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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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列传第十七 脱脱、阿鲁图等

曹彬子璨 玮 琮 潘美 李超附

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

父芸,成德军节度都知兵马使。

彬始生周岁,父母以百玩之具罗于席,观其所取。

彬左手持干戈,右手持俎豆,斯须取一印,他无所视,人皆异之。

及长,气质淳厚。

汉干佑中,为成德军牙将。

节帅武行德见其端懿,指谓左右曰:"此远大器,非常流也。"

周太祖贵妃张氏,彬从母也。

周祖受禅,召彬归京师。

隶世宗帐下,从镇澶渊,补供奉官,擢河中都监。

蒲帅王仁镐以彬帝戚,尤加礼遇。

彬执礼益恭,公府燕集,端简终日,未尝旁视。

仁镐谓从事曰:"老夫自谓夙夜匪懈,及见监军矜严,始觉己之散率也。"

显德三年,改潼关监军,迁西上阁门使。

五年,使吴越,致命讫即还。

私觌之礼,一无所受。

吴越人以轻舟追遗之,至于数四,彬犹不受。

既而曰:"吾终拒之,是近名也。"

遂受而籍之以归,悉上送官。

世宗强还之,彬始拜赐,悉以分遗亲旧而不留一钱。

出为晋州兵马都监。

一日,与主帅暨宾从环坐于野,会邻道守将走价驰书来诣,使者素不识彬,潜问人曰:"孰为曹监军?"有指彬以示之,使人以为绐己,笑曰:"岂有国戚近臣,而衣弋绨袍、坐素胡床者乎?"审视之方信。

迁引进使。

初,太祖典禁旅,彬中立不倚,非公事未尝造门,群居燕会,亦所罕预,由是器重焉。

建隆二年,自平阳召归,谓曰:"我畴昔常欲亲汝,汝何故疏我?"彬顿首谢曰:"臣为周室近亲,复忝内职,靖恭守位,犹恐获过,安敢妄有交结?"迁客省使,与王全斌、郭进领骑兵攻河东平乐县,降其将王超、侯霸荣等千八百人,俘获千余人。

既而贼将蔚进率兵来援,三战皆败之。

遂建乐平为平晋军。

干德初,改左神武将军。

时初克辽州,河东召契丹兵六万骑来攻平晋,彬与李继勋等大败之于城下。

俄兼枢密承旨。

二年冬,伐蜀,诏以刘光毅为归州行营前军副部署,彬为都监。

峡中郡县悉下,诸将咸欲屠城以逞其欲,彬独申令戢下,所至悦服。

上闻,降诏褒之。

两川平,全斌等昼夜宴饮,不恤军士,部下渔夺无已,蜀人苦之。

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从。

俄而全师雄等构乱,拥众十万,彬复与光毅破之于新繁,卒平蜀乱。

时诸将多取子女玉帛,彬橐中唯图书、衣衾而已。

及还,上尽得其状,以全斌等属吏。

谓彬清介廉谨,授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

彬入见,辞曰:"征西将士俱得罪,臣独受赏,恐无以示劝。"

上曰:"卿有茂功,又不矜伐,设有微累,仁赡等岂惜言哉?惩劝国之常典,可无让。"

六年,遣李继勋、党进率师征太原,命为前军都监,战洞涡河,斩二千余级,俘获甚众。

开宝二年,议亲征太原,复命为前军都监,率兵先往,次团柏谷,降贼将陈廷山。

又战城南,薄于濠桥,夺马千余。

及太祖至,则已分砦四面,而自主其北。

六年,进检校太傅。

七年,将伐江南。

九月,彬奉诏与李汉琼、田钦祚先赴荆南发战舰,潘美帅步兵继进。

十月,诏以彬为升州西南路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分兵由荆南顺流而东,破峡口砦,进克池州,连克当涂、芜湖二县,驻军采石矶。

