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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作《无逸》。
中人之性好逸豫,故戒以无逸。
○好,呼报反。
无逸成王即政,恐其逸豫,本以所戒名篇。
[疏]传"中人"至"无逸"○正义曰:上智不肯为非,下愚戒之无益,故中人之性,可上可下,不能勉强,多好逸豫,故周公作书以戒之,使无逸。
此虽指戒成王,以为人之大法,成王以圣贤辅之,当在中人以上,其实本性亦中人耳。
○传"成王"至"名篇"○正义曰:篇之次第,以先后为序,《多士》、《君奭》皆是成王即位之初,知此篇是成王始初即政,周公恐其逸豫,故戒之,使无逸,即以所戒名篇也。
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 叹美君子之道,所在念德,其无逸豫。 君子且犹然,况王者乎?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 稼穑农夫之艰难,事先知之,乃谋逸豫,则知小人之所依怙。 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视小人不孝者,其父母躬勤艰难,而子乃不知其劳。 ○相,息亮反。 乃逸乃谚。 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 ’"小人之子既不知父母之劳,乃为逸豫游戏,乃叛谚不恭。
已欺诞父母,不欺,则轻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无所闻知。"
○谚,鱼战反。
[疏]"周公"至"闻知"○正义曰:周公叹美君子之道以戒王曰:"呜呼!君子之人,所在其无逸豫。 君子必先知农人稼穑之艰难,然后乃谋为逸豫,如是则知小人之所依怙也。 视彼小人不孝者,其父母勤劳稼穑,其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为逸豫游戏,乃叛谚不恭。 既为欺诞父母矣,不欺,则又侮慢其父母曰:‘昔之人无所闻知。 ’小人与君子如此相反,王宜知其事也。"
○传"叹美"至"者乎"○正义曰:周公意重其事,故叹而为言。
郑云:"呜呼者,将戒成王,欲求以深感动之。"
是欲深感成王,故"叹美君子之道"。
"君子"者,言其可以君正上位,子爱下民,有德则称之,不限贵贱。
君子之人,念德不怠,故"所在念德,其无逸豫"也。
"君子且犹然,而况王者乎",言王者日有万几,弥复不可逸豫。
郑云:"君子止谓在官长者。 所,犹处也。 君子处位为政,其无自逸豫也。"
○传"稼穑"至"依怙"○正义曰:民之性命,在于谷食,田作虽苦,不得不为。
寒耕热耘,沾体涂足,是稼穑为农夫艰难之事。
在上位者,先知稼穑之艰难,乃可谋其逸豫,使家给人足,乃得思虑不劳,是为"谋逸豫"也。
能知稼穑之艰难,则知小人之所依怙,言小人依怙此稼穑之事,不可不勤劳也。
上句言君子当无逸,此言"乃谋逸豫"者,君子之事,劳心与形。
盘于游畋,形之逸也;无为而治,心之逸也。
君子无形逸而有心逸,既知稼穑之艰难,可以谋心逸也。
○传"视小人"至"其劳"○正义曰:视小人不孝者,其父母勤苦艰难,劳于稼穑,成于生业,致富以遗之。
而其子谓己自然得之,乃不知其父母勤劳。
○传"小人"至"闻知"○正义曰:上言视小人之身,此言"小人之子"者,"小人"谓无知之人,亦是贱者之称,躬为稼穑,是贱者之事,故言"小人之子",谓贱者之子,即上所视之小人也。
此子既不知父母之劳,谓己自然得富,恃其家富,乃为逸豫游戏,乃为叛谚不恭,已是欺诞父母矣。
若不欺诞,则轻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无所闻知。"
言其罪之深也。
《论语》曰:"由也谚。"
谚则叛谚,欺诞不恭之貌。
"昔"训久也,自今而道远久,故为"古老之人"。
《诗》云:"召彼故老。"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大戊也,殷家中世尊其德,故称宗。 严恭寅畏天命,自度,言太戊严恪恭敬,畏天命,用法度。 ○严如字,又鱼检反,注同,马作俨。 治民祗惧,不敢荒宁。 为政敬身畏惧,不敢荒怠自安。 ○治,直吏反。 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 以敬畏之故,得寿考之福。 [疏]“周公"至"五年"○正义曰:既言君子不逸,小人反之,更举前代之王以夭寿为戒。
