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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吴周瑜
周瑜,字公瑾,卢江舒人也。
初,孙坚兴义兵讨董卓,徙家于舒。
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及策薨,权统事,瑜与张昭共掌众事。
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
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
将士闻之,皆恐。
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
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 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 今操得荆州,掩有其地。 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 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 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 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 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瑜曰:"不然。 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 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场,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船楫可乎?今北土既未平安,加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 且舍鞍马,杖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 又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 将军禽操,宜在今日。 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 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 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
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
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
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
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 然观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
乃聚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
又预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
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
盖放诸船,同时发火。
时风盛猛,悉延烧岸上营落。
顷之,烟炎张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
备与瑜等复共追。
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自北归。
瑜与程普又进南郡,与仁相对,各隔大江。
兵未交锋,瑜即遣甘宁前据夷陵。
仁分兵骑别攻围宁。
宁告急于瑜。
瑜用吕蒙计,留凌统以守其后,身与蒙往救宁。
宁围既解,乃渡屯北岸,克期大战,瑜亲跨马掠阵,会流矢中右胁,疮甚,便还。
后仁闻瑜卧未起,勒兵就阵。
瑜乃就兴,案行军营,激扬吏士,仁由是遂退。
权拜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屯据江陵。
刘备以左将军领荆州牧,治公安。
备诣京见权,瑜上疏曰:"刘备以枭雄之姿,而有关羽、张飞熊虎之将,必非久屈为人用者。 愚谓大计宜徙备置吴,盛为筑宫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娱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挟与攻战,大事可定也。 今猥割土地以资业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场,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览英雄,又恐备难卒制,故不纳。
是时刘璋为益州牧,外有张鲁寇侵,瑜乃诣京见权曰:"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争也。 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 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
权许之。
瑜还江陵,为行装,而道于巴丘病卒。
孙子曰:"天地孰得?"瑜谓曹公盛寒驱中国士涉江湖。
又曰:"亲而离之。"
瑜威声远著,而曹公、刘备咸疑谮之是也。
52、吴吕蒙
吕蒙,字子明,汝南富陂人也。
少南渡,依姊夫邓当。
当为孙策将,数讨山越。
蒙年十五六,窃随当击贼,当顾见大惊,呵叱不能禁止。
归以告蒙母,母恚欲罚之,蒙曰:"贫贱难可居,脱误有功,富贵可致。 且不探虎穴,安得虎子?"母哀而舍之。
当职吏以蒙年小轻之,曰:"彼孺子何能为?此欲以肉喂虎耳。"
他日与蒙会,又笞辱之。
蒙大怒,引刀杀吏,出走。
后策召见,奇之,引置左右。
数岁,邓当死,张昭荐蒙代当,拜别部司马。
权统事,料诸小将兵少而用薄者,欲并合之。
蒙阴赊贳,为兵作绛衣行_。
及简日,陈列赫然,兵人练习。
权见之大悦,增其兵。
从征黄祖,祖令都督陈就逆以水军出战。
蒙勒前锋,亲枭就首,将士乘胜,进攻其城。
祖闻就死,委城走,兵追禽之。
权曰:"事之克,由陈就先获也。"
以蒙为横野中郎将。
益州将袭肃举军来附,周瑜表以肃兵益蒙。
蒙盛称肃有胆勇,且慕化远来,于义宜益不宜夺也。
权善其言,还肃兵。
瑜使甘宁前据夷陵,曹仁分众围宁。
宁困急,使使请救。
蒙说瑜分遣三百人柴断险道,贼走可得其马。
瑜从之。
军到夷陵,即日交战,所杀过半。
敌夜遁去,行遇柴道,骑皆舍马步走。
兵追蹙击,获马三百匹,方船载还。
于是将士形势自倍,乃渡江立屯,与相攻击,曹仁退走。
遂据南郡,抚定荆州。
鲁肃代周瑜,当之陆口,过蒙屯下。
肃意尚轻蒙,或说肃曰:"吕将军功名日显,不可以故意待也。 君宜顾之。"
遂往诣蒙。
酒酣,蒙问肃曰:"君受重任,与关羽为邻,将何计略,以备不虞?"肃造次应曰:"临时施宜。"
蒙曰:"今东西虽为一家,而关羽实熊虎也,计安可不豫定?"因为肃画五策。
肃于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吕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于此也。"
遂拜蒙母,结友而别。
时蒙与成当、宋定、徐顾屯次比近,三将死,子弟幼弱,权悉以兵并蒙。
蒙固辞,陈启顾等皆勤劳国事,子弟虽小,不可废也。
书三上,权乃听。
蒙于是又为择师,使辅导之,其操心率如此。
后权拒曹公于濡须,数进奇计,又劝权夹水口立坞,所以备御甚精,曹公不能下而退。
