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9部 卷八百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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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09部 卷八百九十六 董诰等 纂修

◎罗隐"三"◇英雄之言

物之所以有韬晦者,防乎盗也。

故人亦然。

夫盗亦人也,冠履焉,衣服焉。

其所以异者,退让之心,贞廉之节,不恒其性耳。

视玉帛而取者,则曰牵於寒饥。

视国家而取者,则曰救彼涂炭。

牵於寒饥者,无得而言矣。

救彼涂炭者,则宜以百姓心为心。

而西刘则曰居宜如是,楚籍则曰可取而代。

噫!彼必无退让之心,贞廉之节,盖以视其靡曼骄崇,然后生其谋耳。

为英雄者犹若是,况常人乎?是以峻宇逸游,不为人之所窥者鲜矣。

◇圣人理乱周公之生也天下理,仲尼之生天下乱。

周公圣人也,仲尼亦圣人也。

岂圣人出,天下有济不济者乎?夫周公席文武之教,居叔父之尊,而天又以圣人之道属之,是位胜其道,天下不得不理也。

仲尼之生也,源流梗绝,周室衰替,而天以圣人之道属於旅人,是位不胜其道,天下不得不乱也。

位胜其道者,以之尊,以之显,以之跻康庄,以之致富寿。

位不胜其道者,泣焉叹焉,围焉厄焉。

天所以达周公於理也,故相之於前,穷仲尼於乱也,故庙之於后。

◇庄周氏弟子

庄周氏以其术大於楚鲁之间,闻者皆乐以从之,而未有以尝之。

一日,无将特举其族以学焉。

及其门,而周戒之曰:「视物如伤者谓之仁,极时而行者谓之义,尊上爱下者谓之礼,识机知变者谓之智,风雨不渝者谓之信。

苟去是五者,则吾之堂可跻,室可窥矣。

」无将跪而受其教。

一年二年而仁义丧,三年四年而礼智薄。

五年六年而五常尽,七年其骨月虽土木之不如也。

周曰:「吾术尽。

」於是无将以化其族。

其族聚而谋曰:「吾族儒也,鲁人以儒为宗。

今周之教,舍五常以成其名,弃骨月而崇其术。

苟吾复从之。

殆绝人伦之法矣。

」於是去无将而归鲁。

鲁人闻者,亦得以寝其志。

故周之著书摈斥儒学,而儒者亦不愿为其弟子焉。

◇杂说

璧之与瓦砾,其为等差,不俟言而知之矣。

然璧者,虽丝粟玷,人必见之,以其为有用之累也,为瓦砾者,虽阜积盈,人不疵其质者,知其不能伤无用之性也。

是以有用者丝粟之过,得以为迹。

无用者具体之恶,不以为非。

亦犹镜之於水,水之於物也。

氵宏然而可以照,镜之於物亦照也。

二者以无情於外,故委照者不疑其丑好焉。

不知水之性也柔而婉,镜之性也刚而健。

柔而婉者有时而动,故委照者或摇荡可移。

刚而健者非阙裂不能易其明,故委照者亦得保其质。

◇龙之灵

龙之所以能灵者水也。

涓然而取,霈然而神。

天之於万物,必职於下以成功。

而龙之职水也,不取於下,则无以健其用,不神於上,则无以灵其职。

苟或涸一川然后润下,涸一泽然后齐物,不惟濡及首尾,利未及施,而鱼鳖已敝矣。

故龙之取也寡。

◇子高之让

有挈其大而举其高以授人者,彼则曰隘矣哉。

挈而举者曰:「以吾所得之广大,曾不若彼人之心,又安可以施於彼乎?」於是退而悸栗,不敢以所得为有。

伯成子高让禹者,非所以小黄屋之尊也。

夫安九州之大,据兆人之上,身得意遂,动适在我,鲜有不以荒怠自放者。

子高且欲狭禹之心,而谨其取也,故让之,厥后有卑宫菲食之政。

◇惟岳降神解

幽乎理者神也,显乎用者人也。

苟易其所,同为怪妖。

非仲尼之所言也,三百篇亦删於仲尼,而岳降申甫不删者,岂仲尼之前则其事信,仲尼之后则其事妖?苟如是,则夔龙稷而下,有相其君、辅其主以致理者,皆神降也,人何有哉?是必以国之兴也听於人,亡也听於神。