周公曰:"呜呼!我所闻曰,昔在殷王中宗,威仪严恪,貌恭心敬,畏天命,用法度,治民敬身畏惧,不敢荒怠自安,故中宗之享有殷国七十有五年。"
言不逸之故,而得历年长也。
○传"太戊"至"称宗"○正义曰:"中宗",庙号。
"太戊",王名。
商自成汤已后,政教渐衰,至此王而中兴之。
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殷家中世尊其德,其庙不毁,故称"中宗"。
○传"言太"至"法度"○正义曰:《祭义》云"严威俨恪",故引"恪"配"严"。
郑玄云:"恭在貌,敬在心。"
然则"严"是威,"恭"是貌,"敬"是心,三者各异,故累言之。
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
武丁,其父小乙使之久居民间,劳是稼穑,与小人出入同事。
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
武丁起其即王位,则小乙死,乃有信默,三年不言。
言孝行着。
○行,下孟反。
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
在丧则其惟不言,丧毕发言,则天下和。
亦法中宗,不敢荒怠自安。
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
善谋殷国,至于小大之政,人无是有怨者。
言无非。
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
高宗为政,小大无怨,故亦享国永年。
[疏]"其在"至"九年"○正义曰:其殷王高宗,父在之时,久劳于外,于时与小人同其事。
后为太子,起其即王之位,乃有信默,三年不言。
在丧其惟不言,丧毕发言,言得其道,乃天下大和。
不敢荒怠自安,善谋殷国,至于小大之政,莫不得所。
其时之人,无是有怨恨之者。
故高宗之享殷国五十有九年。
亦言不逸得长寿也。
○传"武丁其"至"同事"○正义曰:"旧",久也。
在即位之前,而言久劳于外,知是其父小乙使之久居民间,劳是稼穑,与小人出入同为农役,小人之艰难事也。
太子使与小人同劳,此乃非常之事,不可以非常怪之。
于时盖未为太子也,殷道虽质,不可既为太子,更得与小人杂居也。
○传"武丁起"至"行着"○正义曰:以上言久劳于外,为父在时事,故言"起其即王位,则小乙死"也。
"亮",信也。
"阴",默也。
三年不言,以旧无功,而今有,故言。
乃有说此事者,言其孝行着也。
《礼记·丧服四制》引《书》云:"‘高宗谅暗,三年不言。 ’善之也。 王者莫不行此礼,何以独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 武丁者,殷之贤王也。 继世即位,而慈良于丧。 当此之时,殷衰而复兴,礼废而复起,故载之于《书》中而高之,故谓之高宗。"
三年之丧,君不言也,是说此经"不言"之意也。
○传"在丧"至"自安"○正义曰:郑玄云:"其不言之时,时有所言,则群臣皆和谐。"
郑玄意谓此"言乃雍"者,在三年之内,时有所言也。
孔意则为出言在三年之外,故云"在丧其惟不言,丧毕发言,则天下大和"。
知者,《说命》云:"王宅忧,亮阴三祀。 既免丧,其惟不言。"
除丧犹尚不言,在丧必无言矣,故知丧毕乃发言也。
高宗不敢荒宁,与中宗正同,故云"亦法中宗,不敢荒怠自安"。
殷家之王,皆是明王,所为善事,计应略同,但古文辞有差异,传因其文同,故言"法中宗"也。
○传"善谋"至"无非"○正义曰:《释诂》云:"嘉,善也。 靖,谋也。"
"善谋殷国",谋为政教,故至于小大之政,皆允人意。
人无是有怨高宗者,言其政无非也。
郑云:"小大谓万人,上及群臣言。"
人臣小大皆无怨王也。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
汤孙太甲,为王不义,久为小人之行,伊尹放之桐。
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
在桐三年,思集用光,起就王位,于是知小人之所依。