十一月,作浮梁,跨大江以济师。

十二月,大破其军于白鹭洲。

八年正月,又破其军于新林港。

二月,师进次秦淮,江南水陆十余万陈于城下,大败之,俘斩数万计。

及浮梁成,吴人出兵来御,破之于白鹭洲。

自三月至八月,连破之,进克润州。

金陵受围,至是凡三时,吴人樵采路绝,频经败衄,李煜危急,遣其臣徐铉奉表诣阙,乞缓师,上不之省。

先是,大军列三砦,美居守北偏,图其形势来上。

太祖指北砦谓使者曰:"吴人必夜出兵来寇,尔亟去,令曹彬速成深沟以自固,无堕其计中。"

既成,吴兵果夜来袭,美率所部依新沟拒之,吴人大败。

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长围中,彬每缓师,冀煜归服。

十一月,彬又使人谕之曰:"事势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归命,策之上也。"

城垂克,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皆来问疾。

彬曰:"余之疾非药石所能愈,惟须诸公诚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杀一人,则自愈矣。"

诸将许诺,共焚香为誓。

明日,稍愈。

又明日,城陷。

煜与其臣百余人诣军门请罪,彬慰安之,待以宾礼,请煜入宫治装,彬以数骑待宫门外。

左右密谓彬曰:"煜入或不测,奈何?"彬笑曰:"煜素心耎无断,既已降,必不能自引决。"

煜之君臣,卒赖保全。

自出师至凯旋,士众畏服,无轻肆者。

及入见,刺称"奉敕江南干事回",其谦恭不伐如此。

初,彬之总师也,太祖谓曰:"俟克李煜,当以卿为使相。"

副帅潘美预以为贺。

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庙谟,乃能成事,吾何功哉,况使相极品乎!"美曰:"何谓也?彬曰:“太原未平尔。"

及还,献俘。

上谓曰:"本授卿使相,然刘继元未下,姑少待之。"

既闻此语,美窃视彬微笑。

上觉,遽诘所以,美不敢隐,遂以实对。

上亦大笑,乃赐彬钱二十万。

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亦不过多得钱尔。"

未几,拜枢密使、检校太尉、忠武军节度使。

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

议征太原,召彬问曰:"周世宗及太祖皆亲征,何以不能克?"彬曰:"世宗时,史彦超败于石岭关,人情惊扰,故班师;太祖顿兵甘草地,会岁暑雨,军士多疾,因是中止。"

太宗曰:"今吾欲北征,卿以为何如?"彬曰:"以国家兵甲精锐,剪太原之孤垒,如摧枯拉朽尔,何为而不可。"

太宗意遂决。

太平兴国三年,进检校太师,从征太原,加兼侍中。

八年,为弭德超所诬,罢为天平军节度使。

旬余,上悟其谮,进封鲁国公,待之愈厚。

雍熙三年,诏彬将幽州行营前军马步水陆之师,与潘美等北伐,分路进讨。

三月,败契丹于固安,破涿州,戎人来援,大破之于城南。

四月,又与米信破契丹于新城,斩首二百级。

五月,战于岐沟关,诸军败绩,退屯易州,临易水而营。

上闻,亟令分屯边城,追诸将归阙。

先是,贺令图等言于上曰:"契丹主少,母后专政,宠幸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遂遣彬与崔彦进、米信自雄州,田重进趣飞狐,潘美出雁门,约期齐举。

将发,上谓之曰:"潘美之师但先趣云、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幽州,且持重缓行,不得贪利。 彼闻大兵至,必悉众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

既而,美之师先下寰、朔、云、应等州,重进又取飞狐、灵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地,彬亦连下州县,势大振。

每奏至,上已讶彬进军之速。

及彬次涿州,旬日食尽,因退师雄州以援饷馈。

上闻之曰:"岂有敌人在前,反退军以援刍粟,失策之甚也。"

