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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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八十七 脱脱、阿鲁图等

李清臣 安焘 张璪 蒲宗孟 黄履 蔡挺 兄抗 王韶 子厚 寀 薛向子嗣昌 章楶李清臣,字邦直,魏人也。

七岁知读书,日数千言,暂经目辄诵,稍能戏为文章。

客有从京师来者,与其兄谈佛寺火,清臣从傍应曰:"此所谓灾也,或者其蠹民已甚,天固儆之邪?"因作《浮图灾解》。

兄惊曰:"是必大吾门。"

韩琦闻其名,以兄之子妻之。

举进士,调邢州司户参军、和川令。

岁满,荐者逾十数,应得京官。

适举将薛向有公事未竟,阂铨格,判铨张掞擿使自陈勿用。

清臣曰:"人以家保己而己舍之,薄矣。 须待之。"

掞离席曰:"君能如是,未可量也。"

应材识兼茂科,欧阳修壮其文,以比苏轼。

治平二年,试秘阁,考官韩维曰:"荀卿氏笔力也。"

试文至中书,修迎语曰:"不置李清臣于第一,则谬矣。"

启视如言。

时大雨霖,灾异数见,论者归咎濮议。

及廷对,或谓曰:"宜以《五行传》‘简宗庙,水不润下’为证,必擢上第。"

清臣曰:"此汉儒附会之说也,吾不之信。 民间岂无疾痛可上者乎?"即条对言:"天地之大,譬如人一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为之不宁。 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 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而已。"

策入等,以秘书郎签书平江军判官,名声籍甚。

英宗知之,语王广渊曰:"韩琦固忠臣,但避嫌太审。 如李清臣者,公议皆谓可用,顾以亲抑之可乎?"既而诏举馆阁,欧阳修荐之,得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从韩绛使陕西。

庆卒乱,家属九指挥应诛,清臣请于绛,配隶为奴婢。

绛坐贬,清臣亦通判海州。

久之,还故官,出提点京东刑狱。

齐、鲁盗贼为天下剧,设耳目方略,名捕且尽。

作《韩琦行状》,神宗读之曰:"良史才也。"

召为两朝国史编修官,撰《河渠》、《律历》、《选举》诸志,文直事详,人以为不减《史》、《汉》。

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翰林学士。

元丰新官制,拜吏部尚书。

清臣官右正言,当易承议阶,帝曰:"安有尚书而犹承议郎者?"乃授朝奉大夫。

六年,拜尚书右丞。

哲宗即位,转左丞。

时熙、丰法度,一切厘正,清臣固争之,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阳,徙河南、永兴。

召为吏部尚书,给事中姚勉驳之,改知真定府。

班行有王宗正者,致憾于故帅,使其妻诣使者,告前后馈饷过制,囚系数百人。

清臣至,立奏解其狱,而窜宗正。

帝亲政,拜中书侍郎,勉复驳之,不听。

绍圣元年,廷试进士,清臣发策曰:"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 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

主意皆绌元佑之政,策言悟其指,于是绍述之论大兴,国是遂变。

范纯仁去位,清臣独颛中书,亟复青苗、免役法,除诸路提举官。

觊为相,顾苏辙轧己,乃擿辙尝以汉武比先帝激上怒,辙罢。

时召章惇未至,清臣心益觊之。

已而惇入相,复与为异。

惇既逐诸臣,并籍文彦博、吕公着以下三十人,将悉窜岭表。

清臣曰:"更先帝法度,不为无过,然皆累朝元老,若从惇言,必大骇物听。"

帝曰:"是岂无中道耶?合揭榜朝堂,置余人不问。"

鄜延路金明砦主将张舆战没,惇怒,议尽戮全军四千人。

清臣曰:"将死亦多端,或先登争利,或轻身入敌。 今悉诛吏士,异时亡将必举军降虏矣。"

于是但诛牙兵十六辈。

上幸楚王第,有狂妇人遮道叫呼,告清臣谋反,属吏捕治,本澶州娼而为清臣姑子田氏外妇者。

清臣不能引去,用御史言,以大学士知河南,寻落职知真定府。

初,蔡确子渭上书诉父冤,造奇谮以陷刘挚罪,清臣心知其诬,弗之省,坐夺学士。

徽宗立,入为门下侍郎。

仆射韩忠彦与之有连,惟其言是听,出范纯礼、张舜民,不使吕希纯、刘安世入朝,皆其谋也。

寻为曾布所陷,出知大名府而卒,年七十一。

赠金紫光禄大夫。

清臣蚤以词藻受知神宗,建大理寺,筑都城,皆命作记,简重宏放,文体各成一家。

为人宽洪,不忮害。

尝为舒但所劾,及在尚书,但以赃抵罪,独申救之,曰:"但信亡状,然谓之赃则不可。"

再为姚勉所驳,当绍圣议贬,或激使甘心,清臣为之言曰:"勉以议事,所见或不同,岂应以臣故而加重?"帝悟,薄勉罪。

起身穷约,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

居官奉法,毋敢挠以私。

然志在利禄,不公于谋国,一意欲取宰相,故操持悖谬,竟不如愿以死。

后朝议以复孟后罪,追贬武安军节度副使,再贬雷州司户参军。

安焘,字厚卿,开封人。

幼警悟。

年十一,从学里中,羞与群儿伍,闻有老先生聚徒,往师之。

先生曰:"汝方为诵数之学,未可从吾游,当群试省题一诗,中选乃置汝。"

焘无难色。

诗成,出诸生上,由是知名。

登第,调蔡州观察推官,至太常丞、主管大名府路机宜文字。

用欧阳修荐,为秘阁校理、判吏部南曹、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提点刑狱兼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