依仁政,故能安顺于众民,不敢侮慢惸独。
○惸,求营反,字又作{艹冗}。
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
太甲亦以知小人之依,故得久年。
此以德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后,故祖甲在下。
殷家亦祖其功,故称祖。
[疏]"其在"至"三年"○正义曰:其在殷王祖甲,初遭祖丧,所言行不义。
惟亦为王,久为小人之行,伊尹废诸桐。
起其即王之位,于是知小人之所依。
依于仁政,乃能安顺于众民,不敢侮鳏寡惸独,故祖甲之享有殷国三十有三年。
亦言不逸得长寿也。
○传"汤孙"至"之桐"○正义曰:以文在"高宗"之下,世次颠倒,故特辨之,此祖甲是汤孙太甲也。
"为王不义",谓汤初崩。
"久为小人之行,故伊尹放之于桐",言其废而复兴,为下"作其即位"起本也。
王肃亦以祖甲为太甲。
郑玄云:"祖甲,武丁子帝甲也。 有兄祖庚贤,武丁欲废兄立弟,祖甲以此为不义,逃于人间,故云久为小人。"
案《殷本纪》云:"武丁崩,子祖庚立。 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淫乱,殷道复衰。"
《国语》说殷事云:"帝甲乱之,七代而殒。"
则帝甲是淫乱之主,起亡殷之源,宁当与二宗齐名,举之以戒无逸?武丁贤王,祖庚复贤,以武丁之明,无容废长立少。
祖庚之贤,谁所传说?武丁废子,事出何书?妄造此语,是负武丁而诬祖甲也。
○传"在桐"至"惸独"○正义曰:"在桐三年",《太甲》序文。
"思集用光",《诗·大雅》文。
彼"集"作"辑","辑",和也。
彼郑言,公刘之迁豳,"思在和其民人,用光大其道"。
此传之意,盖言太甲之在桐也,思得安集其身,用光显王政,故起即王位,于是知小人之依。
依于仁政,故能施行政教,安顺于众民,不敢侮慢。
惸独鳏寡之类,尤可怜愍,故特言之。
○传"太甲"至"称祖"○正义曰:传于中宗云"以敬畏之故,得寿考之福","高宗之为政,小大无怨,故亦享国永年",于此云太甲,亦以知小人之依,故得久年。
各顺其文而为之说,其言行善而得长寿,经意三王同也。
以其世次颠倒,故解之云,此以德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后,故祖甲在太戊、武丁之下。
诸书皆言"太甲",此言"祖甲"者,殷家亦祖其功,故称之"祖甲"。
与二宗为类,惟见此篇,必言祖其功,亦未知其然。
殷之先君有祖乙、祖辛、祖丁,称祖多矣,或可号之为祖,未必祖其功而存其庙也。
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
从是三王,各承其后而立者,生则逸豫无度。
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言与小人之子同其敝。
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
过乐谓之耽。
惟乐之从,言荒淫。
○耽,丁南反,注下同。
乐音洛,注下同。
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
以耽乐之故,从是其后,亦无有能寿考。
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高者十年,下者三年,言逸乐之损寿。
[疏]"自时"至"三年"○正义曰:从是三王其后所立之王,生则逸豫,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苦,惟耽乐之事则从而为之。
故从是其后诸王,无有能寿考者。
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言逸乐之损寿,故举以戒成王也。