亟遣使止彬勿前,急引师缘白沟河与米信军会,案兵养锐,以张西师之势;俟美等尽略山后地,会重进之师而东,合势以取幽州。

时彬部下诸将,闻美及重进累建功,而已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议蜂起。

彬不得已,乃复裹粮再往攻涿州。

契丹大众当前,时方炎暑,军士乏困,粮且尽,彬退军,无复行伍,遂为所蹑而败。

彬等至,诏鞫于尚书省,令翰林学士贾黄中等杂治之,彬等具伏违诏失律之罪。

彬责授右骁卫上将军,彦进右武卫上将军,信右屯卫上将军,余以次黜。

四年,起彬为侍中、武宁军节度使。

淳化五年,徙平卢军节度。

真宗即位,复检校太师、同平章事。

数月,召拜枢密使。

咸平二年,被疾。

上趣驾临问,手为和药,仍赐白金万两。

问以后事,对曰:"臣无事可言。 臣二子材器可取,臣若内举,皆堪为将。"

上问其优劣,对曰:"璨不如玮。"

六月薨,年六十九。

上临哭之恸,对辅臣语及彬,必流涕。

赠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武惠;且赠其妻高氏韩国夫人;官其亲族、门客、亲校十余人。

八月,诏彬与赵普配飨太祖庙庭。

彬性仁敬和厚,在朝廷未尝忤旨,亦未尝言人过失。

伐二国,秋毫无所取。

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

遇士夫于途,必引车避之。

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后见。

居官奉入给宗族,无余积。

平蜀回,太祖从容问官吏善否,对曰:"军政之外,非臣所闻也。"

固问之,唯荐随军转运使沈伦廉谨可任。

为帅知徐州日,有吏犯罪,既具案,逾年而后杖之,人莫知其故。

彬曰:"吾闻此人新娶妇,若杖之,其舅姑必以妇为不利,而朝夕笞詈之,使不能自存。 吾故缓其事,然法亦未尝屈焉。"

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

及昌言自延安还,被劾,不得入见。

彬在右府,为请于上,乃许朝谒。

子璨、珝、玮、玹、□、珣、琮。

珝娶秦王女兴平郡主,至昭宣使。

玹左藏库副使,□尚书虞部员外郎,珣东上阁门使,琮西上阁门副使。

□之女,即慈圣光献皇后也。

芸,累赠魏王。

彬,韩王。

□,吴王,谥曰安僖。

□之子佾、傅。

佾见《外戚传》。

傅,后兄也,荣州刺史,谥恭怀。

璨字韬光,性沉毅,善射,以荫补供奉官。

常从彬征讨,得与计议,彬以为类己,特钟爱焉。

迁宫苑副使,出为高阳关及镇、魏、并、代、赵五州都监。

雍熙中,命知定州,改尚食使。

淳化二年,领富州刺史,徙知代州。

明年,擢为镇州行营钤辖,徙绥、银、夏、麟、府等州钤辖。

契丹入寇,屡战有功。

诸将多欲穷追,璨虑有伏,力止之。

至道初,迁四方馆使、知灵州,徙河西钤辖,改引进使。

范廷召将兵出塞,命璨为之副。

丁外艰,起复,为鄜延路副都部署,拜赵州刺史,领武州团练使,充麟、府、浊轮副部署。

出蕃兵邀继迁,俘馘甚众。

入为枢密都承旨,改领亳州团练使。

契丹入寇,命为镇、定、高阳关三路行营都钤辖,领康州防御使,再知定州。

明年冬,拜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天德军节度。

入为东京旧城都巡检使,连拜彰国、保静、武宁、忠武等军节度使。

在禁卫十余年,未尝忤旨。

天禧三年春,以足疾授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

卒,年七十,赠中书令,谥武懿。

璨起贵冑,以孝谨称,能自奋厉,以世其家。

习知韬略,好读《左氏春秋》,善抚士卒,兼着威爱。

虽轻财不逮其父,而敬人和厚,亦有父风。

子仪,官至耀州观察使。

玮字宝臣。

父彬,历武宁、天平军节度使,皆以玮为牙内都虞候,补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

沉勇有谋,喜读书,通《春秋三传》,于《左氏》尤深。

李继迁叛,诸将数出无功,太宗问彬:"谁可将者?"彬曰:"臣少子玮可任。"