曹公遣朱光为庐江太守,屯皖,大开稻田,又令间人招诱鄱阳贼帅,使作内应。
蒙曰:"皖田肥美,若一收熟,彼众必增,如是数岁,操态见矣,宜早除之。"
乃具陈其状。
于是权亲征皖,引见诸将问以计策。
蒙乃荐甘宁为升城督,督攻在前,蒙以精锐继之。
侵晨进攻,蒙手执桴鼓,士卒皆腾踊自升,食时破之。
既而张辽至夹石,闻城已拔,乃退。
权加其功,即拜庐江太守,所得人马皆分与之。
庐陵贼起,诸将讨击,不能禽。
权曰:"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复令蒙讨之。
蒙至,诛其首恶,余皆释放,复为平民。
是时,刘备令关羽镇守,专有荆土。
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
蒙移书二郡,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
而备自蜀亲至公安,遣羽争三郡。
权时住陆口,使鲁肃万人屯益阳拒羽,而飞书召蒙,使舍零陵,急还助肃。
初,蒙既定长沙,当之零陵,过酃,载南阳邓元之。
元之者,郝普之旧也,欲令诱普。
及被书当还,蒙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城,顾谓元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 左将军在汉中,为夏侯渊所围。 关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临之。 近者破樊本屯,救酃,逆为孙规所破。 此皆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 彼方首尾倒垂,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今吾士卒精锐,人思致命,至尊遣兵,相继于道。 今子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犹牛蹄中鱼,冀赖江汉,其不可恃亦明矣。 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日夕,以待所归者,可也。 今吾计力度虑,而以攻此,曾不移日,而城必破。 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 而今百岁老母,戴白受诛,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 君可见之,为陈祸福。"
元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
元之先出报蒙,普寻后当至。
蒙豫敕四将,各选百人,普出,便入守城门。
须臾普出,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
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
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
蒙留孙河,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
后曹公又大出濡须,权以蒙为督,据前所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公。
曹公前锋屯未就,蒙攻破之。
鲁肃卒,蒙西屯陆口,肃军人马万余尽以属蒙,又拜汉昌太守,与关羽分土接境。
知羽骁雄,有并兼心,且居国上流,其势难久。
初,鲁肃等以为曹公尚存,祸难始构,宜相辅协,与之同仇,不可失也。
蒙乃密陈计策曰:"今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 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 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深纳其策。
初至陆口,外倍修恩厚,与羽结好。
后羽讨樊,留兵将备公安、南郡。
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 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病为名。 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 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
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
羽果信之,稍撤兵以赴樊。
魏使于禁救樊,羽尽禽禁等,人马数万,托以粮乏,擅取湘关米。
权闻之,遂行,先遣蒙在前。
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__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至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
遂到南郡,士仁、糜芳皆降。
蒙入据城,尽得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
蒙麾下士,是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
官铠虽公,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
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
蒙旦幕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病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
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权至。
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问,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
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吏士无斗心。
会权寻至,羽自知孤穷,乃走麦城,西至漳乡,众皆委羽而降。
权使朱然、潘璋断其径路,即父子俱获,荆州遂定。
以蒙为南郡太守,封孱陵侯。
蒙疾,权时在公安,迎置内殿,所以治护者万方。
年四十二,遂卒。
蒙常以部曲事为江夏太守蔡遗所白,蒙无恨意。
及豫章太守顾邵卒,权问所用,蒙因荐遗奉职佳吏,权笑曰:"君欲为祁奚邪?"于是用之。
甘宁粗暴好杀,既常失蒙意,又时违权令,权怒之。
蒙曰:"将如宁难得,宜容忍之。"
权遂厚宁,卒得其用。
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难继,君今继之。 公瑾昔要鲁肃来东,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 后孟德因获刘琮,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 孤请诸将,问所宜,俱言宜遣使迎之。 肃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 且其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 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 周公不求备于一人,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 又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 及长,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 图取关羽,胜于鲁肃。 肃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羽不足忌。 此肃内不能辨,外为大言耳。 孤亦恕之,不苟责也。"
