兼有之哉。"
又言:"汉法天地降灾,策免丞相,乞令弥远终丧,择公正无私者置左右,王、吕、蔡、秦之覆辙,可以为戒。"
接送伴金国贺生辰使还,奏:"故事两国通庙讳、御名,而本朝止通御名,高宗至光宗皆传名而不传讳,绍熙初,黄裳尝以为言,而未及厘正。 愿正典礼,以尊宗庙。"
除秘书监,升太子右谕德。
其在春宫,笃意辅导,每遇讲读,因事规谏。
太子尝欲索馆中图画,却而弗与,及张灯设乐,则谏止之;且乞选配故家以正始,绝令旨以杜请谒,宫僚分日上直,以资见闻。
迁宗正少卿兼权中书舍人,缴驳不避权贵。
张允济以阁职为州钤,介谓此小事而用权臣例,破祖宗制,不可不封还词头。
丞相语介曰:"此中宫意。"
介曰:"宰相而逢宫禁意向,给舍而奉宰相风旨,朝廷纪纲扫地矣。"
居数日,除起居舍人。
介奏:"宰相以私请不行,而托威福于宫禁,权且下移,谁敢以忠告陛下者。"
乞归老,不许。
言:"本朝循唐入阁之制,左右史不立前殿,若御后殿,则立朵殿下,何所闻见而修起居注乎?乞依欧阳修、王存、胡铨所请,分立殿上。"
吏部侍郎许奕以言事去国,介奏曰:"陛下更化三年,而言事官去者五人,倪思、傅伯成既去,其后蔡幼学、邹应龙相继而出,今许奕复蹈前辙。 此五臣者,四为给事,一为谏大夫,两年之间,尽听其去。 或谓此皆宰相意,自古未有大臣因给舍论事而去之者,是大臣误陛下也,将恐成孤立之势。"
疏奏,乞补外,以右文殿修撰知嘉兴府。
岁余,升集英殿修撰、知襄阳府、京西安抚使。
徙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以疾奉祠。
嘉定六年八月卒,年五十六。
端平三年,郡守赵汝谈请于朝,特赠中大夫、宝章阁待制,谥忠简。
子野,自有传。
宋德之,字正仲,其先京兆人。
隋谏大夫远谪彭山,子孙散居于蜀,遂为蜀州人。
德之以应举擢庆元二年外省第一,为山南道掌书记。
召除国子正,迁武学博士。
与诸生论八阵之象本乎八卦,皆动物也,奇正之变,往来相生而不穷,知此然后可以致胜。
迁编修枢密院。
时兵衅有萌,会赤眚见太阴,犯权星,未浃日,内北门鸱尾灾,延及三省、六部,诏求言,德之奏:"离为火,为日,为甲胄;坎为水,为月,为盗,为隐伏。 故火失其性,赤气见,忧在甲兵;水失其性,太阴失度,忧在隐伏。"
因疏七事,皆当今至切之患,乃曰:"人火小变不足虑,天象之变,臣窃危之。"
他日,又对曰:"今敌未动,而轻变祖宗旧制,命武臣帅边以自遗患。 晋叛将、唐藩镇之祸基于此矣。"
时吴曦在西陲,皇甫斌在襄汉,郭倪、李爽在两淮,德之预以为虑。
除太常丞,出知阆州。
会曦变,托跌足以避伪,事平,始赴阆。
擢本路提点刑狱,制帅安丙奏:"德之傲视君命,不俟代者之来,径用观察使印领事。"
诏降一官,改潼川路转运判官、湖南路提刑,改湖北。
召为兵部郎官。
朝论有疑安丙意,丞相史弥远首以问德之,德之对曰:"蜀无安丙,朝廷无蜀矣,人有大功,实不敢以私嫌废公议。"
忤时相意,遂罢。
安丙深感德之,尝谓人曰:"丙不知正仲,正仲知丙;丙负正仲,正仲不负丙。"
请昏于德之,不许。
论者益称德之之贤。
起知眉州,监特奏名试,得疾而卒。
德之大父耕,性刚介,一朝弃官去,莫知所终。
从父廉语德之曰:"吾昔至临安府,有人言蜀有宋宣教者过浙江而去,吾适越求之,则入四明矣。"
德之渡浙江寻访,至雪窦,有蜀僧言:"闻诸耆老云:山后有烂平山,有二居士焉,其一宋宣教也。"
德之跻攀至烂平,见丹灶,置祠其上而归。
杨大全,字浑甫,眉之青神人。
干道八年进士,调温江尉,摄邑有政声。
绍熙三年,召除监登闻鼓院。
五年,光宗以疾久,不克省重华宫,廷臣多论谏者。
太学生汪安仁等二百余人上书,而龚日章等百余人以投轨上书为缓,必欲伏阙。
大全谓:"院以登闻名,实明目达聪之地也,今乃使人视为具文,吾何颜以尸此职。"
乃为书以谏,力请过宫,书上不报。
大全于是三上疏,其略曰:臣之志于忧君者,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不以言而获罪为耻,而以言不听从为耻。
自古谏之不效,其大者身膏斧锧,其次亦流窜四裔,其小者犹罢免终身,未有若今日不勉于听从,亦不加于黜逐,徒饵之以无所谴呵之恩,使皆饕富贵,甘豢养,以消靡其风节。
平居皆贪禄怀奸之士,则临难必无仗节死义之人。
陛下自夏秋以来,执政从官之死者皆不信,卒之果然乎?不然乎?建康赵济死,武兴吴挺死,今尚不以为然,则事有几微于朕兆者,可谏陛下乎?万一变起萧墙,祸生肘腋,陛下必将以为不信,坐受其危亡矣。
盗满山东而高、斯弄权,二世不知也。
蛮寇成都而更奏捷,明皇不知也。
此犹左右聋瞽尔。
今在朝之士沥忠以告,而陛下不听,是陛下自壅蔽其聪明也。
今外间传闻,以为寿皇将幸越,幸吴兴,此爱陛下之深,欲泯其迹也。
陛下当亟图所以解寿皇之忧。
疏入,又不报。
宁宗即位,迁宗正寺主簿。
庆元元年,易太常寺主簿,迁司农寺丞。
修《高宗实录》,充检讨官。
先是,韩侂胄用事,私台谏之选为己羽翼,且欲得知名士,借其望以压群言,一时之好进者,恨不预此选也。
会御史虚位,有力荐大全者,属大全一往见,且曰:"公朝见,除目夕下矣。"
大全笑谢,决不往,明日遂丐外。
时《实录》将上矣,上必推恩,大全去不少待。
于是除知金州,至姑苏,以病卒。
论曰:王信有文学,通政事。
汪大猷敦厚老成。
袁燮学有所本。
吴柔胜、游仲鸿名在伪学。
观李祥讼赵汝愚,公论藉是以立。
王介、杨大全直道而行。
宋德之其知兵者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