即召见,以本官同知渭州,时年十九。

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知渭州。

驭军严明有部分,赏罚立决,犯令者无所贷。

善用间,周知虏动静,举措如老将。

彬卒,请持丧,不允,改阁门通事舍人。

迁西上阁门副使,徙知镇戎军。

李继迁虐用其国人,玮知其下多怨,即移书诸部,谕以朝廷恩信,抚养无所间,以动诸羌。

由是康奴等族请内附。

继迁略西蕃还,玮邀击于石门川,俘获甚众。

以镇戎军据平地,便于骑战,非中国之利,请自陇山以东,循古长城堑以为限。

又以弓箭手皆土人,习障塞蹊隧,晓羌语,耐塞苦,官未尝与兵械资粮,而每战辄使先拒贼,恐无以责死力,遂给以境内间田。

春秋耕敛,州为出兵护作,而蠲其租。

继迁死,其子德明请命于朝。

玮言:"继迁擅河南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 今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强盛,不可制。 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禽德明送阙下,复河西为郡县,此其时也。"

帝方以恩致德明,不报。

既而西延家、妙俄、熟魏数大族请拔帐自归,诸将犹豫不敢应。

玮曰:"德明野心,不急折其翮,后必扬去。"

即日,将其士薄大都山,受降者内徙,德明不敢拒。

迁西上阁门使,为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

封泰山,进东上阁门使。

帝以玮习知河北事,乃以为真定路都钤辖,领高州刺史。

玮尝上泾原、环庆两道图。

至是,帝以示左右,曰:"华夷山川城郭险固出入战守之要,举在是矣。"

因敕别绘二图,以一留枢密院,一付本道,俾诸将得按图计事。

复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与秦翰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灭拨臧于平凉,于是陇山诸族皆来献地。

玮筑堡山外,为笼竿城,募士兵守之。

曰:"异时秦、渭有警,此必争之地也。"

祀汾阴,进四方馆使。

逾年,上表还州事,愿专督军旅。

帝不欲遽更守臣,以密诏敦谕之。

改引进使、英州团练使,复知秦州,兼泾、原仪、渭、镇戎缘边安抚使。

时唃厮嵒强盛,立遵佐之。

立遵乃上书求号"赞普。"

玮言:"赞普,可汗号也。 立遵一言得之,何以处唃厮嵒邪?且复有求,渐不可制。"

乃以立遵为保顺军节度使,恩如厮铎督。

西羌将举事,必先定约束,号为"立文法"。

唃厮嵒使其舅赏样丹与厮敦立文法于离王族,谋内寇。

玮阴结厮敦,解宝带予之。

厮敦感激,求自效,间谓玮曰:"吾父何所使?欲吾首,犹可断以献。"

玮曰:"我知赏样丹时至汝帐下,汝能为我取赏样丹首乎?"厮敦愕然应之。

后十余日,果断其首来。

厮敦因献南市地。

南市者,秦、渭之厄也,玮城之,表厮敦为顺州刺史。

初,张佶知秦州,置四门砦,侵夺羌地,羌人多叛去,畏得罪不敢出。

玮招出之,令入马赎罪,还故地,至者数千人,每送马六十匹,给彩一端。

筑弓门、冶坊、床穰、静戎、三阳、定西、伏羌、永宁、小洛门、威远十砦,浚壕三百八十里,皆役属羌厢兵,工费不出民。

伏羌首领厮鸡波、李磨论私立文法,玮潜兵灭其帐。

其年,唃厮嵒率众数万大入寇,玮迎战三都谷,追奔三十里,斩首千余级,获马牛、杂畜、器仗三万余。

迁客省使、康州防御使。

马波叱腊立栅野吴谷,玮选募神武军二百人,斩栅,获生口、孳畜甚众。

宗哥大首领甘遵治兵于任奴川,玮遣间杀遵,及破鱼角蝉所立文法于吹麻城。

既而河州、洮兰、安江、妙敦、邈川、党逋诸城皆纳质为熟户。

时玮作堑抵拶嵒咙。

拶嵒咙,西蕃要害地也。

先是,玮遣小吏杨知进护赐物通甘州可汗王,还过宗哥界,立遵邀知进,语曰:"秦州大人直以兵入拶嵒咙来,幸为我言,愿罢兵,岁入贡,约蕃汉为一家。"