当申甫时,天下虽理,诗人知周道已亡,故婉其旨以垂文。

仲尼不删者,欲以显诗人之旨。

苟不尔,则子不语怪,出於圣人也,不出於圣人也?未可知。

◇疑凤台

秦穆公女以吹箫降箫史於台上,后乘凤凰而去,名其地曰凤台。

吁!神仟不可以伎致,凤鸟不可以意求。

伎可致也,则黄帝不当有崆峒之学。

意可求也,则仲尼不当有不至之叹。

吾知其得志於逋逸间,而秦讳之不书。

遂强凤以神,强台以名,然后绝其顾念之心。

今江汉间复有史之迹,是愚夫愚妇淫其所以得矣。

呜乎!上行下效,信而有证。

故秦之道,竟施於妄矣。

◇说天鸡

狙氏子不得父术,而得鸡之性焉。

其畜养者,冠距不举,毛羽不彰,兀然若无饮啄意。

洎见敌则他鸡之雄也,伺晨则他鸡之先也,故谓之天鸡。

狙氏死,传其术於子焉。

且反先人之道,非毛羽彩错觜距利者,不与其栖,无复向时伺晨之俦,见敌之勇。

峨冠高步,饮啄而已。

吁!道之坏也有是夫。

◇秦始皇意

秦法之於典坟,其酷也甚矣。

由天文术数者,则不与焉。

而《易》复从而免。

噫!术数者未易知,而秦是以全《易》者,其有旨哉?夫《易》,肇於羲皇,演於姬昌,申於素王。

其为书则百家九流之先,其造作者则百王之祖。

其理则上下天地,出没鬼神。

有春秋焉,有诗书礼乐焉。

开辟以来,举一物而言皆贯之。

秦始皇通三圣之妙键,"阙"故假术以言,亦将欲"阙"圣人之旨乎?以是无道,而至灭亡者,岂天下欲秦见造化之心乎?呜乎!言之於三代已前,秦则可以理遣。

言之於战国之后,秦则为我罪人。

◇妇人之仁

汉祖得天下,而良平之功不少焉。

吾观留侯破家以雠韩,曲逆束身以归汉,则有为之用,先见之明,又何以加焉!史迁则曰张良若女子,而陈平美好,是皆妇人之仁也。

外柔而内狡气阴而志忍,非狡与忍,则无以成大名。

无他,柔弱之理然也。

呜乎!用其似妇人女子者犹若是,况真用妇人之言哉!不得不畏。

◇道不在人

道所以达天下,亦所以穷天下,虽昆虫草木,皆被之矣。

故天知道不能自作,然后授之以时。

时也者机也,在天为四气,在地为五行,在人为宠辱忧惧通厄之数。

故穷不可以去道,文王拘也,王於周。

道不可以无时,仲尼毁也,垂其教。

彼圣人者,岂违道而戾物乎?在乎时与不时耳。

是以道为人困,而时夺天功。

卫鹤得而乘轩,鲁麟失而伤足。

◇市傩傩之为名,著於时令矣。

自宫禁至於下俚,皆得以逐灾邪而驱疫疠。

故都会恶少年,则以是时鸟兽其形容,皮革其面目,丐乞於市肆间,乃有以金帛应之者。

吁!是虽假鸟兽以为名,其固为人矣。

复安有为人者则不得人之金帛,为鸟兽者则可以得人之金帛乎?岂以鸟兽无知,而假之则不愧也,以人则识廉耻,而取之则愧焉。

呜乎!