孙子曰:"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
蒙料贼必遁而柴险得马。
又曰:"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
蒙因邓元之而降郝普。
又曰:"攻其无备。"
蒙令关羽撤兵而袭南郡。
又曰:"法令孰行?"蒙乡人盗笠而斩之是也。
53、吴陆逊
陆逊,字伯言,吴郡吴人也。
孙权为将军,逊仕幕府。
权数访世务,逊建议曰:"方今英雄棋_,豺狼_望,克敌宁乱,非众不济,而山寇旧恶,依阻深地。 夫腹心未平,难以图远。 可大部伍,取其精锐。"
权纳其策,以为帐下右部督。
会丹阳贼帅费栈受曹公印绶,扇动山越为作内应。
权遣逊讨栈。
栈支党多而往兵少,逊乃益施牙幢,分布鼓角,夜潜山谷间,鼓噪而前,应时破散。
遂部伍东三郡,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精卒数万人,宿恶荡除,所过肃清。
吕蒙称疾,诣建业。
逊往见之,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
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于人。 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于我。 有相闻病,必益无备。 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 下见至尊,宜好为计。"
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
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 观其规虑,终可大任。 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 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
权乃召逊,拜偏将军右部督代蒙。
逊出陆口,书与羽曰:"前承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一何巍巍!敌国败绩,利在同盟。 闻庆拊节,想遂席卷,共奖王纲。 近以不敏,受任来西,延慕光尘,思禀良规。"
又曰:"于禁等见获,遐迩欣叹,以为将军之勋足以长世。 虽昔晋文城濮之师,淮阴拔赵之略,蔑以尚兹。 闻徐晃等步骑驻旌,_望麾葆。 操猾虏也,忿不思难,恐前增众,以逞其心。 虽云师老,犹有骁悍。 且战捷之后,常苦轻敌,古人杖术,军胜弥警。 愿将军广为方计,以全独克。 仆书生疏迟,忝所不堪,喜邻威德,乐自倾尽,虽未合策,犹可怀也。"
羽览逊书,有谦下自托之意,意大安,无复所嫌。
逊具启形状,陈其可禽之要。
权乃潜军而上,使逊与吕蒙为前部,至即克公安、南郡。
黄武元年,刘备率大众来向西界,权命逊督五万人拒之。
备从巫峡、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锦爵赏诱动诸夷,使将军冯习为大督,张南为前部,赵融、廖淳、傅彤等各为别督。
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
诸将皆欲击之,逊曰:"此必谲,且观之。"
备知其计不可,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
逊曰:"所以不听诸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
逊上疏曰:"夷陵要害,国之关限。 虽为易得,亦复易失。 失之非徒损一郡之地,荆州可忧。 今日争之,当令必谐。 备干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 臣虽不材,凭奉威灵,以顺讨逆,破坏在近。 寻备前后行军,多败少成。 推此论之,不足为戚。 臣初嫌之,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 伏愿至尊高枕,不以为念也。"
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必无利矣。"
逊曰:"备是猾虏,更尝事多,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 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
乃先攻一营,不利,诸将皆曰:"空杀兵耳。"
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
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
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余营。
备将杜路、刘宁等穷逼请降。
备升马鞍山,陈兵自绕。
逊督促诸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万数。
备因夜遁,驿人自担烧铙铠断后,仅得入白帝城。
其舟船器械,水步军资,一时略尽,尸骸漂流,塞江而下。
备大惭恚曰:"吾乃为逊所折辱,岂非天邪!"初,孙桓别讨备前锋于夷道,为备所围,求救于逊。
逊曰:"未可。"
诸将曰:"孙安东公族,见围已困,奈何不救?"逊曰:"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无可忧也。 待吾计展,欲不救安东,安东自解。"
及方略大施,备果奔溃。
桓后见逊曰:"前实怨不见救,定至今日,乃知调度自有方耳。"
当御备时,诸将军或是孙策时旧将,或公室贵戚,各自矜恃,不相听从。
逊案剑曰:"刘备天下知名,曹操所惮。 今在境界,此强对也。 诸君并荷国恩,当相辑睦,共翦此虏,上报所受,而不相顺,非所谓也。 仆虽书生,受命主上。 国家所以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有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故也。 各任其事,岂复得辞!军令有常,不可犯也。"
及至破备,计多出逊,诸将乃服。
权闻之曰:"君何以初不启诸将违节度者邪?"逊对曰:"受恩深重,任过其才。 又此诸将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国家所当与共克定大事者。 臣虽驽懦,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
权大笑,称善。
加拜逊辅国将军,领荆州牧。
备寻病亡,子禅袭位,诸葛亮秉政,与权连和。
时事所宜,权辄令逊语亮,并刻权印,以置逊所。
权每与禅、亮书,常过示逊轻重可否。
有所不安,便令改定,以印封行之。
七年,权使鄱阳太守周鲂谲魏大司马曹休,休果举众入皖。
乃召逊假黄钺,为大都督,逆休。
休既觉知,耻见欺诱,自恃兵马精多,遂交战。
逊自为中部,令朱桓、全琮为左右翼,三道俱进,果冲休伏兵,因驱走之,追亡逐北,径至夹石,斩获万余,牛马骡驴车乘万两,军资器械略尽。
休还,疽发背死。
诸军振旅过武昌,权令左右以御盖覆逊,入出殿门。
凡所赐逊,皆御物上珍,于时莫与为比。
嘉禾五年,权北征,使逊与诸葛瑾攻襄阳。
逊遣亲人韩扁赍表奉报,还,遇敌于沔中,钞逻得扁。
瑾闻之甚惧,书与逊云:"大驾已旋,贼得韩扁,具知吾阔狭。 且水干,宜当急去。"
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棋射戏如常。
瑾曰:"伯言多智略,其当有以。"
自来见逊,逊曰:"贼知大驾已旋,无所复戚,得专力于吾。 又已守要害之处,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 今便使退,贼当谓吾怖,仍来相蹙,必败之势也。"