时方兴新法,奉行之吏,或迎合求进。

司农符檄日夜下,如免役增宽剩,造簿供手实,青苗责保任,追胥苛切,其类旁午。

焘平心奉法,列其泰甚于朝。

移使京东路,过阙入见,神宗伟其仪观,留检正中书孔目房、修起居注。

元丰初,高丽新通使,假焘左谏议大夫往报之。

高丽迎劳,馆饩加契丹礼数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诚心,非若奉契丹苟免边患而已。"

焘笑答曰:"尊中华,事大国,礼一也,特以罕至有加尔。 朝廷与辽国通好久,岂复于此较厚薄哉!"使还,帝以为知礼,即授所假官,兼直学士院。

知审刑院,决剖滞讼五百余案。

因言:"每蔽狱上省,轻重有疑,则必致驳,势既不敌,故法官顾避稽停。 请自今以疑狱谳者,皆得轻论。"

从之。

求知陈州,还,为龙图阁直学士、判军器监。

命馆辽使。

方宴近郊,使者不令其徒分坐庑下,力争之,使无以夺。

至肆仪将见,又不使缀行分班,使者入,余皆坐门外,寿请令门见而出,众始愧悔。

逮辞日,悉如仪。

或谓细故无足较,焘曰:"契丹喜尝试人,其渐不可长也。"

俄权三司使,改户部尚书。

六年。

同知枢密院。

夏人款塞,乞还侵疆。

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然羌情无厌,当使知吾宥过而息兵,不应示以厌兵之意。"

哲宗立,复仍前议,二府遂欲并弃熙河。

焘固争之,曰:"自灵武而东,皆中国故地。 先帝有此武功,今无故弃之,岂不取轻于外夷?"于是但以葭芦等四砦归之。

蔡确辈更用事,焘循循其间,不能有所建明。

元佑二年,进知院事。

时复洮、河,擒鬼章青宜结,二边少清,而并塞犹苦寇掠。

焘言:"为国者不可好用兵,亦不可畏用兵,好则疲民,畏则遗患。 今朝廷每戒疆吏,非举国入寇毋得应之,则固畏用兵矣。 虽仅保障戍,实堕其计中,愿复讲攻扰之策。 且干顺幼竖,梁氏擅权,族党酋渠多反侧顾望。 若有以离间之,未必不回戈而复怨,此一奇也。"

其后夏人自相携贰,使来修贡,悉如焘策。

宣仁太后患国用不足,颇裁冗费,宗室奉亦在议中。

焘谏曰:"陛下虽痛抑外家,以示至公,然此举不可不深思而熟计。"

太后悟,遂止。

大河北流,宰相主水官议,必欲回之东注。

焘以河流入泺淀,久必淤浅,恐河朔无以御敌,遂上言曰:"自小吴未决之前,河虽屡徙,而尽在中国,故京师得以为北限。 今决而西,则河尾益北,如此不已,将南岸遂属敌界。 彼若建桥梁,守以州郡,窥兵河外,可为寒心。 今水官之议,不过论地形,较功费;而献纳之臣,不考利害轻重,徒便于治河,而以设险为缓,非至计也。"

帝虽然之,而回河之议纷起,东北萧然烦费,功亦不就。

三年,同列皆序迁,且新用执政,焘独如初。

诏增其两秩,焘恳辞曰:"是虽有故事,窃意以一时同列超升之故,特用是以慰安其心尔。 今日愿自臣革之,使朝廷不为姑息,而大臣稍敦廉耻之风,庶或有补。"

竟不受。

以母忧去,卒丧,拜观文殿学士、知郑州,徙颖昌及河南府,入为门下侍郎。

宣仁之丧,宗室既为三年服,才越岁,章惇拜相,欲革为期。

焘争之曰:"上以先后保佑之久,追崇如恐不尽,兹用明道故实耳。 遽改之,播诸天下,非佳声也。"

乃止。

焘与惇布衣交,觊其助己,焘不肯少下之。

阳翟民盖渐有财讼,而与谏官来之邵交通,开封得其事。

惇右之邵,欲薄其罪,焘不可;复欲并劾开封,焘又不可,遂与惇隙。

明堂斋祠,为仪仗使,后官有绝驰道穿仗而过者,焘方举劾,谏官常安民又言,教坊不当于相国寺作乐。

帝怒,欲逐安民,焘为救释。

惇遂谮其相表里,出知郑州,徙大名。

父日华,本三班院吏,以焘恩封光禄大夫,至是卒,年九十余。

焘免丧,徽宗立,复知枢密院。

旧制,内侍出使,以所得旨言于院,审实乃得行。

后多辄去,焘请按治之。

都知阎守懃领他职,祈罢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懃诣焘谢。

郝随得罪,或揣上意且起用,欲援赦为阶,亦争之。

以老避位,帝将宠以观文殿大学士,有间之者曰:"是宰相恩典也。"

但以学士知河南。

将行,上疏曰:"自绍圣、元符以来,用事之臣,持绍述之名,诳惑君父,上则固宠位而快恩仇,下则希进用而肆朋附。 彼自为谋则善矣,未尝有毫发为公家计者也。 夫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 臣不敢高谈远引,独以神考之事切于今者为证。 熙宁、元丰之间,中外府库,无不充衍,小邑所积钱米,亦不减二十万,绍圣以还,倾竭以供边费,使军无见粮,吏无月俸,公私虚耗,未有甚于此时,而反谓绍述,岂不为厚诬哉!愿陛下监之,勿使饰偏辞而为身谋者复得行其说。"