禄於道,任於位,权也。

食於智,爵於用,职也。

禄不在道,任不在立,虽圣人不能阐至明。

智不得食,用不及爵,虽忠烈不能蹈汤火。

先王所以张轩冕之位者,行其道耳。

不以为贵,大舜不得位,则历山一耕夫耳。

不闻一耕夫能翦四凶而进八元。

吕望不得位,则棘津一穷叟耳。

不闻一穷叟能取独夫而王周业。

故勇可持虎,虎不至则不如怯。

力能扛鼎,鼎不见则不知羸。

噫!栖栖而死者何人,养浩然之气者谁氏?

◇荆巫

荆楚人淫祀者旧矣。

有巫颇闻於乡闾,其初为人祀也,筵席寻常,歌迎舞将,祈疾者健起,祈岁者丰穰。

其后为人祀也,羊猪鲜肥,清酤满卮,祈疾得死,祈岁得饥。

里人忿焉,而思之未得。

适有言者曰:「吾昔游其家也,其家无甚累。

故为人祀,诚心罄乎中,而福亦应乎外,其胙必散之。

其后男女蕃息焉,衣食广大焉。

故为人祀,诚不得罄於中,而神亦不歆乎外,其胙且入其家。

是人非前圣而后愚,盖牵於心而不暇及人耳。

」以一巫用心尚尔,况异於是者乎?

◇三闾大夫意

原出自楚,而又仕怀王朝。

虽放逐江湖间,未必有腹江鱼意。

及发憔悴,述《离骚》,非所以顾望逗遛,抑由礼乐去楚,不得不悲吟叹息。

夫礼乐不在朝廷,则在山野。

苟有合乎道者,则楚之政未亡,楚之灵未去。

原在朝有秉忠履直之过,是上无文书矣。

在野有扬波ヱㄤ之难,是下无礼矣。

朝无礼乐,则证诸野。

野无礼乐,则楚之政不归,楚之灵不食。

原忠臣也,楚存与存,楚亡与亡。

於是乎死非所怨,时也。

呜乎!

◇畏名

了者与瞍者语於暗。

其辟是非,正兴替,虽君臣父子之间,未尝以墙壁为虑。

一童子进烛,则瞍者犹旧,而了者噤不得呻。

岂其人心有异同,盖牵乎视瞻故也。

是以退幽谷则思行道,入朝市则未有不畏人。

吁!

◇三叔碑

肉以视物者猛兽也,窃人之财者盗也。

一夫奋则兽佚,一犬吠则盗奔。

非其力之不任,恶夫机在后也。

当周公摄政时,三叔流谤。

故辟之囚之黜之,然后以相孺子。

洎召公不悦,则引商之卿佐以告之"在《周书·君篇》"。

彼三叔者固不知公之志矣,而召公岂亦不知乎?苟不知,则三叔可杀,而召公不可杀乎?是周公之心可疑矣。

向非三叔,则成王不得为天子,周公不得为圣人。

愚美夫三叔之机在前也,故碑。

◇天机

善而福,不善而灾,天之道也。

用则行,不用则否,人之道也。

天道之反,有水旱残贼之事。

人道之反,有诡谲权诈之事。

是八者谓之机也。

机者,盖天道人道一变耳,非所以悠久也。

苟天无机也,则当善而福,不善而灾,又安得饥夷齐而饱盗跖?苟人无机也,则当用则行,不用则否,又何必拜阳货而劫卫使?是圣人之变合於其天者,不得已而有也。

故曰机。

◇辩害

虎豹之为害也,则焚山不顾野人之菽粟。

蛟蜃之为害也,则绝流不顾渔人之钓网。

其所全者大,所去者小也。

顺大道而行者,救天下者也。

尽规矩而进者,全礼义者也。

权济天下,而君臣立。

上下正,然后礼义生焉。

力不能济於用,而君臣上下之不正,虽抱空器,奚所施设。

是以佐盟津之师,焚山绝流者也。

扣马而谏,计菽粟而顾钓网者也。

於戏!