乃密与瑾立计,令瑾督舟船,逊悉上兵马,以向襄阳城。
敌素惮逊,遽还赴城。
瑾便引船出,逊徐整部伍,张拓声势,步趋船,敌不敢干。
军到白围,托言住猎,潜遣将军周峻、张梁等击江夏新市、安陆、石阳,石阳市盛,峻等奄至,人皆捐物入城。
城门噎不得关,敌乃自斫杀己民,然后得阖。
斩首获生,凡千余人。
其所生得,皆加营护,不令兵士干扰侵侮。
将家属来者,使就料视。
若亡其妻子者,即给衣粮,厚加慰劳,发遣令还。
或有感慕相携而归者,邻境怀之。
又魏江夏太守逯式兼领兵马,颇作边害,而与北旧将文聘子休宿不叶。
逊闻其然,即假作答式书云:"得报恳恻,知与休久结嫌隙,势不两存,欲来归附,辄以密呈来书表闻,撰众相迎。 宜潜速严,更示定期。"
以书置界上,式兵得书以见式,式惶惧,遂送妻子还洛。
由是吏士不复亲附,遂以免罢。
赤乌七年,为丞相。
卒。
次子抗袭爵。
孙子曰:"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
逊讨费栈,益施牙幢而分布鼓角。
又曰:"出其不意。"
逊以吕蒙称疾而请出羽之不意。
又曰:"卑而骄之。"
逊与羽书有谦下之意,而羽无所嫌。
又曰:"其所居易者,利也。"
逊以吴班营于平地而谓必有巧。
又曰:"避其锐气,击其堕归。"
逊以备军始集,不击而待其疲沮。
又曰:"爱民可烦。"
逊谓孙桓无可忧而不必救。
又曰:"我不欲战,乖其所之。"
逊种豆奕棋而敌不敢蹙。
又曰:"亲而离之。"
逊假作式书是也。
54、吴陆抗陆抗,字劲节,孙策外孙也。
与诸葛恪换屯柴桑。
抗临去,皆更缮完城围,葺其墙屋,居庐桑木,不得妄败。
恪入屯,俨然若新。
而恪柴桑故屯,颇有毁坏,深以为惭。
孙皓即位,政令多阙。
抗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盖六国所以兼并于强秦,齐楚所以北面于汉高也。 今敌跨制九报,非徒关右之地,割据九州,岂但鸿沟以西而已。 国家外无连国之援,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_。 而议者所恃,徒以长川峻山,限带封域,此乃书传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
凤凰元年,西陵督步阐据城以叛,遣使降晋。
抗闻之,即部分诸军,令将军左奕、吾彦、蔡贵等径赴西陵,敕诸营更筑严围,自赤溪至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寇,昼夜催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
诸将咸谏曰:"今及三军之锐,亟以攻阐,比晋救至,阐必可拔。 何事于围,而以弊士民之力乎?"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所缮修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 今反身攻之既非可卒克,且北救必至,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咸欲攻阐,抗每不许,宜都大守雷谭言至恳切,抗欲服众,听令一攻。
攻果无利,围备始合。
晋车骑将军羊祜率师向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所忧患。 假令敌没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 如使西陵_结,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则所忧虑,难可以言也。 吾宁弃江陵而赴西陵,况江陵牢固乎?"初,江陵平衍,道路通利,抗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乎中,以绝寇叛。
祜欲因所遏水,浮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
抗闻,使咸亟破之。
诸将皆惑,屡谏不听。
祜至当阳,闻堰破,乃改船以车运,大费损功力。
晋巴东监军徐嗣率水军诣建平,荆州剌史杨肇至西陵。
抗令张咸固守其城;公安督孙遵巡南岸御祜;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拒嗣;身率三军,凭围对肇。
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
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尝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
即夜易夷兵,皆以旧将充之。
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旋军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
肇至经月,计屈夜遁。
抗欲追之,而虑阐畜力项领,伺视间隙,兵不足分。
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
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
抗使轻兵蹑之,肇大破败,祜等皆引军还。
抗遂陷西陵,诛夷阐族及其将吏,修治城闱。
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故得将士欢心。
拜大司马、荆州牧。
遂卒。
孙子曰:"城有所不攻。"
抗违众议而不攻西陵。
又曰:"上兵伐谋。"
抗决堰以破羊祜之策。
又曰:"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抗以旧将易吏兵是也。
55、晋羊祜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
尝游汶水之滨,遇父老谓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于天下。"
既而去,莫知所在。
武帝将有灭吴之志,以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出镇南夏。
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
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
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余里,每为边害,祜患之,卒以诡计令吴罢守。
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余顷,大获其利。
祜之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
诏罢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将,以所统诸军在汉东江夏者,皆以益祜。
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_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人,而颇以畋渔废政。
尝欲夜出,军司徐嗣执_当营门,曰:"将军都督万里,安可轻脱!将军之安危,亦国家之安危也。 嗣今日若死,此门乃开耳。"
祜改容谢之,此后稀出矣。
吴西陵督步阐举城来降。
吴将陆抗攻之甚急,诏祜迎阐。
祜率五万出江陵,遣荆州剌史杨肇攻抗,不克,阐终为抗所禽。
有司奏:"祜所统八万余人,贼众不过三万。 祜顿兵江陵,使贼备得设。 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单,军人挫_。 背违诏命,无大臣节。"
坐贬为平南将军,而免杨肇为庶人。
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
自是前后降者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