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 太王,周公曾祖。 王季即祖。 言皆能以义自抑,长敬天命。 将说文王,故本其父祖。 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 文王节俭,卑其衣服,以就其安人之功,以就田功,以知稼穑之艰难。 ○卑如字,马本作俾,使也。 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 以美道和民,故民怀之。 以美政恭民,故民安之。 又加惠鲜乏鳏寡之人。 ○鲜,息浅反,注同。 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 从朝至日昳不暇食,思虑政事,用皆和万民。 ○昃音侧,本亦作仄。 昳,田节反。 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 文王不敢乐于游逸田猎,以众国所取法则,当以正道供待之故。 ○供音恭。 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
文王九十七而终。
中身,即位时年四十七。
言中身,举全数。
[疏]"周公"至"十年"○正义曰:殷之三王既如此矣,周公又言曰:"呜呼!其惟我周家大王、王季,能以义自抑而畏敬天命,故王迹从此起也。 文王又卑薄衣服,以就其安人之功与治田之功。 以美道柔和其民,以美政恭待其民,以此民归之。 以美政恭民之故,故小民安之,又加恩惠于鲜乏鳏寡之人。 其行之也,自朝旦至于日中及昃,尚不遑暇食,用善政以谐和万民故也。 文王专心于政,不敢逸乐于游戏畋猎,以己为众国所取法,惟当正身行己以供待之。 由是文王受命,嗣位为君,惟于中身受之,其享国五十年,亦以不逸得长寿也。"
○传"大王"至"父祖"○正义曰:"大王,周公曾祖。 王季即祖也",此乃经传明文,而须详言之者,此二王之下辞无所结,陈此不为无逸,周公将说文王,故本其父祖,是以传详言也。
解其言此之意。
"以义自抑"者,言其非无此心,以义自抑而不为耳。
○传"文王"至"艰难"○正义曰:文王卑其衣服,以就安人之功,言俭于身而厚于人也。
立君所以牧人,安人之功,诸有美政皆是也。
就安人之内,田功最急,故特云"田功",以示知稼穑之艰难也。
○传"以美"至"之人"○正义曰:"徽"、"懿"皆训为美,"徽柔懿恭",此是施人之事,以匆厌恭怀安小民,故传分而配之。
"徽柔"配"怀","以美道和民,故民怀之"。
"懿恭"配"保","以美政恭民,故民安之","徽懿"言其美而已,不知何所美也。
人君施于民,惟有道与政耳,故传以"美道"、"美政"言之,政与道亦互相通也。
少乏鳏寡尢是可怜,故别言"加惠于鲜乏鳏寡之人"也。
○传"从朝"至"万民"○正义曰:昭五年《左传》云:"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
则人之常食在日中之前,谓辰时也。
《易·丰卦》彖曰:"日中则昃。"
谓过中而斜昃也。
"昃"亦名"昳",言日蹉跌而下,谓未时也。
故日之十位,食时为辰,日昳为未。
言文王勤于政事,从朝不食,或至于日中,或至于日昃,犹不暇食。
故经"中"、"昃"并言之。
传举晚时,故惟言"昳"。
"遑"亦"暇"也,重言之者,古人自有复语,犹云"艰难"也。
所以不暇食者,为思虑政事,用皆和万民。
政事虽多,皆是为民,故言"咸"。
"咸"训皆也。
○传"文王"至"之故"○正义曰:《释诂》云:"盘,乐也。"
"游"谓游逸,"田"谓畋猎,二者不同,故并云"游逸田猎"。
以众国皆于文王所取其法则,文王当以正义供待之故也。
言文王思为政道以待众国,故不敢乐于游田。
文王世为西伯,故当为众国所取法则。
礼有田猎而不敢者,顺时搜狩,不为取乐,故不敢非时畋猎以为乐耳。
○传"文王"至"全数"○正义曰:"文王年九十七而终",《礼记·文王世子》文也。
于九十七内减享国五十年,是未立之前有四十七。
在《礼》诸侯逾年即位,此据代父之年,故为"即位时年四十七"也。
计九十七年半折以为中身,则四十七时于身非中,言"中身"者,举全数而称之也。
经言"受命"者,郑玄云"受殷王嗣位之命"。
然殷之末世,政教已衰,诸侯嗣位何必皆待王命?受先君之命亦可也。
王肃云:"文王受命,嗣位为君。"
不言受王命也。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继从今已往嗣世之王,皆戒之。 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 所以无敢过于观游逸豫田猎者,用万民当惟正身以供待之故。 无皇曰:‘今日耽乐。 ’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 无敢自暇曰:“惟今日乐,后日止。"