◇齐叟事

齐叟籍其业於沃衍之野,更子弟以主之。

岁无水旱之害,无螟[A186]之患,而所入或有众寡焉。

叟曰:「岂吾之不信也如是。

彼邻妪者,始衣食於吾家。

今虽外居,犹吾之家隶也。

」俾督孟以伺候叟子之长者。

及将获,农户辄挥田具击孟逐之。

妪告孟以不直。

叟扶孟,以仲代焉,农户不之罪。

及仲之为也复然。

妪亦以仲之不直告。

叟复扌失仲而用季。

将行,有言曰:「叟之农户未尝如是之悖。

自妪督制后,孟与仲皆为击逐。

今苟存妪,不唯基址之不留,而叟之子弟逐未艾也。

」叟醒然而怒,逐妪而复孟仲之职,其秋如旧,则前之谋悖者果妪也,而农户何能。

◇槎客喻

乘槎者既出君平之门,有问者曰:「彼河之流,彼天之高,宛宛转转,昏昏浩浩。

有怪有灵,时颠时倒。

而子浮泛其间,能不手足之骇,神魂之掉者乎?」对曰:「是槎也,吾三年熟其往来矣。

所虑者吾寿命之不知也。

不废槎之不安而不返人间也。

及乘之,波浪激射,云日气候,黯然而昏,然而昼。

乍拓而傍,乍荡而骤。

或落如坑,或触如斗。

茫洋乎不知槎之所从者不一也,吾心未尝为之动。

心一动,则手足不能制矣。

」不在洪流,则槁木之为患也。

苟人能安其所处而不自乱,吾未见其有颠越之心也。

◇汉武山呼

人之性,未有生而侈纵者。

苟非其正,则人能坏之,事能坏之,物能坏之。

虽贵贱则殊,及其坏一也。

前后左右之谀佞者,人坏之也。

穷游极观者,事坏之也。

发於感悟者,物坏之也。

是三者有一於是,则为国之大蠹。

孝武承富庶之后,听左右之说。

穷游观之靡,乃东封焉。

盖所以祈其身而不祈其岁时也。

由是万岁之声,发於感悟。

然后逾辽越海,劳师弊俗,以至於百姓困穷者,东山万岁之声也。

以一山之声犹若是,况千口万舌乎?是以东封之呼,不得以为祥,而为英主之不幸。

◇木偶人

汉祖之围平城也,陈平以木女解之。

其后徐之境以雕木为戏,丹ぬ之,衣服之,虽狞"阙"勇态,皆不易其身也。

是以后人其言木偶者,必以徐为宗。

尝过留,留即张良所封也。

平与良皆位至丞相,是宜俱以所习渍於风俗。

良以绝粒不反,今留无复绝粒者。

而平之木偶,往往有之。

其剞劂移人也如是。

◇越妇言买臣之贵也,不忍其去妻。

筑室以居之,分衣食以活之,亦仁者之心也。

一旦去妻言於买臣之近侍曰:「吾秉箕帚於翁子左右者有年矣。

每念饥寒勤苦时节,见翁子之志,何尝不言通达后,以匡国致君为已任,以安民济物为心期。

而吾不幸离翁子左右者亦有年矣。

翁子果通达矣,天子疏爵以命之,衣锦以昼之,斯亦极矣。

而向所言者,蔑然无闻。

岂四方无事使之然耶?岂急於富贵未暇度者耶?以吾观之,矜於一妇人则可矣。

其他未之见也,又安可食其食?」乃闭气而死。

◇悲二羽

舞镜之禽,堕洲之翠,南方之所珍也,而工簪珥者以为容。

虽犀象之远,金玉之贵,必以间之。

及举宫而饰,倾都而市,金玉犀象之不暇给,而二羽之用曾不铢两焉。

盖以羽之轻而金玉犀象之重,苟发其颜色则可,而较其进则不可也。

所悲者,舞镜之时,堕洲之日尔。

◇善恶须人

善不能自善,人善之然后为善。

恶不能自恶,人恶之然后为恶。

善恶之成,盖视其所适而已。

用其正也则君子,用其不正也则小人。

君子小人,宁有面貌哉?比干之生也,与人无异。

费无极之生也,亦与人无异。

比干之方为谏诤,无极之言为毁佞。

彼所出者皆言也,比干之言,非不善也,以不用故,善不能自善。

无极之言,非不恶也,以可入故,恶得而为恶。

譬刚劲之於朽蠹也,刚劲者以不得地而屈折,朽蠹者幸蟠瘿而入焉。

其不可任也如是。

◇秦之鹿

世言秦鹿去而天下逐,是鹿为圣人器也信焉。

夫周德东耗,秦以力取诸侯,虽百姓欲从,而秦未尝有意。

故为秦者反天下之归,则五十年旷其数以逐人,而秦不得与其下,复焉谓逐其鹿。

鹿不在圣人器,而逐之者逐秦耳。

秦实鹿焉。

六都倾溃,睥睨无已。

奔劲足践我黔庶,利颖抵我诗书。

彼非鹿而何?呜乎!去道与德也,兽焉不独秦。

◇梅先生碑

汉成帝时,纲纽颓圯,先生以书谏天子者再三。

夫火政虽去,而剑履间健者犹数百位,尚不能为国家出力以断佞臣头,复何南昌故吏愤愤於其下,得非南昌远地也?尉下僚也?苟触天子网,突幸臣牙,止於殛一狂人,噬一单族而已。