因使种人党失毕陵从知进来献马。

自是唃厮嵒势蹙,退保碛中不出。

秦人请刻石纪功,有诏褒之。

天禧三年,德明寇柔远砦,都巡检杨承吉与战不利。

以玮为华州观察使、鄜延路副都总管、环、庆、秦等州缘边巡检安抚使。

委乞、骨咩、大门等族闻玮至,归附者甚众。

拜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

宰相丁谓逐寇准,恶玮不附己,指为准党。

除南院使、环庆路都总管安抚使。

干兴初,谪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知莱州。

玮以宿将为谓所忌,即日上道,从弱卒十余人,不以弓韔矢箙自随。

谓败,复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徙天雄军,以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永兴军。

拜昭武军节度使、知天雄军。

以疾守河阳,数月,为真定府、定州都总管,改彰武军节度使。

卒,赠侍中,谥武穆。

玮用士,得其死力。

平居甚闲暇,及师出,多奇计,出入神速不可测。

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观事,而贼首已掷庭下矣。

尝称疾,加砭艾,卧阁内不出。

会贼至,玮奋起裹创,被甲跨马,贼望见,皆遁去。

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

唃厮嵒闻玮名,即望玮所在,东向合手加颡。

契丹使过天雄,部勒其下曰:"曹公在此,毋纵骑驰驱也。"

真宗慎兵事,凡边事,必手诏诘难至十数反,而玮守初议,卒无以夺。

后虽他将论边事者,往往密付玮处之。

渭州有告戍卒叛入夏国者,玮方对客弈棋,遽曰:"吾使之行也。"

夏人闻之,即斩叛者,投其首境上。

羌杀边民,入羊马赎罪。

玮下令曰:"羌自相犯,从其俗;犯边民者,论如律。"

自是无敢犯。

环、庆属羌田多为边人所市,致单弱不能自存,因没彼中。

玮尽令还其故田,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

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与田二顷。

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五十亩。

至三百人以上,团为一指挥。

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

立马社,一马死,众出钱市马。

降者既多,因制属羌百帐以上,其首领为本族军主,次为指挥使,又其次为副指挥使,不及百帐为本族指挥使。

其蕃落将校,止于本军叙进,以其习知羌情与地利,不可徙他军也。

开边壕,率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

天雄卒有犯盗者,众谓狱具必杀之,玮乃处以常法。

人或以为疑,玮笑曰:"临边对敌,斩不用命者,所以令众吾,非好杀也。 治内郡,安事此乎?"

初守边时,山东知名士贾同造玮,客外舍。

玮欲按边,即同舍,邀与俱。

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

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

同归,语人曰:"玮殆名将也。"

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然自为一家。

嘉佑八年,诏配享仁宗庙庭。

琮字宝章。

兄珝,娶秦王女兴平郡主。

琮幼时,从主入禁中,太宗置膝上,拊其背曰:"曹氏有功我家,此亦佳儿也。"

及彬领镇海军节度使,补衙内都指挥使。

彬卒,时迁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勾当骐骥院、群牧估马司,市马课有羡,再迁西上阁门副使。

与曹利用连姻,利用贬,出为河阳兵马都监,领内军器库,迁东上阁门使、荣州刺史。

仁宗册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除卫州团练使。

琮因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属天下,臣既备后族,不宜冒恩泽,乱朝廷法。 族人敢因缘请托,愿致于理。"