夫耽乐者,乃非所以教民,非所以顺天,是人则大有过矣。
○愆,起虔反。
夫音扶。
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以酒为凶谓之酗。
言纣心迷政乱,以酗酒为德。
戒嗣王无如之。
○酗,况付反。
[疏]"周公"至"德哉"○正义曰:周公又言而叹曰:"呜呼!继此后世自今以后嗣位之王,则其无得过于观望,过于逸豫,过于游戏,过于田猎。 所以不得然者,以万民听王者之教命,王当正己身以供待万民,必当早夜恪勤,无敢自闲暇。 曰:‘今日且乐,后日乃止。 ’此为耽乐者,非民之所以教训也,非天之所以敬顺也。 若是之人,则有大愆过矣。 王当自勤政事,莫如殷王受之述乱国政,酗□于酒德哉!殷纣藉酒为凶,以酒为德,由是丧亡殷国,王当以纣为戒,无得如之。"
○传"继从"至"戒之"○正义曰:先言"继"者,谓继此后人,即从今以后嗣世之王也。
周公思及长远后王,尽皆戒之,非独成王也。
○传"所以"至"之故"○正义曰:传意训"淫"为过,郑玄云:"淫,放恣也。"
"淫"者侵淫不止,其言虽殊,皆是过之义也。
言"观"为非时而行,违礼观物,如《春秋》隐公"如棠观鱼",庄公"如齐观社"。
《谷梁传》曰:"常事曰视,非常曰观。"
此言"无淫于观",禁其非常观也。
"逸"谓逸豫,"游"谓游荡,"田"谓田猎,四者皆异,故每事言"于"。
"以"训用也,用万民皆听王命,王者惟当正身待之,故不得淫于观逸游田也。
○传"无敢"至"过矣"○正义曰:"无敢自暇",谓事不宽不暇,而以为原王之意而为辞,故言曰:"耽以为乐,惟今日乐,而后日止。"
惟言"今日乐",明知"后日止"也。
夫"耽乐"者,乃非所以教民,教民当恪勤也;非所以顺天,顺天当肃恭也。
是此耽乐之人,则大有愆过矣。
戒王不得如此也。
○传"以酒"至"如之"○正义曰:"酗"从酉,以凶为声,是"酗"为凶酒之名,故"以酒为凶谓之酗"。
"酗"是饮酒而益凶也。
言纣心迷乱,以酗酒为德,饮酒为政,心以凶酒为己德,纣以此亡殷。
戒嗣王无如之。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叹古之君臣,虽君明臣良,犹相道告,相安顺,相教诲以义方。 民无或胥诪张为幻。 诪张,诳也。 君臣以道相正,故下民无有相欺诳幻惑也。 ○幻音患。 诳,九况反。 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 此其不听中正之君,人乃教之以非法,乃变乱先王之正法,至于小大,无不变乱。 言己有以致之。 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
以君变乱正法,故民否则其心违怨,否则其口诅祝。
言皆患其上。
○诅,侧助反。
祝,之又反。
[疏]"周公"至"诅祝"○正义曰:周公言而叹曰:"我闻人之言曰,古人之虽君明臣良,犹尚相训告以善道,相安顺以美政,相教诲以义方。 君臣相正如此,故于时之民顺从上教,无有相诳欺为幻惑者。 此其不听中正之君,人乃教训之以非法之事,乃从其言,变乱先王之正法,至于小大之事,无不皆变乱之。 君既变乱如此,其时之民疾苦,否则其心违上怨上,否则其口诅祝之。"
言人患之无已,举此以戒成王,使之君臣相与养下民也。
○传"叹古"至"义方"○正义曰:此章二事,善恶相反。
下句"不听人"者,是愚暗之君,知此言"古之人"者,是贤明之君。
"相"是两人相与,故知兼有"臣良",更相教告。
隐三年《左传》石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
故知相教诲者,使"相教诲以义方"也。
则知相训告者,告之以善道也;相保惠者,相安顺以美政也。
○传"诪张"至"惑也"○正义曰:"诪张,诳也",《释训》文。
孙炎曰:"眩惑诳欺人也。"
民之从上,若影之随形,君臣以道相正,故下民无有相欺诳幻惑者。
"幻"即眩也,惑乱之名,《汉书》称西域有幻人是也。
○传"此其"至"致之"○正义曰:上言善事,此说恶事。
如此其不听者,是不听中正之君也。
既不听中正,则好听邪佞,知此"乃训之"者,是邪佞之人训之也。
邪佞之人必反正道,故言"人乃教之以非法"。
暗君即受用之,变乱先王之正法。
"至于小大,无不变乱",言皆变乱正法尽也。
暗君所任同己,由已之暗,致此佞人,言此暗君已身有以致之也。