彼公卿大夫,有生杀喜怒之任,有朋党蕃衍之大。

至於出一言,作一事,必与妻子谋。

苟不便其家,虽妾人婢子,亦撄挽相制,而况亲戚乎?况骨月乎?故虽有忧社稷心,亦噤而不吐也。

呜乎!宠禄所以劝功,而位大者不语朝廷事。

是知天下有道,则正人在上。

天下无道,则正人在下。

余读先生书,未尝不为汉朝公卿恨。

今南游,复过先生里。

吁!何为道之多也。

遂碑以吊之。

◇二工人语吴之建报恩寺也,塑一神於门,土工与木工互不相可。

木人欲虚其内,窗其外,开通七窍,以应胸藏,俾他日灵圣,用神吾工。

土人以为不可。

神尚洁也,通七窍,应胸藏,必有尘滓之物,点入其中,不若吾立块而瞪,不通关窍。

设无灵,何减於吾?木人不可,遂偶建焉。

立块者竟无所闻,通窍者至今为人祸福。

◇书马嵬驿

天宝中,逆胡用事,銮舆西幸,贵妃死於马嵬驿。

臣在草野间,得本朝书读,未尝不恨生不得批虏颡,以快天子意。

今复百余年后,右轼边陇,裘莽平远,发人宿愤。

然明皇帝时,天下太平矣,卒有宠僭之咎,不足之恨者,何耶?夫水旱兵革,天之数也。

必出圣人之代,以其上渎社稷,下困黎民,非圣人不足以当其数。

故尧之水,汤之旱,而元宗兵革焉。

◇说石烈士石孝忠者,生长韩魏间,其为人猛悍多力。

少年时偷鸡杀狗,殆不可胜计,州里甚苦之。

后折节事李,为前驱,其信任与家人伍。

元和中,蔡人不归,天子用裴丞相计,以丞相征蔡。

若者、光颜者重允者,皆受丞相指挥。

明年蔡平,天子快之,诏刑部韩侍郎撰平蔡碑,将所以大丞相功业於蔡州。

孝忠一旦熟视其文,大恚怒。

因作力推去其碑,仅倾多者再三,吏不能止。

乃执诣节度使,悉以闻。

时章武皇帝方以东北事倚诸将,闻是卒,心甚讶之。

命具狱,将毙於碑下。

孝忠度必死也,苟虚死,则无以明功。

乃伪低畏若肖生按验。

吏闵之,未知其为人也。

孝忠伺吏隙,用枷尾拉一吏杀之。

天子闻之怒,且使送阙下。

及至也,亦未异其人。

因召见曰:「汝推吾碑,杀吾吏,为何?」孝忠顿首曰:「臣一死未足以塞责,但得面天子颜,则赤族无恨矣。

臣事李岁久,以贱故给事,无不闻见。

平蔡之日,臣从在军前,且吴秀琳蔡之奸贼也,而降之。

李,蔡之骁将也,而擒之。

蔡之爪牙,脱落於是矣。

及元济缚,虽丞相与二三辈,不能先知也。

蔡平之后,刻石纪功,尽归乎丞相,而第具名与光颜、重允齿,固无所言矣。

设不幸更有一淮西,其将略如者,复肯为陛下用乎?赏不当功,罚不当罪,非陛下所以劝人也。

臣所以推去碑者,不惟明之绩,亦将为陛下正赏罚之源。