时论称之。

出为环庆路马步军总管、知邠州,迁秦州防御使、秦凤路副都总管兼知秦州。

度羡材为仓廪,大积谷古渭、冀城。

生羌屡入钞边,琮怀以恩信,击牛酾酒犒之,多请内属。

宝元初南郊,召入侍祠。

会元昊反,拜同州观察使,复知秦州,上攻、守、御三策。

久之,兼同管勾泾原路兵马、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

刘平、石元孙败,关辅震恐。

琮请籍民为义军,以张兵势,于是料简乡弓手数万人。

贼寇山外,还天都,劫仪、秦属户。

琮发骑士,设伏以待之,贼遂引去。

琮欲诱吐蕃犄角图贼,得西川旧贾,使谕意。

而沙州镇王子遣使奉书曰:"我本唐甥,天子实吾舅也。 自党项破甘、凉,遂与汉隔。 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

帝善琮策,改陕西副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副使,拜步军副都指挥使。

与夏竦屯鄜州,还为马军副都指挥使,以疾卒。

帝临奠,后并出临丧,就第成服。

赠安化军节度使兼侍中,谥忠恪。

琮小心谨畏,善赞谒,御军整严,死时家无余赀。

子牷,皇城使、嘉州防御使。

牷子诗,尚鲁国大长公主。

潘美,字仲询,大名人。

父璘,以军校戍常山。

美少倜傥,隶府中典谒。

尝语其里人王密曰:"汉代将终,凶臣肆虐,四海有改卜之兆。 大丈夫不以此时立功名、取富贵,碌碌与万物共尽,可羞也。"

会周世宗为开封府尹,美以中涓事世宗。

及即位,补供奉官。

高平之战,美以功迁西上阁门副使。

出监陕州军,改引进使。

世宗将用师陇、蜀,命护永兴屯兵,经度西事。

先是,太祖遇美素厚,及受禅,命美先往见执政,谕旨中外。

陕帅袁彦凶悍,信任群小,嗜杀黩货,且缮甲兵,太祖虑其为变,遣美监其军以图之。

美单骑往谕,以天命既归,宜修臣职,彦遂入朝。

上喜曰:"潘美不杀袁彦,能令来觐,成我志矣。"

李重进叛,太祖亲征,命石守信为招讨使,美为行营都监以副之。

扬州平,留为巡检,以任镇抚,以功授秦州团练使。

时湖南叛将汪端既平,人心未宁,乃授美潭州防御使。

岭南刘鋹数寇桂阳、江华,美击走之。

溪峒蛮獠自唐以来,不时侵略,颇为民患。

美穷其巢穴,多所杀获,余加慰抚,夷落遂定。

干德二年,又从兵马都监丁德裕等率兵克郴州。

开宝三年,征岭南,以美为行营诸军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尹崇珂副之。

进克富川,鋹遣将率众万余来援,遇战大破之,遂克贺州。

十月,又下昭、桂、连三州,西江诸州以次降。

美以功移南面都部署,进次韶州。

韶,广之北门也,贼众十余万聚焉。

美挥兵进乘之,韶州遂拔,斩获数万计。

鋹穷蹙,四年二月,遣其臣王珪诣军门求通好,又遣其左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乞降。

美因谕以上意,以为彼能战则与之战,不能战则劝之守,不能守则谕之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亡非此五者他不得受。

美既令殿直冉彦衮部送漼等赴阙。

鋹复遣其弟保兴率众拒战,美即率厉士卒倍道趋栅头,距广州百二十里。

鋹兵十五万依山谷坚壁以待,美因筑垒休士,与诸将计曰:"彼编竹木为栅,若攻之以火,彼必溃乱。 因以锐师夹击之,万全策也。"