又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

语尤激切。

初,建青唐邈川为湟州,戍守困于供亿。

焘在枢府,因议者以为可弃,奏还之。

崇宁元年议其罪,降端明殿学士,再贬宁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

湟州复,又降祁州团练副使。

鄯州之复,又移建昌军,然弃鄯州时,焘居忧不预也,终不敢自明。

阅再岁,始复通议大夫,还洛卒,年七十五。

后五岁,悉还其官职。

子扶,靖康时为给事中。

金人入京师,责取金帛,扶与梅执礼、陈知质、程振皆见杀。

张璪,初名琥,字邃明,滁州全椒人,洎之孙也。

早孤,鞠于兄环,欲任以官,辞不就。

未冠登第,历凤翔法曹、缙云令。

王安石与环善,既得政,将用之,而环已老,乃引璪同编修中书条例,授集贤校理、知谏院、直舍人院。

杨绘、刘挚论助役,安石使璪为文诘之,辞,曾布请为之,由是忤安石意。

神宗欲命璪知制诰,安石荐用布,以璪同修起居注。

自县令至是,才岁余。

坐奏事不实,解三职,已而复之。

时建议武学,璪言:"古之太学,舞干习射,受成献功,莫不在焉。 文武之才,皆自此出,未闻偏习其一者也。 请无问文武之士,一养于太学。"

朝廷既复河、陇,欲因势戡定夔、蜀、荆、广诸夷,璪言:"先王务治中国而已。 今生财未尽有道,用财未尽有礼,不宜遽及徂征之事。"

皆不听。

以集贤殿修撰知蔡州,复知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

卢秉行盐法于东南。

操持峻急,一人抵禁,数家为黥徙,且破产以偿告捕,二年中犯者万人。

璪条列其状。

又言:"行役法以来,最下户亦每岁纳钱,乞度宽羡数均损之,以惠贫弱。"

后皆施行。

郑侠事起,璪媚吕惠卿,劾冯京与侠交通有迹,深其辞,致京等于罪。

判司农寺,出知河阳。

元丰初,入权度支副使,遂知制诰、知谏院。

判国子监,荐蔡卞可为直讲。

建增博士弟子员,月书、季考,岁校,以行艺次升,略仿《周官》乡比之法,立斋舍八十二。

学官之盛,近代莫比,其议多自璪发之。

苏轼下台狱,璪与李定杂治,谋傅致轼于死,卒不克。

详定郊庙奉祀礼文,议者多以国朝未尝躬行方泽之礼为非正,诏议更制。

璪请于夏至之日,备礼容乐舞,以冢宰摄事。

帝曰:"在今所宜,无以易此。"

卒行其说。

为翰林学士,详定官制,以寄禄二十四阶易前日省、寺虚名,而职事名始正。

四年,拜参知政事,改中书侍郎。

哲宗立,谏官、御史合攻之,谓:"璪奸邪便佞,善窥主意,随势所在而依附之,往往以危机陷人。 深交舒但,数起大狱,天下共知其为大奸。 小人而在高位,德之贼也。"

疏入,皆不报。

最后,刘挚言:"璪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随王珪,党章惇,谄蔡确,数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变节,左右从顺,各得其欢心。 今过恶既章,不可不速去。"

如是逾岁,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徙河南、定州、大名府,进大学士,知扬州以卒。

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曰简翼。

蒲宗孟,字传正,阆州新井人。

第进士,调夔州观察推官。

治平中,水灾地震,宗孟上书,斥大臣及宫禁、宦寺,熙宁元年,改著作佐郎。

神宗见其名,曰:"是尝言水灾地震者邪!"召试学士院,以为馆阁校勘、检正中书户房兼修条例,进集贤校理。

时三司新置提举帐司官,禄丰地要,人人欲得之。

执政上其员,帝命与宗孟。

命察访荆湖两路,奏罢辰、沅役钱及湖南丁赋,远人赖之。

吕惠卿制手实法,然犹许灾伤五分以上不预。

宗孟言:"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而官为注籍,以正百年无用不明之版图而均齐其力役,天下良法也。 然灾伤五分不预焉。 臣以为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

从之,民于是益病矣。

俄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知制诰,帝又称其有史才,命同修两朝国史,为翰林学士兼侍读。

旧制,学士唯服金带,宗孟入谢,帝曰:"学士职清地近,非他官比,而官仪未宠。"

乃加佩鱼,遂着为令。

枢密都承旨张诚一预书局事,颇肆横,挟中旨以胁同列。

宗孟持其语质帝前,皆非是,因叩头白其奸。

帝察其不阿,欲大用,拜尚书左丞。

帝尝语辅臣,有无人才之叹,宗孟率尔对曰:"人才半为司马光邪说所坏。"

帝不语,直视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邪!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

宗孟惭惧,至无以为容。

仅一岁,御史论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过制,罢知汝州。

逾年,加资政殿学士,徙毫、杭、郓三州。

郓介梁山泺,素多盗,宗孟痛治之,虽小偷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而所杀亦不可胜计矣。

方徙河中,御史以惨酷劾,夺职知虢州。

明年,复知河中,还其职。

帅永兴,移大名。

宗孟厌苦易地,颇默默不乐,复求河中。

卒,年六十六。

宗孟趣尚严整而性侈汰,藏帑丰,每旦刲羊十、豕十,然烛三百入郡舍。

或请损之,愠曰:"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饥邪?"常日盥洁,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别。

每用婢子数人,一浴至汤五斛。

他奉养率称是。

尝以书抵苏轼云:"晚年学道有所得。"

轼答之曰:"闻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劝:一曰慈,二曰俭也。"

盖针其失云。

黄履,字安中,邵武人。

少游太学,举进士,调南京法曹,又为高密、广平王二宫教授、馆阁校勘,同知礼院。

擢监察御史里行,辞御史,改崇政殿说书兼知谏院。

神宗尝询天地合祭是非,对曰:"国朝之制,冬至祭天圆丘,夏至祭地方泽,每岁行之,皆合于古。 犹以有司摄事未足以尽,于是三岁一郊而亲行之,所谓因时制宜者也,虽施之方今,为不可易。 惟合祭之非,在所当正。 然今日礼文之失,非独此也,愿敕有司正群祀,为一代损益之制。"