上"君明臣良",由君明而有良臣,亦是己有致。
上之言"胥",此不言者,君在佞臣,国亡灭矣,不待相教为恶,故不言"胥"也。
○传"以君"至"其土"○正义曰:君既变乱正法,必将困苦下民。
民不堪命,忿恨必起,故民忿君乃有二事,否则心违怨,否则口诅祝,言皆患土而为此也。
"违怨",谓违其命而怨其身。
"诅祝",谓告神明令加殃咎也。
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襄十七年《左传》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
《诗》曰:"侯诅侯祝。"
是"诅"、"祝"意小异耳。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言此四人皆蹈智明德以临下。 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 ’则皇自敬德,其有告之,言小人怨詈汝者,则大自敬德,增修善政。 ○詈,力智反。 厥愆,曰:‘朕之愆。 ’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 其人有祸,则曰:“我过,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信如是怨詈,则四王不啻不敢含怒以罪之。
言常和悦。
[疏]"周公"至"含怒"○正义曰:既言明君暗君,善恶相反,更述二者之行。
周公言而叹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此四人者,皆蹈明智之道以临下民。 其有告之曰:‘小人怨恨汝,骂詈汝。 ’既闻此言,则大自敬德,更增修善政。 其民有过,则曰:‘是我之过。 ’民信有如是怨詈,则不啻不敢含怒以罪彼人,乃欲得数闻此言以自改悔。"
言宽弘之若是。
○传"其有"至"善政"○正义曰:《释诂》云:"皇,大也。"
故传言,"大自敬德者,谓增修善政"也。
郑玄以"皇"为暇,言宽暇自敬。
王肃本"皇"作"况",况滋益用敬德也。
○传"其人"至"和悦"○正义曰: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其言有虚有实。
其言若虚,则民之愆也。
民有愆过,则曰"我过",不责彼为虚言,而引过归己者,汤所云"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故若信有如是怨詈,小人闻之,则含怒以罪彼人。
此四王即不啻不敢含怒以罪彼人,乃自原闻其愆言,其颜色常和悦也。
郑玄云:"不但不敢含怒,乃欲屡闻之,以知己政得失之源也。"
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
’则信之。
此其不听中正之君,有人诳惑之,言小人怨憾诅詈汝,则信受之。
○憾,胡暗反。
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宽绰厥心,则如是信谗者,不长念其为君之道,不宽缓其心。
言含怒。
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
信谗含怒,罚杀无罪,则天下同怨雠之,丛聚于其身。
○丛,才公反。
[疏]"此厥"至"厥身"○正义曰:此其不听中正之人,乃有欺诳为幻惑以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
不原其本情,则信受之。
则知是信谗者,不长念其为君之道,不审虚实,不能宽缓其心,而径即含怒于人。
是乱其正法,罚无罪,杀无辜。
罚杀欲以止怨,乃令人怨益甚,天下之民有同怨君,令怨恶聚于其身。
言褊急使民之怨若是,教成王勿学此也。
○传"则如"至"含怒"○正义曰:君人者察狱必审其虚实,然后加罪。
"不长念其为君之道",谓不审察虚实也。
"不宽缓其心",言径即含怒也。
王肃读"辟"为辟,扶亦反,不长念其刑辟,不当加无罪也。
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视此乱罚之祸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