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8部 卷七百八十二

◎李商隐"十二"◇代诸郎中祭太尉王相国文

维太和四年月日，某官等敬祭於故相国赠太尉太原王公之灵：呜呼！天以和气，锺於贵人。

含光不曜，煦物如春。

发自贡士，骤为庭臣。

鸿雁联行，共凌青。

既操利权，兼秉国钧。

食禄甚厚，奉身如贫。

井络之隅，益部为大；斗牛之下，扬州繁会。

受社临戎，油幢曲盖。

印绶重迭，恩华{滂}霈。

簿领如山，处之若。

榷之权，往而复还。

炎炎炜炜，出入二纪。

未曾伤物，屡有荐士。

急难友弟，谨厚训子。

颜间熙熙，不形愠喜。

处已无咎，得君如此。

若木方高，香飚起。

三台之气，变见在时。

五福之来，盛衰有期。

晚下黄阁，车骑威迟。

夕归华堂，言笑嘻怡。

诘朝忄愁然，有恙求医。

未撤琴瑟，俄悬素旗。

宸衷震悼，朝右凄悲。

诏下褒崇，恩殊等夷。

灵而既驾，真宅将归。

笳箫咽而复扬，风日惨而无辉。

元亮等或蚤挹清尘，或晚承泛爱。

昔修礼於门困，今缠悲乎祖载。

幽显虽异，音徽未昧。

神之格思，歆此诚酹。

尚飨。

◇韩城门丈请为子侄祭外姑公主文伏惟灵圆盖垂庆，方舆荐祉，彩炯金沙，芳流瑶水。

振馥掩蕙，怀耀李，前朝则禀谢成篇，东汉则仪班问史。

后宫承露，别殿相风，屏高雪透，帘虚雾蒙。

武帝之黄金屋里，阿母之碧绮疏中，方星婺对，比月娥同。

鲁馆未筑，尧亲尚宴，吹管邀云，投壶笑电。

凭淑倚柔，含芳吐，楼欲起而凤来，桥将横而鹊遍。

唐推姜姓，周重崔门，王子敬以笔札取，何平叔以姿貌论。

女愧前师，嫔惭后则，比神仙而作配，岂工容而校德？扬历中外，便蕃宠荣，旁规不替，内助无倾。

剑分沈跃，桐半死生，机残纬断，瑟怨弦惊。

唐邑荒台，沁园古木，往往遗翰，依依ㄠ烛。

皋平风紧，川斜日速，虽有祭以呈文，终无城而验哭。

怨能感物，忧可伤人，膏肓语夜，首藏春。

五声谁验，九折非神，空留遗范，竟掩光尘。

呜呼哀哉！某自辱嘉姻，亟移年序，试种玉而有感，实坦床之无誉。

因依高义，俯仰清规，假华"阙一字"之绳墨，保私门之鼎彝。

恩重事著，德流庆垂，既欢琴瑟，亦赋《螽斯》。

今则窀穸有期，声容渐隔，表署古道，启扬曲陌。

九酝斯在，八珍如昔。

纵有写於千辞，终难期於再觌。

呜呼哀哉！敢缘爱女，冀望遗灵。

固将不昧，党或来听。

◇为冯从事妻李氏祭从父文

有美吾门，实系公族。

疑虑霄结荫，皇极流辉。

自严君以交辟延荣，仲父以立朝衍庆。

叔父虽礼疏五服，而义协一家。

马援於儿侄之间，一情无异；王华在兄弟之列，数从犹亲。

吉人寡辞，君子无争。

属者以献赋不遇，投笔从戎。

镜水稽山，聊屈观书之望；甬东浙右，始开传剑之名。

经途几千，去国数载，爰因职贡，来奉阙庭。

传车方驰，朝露溘至。

祸生朽索，衅起扬鞭。

始惊香而不禁，俄折臂而无望。

呜呼！存亡恒理，修夭常期。

所悲者方次中涂，所痛者非因美。

税鞅告痛，肩舆数晨。

既针艾之莫征，果含衤遂而斯及！况乎合室，远在海涯。

一女方羁，二子未。

人生甚痛，天道奚言！今以家国载遥，干戈未息。

尚稽归，乃议从权。

定鼎城东，永通门外，南瞻嵩岭，北望邙山。

式崇寓殡之封，且作藏神之室。

必也庆延异日，时属通年，先温序之思归，俟臧孙之有后。

二十一侄女早蒙慈抚，久叹违离，今又从夫山东，食贫洛水，将疗无及，惊悲有加。

敢因祭酹之馨，聊冀精灵之降。

呜呼叔父，永鉴卑诚。

◇为王从事妻万俟氏祭先舅司徒文新妇咎所招，重罹天谪，始释而就吉，俄解以闻凶。

衰过所延，或深诸妇；冤号之地，良异他人。

爰在高堂，尝依诸舅；聿来我族，实号儒门。

虽传业於《诗》《书》，冀同光於轩冕。

羽书铜印，东泛西浮。

及世难旋臻，家徒壁立，望萍蓬而结欷，指沟壑以贻忧。

竟蒙念切诸生，言忧幼女，卜云其吉，天也来仪，莲幕高华，兰阶秀异。

尊卑共感，里巷同欢，岂谓百两才归，双旌遽改！虽在途称妇，已蒙羔雁之荣；而辞家适人，未具箴ひ之敬。