诏置局详定,命履董之,北郊之议遂定。

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同修国史。

遭母忧去,服除,以礼部尚书召对阙中。

闽省盐法苦,言者众,神宗谓履自闽来,恃以为决。

履乃陈法甚便,遂不复革,乡论鄙之。

迁御史中丞。

履以大臣多因细故罚金,遂言:"贾谊有云:‘遇之以礼,则群臣自喜。 ’群臣且然,况大臣乎?使罪在可议,黜之可也;可恕,释之可也,岂可罚以示辱哉!"时又制侍郎以下不许独对,履言:"陛下博访万务,虽远外微官,犹令独对,顾于侍从乃弗得愿也。"

遂刊其制。

御史翟思言事,有旨诘所自来。

履谏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 今乃究其自来,则人将惩之,台谏不复有闻矣,恐失开言路之意。"

事乃寝。

哲宗即位,徙为翰林学士。

履素与蔡确、章惇、邢恕相交结,每确、惇有所嫌恶,则使恕道风旨于履,履即排击之。

至是,更自谓有定策功。

刘安世发其罪,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坐举御史不当,降天章阁待制。

历舒、洪、苏、鄂、青州、江宁、应天、颖昌府。

绍圣初,复龙图阁直学士,为御史中丞。

极论吕大防、刘挚、梁焘垂帘时事,乞正典刑;又言司马光变更先朝已行之法为罪。

先是,北郊之论虽定,犹不果行,履又建言:"阳复阴消,各因其时。 上圆下方,各顺其体。 是以圣人因天祀天,因地祀地,三代至汉,其仪不易。 及王莽谄事元后,遂跻地位,同席共牢,历世袭行,不能全革。 逮神宗考古揆今,以正大典,尝有意于兹矣。 今承先志,当在陛下及二三执政。"

哲宗询诸朝,章惇以为北郊止可谓之社。

履曰:"天子祭天地。 盖郊者交于神明之义,所以天地皆称郊。 故《诗序》云‘郊祀天地’。 若夫社者,土之神而已,岂有祭大祇亦谓之社乎?"哲宗可之,遂定郊议。

拜尚书右丞。

会正言邹浩以言事贬新州,履曰:"浩以亲被拔擢之故,敢犯颜纳忠,陛下遽斥之死地,人臣将视以为戒,谁复敢为陛下论得失乎?乞徙善地。"

坐罢知亳州。

徽宗立,召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复拜右丞。

未逾年,求去,加大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卒。

论曰:哲宗亲政之初,见虑未定,范、吕诸贤在廷,左右弼谟,俾日迩忠谠,疏绝回遹,以端其志向,元佑之治业,庶可守也。

清臣怙才躁进,阴觊柄用,首发绍述之说,以隙国是,群奸洞之,冲决莫障,重为荐绅之祸焉。

至于兴大狱以倾冯京、苏轼者,璪也;助成手实之法,以坏人材、谰司马光者,宗孟也;讦垂帘之事,击吕大防、刘挚等去之者,履也。

清臣真小人之靡,三子抑其亚乎。

焘论议识趣,有可称述,虽立朝无附,而依违蔡确、章惇间,无所匡建,非大臣之道也。

蔡挺,字子政,宋城人。

第进士,调虔州推官。

秩满,以父希言当官蜀,乞代行,遂授陵州团练推官。

王尧臣安抚陕西,辟管勾文字。

富弼使辽,奏挺从,至雄州,誓书有所更易,遣挺还白。

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对便殿,挺时有父丧,听以衫帽人。

范仲淹宣抚陕西、河东,奏挺通判泾州,徙鄜州。

河北多盗,精择诸郡守,以挺知博州。

申饬属县严保伍,得居停奸盗者数人,弛其宿负,补为吏,使之察警,盗每发辄得。

均博平、聊城二县税,岁衍钜万。

三司下其法于四方,然大抵增赋也。

为开封府推官、提点府界公事。

部修六漯河,用李仲昌议,塞北流,入于六漯。

一夕复决,兵夫芟楗漂溺不可计。

降知滁州,言者以为轻,乃贬秩停官。

越数岁,稍起知南安军,提点江西刑狱,提举虔州盐。

自大庾岭下南至广,驿路荒远,室庐稀疏,往来无所芘。

挺兄抗时为广东转运使,乃相与谋,课民植松夹道,以休行者。

江闽盐贼率千百为州县害,挺谕所部与期,使首纳器甲,原其罪,得兵械万计。

官盐恶而价贵,盗盐善而价且下,故私贩日滋。

挺简僚吏至淮转新盐,明殿赏,以官数之余畀之,于是贼党破散,宿弊遂绝,岁增卖盐四十万。

改陕西转运副使,进直龙图阁、知庆州,因上书论攻守大计。

夏人大入,挺尽敛边户入保,戒诸砦无出战。

谅祚亲帅军数万攻大顺,挺料城坚不可破,而柔远城恶,亟遣总管张玉将锐师守之。

先布铁蒺藜大顺城旁水中,骑渡水多踬,惊言有神。

过三日不克,谅祚督帐下决战,挺伏强弩壕外,飞矢贯其铠,遂引却。

移寇柔远,玉夜斫营,夏人惊扰溃去。

环州熟羌思顺举族投谅祚,倚为乡导。

挺宣言思顺且复来,命葺其旧舍,出兵西为迎候之举。

谅祚果疑思顺,毒之死。

挺筑城马练平为荔原堡,分属羌三千人守之。

神宗即位,加天章阁待制、知渭州。

举籍禁兵悉还府,不使有隐占。

建勤武堂,五日一训之,偏伍钲鼓之法甚备。

储劲卒于行间,遇用奇,则别为一队。

甲兵整习,常若寇至。

又分义勇为伍番,番三千人,参正兵防秋与春,以八月、正月集,四十五日而罢,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