遂分遣丁夫数千人,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

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火势甚炽。

鋹众惊扰来犯,美挥兵急击之,鋹众大败,斩数万计。

长驱至广州,鋹尽焚其府库,遂克之,擒鋹送京师,露布以闻。

即日,命美与尹崇珂同知广州兼市舶使。

五月,拜山南东道节度。

五年,兼岭南道转运使。

土豪周思琼聚众负海为乱,美讨平之,岭表遂安。

八年,议征江南。

九月,遣美与刘遇等率兵先赴江陵。

十月,命美为升州道行营都监,与曹彬偕往,进次秦淮。

时舟楫未具,美下令曰:"美受诏,提骁果数万人,期于必胜,岂限此一衣带水而不径度乎?"遂麾以涉,大军随之,吴师大败。

及采石矶浮梁成,吴人以战舰二十余鸣鼓溯流来趋利。

美麾兵奋击,夺其战舰,擒其将郑宾等七人,又破其城南水砦,分舟师守之。

奏至,太祖遣使令亟徙置战棹,以防他变。

美闻诏即徙军。

是夜,吴人果来攻砦,不能克。

进薄金陵,江南水陆十万陈于城下,美率兵袭击,大败之。

李煜危甚,遣徐铉来乞缓师,上不之省,仍诏诸将促令归附。

煜迁延未能决,夜遣兵数千,持炬鼓噪来犯我师。

美率精锐以短兵接战,因与大将曹彬率士晨夜攻城,百道俱进。

金陵平,以功拜宣徽北院使。

秋,命副党进攻太原,战于汾上,破之,且多擒获。

太平兴国初,改南院使。

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

四年,命将征太原,美为北路都招讨,判太原行府事。

部分诸将进讨,并州遂平。

继征范阳,以美知幽州行府事。

及班师,命兼三交都部署,留屯以捍北边。

三交西北三百里,地名固军,其地险阻,为北边咽喉。

美潜师袭之,遂据有其地。

因积粟屯兵以守之,自是北边以宁。

美尝巡抚至代州,既秣马蓐食,俄而辽兵万骑来寇,近塞,美誓众衔枚奋击,大破之。

封代国公。

八年,改忠武军节度,进封韩国公。

雍熙三年,诏美及曹彬、崔彦进等北伐,美独拔寰、朔、云、应等州。

诏内徙其民。

会辽兵奄至,战于陈家谷口,不利,骁将杨业死之。

美坐削秩三等,责授检校太保。

明年,复检校太师。

知真定府,未几,改都部署、判并州。

加同平章事,数月卒,年六十七。

赠中书令,谥武惠。

咸平二年,配飨太宗庙庭。

子惟德至宫苑使,惟固西上阁门使,惟正西京作坊使,惟清崇仪使,惟熙娶秦王女,平州刺史。

惟熙女,即章怀皇后也。

美后追封郑王,以章怀故也。

惟吉,美从子,累资为天雄军驻泊都监。

虽连戚里,能以礼法自饬,扬历中外,人咸称其勤敏云。

李超者,冀州信都人。

为禁卒,常从潘美军中,主刑刀。

美好乘怒杀人,超每潜缓之。

美怒解,辄得释,以是全者甚众,人谓其有阴德。

子浚字德渊。

中进士,累擢秘书、知康州。

咸平中,入为刑部详覆、御史台推直官。

屡上书言事,迁开封府推官,赐绯鱼。

景德初,拜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赐金紫。

从幸澶渊,颇上疏言便宜。

师还,命与陈尧咨安抚河北。

逾年,判吏部铨。

浚居宪府,未再岁,帝宠待之,擢枢密直学士。

宰相王旦言:"浚虽有剸剧才,然骤历清切,时望未允。"

真宗曰:"朕业已许之矣。"

寻知开封,能检察隐微,京师称之。

累迁至右司郎中,出知秦州,暴疾卒。

浚与李宗谔同岁同月后一日生,其卒也亦后一日,众以为异。

论曰:曹彬以器识受知太祖,遂膺柄用。

平居,于百虫之蛰犹不忍伤,出使吴越,籍上私馈,悉用施予,而不留一钱;则其总戎专征,而秋毫无犯,不妄戮一人者,益可信矣。

潘美素厚太祖,信任于得位之初,遂受征讨之托。

刘鋹遣使乞降,观美所喻,辞义严正,得奉辞伐罪之体;则其威名之重,岂待平岭表、定江南、征太原、镇北门而后见哉?二人皆谥武惠,皆与配飨,两家子孙,皆能树立,享富贵。

而光献、章怀皆称贤后,非偶然也。

君子谓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守法度,唯彬为宋良将第一,岂无意哉?若李浚者,亦以材干自结主知,遂历清显。

谓为阴德所致,理或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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