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
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
人有略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
后吴将夏详、邵_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
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
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
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
香感其恩,率部曲而降。
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
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
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
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
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
抗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
人多谏抗,抗曰:"羊祜岂_人者!"时谈以为华元、子友复见于今。
抗每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 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
孙皓闻二境交和,以诘抗。
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祜以伐吴必藉上流之势。
又时吴有童谣,曰:"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 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
祜闻之曰:"此必水军有功,但当思应其名者耳。"
会益州剌史王_召为大司农,祜知其可任,_又小字阿童,因表留_监益州诸军事,加龙骧将军,密令修舟楫,为顺流之计。
祜缮甲训卒,广为戎备。
至是上疏曰:"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杨、青、兖并向秣陵,鼓_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 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 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 将疑于朝,士困于野。 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 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 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 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 而官军专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 如此,军不逾时,思可必矣。"
帝深纳之。
会秦凉屡败,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涉齐大功耳。"
而议者多不同,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居七八。 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会吴人寇弋阳、江夏,略户口,诏遣侍臣移书诘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州复旧之宜。
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去亦已经日矣。 步军方往,安能救之哉!劳师以免责,恐非事宜也。 昔魏武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兵势好合恶离。 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 若辄徙州,战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使者不能诘。
祜寝疾,求入朝。
及侍坐,面陈伐吴之计。
帝以其病,不宜数入,遣张华问其筹策。
祜曰:"吴人虐政已甚,可不战而克。 若孙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百万之众,长江未可而越也,将为后患乎!"华深赞成其计。
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也。"
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疾笃,乃举杜预自代。
寻卒。
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恸,罢市,巷哭者声相接。
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
其仁德所感如此。
襄阳百姓于岘山祜平生游_之所,建碑立庙,岁时飨祭焉。
望其碑者,莫不流涕。
杜预因名为堕泪碑。
祜卒一岁,而吴平。
群臣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
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
孙子曰:"全国为上。"
祜增修德信,而吴人归附。
又曰:"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
祜料吴人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
又曰:"自战其地,为散地。"
祜谓吴人有凭城之心是也。
56、晋杜预杜预,字元凯,京洮杜陵人也。
博学多通,明于兴废之道。
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可庶几也。"
预损益万机,不可胜数,朝野称美,号曰"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
时帝密有灭吴之计,而朝议多违,唯预、羊祜、张华与帝意合。
祜病举预自代。
及祜卒,拜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预既至镇,缮兵甲,耀威武。
乃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
政,吴之名将也,据要害之地,耻以无备取败,不以所丧之实告于孙皓。
预欲间吴边将,乃表还其所获之众于皓。
皓果召政,遣武昌监刘宪代之。
故大军临至,使其将帅移易,以成倾荡之势。
预处分既定,乃启请伐吴之期。
帝报待明年方欲大举,预上表曰:"凡事当以利害相校,今此举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于无功耳。 其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己,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故守之也。 昔汉宣帝议赵充国所上,事效之后,诘责诸议者,皆叩头而谢,以塞异端也。 自秋以来,讨贼之形颇露。 若令中止,孙皓怖而生计,或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人。 城不可攻,野无所掠,积大船于夏口,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