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顷,募人佃种,以益边储。

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

又筑城定戎军为熙宁砦,开地二千顷,募卒三千人耕守之。

谍告夏人候胡卢河,挺出奇兵迎击之。

夏人溃,分诸将蹑而讨之,荡其七族。

进右谏议大夫,赐金帛三千。

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解其围。

庆州军变,挺讨平之,进龙图阁直学士。

广锐卒徙营,众惮迁,欲为乱,城中震扰,挺推斩首恶十九人,讫徙营。

蕃部岁饥,以田质于弓箭手,过期辄没。

挺为贷官钱,岁息什一,后遂推为蕃汉青苗、助役法。

又自以意制渡河大索及兵械镰枪,皆获其用。

熙宁五年,拜枢密副使。

帝问挺泾原训兵之法,召部将按于崇政殿,善之,下以为诸郡法。

河州景思立战死,帝开天章阁访执政,挺请行。

帝曰:"此小事,不足烦卿。 河朔有警,卿当行矣。"

契丹议云中地,挺请罢沿边戍人,示以无事,因乞置三十七将,皆行其策。

七年冬,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元丰二年,薨,年六十六。

赠工部尚书,谥曰敏肃。

挺谲而多知,人莫能窥其城府。

初,为富弼、范仲淹客,颇泄其几事于吕夷简以自售。

在渭久,郁郁不自聊,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叹。

中使至,则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

神宗愍焉,遂有枢密之拜云。

抗字子直。

中进士,调太平州推官。

闻父疾,委官去。

稍迁睦亲宅讲书。

英宗在宫邸,器重之,请于安懿王,愿得与游。

每见,必衣冠尽礼,义兼师友。

再迁太常博士、通判秦州,为秘阁校理,乞知苏州。

州并江湖,民田苦风潮害,抗筑长堤,自城属昆山,亘八十里,民得立塍堨,大以为利。

徙广东转运使。

岑水铜冶废,官给虚券为市,久不偿。

人无所取资,聚而私铸,抗尽给之,人得直以止。

番禺岁运盐英、韶,道远,多侵窃杂恶。

抗命十舸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殿最,增十五万缗。

英宗立,召为三司判官。

广部去京师远,不即至,帝见南来者必问之。

及入对,谕曰:"卿乃吾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

以史馆修撰同知谏院。

方议安懿王典礼,抗引礼为人后之谊,指陈切至,涕泪被面,帝亦感泣。

都城大水,抗请见,帝迎问之,抗推原变异,守前说以对。

大臣畏其谏,列白为知制诰,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

帝惜其去,曰:"第行,且召矣。"

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者感焉。

帝不豫,趣命为太子詹事,未至而神宗立,改枢密直学士、知秦州。

过阙,帝见之,悲恸不自胜,曰:"先帝疾大渐,犹不忘卿。"

遂赴镇。

秦有质院,质诸羌百余人,自少至老,扃系之,非死不出,抗皆纵释,约毋得擅相仇杀。

已而有犯者,斩以徇,莫敢奸令。

居数日,梦英宗召语,眷如平生,欲退复留。

觉为家人言,感念歔欷。

及灵驾发引之旦,东望号恸,见僚佐于便室,骤得疾卒,年六十。

特赠礼部侍郎。

又欲赐谥,吴奎曰:"抗以旧恩,自杂学士赠官,已逾常制。"

遂止。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

第进士,调新安主簿、建昌军司理参军。

试制科不中,客游陕西,访采边事。

熙宁元年,诣阙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以为:"西夏可取。 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 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又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所谓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 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 诸种既服,唃氏敢不归? 唃氏归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 且唃氏子孙,瞎征差盛,为诸羌所畏,若招谕之,使居武胜或渭源城,使纠合宗党,制其部族,习用汉法,异时族类虽盛,不过一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耳。 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之上也。"

神宗异其言,召问方略,以韶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与夏人皆欲羁属之,诸将议先致讨。

韶因按边,自变量骑直抵其帐,谕其成败,遂留宿。

明旦,两种皆遣其豪随以东。

久之,龙珂率属十二万口内附,所谓包顺者也。

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万顷,愿置市易司,颇笼商贾之利,取其赢以治田。"

帝从其言,改著作佐郎,仍命韶提举。

经略使李师中言:"韶乃欲指占极边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于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补所亡。"

王安石主韶议,为罢师中,以窦舜卿代,且遣李若愚按实。

若愚至,问田所在,韶不能对。

舜卿检索,仅得地一顷,既地主有讼,又归之矣。

若愚奏其欺,安石又为罢舜卿而命韩缜。

缜遂附会实其事,师中、舜卿皆坐谪,而韶为太子中允、秘阁校理。

后帅郭逵上韶盗贷市易钱,安石以为不足校,徙逵泾原。

帝志复河、陇,筑古渭为通远军,以韶知军事。

五年七月,引兵城渭源堡及乞神平,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

初,羌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 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

乃径趣抹邦山,压敌军而阵,令曰:"敢言退者斩!"贼乘高下斗,师小却。

韶躬披甲冑,麾帐下兵逆击之,羌大溃,焚其庐帐而还,洮西大震。

会瞎征度洮为之援,余党复集。

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潜师越武胜,遇瞎征首领瞎夔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建为镇洮军。

进右正言、集贤殿修撰。

复击走瞎征,降其部落二万。

更名镇洮为熙州,以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韶以龙图阁待制知熙州。

六年三月,取河州,迁枢密直学士。

降羌叛,韶回军击之。

瞎征以其间据河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狭隘,释马徒行,或日至六七。

瞎征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

连拔宕、岷二州,迭、洮羌酋皆以城附。

军行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

进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

七年,入朝,又加资政殿学士,赐第崇仁坊。

还至兴平,闻景思立败于踏白城,贼围河州,日夜驰至熙。

熙方城守,命撤之。

选兵得二万。

议所向,诸将欲趋河州。

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 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 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者也。"