臣不推碑,无以为吏擒。

臣不杀吏,无以见陛下。

臣死不容时矣,请就刑。

」宪宗既得淮西本末,且多其义,遂赦之,因命曰烈士。

复召翰林段学士撰淮西碑,一如孝忠语。

后孝忠隶江陵军驱使。

大中末,白丞相镇江陵,余求谒丞相府,有从事为余道孝忠事,遂次焉,将所以教为人下。

◇拾甲子年事

太和中,张谷纳邯郸人李严女,备歌舞具。

及长大,妍丽丰足,殆不似下贱物。

又能传故都声,有时凉晓,哀转历历。

见赵家之遗台老树,虽惊离吊往之怀,似不能多也。

雅为谷所爱,因目曰新声。

及刘从谏得父封,谷以穷游佐其事,新声亦从去。

然性本便惠,虽谷之起居谋虑,皆豫有承迎,故颇闻中外消息。

时从谏得志后,勾聚亡命,以窥胁朝廷,大为四方人怪讶。

有实其事於谷者,谷不以介意。

新声曰:「妾於公直巾屦间狎玩者耳,除歌酒外,不当以应顾命。

然食人之食,忧人之忧,理之常也。

况妾乎?前日天子授从谏节度使时,非从谏有战野之功,拔城之绩,盖以其先父挈齐还我,去就间未能夺其嗣耳。

而公不幸为其属,则牵制之道,在此不在彼也。

自刘氏奄有全赵,更改岁时,未尝闻以一缕一蹄为天子寿,而指使辈率无赖人也。

且章武朝数镇颠覆,皆以雄才杰器,尚不能固天子恩,况从谏擢自儿女子手中,一旦袭荷家业,苟不以法而得,亦宜以不法而终。

此倚伏之常数也。

而又卒伍佻险,言语不祥,是不为齐鬼所酬而死於帐下者幸矣。

孰谓公从其事,反不知其事者哉?如不能早折共肘臂,以作天子计,则宜脱族西去。

大丈夫勿顾一饭恩,以骨肉腥健儿衣食。

」言讫,悲涕流落。

谷不决者三月,新声复进,以其业不用也,缢杀之。

会昌中,从谏死,以其子露父意,族之,谷竟从逆。

呜乎!谋及妇人者必亡,而新声之言,惜其不用。

余前过太行时,有传吏能道当时事,因拾以编简。

◇刻严陵钓台

岩岩而高者,严子之钓台也。

寥寥而不归者,光武之故人也。

故人之道何如,睨苍苔以言之,尊莫尊於天子,贱莫贱於布衣,龙飞蛇蛰兮风雨相遗,干戈载靡兮悠悠梦思。

何富贵不易节,而穷达无所欺。

故得脱邯郸之难,破犀象之师。

造二百年之业,继三尺剑之基者,其唯有始有卒者乎?今之世,风俗偷薄,禄位相尚。

朝为一旅人,暮为九品官。

而亲戚骨月,已有差等矣。

况故人乎?呜乎!往者不可见,来者未可期,已而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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