时帝与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
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明神武,国富兵强。 吴主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
帝乃许之。
预陈兵于江陵,遣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乡。
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出于要害之地,以夺贼心。
吴都督孙歆震恐,与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
旨、巢等伏兵乐乡城外。
歆遣军出距王_,大败而还。
旨等发伏兵,随从军而入,歆不觉。
直至帐下,虏歆而还。
故军中为之谣曰:"以计代战,一当万。"
于是进逼江陵。
吴督将伍延伪请降而列兵登阵,预攻克之。
既平上流,于是沅湘以南,至于交广,吴之州郡皆望风归命,奉送印绶。
预仗节称诏而绥抚之。
王_先列上得孙歆头,预后生送歆,洛中以为大笑。
时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 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时起,宜俟来冬,更为大举。"
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
遂指授郡帅,径造秣陵。
所过城邑,莫不束手。
议者乃以书谢之。
孙皓既平,振旅凯入,以功进爵当阳县侯。
初攻江陵,吴人知预病瘿,惮其智计,以瓠系狗颈示之。
每大木似瘿,辄斫使白,题曰"杜预颈"。
及城平,尽捕杀之。
巴丘湖、沅湘之会,表里山川,_为险固,荆蛮之所恃也。
预乃开杨口,起夏水,达巴陵千余里,内泻长江之险,外通零桂之漕。
南土歌之曰:"后日无叛由杜翁,孰识智名与勇功。"
预公家之事,知无不为。
凡所兴造,必考度始终,鲜有败事。
或讥其意卒者,预曰:"禹、稷之功,期于济世,所庶几也。"
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每在大事,辄居将率之列。
结交接物,恭而有礼。
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
时王济解相马,和峤颇聚敛。
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
武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
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
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寻卒。
孙子曰:"敌人开阖,必亟入之。"
预表还所获而间张政。
又曰:"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预以奇兵袭乐乡,而孙歆以谓飞渡江。
又曰:"善战者,求之于势。"
预谓兵威已振如破竹是也。
57、晋王
王_,字士治,弘农湖人也。
博涉坟典,恢廓有大志。
常起宅,开门前路广数十步。
人或谓之何太过,_曰:"吾欲使容长戟幡旗。"
众或笑之,_曰:"陈胜有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后参征南军,羊祜深知待之。
祜兄子暨白祜:"_为人智大,奢侈不节,不可专任,宜有以裁之。"
祜曰:"_有大才,将欲济其所欲,必可用也。"
识者谓祜可谓能举善焉。
除巴郡太守。
郡边吴境,兵士苦役,生男多不养。
_乃严其科条,宽其徭课,其产育者皆与休复,所全活者数千人。
迁益州刺史。
武帝谋伐吴,诏_修舟舰。
_乃作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
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来往。
又画_首怪兽于船首,以惧江神。
舟楫之盛,自古未有。
_造船于蜀,其木柿蔽江而下。
吴建平太守吴彦取流柿以呈孙皓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 建平不下,终不敢渡。"
皓不从。
寻以谣言拜_为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
时朝议咸谏伐吴,_乃上疏曰:"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又臣年七十,死亡无日。 愿陛下无失事机。"
帝深纳焉。
又杜预表请,帝乃发诏,分命诸方节度。
_于是统兵。
先在巴郡之所全育者,皆堪徭役供军,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尔,尔必勉之,无爱死也!"_发自城都。
吴人于江险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拒船。
先是羊祜获吴间谍,具知其状。
_乃作大筏数十,亦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筏遇铁锥,辄著筏去。
又作火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
诏进_为平东将军、督益梁诸军事。
_自发蜀,兵不血刃,攻无坚城。
于是顺流鼓棹,径造三山。
皓遣游击将军张象率舟军万人御_,象军望旗而降。
皓闻_军旌旗器甲,属天满江,威势甚盛,莫不破胆。
_入于石头,皓乃肉袒面缚,造于垒门。
_躬解其缚,送于京师。
收其图籍,封其府库,军无私焉。
初,诏书使_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秣陵,受王浑节度。
预至江陵,谓将帅曰:"_得下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于我。 若不能克,则无缘得施节度。"
_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秣陵,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亦旷世一事也。"
_大悦,表呈预书。
及_将至秣陵,王浑要令暂过论事,_举帆直指,报曰:"风利,不得泊也。"
王浑又破皓中军,斩张悌等,顿兵不敢进。
而_乘胜纳降,浑耻而且忿,乃表_违诏不受节度。
诏责_曰:"前诏使将军受安东将军浑节度,浑思谋深重,案甲以待将军。 云何径前,不从浑命,违制昧利,甚失大义。"
_上书自理曰:"前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与臣,可暂来过。 臣水军风发,乘势造贼城,无缘得于长流之中回船过浑。 伏读严诏,惊怖悚栗,不知驱命当所投厝。 岂唯老臣独怀战灼,三军上下咸尽丧气。 案春秋大夫出疆,由有专辄。 臣虽愚蠢,以为事君之道,惟当竭节尽忠,奋不顾命,量力受任,临事制宜,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若其顾护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浑又报周浚书,云_军得吴宝物。