乃直扣定羌城,破结河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

瞎征知援绝,拔栅去。

初,思立之覆师也,羌势复炽,朝廷议弃熙河,帝为之旰食,数下诏戒韶持重勿出。

及是,帝大喜。

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出踏白后,焚八千帐,瞎征穷蹙丐降,俘以献。

拜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

资政、观文学士,非尝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

未几,召为枢密副使。

熙河虽名一路,而实无租人,军食皆仰给他道。

转运判官马瑊捃官吏细故,韶欲罢瑊,王安石右瑊,韶始沮,于是与安石异。

数以母老乞归,帝语安石勉留之。

安南之役,韶言:"决里、广源之建,臣以为贪虚名而忘实祸,执政乃疑臣为刺讥。 方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但同列莫肯听,至以熙河事折臣。 臣本意不费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也。 今与众异论,偿不求退,必致不容。"

韶本凿空开边,骤跻政地,乃以勤兵费财归曲朝廷,帝由是不悦,以故罢职知洪州,又坐谢表怨慢,落职知鄂州。

元丰二年,还其职,复知洪州。

四年,病疽卒,年五十二。

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襄敏。

韶起孤生,用兵有机略。

临出师,召诸将授以指,不复更问,每战必捷。

尝夜卧帐中,前部遇敌,矢石已交,呼声震山谷,侍者往往股栗,而韶鼻息自如。

在鄂宴客,出家姬奏乐,客张缋醉挽一姬不前,将拥之,姬泣以告。

韶徐曰:"本出汝曹娱客,而令失欢如此。"

命酌大杯罚之,谈笑如故,人亦服其量。

韶交亲多楚人,依韶求仕,乃分属诸将,或杀降羌老弱予以首为功级。

韶晚节言动不常,颇若病狂状。

既病疽,洞见五脏,盖亦多杀征云。

子十人,厚、寀最显。

厚字处道。

少从父兵间,畅习羌事,官累通直郎。

元佑弃河、湟,厚上疏陈不可,且诣政事堂言之,不听。

绍圣中,用荐者换礼宾副使、干当熙河公事。

会羌酋瞎征、陇拶争国,河州守将王赡与厚同献议复故地。

元符元年六月,师出塞。

七月,下邈川,降瞎征。

九月,次青唐,陇拶出迎。

遂定湟、鄯。

诏赐陇拶姓名曰赵怀德,进厚东上阁门副使、知湟州。

既而他种叛,合兵来攻,厚不能支。

朝廷度二州不可守,乃以畀怀德,而贬厚右内府率,再贬贺州别驾。

崇宁初,蔡京复开边,还厚前秩,于是羌人多罗巴奉怀德之弟溪赊罗撒谋复国。

怀德畏偪,奔河南,种落更挟之以令诸部。

朝廷患众羌扇结,命厚安抚洮西,遣内客省使童贯偕往。

多罗巴知王师且至,集众以拒。

厚声言驻兵而阴戒行,羌备益弛,乃与偏将高永年异道出。

多罗巴三子以数万人分据险,厚进击破杀之,唯少子阿蒙中流矢去,道遇多罗巴,与俱遁。

遂拔湟州。

以功进威州团练使、熙河经略安抚。

三年四月,厚帅大军次于湟,命永年将左军循宗水而北,别将张诫将右军出宗谷而南,自将中军趋绥远,期会宗哥川,羌置陈临宗水,倚北山,溪赊罗撒张黄屋,建大旆,乘高指呼,望中军旗鼓争赴之。

厚麾游骑登山攻其背,亲帅强弩迎射,羌退走,右军济水击之,大风从东南来,扬沙翳羌目,不得视,遂大败,斩首四千三百余级,俘三千余人。

罗撒以一骑驰去,其母龟兹公主与诸酋开鄯州降。

厚计罗撒必且走青唐,将夜追之,童贯以为不能及,遂止。

师下青唐,知罗撒留一宿去,贯始悔之。

厚将大军趣廓州,酋落施军令结以众降,遂入廓州。

超拜厚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

明年,罗撒复入寇,永年战死,羌焚大通河桥以叛,新疆大震。

厚坐逗遛,降郢州防御使。

已而赵怀德约降未决,厚以书谕之,怀德即纳款。

还厚旧官。

入朝,提举醴泉观,卒。

赠宁远军节度使,谥曰庄敏。

寀字辅道。

好学,工词章。

登第,至校书郎。

忽若有所睹,遂感心疾,唯好延道流谈丹砂、、神仙事。

得郑州书生,托左道,自言天神可祈而下,下则声容与人接。

因习行其术,才能什七八,须两人共为乃验。

外间欢传,浸淫彻禁庭。

徽宗方崇道教,侍晨林灵素自度技不如,愿与之游,拒弗许。

户部尚书刘昺,寀外兄也,久以争进绝还往,神降寀家,使因昺以达,寀言其故,神曰:"第往与之言,汝某年月日在蔡京后堂谈某事,有之否?"昺惊骇汗浃,不能对,盖所言皆阴中伤人者。

乃言之帝,即召。

寀风仪既高,又善谈论,应对合上指。

帝大喜,约某日即内殿致天神。

灵素求与共事,又弗许。

或谓灵素,但勿令郑书生偕,寀当立败。

即白帝曰:"寀父兄昔在西边,密与夏人谋反国。 迟至尊候神,且图不轨。"

帝疑焉。

及是日,寀与书生至东华门,灵素戒阍卒独听寀入。

帝斋洁敬待,越三夕无所闻,乃下寀大理,狱成,弃市,寀窜琼州。

薛向,字师正。

以祖颜任太庙斋郎,为永寿主簿,权京兆户曹。

有商胡继银二箧,出枢密使王德用书,云以与其弟。

向适监税,疑之曰:"乌有大臣寄家问而诿胡人者?"鞫之,果妄。

为邠州司法参军。

夏人叛,秦中治城,侍御史陈洎行边,向诣洎陈三敝,言:"今板筑暴兴,吏持斧四出伐木,无问井闾丘陇,民不敢诉。 必不得已,宜且葺边城。 函关,秦东塞,今西乡设守,是为弃关内乎?三司贷龙门富人钱,以百年全盛之天下,一方有警,即称贷于民,非义也。"

洎上其说,悉从之。

邠守贪沓,欲因事为邪,并治于城,立表于市以撤屋,冀得赂免,向力争罢之。

监在京榷货务,连岁羡缗钱,当迁秩,移与其兄。

三司判官董沔议改河北便籴,行钞法。

向曰:"如此,则都内之钱不继,茶、盐、香、象将益不售矣。"

有司主沔议,既而边籴滞不行,沔坐黜。

以向知鄜州。

大水冒城郭,沉室庐,死者相枕。

郡卒戍延安。

诣主将求归视。

弗得,皆亡奔。

至,则家人无存者,聚谋为盗,民大恐。

向遣吏晓之曰:"冒法以赴急,人之常情,而不听若辈归,此武将不知变之过也。 亟往收溺尸,贳汝擅还之罪。"

众人庭下泣谢,一境乃安。

又论河北籴法之弊,以为:"度支岁费钱缗五百万,所得半直,其赢皆入贾贩家。 今当有以权之,遇谷贵,则官籴于澶,魏,载以给边;新陈未交,则散籴价以救民乏;军食有余,则坐仓收之。 此策一行,谷将不可胜食矣。"

朝廷是向计,始置便籴司于大名,以向为提点刑狱兼其事。

武强有盗杀人而逸,尉捕平民抑使承,向覆其冤,脱六囚于死。

入为开封度支判官,权陕西转运副使、制置解盐。

盐足支十年,而岁调畦夫数千,向奏损其数。

兼提举买马,监牧沙苑养马,岁得驹三百,而费钱四千万,占田千顷。

向请斥闲田予民,收租入以市之。

乃置场于原、渭,以羡盐之直市马,于是马一岁至万匹。

昭陵复土,计用钱粮五十万贯石,三司不能供亿,将移陕西缘边入盐中于永安县。

向陈五不可,以为失信商旅,遂举所阙之数以献。

尝夜至灵宝县,先驱入驿,与客崔令孙争舍。

令孙正病卧,惊而死,罢知汝州。

甫数月,复以为陕西转运副使,进为使。

厚陵役费,其助如永昭时,凡将漕八年,所入盐、马、刍、粟数累万,民不益赋,其课为最。

夏将嵬名山以绥州来归,青涧城主种谔将往迎,诏向与议。

谔不俟命,亟率所部出塞,遂城之。

廷议劾谔擅兴,将致法。

向言:"谔今者之举,盖忘身以徇国,有如不称,臣请坐之。"

谔既贬,向亦罢知绛州,再贬信州,移潞州。

张靖使陕西还,陈向制置盐、马之失。

诏向诣阙与辩,靖辞穷,即罪之。

神宗知向材,以为江、浙、荆、淮发运使。

纲舟历岁久,篙工利于盗货,尝假风水沉溺以灭迹。

向募客舟分载,以相督察。

官舟有定数,多为主者冒占,悉夺畀属州,诸运皆诣本曹受遣;以地有美恶,利有重轻,为立等式,用所漕物为诛赏。

迁天章阁待制。

环庆有疆事,帝以向习知地形,召诣中书。

旧制,发运使上计毋得出人,唯止都门达章奏。

至是,弛其禁。

熙宁四年,权三司使。

明堂礼成,有司误迁向右谏议大夫,诏罚吏而向官不夺。

河、洮用兵,县官费不可计,向未尝乏供给。

及解严,上疏乞戒将帅裁溢员,汰冗卒、省浮费、节横赋,手敕褒纳。

进龙图阁直学士。

辽人求代北地,北边择牧,加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

高阳关募兵,敌阴遣人应选。

向谍知之,主者觉,纵使亡去,向遣逻捕取之,械送瀛州,戮于市。

北使久留都亭,数出不逊语,而云、应点兵,涿、易治道,佥谓必谕盟。

向曰:"彼欲疆议速成,故多张虚势以撼我。 使者惧不如其请,故肆嫚言以徼幸取成。 兵来不除道,其亦无能为也已。"

后皆如向言。

迁工部侍郎。

向控辞,赐诏弗允。

故事,前两府辞官乃降诏,两省得诏自向始。

元丰元年,召同知枢密院。

向干局绝人,尤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用心至到,然甚者不能无病民,所上课间失实。

时方尚功利,王安石从中主之,御史数有言,不听也。

向以是益得展奋其材业,至于论兵帝所,通畅明决,遂由文俗吏得大用。

及在政地,同列质以西北事,则养威持重,未尝启其端,非常所以属望意。

会诏民畜马,向既奉命,旋知民不便,议欲改为。

于是舒但论向反复无大臣体,斥知颖州。

又改随州,卒,年六十六。

元佑中,录其言,谥曰恭敏。

子绍彭,有翰墨名,中子嗣昌。

嗣昌亦以吏材奋。

崇宁中,历熙河转运判官,梓州、陕西转运副使,直龙图阁、集贤殿修撰,入为左司郎中,擢徽猷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知渭州,改庆州。