_复表曰:"昔乐毅伐齐,下城七十,而卒被谗间,脱身出奔。 乐羊既反,谤书满箧。 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_忤贵臣,则祸在不测。 故朱云折槛,婴逆鳞之怒,庆忌救之,成帝不问。 望之、周堪违忤石显,虽阖朝嗟叹,而死不旋踵。 此臣之所大怖也。 臣将军素严,兵人不得妄离部陈间。 在秣陵诸军,凡二十万众。 臣军先至,为土地之主。 百姓之心,皆归仰臣,臣切敕所领,秋毫不犯。 有违犯者,凡斩十三人,皆吴人所知也。 又闻吴人言,前张悌战时,所杀才有二千人,而浑、浚露布亦以万计。 以吴刚子为主簿,而遣刚至洛,欲令刚增斩级之数。 若信如所闻,浚等虚诈,尚欺陛下,岂惜于臣!"_自以功大而为浑所抑,每进见,陈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
帝每容恕之。
益州护军范通,_之外亲也,谓_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
_曰:"何谓也?"通曰:"卿旋_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 若有问者,辄曰:‘圣主之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焉!’如斯,颜子之不伐,龚遂之雅对,将何以过之。 蔺生所以屈廉颇,王浑匪无愧乎!"_曰:"吾始惧邓艾之事,畏祸及不得无言,求不能遣诸胸中,是吾偏也。"
卒,时八十。
孙子曰:"毁人之国而非久也。"
_径造三山而降孙皓。
又曰:"上下同欲者胜。"
_下建平而杜预不施节度是也。
58、晋马隆马隆,字孝兴,东平平陆人。
少而智勇。
泰始中,将兴伐吴之役,下诏曰:"吴会未平,宜得猛士以济武功。 虽旧有荐举之法,未足以尽殊才。 其普告州郡,有壮勇秀异才力杰出者,皆以名闻,将简其尤异,擢而用之。"
兖州举隆才堪良将。
稍迁司马督。
初,凉州剌史杨欣失羌戎之和,隆陈其必败。
俄而欣为虏所没,河西断绝,帝每有西顾之忧,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通凉州者乎?"朝臣莫对,隆进曰:"陛下若能任臣,臣能平之。"
帝曰:"必能灭贼,何为不任?顾卿方略何如耳?"隆曰:"陛下若能任臣,当听臣自任。"
帝曰:"云何?"隆曰:"臣请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率之鼓行而西,禀陛下威德,丑虏何足灭哉!"帝许之,乃以隆为武威太守。
公卿佥曰:"六军既众,州郡兵多,但当用之,不宜横设赏募以乱常典。 隆小将妄说,不可从也。"
帝弗纳。
隆募限腰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
自旦至申,得三千五百人。
隆曰:"足矣。"
因请自至武库选仗。
武库令与隆忿争,御史劾隆,隆曰:"臣当亡命战场,以报所受,武库令乃以魏时朽仗见给,不可复用,非陛下使臣灭贼意也。"
帝从之,又给其三年军资。
隆于是西渡温水。
虏树机能等以众万计,或乘险以遏隆前,或设伏以截隆后。
隆依八阵图作扁箱车,地广则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弓矢所及,应弦而倒。
奇谋间发,出敌不意。
或夹道累磁石,贼负铁铠,行不得前,隆卒悉被犀甲,无所留碍,贼咸以为神。
转战千里,杀伤以千数。
自隆之西,音问断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
后隆使夜到,帝抚赏欢笑。
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是无秦凉也。"
乃诏曰:"隆以偏师寡众,奋不顾难,冒险能济,其假节、宣威将军。"
隆到武威,虏大人猝拔韩、且万能等率万余落归降,前后诛杀及降附者以万计。
又率善戎没骨能等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朝议将加隆将士勋赏,有司奏隆将士皆先加显爵,不应更授。
卫将军杨珧驳曰:"前精募将士,少加爵命者,此适所以为诱引。 今隆全军独克,西土获安,不得便以前授塞此后功。"
乃从珧议,赐爵加秩各有差。
太康初,以隆为平虏护军、西平太守,将所领精兵,又给牙门一军,屯据西平。
时南虏成奚每为边患,隆至,帅军讨之。
虏据险距守,隆令军士皆负农器,将若田者。
虏以隆无征讨意,御众稍怠。
隆因其无备,进兵击破之。
毕隆之政,不敢为寇。
太熙初,授东羌校尉。
积十余年,威信振于陇右。
时洛阳太守冯翊严舒与杨骏通亲,密图代隆,毁隆年老谬耄,不宜服戎。
于是召隆,以舒代镇。
氐羌聚结,百姓惊惧。
朝廷恐关陇复扰,乃免舒,遣隆复职,卒于官。
孙子曰:"兵无选锋曰北。"
隆募勇士三千而平凉州。
又曰:"践墨随敌以决战事。"
隆依八阵法,且战且前。
又曰:"兵以诈立,以利动。"
隆令士卒诈为田者,因其无备而破之是也。
59、晋周访
周访,字士达,汝南安城人也。
元帝渡江,命参镇东军事。
寻以为扬烈将军,领兵一千二百,屯寻阳、鄂陵,与甘卓、赵诱讨华轶。
所统厉武将军丁干与轶所统武昌太守冯逸交通,访收斩之。
逸来攻访,访率众击破之。
逸遁保柴桑,访乘胜进讨。
轶遣其党王约、傅礼等万余人助逸,大战于湓口,约等又败。
访与甘卓等会于彭泽,与轶水军将朱矩等战,又败之。
轶将周广烧城以应访,轶众溃,访执轶,斩之,遂平江州。
帝以访为振武将军,复命访与诸军共征杜_。
_作桔槔打官军船舰,访作长岐枨以拒之,桔槔不得为害。
而贼从青草湖密抄官军,又遣其将张彦陷豫章,焚烧城邑。
王敦时镇湓口,遣督护缪蕤、李常受访节度,共击彦。
蕤于豫章石头,与彦交战,彦军退走。
访率帐下将李午等追彦,破之,临阵斩彦。
时访为流矢所中,折前两齿,形色不变。
及暮,访与贼隔水,贼众数倍,自知力不能敌,乃密遣人如樵采者而出。
于是结阵鸣鼓而来,大呼曰:"左军至!"士卒皆称万岁。
至夜,令军中多布火而食,贼谓官军益至,未晓而退。
访谓诸将曰:"贼必引退,然终知我无救军,当还掩人,宜促渡水北。"
既渡,断桥讫,而贼果至,隔水不得进,于是遂归。
_遣杜弘保庐陵,访追击败之,贼婴城自守。
寻而军粮为贼所掠,退住巴丘。
粮廪既至,复围弘于庐陵。
弘大掷宝物于城外,军人竞拾之,弘因阵乱突围而出。
访率军追之,获鞍马铠仗不可胜数。
帝又进访龙骧将军,王敦表为豫章太守,加征讨都督。
时梁州剌史张光卒,愍帝以侍中第五琦为征南大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出自武关。
贼帅杜曾、挚瞻、胡混等并迎琦,奉之,聚兵数万,破陶侃于石城,攻平南将军荀崧于宛,不克,引兵向江陵。
王敦以从弟_为荆州剌史,令督护征虏将军赵诱、襄阳太守朱轨、陵江将军黄峻等讨曾,而大败于女观湖,诱、轨并遇害。
曾遂逐_,径造沔口,大为寇害,威震江沔。
元帝命访击之。
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
曾等锐气甚盛,访曰:"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
使将军李常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高张旗帜。
曾果畏访,先攻左右甄。
曾勇冠三军,访甚恶之,自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
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
赵嗣领其父余兵属左甄,力战,败而复合。
嗣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
嗣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
访闻鼓音,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
贼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
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
访曰:"曾骁勇能战,向之败也,彼劳我逸,是以克之。 宜及其衰乘之,可灭。"
鼓行而进,遂定汉沔。
曾等走固武当。
访以功迁南中郎将、督梁州诸军、梁州剌史,屯襄阳。
访谓其僚佐曰:"昔城濮之役,晋文以得臣不死而有忧色。 今不斩曾,祸难未已。"
于是出其不意,又击破之,曾遁走。
访部将苏温收曾诣军,并获第五琦、胡混、挚瞻等,送于王敦。