监公使库皇置坐狱,嗣昌奏请之。

遂以监临自盗责安化军节度副使,安置郢州。

起知相州,复待制、知太原府。

论筑泾原三仓劳,加显谟阁直学士;又以抚纳西羌功,进延康、宣和殿学士,拜礼部、刑部尚书。

坐启拟反复罢,提举崇福宫。

久之,迁延康殿学士、知延安府,赐第京师。

当迁官,丐回授其子昶京秩。

嗣昌前后因事六七贬,多以欺罔获罪。

至是,言者并论之,降为待制,卒。

先是,徽宗有意图北方,遣谭稹衔命访诸帅,韩粹彦、洪中孚皆力云不可,嗣昌乃润饰谍词,以开边隙。

及论事帝前,语至兴师,或感激流涕。

造乱之咎,人皆归责焉。

章楶,字质夫,建州浦城人。

祖频,为侍御史,忤章献后旨黜官,仁宗欲用之而卒,楶以叔得像荫,为孟州司户参军。

应举入京,闻父对狱于魏,弃不就试,驰往直其冤。

还,试礼部第一,擢知陈留县,历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入为考功、吏部、右司员外郎。

元佑初,以直龙图阁知庆州。

时朝廷戢兵,戒边吏勿妄动,且捐葭芦、安疆等四砦予夏,使归其永乐之人。

夏得砦益骄。

楶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惩艾,边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 然后诸路出兵,据其要害,不一再举,势将自蹙矣。"

遂乘便出讨,以致其师,夏果人围环州。

楶先用间知之,遣骁将折可适伏兵洪德城。

夏师过之,伏兵识其母梁氏旗帜,鼓噪而出,斩获甚众。

又预毒于牛圈潴水,夏人马饮者多死。

召权户部侍郎。

明年,除知同州。

绍圣初,知应天府,加集贤殿修撰、知广州,徙江、淮发运使。

哲宗访以边事,对合旨,命知渭州。

至即上言城胡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

乃以三月及熙河、秦风、环庆四路之师,阳缮理他堡壁数十所,自示其怯。

或以楶怯,请曰:"此夏必争之地,夏方营石门峡,去我三十里,能夺而有之乎?"楶又阳谢之,阴具板筑守战之备,帅四路师出胡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

二旬有二日成,赐名平夏城、灵平砦。

方兴役时,夏以其众来乘,楶迎击败之。

既而环庆、鄜延、河东、熙河皆相继筑城,进拓其境,夏人愕视不敢动。

夏主遂奉其母合将数十万兵围平夏,疾攻十余日,建高车临城,填堑而进,不能克,一夕遁去。

夏统军嵬名阿埋、西寿监军妹勒都逋皆勇悍善战,楶谍其弛备,遣折可适、郭成轻骑夜袭,直人其帐执之,尽俘其家,虏馘三千余、牛羊十万,夏主震骇。

哲宗为御紫宸殿受贺,累擢楶枢密直学士、龙图阁端明殿学士,进阶大中大夫。

楶在泾原四年,凡创州一、城砦九,荐拔偏裨,不间厮役,至于夏降人折可适、李忠杰、朱智用,咸受其驭。

夏自平夏之败,不复能军,屡请命乞和,哲宗亦为之寝兵。

楶立边功,为西方最。

时章惇用事,楶与惇同宗,其得兴事,颇为世所疑。

徽宗立,请老,徙知河南。

入见,留拜同知枢密院事,俾其子縡为开封推官以便养。

逾年,力谢事罢,授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未几,卒。

徽宗悼之。

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曰庄简,赙恤甚厚。

楶七子:縡、综、丝京、绾、綖、演、缜。

縡、丝京最知名。

縡繇推官为户部员外郎、提点淮南东路刑狱、权知扬州兼提举香盐事。

时方铸崇宁大钱,令下,市区昼闭,人持钱买物,至日旰,皇皇无肯售。

縡饰市易务致百货,以小钱收之;且檄仓吏粜米,以大钱予之,尽十日止,民心遂安。

未几,新钞法行,旧钞尽废,一时商贾束手,或自杀。

縡得诉者所持旧钞,为钱以千计者三十万,上疏言钞法误民,请如约以示大信。

上怒,罢縡,降两官。

丝京第进士,历陕西转运判官,入为户部员外郎。

中书侍郎刘逵之妻,丝京姊也。

逵渐复元佑之政,丝京多赞之。

蔡京欲挤逵,且惎丝京不附己,使其党攻之,出丝京湖州。

论者不已,差主管西京崇福宫。

综历通判常州,绾知丹徒县,綖签判西安州,演签判苏州,楶孙茇承奉郎,荩监苏州税,俱列仕显。

及京复相,遂兴制狱,倾章氏。

綖居苏州,或得私铸钱数巨罂,京风言者诬綖与州人郁宝所铸。

诏遣李孝寿、张茂直、沉畸、萧服更往鞫之,连系数百人,累月卒无实,狱多死者。

京大怒,别遣孙杰鞫之,傅致如章,綖刺面配沙门岛,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籍入其家。

窜縡台州,综秀州,丝京温州,绾睦州,演永州,茇处州,荩均州,官司降罢除名者十余人,时论冤之。

孙杰擢龙图阁直学士、知苏州,张商英入相,始辨前狱,移綖常州,丝京复朝奉郎、通判秀州。

顷之,綖改授内殿崇班,丝京秘书省校书郎,迁户部员外郎,出提点两浙刑狱,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

谭稹宣抚燕山,请丝京为参谋,加右文殿修撰。

金人破蔚州,背归山后议,稹以错置乖方罢。

丝京落职送吏部,会赦恩,上书告老,复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卒。

论曰:神宗奋英特之资,乘财力之富,锐然欲复河、湟,平灵、夏,而蔡挺、王韶、章楶辈起诸生,委褒衣,树勋戎马间。

世非无材,顾上所趣尚磨厉奚如耳。

观挺之治兵,韶之策敌,楶之制胜,亦一时良将。

薛向虽无三子劳,而董漕边食襄,不乏仰给,持重枢府,不启事端,又其善也。

若厚之降陇拶、瞎征,取湟、鄯、廓州,功足继韶。

而嗣昌造衅北伐,乃悖于向,可胜诛邪?虽然,佳兵好还,道家所戒,卒之寀以左道杀,綖以铸钱陷,此非其验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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