又白敦,说琦逼于曾,不宜杀。
敦不从而斩之。
进位安南将军,持节、都督、剌史如故。
初,王敦惧杜曾之难,谓访曰:"禽曾,当相论为荆州剌史。"
及是而敦不用,访大怒。
敦手书譬释,并遗玉环玉碗以申厚意。
访投碗于地曰:"吾岂贾孺,可以宝悦乎!"阴欲图之。
既在襄阳,务农训卒,勤于采纳,守宰有缺辄补,然后言上。
敦患之,而惮其强,不敢有异。
访威风既著,远近悦服,智勇过人,为中兴名将。
性谦虚,未尝论功伐。
或问访曰:"人有小善,鲜不自称。 公勋如此,初无一言何也?"访曰:"朝廷威灵,将士用命,访何功之有!"士以此重之。
访练兵简卒,欲宣力中原,与李矩、郭默相结,慨然有平河、洛之志。
善于抚纳,士众皆为致死。
闻敦有不臣之心,访常切齿。
敦虽怀逆谋,故终访之世未敢为非。
太兴三年卒。
孙子曰:"形之,敌必从之。"
访扬言左军至而走杜_。
又曰:"饵兵勿食。"
访军竞拾宝物而杜弘得出。
又曰:"以佚待劳。"
访纵杜曾破其两甄而后出。
又曰:"善战者,其节短。"
访击敌于三十步是也。
60、晋陶侃陶侃,字士行,鄱阳人也。
刘弘为荆州剌史,将之官,辟侃为南蛮长史,遣先向襄阳讨贼张昌,破之。
弘既至,谓侃曰:"吾昔为羊公参军,谓吾其后当居身处。 今相观察,必继老夫矣。"
陈敏之乱,弘以侃为江夏太守,加鹰扬将军。
敏遣其弟恢来寇武昌,侃出兵御之。
随郡内史扈瑰间侃于弘曰:"侃与敏有乡里之旧,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
弘曰:"侃之忠能,吾得之久矣,岂有是乎!"侃潜闻之,遽遣子洪及兄子臻诣弘以自固。
弘引为参军,资而遣之。
又加侃为督护,使与诸军并力距恢。
侃乃以运船为战舰,或言不可,侃曰:"用官物讨官贼,但须列上有本末耳。"
于是击恢,所向必破。
侃戎政齐肃,凡有虏获,皆分士卒,身无私焉。
迁龙骧将军、武昌太守。
时天下饥荒,山夷多断江劫掠。
侃令诸将诈作商船以诱之劫,果至,生获数人,是西阳王_之左右。
侃即遣兵逼_,令出向贼,侃整阵于钓台为后继。
_缚送帐下二十人,侃斩之。
自是水陆肃清,流亡者归之盈路,侃竭资振给焉。
又立夷市于郡东,大收其利。
而帝使侃击杜_。
时周_为荆州剌史,先镇浔水城,贼掠其良口。
侃使部将朱伺救之,贼退保冷口。
侃谓诸将曰:"此贼必更步向武昌,吾宜还城,昼夜三日行可至。 卿等谁能忍饥斗耶?"部将吴寄曰:"要欲十日忍饥,昼当击贼,夜分捕渔,足以相济。"
侃曰:"卿健将也。"
贼果增兵来攻,侃使朱伺等逆击,大破之。
遣参军王贡告捷于王敦,敦曰:"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
即表拜侃荆州剌史。
贼王冲据江陵。
王贡还,至竟陵,矫侃命,以杜曾为前锋大督护,进军斩冲,悉降其众。
侃召曾不到,贡又恐矫命获罪,遂与曾举兵反,击侃督护郑攀于沌阳,破之,又败朱伺于沔口。
侃欲退入郧中,部将张奕将贰于侃,诡说曰:"贼至而动,众必不可。"
侃惑之而不进。
无何,贼至,果为所败。
贼钩侃所乘舰,侃窘急,走入小船。
朱伺力战,仅而获免。
张奕遂奔于贼。
侃坐免官。
王敦表以侃白衣领职,复率众击杜_,破之。
敦于是奏复侃官。
_将王贡精卒三千,出武陵江,诱五溪夷,以舟师断官运,径向武昌。
侃使郑攀及伏波将军陶延夜趣巴陵,潜师掩其不备,大破之。
贡遁还湘城,_遂疑张奕而杀之。
王贡复挑战,侃遥谓之曰:"杜_为益州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 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贡初横脚马上,侃言讫,贡敛容下脚,辞色甚顺。
侃知其可动,复令谕之,截发为信,贡遂来降,而_败走。
王敦深忌侃功,左转广州剌史、平越中郎将,以王_为荆州。
侃将郑攀等不欲南行,遂西迎杜曾以距_。
敦意攀承侃风旨,被甲持矛,将杀侃者数四。
侃正色曰:"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
谘议参军梅陶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遂解,侃便夜发。
既达豫章,见周访,流涕曰:"非卿外援,我殆不免!"侃因进至始兴。
先是,广州人背剌史郭讷,迎长沙人王机为剌史。
机复遣使诣王敦,乞为交州。
敦从之,而机未发。
会杜弘据临贺,因机乞降,劝弘取广州,弘遂与温邵谋反。
或劝侃且住始兴观察形势,侃不听,直至广州。
弘遣使伪降。
侃知其诈,先于封口起发石车。
俄而弘率轻兵而至,知侃有备,乃退。
侃追击破之。
又遣部将许高讨机,斩之,传首京都。
将皆请乘势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定耳。"
于是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
侃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
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
其励志勤力皆此类也。
侃性聪敏,勤于吏职,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 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时造船,木屑及竹头悉令举掌之,咸不解所以。
后正会,积雪始晴,厅事前余雪犹湿,于是以屑布地。
及桓温伐蜀,又以侃所贮竹头作丁装船。
其综理微密皆此类也。
既苏峻作逆,与温峤、庾亮等俱会石头。
诸军即欲决战,侃以贼盛不可争锋,当以岁月智计禽之。
累战无功,诸将请于查浦筑垒。
监军部将李根建议,请立白石垒。
侃不从,曰:"若垒不成,卿当坐之。"
根曰:"查浦地下,又在水南,唯白石峻极险固,可容数千人。 贼来攻不便,灭贼之术也。"
侃笑曰:"卿良将也。"
乃从根谋,夜修晓讫。
贼见垒大惊。
贼攻大业垒,侃将救之,长史殷羡曰:"若遣救大业,步战不如峻,则大事去矣。 但当急攻石头,峻必救之,而大业自解。"
侃又从羡言,峻果弃大业而救石头。
诸军与峻战陈陵东,侃督护景陵太守李阳部将彭世斩峻于阵,贼众大溃。
属后将军郭默矫诏袭杀平南将军刘胤,辄领江州。
侃闻之曰:"此必诈也。"
遣将军宋夏、陈修率兵据湓口,侃以大军继进。
默遣使写中诏呈侃。
参佐多谏曰:"默不被诏,岂敢为此事?若进军,宜待诏报。"
侃厉色曰:"国家年小,不出胸怀。 且刘胤为朝廷所礼,虽方任非才,何缘猥加极刑!郭默_勇,所在暴掠,以大难新除,威纲宽简,欲因隙会骋其从横耳。"
侃既至,默将宗侯缚默诣侃降,侃斩之。
默在中原,数与石勒等战,贼畏其勇。
闻侃讨之,兵不血刃而禽也,益畏侃。
侃薨,时年七十六。
苏峻之役,庾亮轻进失利。
亮司马商融诣侃,谢曰:"将军为此,非融等所裁。"
将军王章至,曰:"章自为之,将军不知也。"
侃曰:"昔商融为君子,王章为小人。 今王章为君子,商融为小人。"
初,议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镇之。
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正以长江耳。 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 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寇虏。 乃致祸之由,非御寇也。 且吴时此城乃三万兵守,今纵有兵守,亦无益于江南。 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
后庾亮戍之,果大败。
梅陶与亲人曹识书曰:"陶公机神明鉴似魏武,忠顺勤劳似孔明,陆抗诸人不能及也。"
谢安每言:"陶公虽用法,而恒得法外意。"
其为世所重如此。
孙子曰:"因利而制权。"
侃因山夷劫掠而诈作商船。
又曰:"守其所不攻。"
侃以贼保冷口而先备武昌。
又曰:"无约而请和者,谋也。"
侃知贼伪降而为之备。
又曰:"屈人之兵而非战。"
侃威名已著,谕之以书而贼遁。
又曰:"攻其所必救。"
侃攻石头而解大业之围。
又曰:"地有所不争。"
侃不守邾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