讵言不日，奄背深慈？永痛长号，五情分裂，呜呼哀哉！

远国千里，夜泉九重，侧闻龟筮之言，将备涂刍之礼。

今以干戈未息，途路多虞，清贫昭艰食之忧，遐阻难举家而往。

不获躬随绛，亲诣松扃，抚行引以伤摧，抱眇孤而惋毒。

酒醪粗列，蔬果空陈，身叩杯盘，血沾匙箸。

荣同子妇，虽称美於他宗，念系孙甥，亦兼情於血属。

敢希神理，赐监哀衷！

◇为王秀才妻苏氏祭先舅司徒文

奉违慈颜，将涉半载，追攀莫及，号毒无任。

恭惟尊灵，好是懿德，其修身克己之规矩，誓心奉国之忠诚，武略文经，官方政术，既外言不入於中壶，故殊勋无预於斯文。

今沥血写诚，叩心寄酷，欲以闺庭见闻之事，申泉扃永远之哀。

三奠未终，五情先溃，呜呼不，天实为之！

昔我门外，首启侯服，传鼎铭於百代，称玉润於十家。

新妇之先，实继儒德，羔雁克光於宋子，丹青远比於瀛州。

"秦府学士之后"三纪以前，六姻推最，俄已吉凶相反，中外贻悲。

蕞尔羁孤，邈无依怙，孱形弱质，言归自出之私；五岭三江，远食分忧之禄。

结爱异诸生之列，延慈於众妹之中。

虽手足乖离，乡关绵邈，而苏氏魂灵有寄，门构无亏，言念慈仁，实动肌骨。

新妇昧成性，诲诱难移，大家以恤孤，严室而悔过。

面授刀尺，躬传织，常忧许嫁之时，未尽宜家之美。

俄乃守龟有兆，贽雁来仪，克以眇躯，荣陪诸妇。

爱忘於丑，姻不失新，良人既托於外兄，邱嫂复荣於犹女。

期缌百口，咸蒙衣食之仁；昆弟三人，并受簪缨之赐。

况兹屡岁，时遘沉疴，煎饵延忧，祷祠积费。

田巫密召，秦缓旁求，回幽魂於再三，割廉俸之千万。

重以某郎蒙严训，投迹名场，载深惟疾之忧，常有于飞之命。

辞离盖数，就奉多违。

或荣宠屡加，每乖於献贺；或起居有恙，盖阙於煎调。

日月其除，螽斯寡裕。

使二男继夭，重贻门户之忧；虽一女出家，未有庄严之力。

方将湔肠洗胃，易虑兢魂，冀收庆於将来，用承光於厥后。

岂谓深无祷，祜薄难修，方於百战之中，忽降两楹之梦，追摧酷裂，五内崩伤。

呜呼！

士谁不荣者风义，人谁不贵者勋庸？八绾州符，两司廉印，三迁省座，四陟斋坛。

玉帛贤豪，略盈於管第；襦疾病，横励於藩维。

虽清闲之事业无亏，而大国之依凭未极。

殷轮莫返，抚节归全，上轸九重，旁凄五服。

银章拾级，遽为告吊之恩；水土分官，翻作追荣之美。

天乎不忄惠，神也何依！

今则龟筮有从，日月叶吉，指祁连而启引，复京兆以开阡。

绛前指，桐棺后出，严姑永恸以触地，令嗣长号而怨天。

变霜景於春朝，洒夜泉於昼景。

况奉御诸子，服纪才终；三川伯郎，丧制未毕。

哭泣遂延於数院，麻略满於一门。

何昔时荣乐之多，而今日夺伤之并？短长有数，冥寞难分！新妇诚合徒步叫哀，临穴申礼。

属稚姑季叔，或有止留；家老舆臣，尚多依庇。

既无冢妇，难旷门庭。

呜呼哀哉！

愤莫切於冤痛，永违尊荫者痛之极，不登遐寿者冤之深。

痛极冤深，碎心殒首，百身非赎，九死何追！蔬果盈前，酒浆在列，む帷俨撤，哀挽成行。

昔为供养之资，今作幽明之诀。

冤号圯裂，触目崩摧，伏希明灵，一赐临降。

◇为外姑陇西郡君祭张氏女文

吾配汝先世二十余年，七女五男，抚之如一。

往在南海，令子云亡。

藐尔两孤，未胜多难。

提挈而至，逾泾涉河。

十年之间，母子俱尽。

念汝差长，慰吾最深。

女德妇容，光映姻表。

秭归为牧，官闲俸优。

实获我心，因选良对。

笄旒[QYXF]々，环锵锵。

螽斯凤皇，两有深庆。

汝夫文章，播於朋友。

身否命屯，久而不第。

郎宁合浦，万里乖离。

汝寄京师，食贫终岁。

顷吾南返，又往朝那。

汝实从夫，适来岐下。

道途虽迩，面集犹妨。

金马碧鸡，长悬魂梦。

及登农揆，去赴天朝。

汝罢蒲津，聿来胥会。

朝堂夜阁，曲榻温炉。

稚子雏孙，满吾怀抱。

汝时不佑，忽尔孀残。

抚视冤伤，载恸心骨。

旋移许下，念汝支离。

卜室筑居，言迁颍上。

潞童作孽，使节启行。

崎岖关山，暴露戎旅。

汝失所怙，吾犹未亡。

念汝弟昆，莫任堂构。

牵哀挽痛，俞此残生。

日往月来，旋更岁序。

吾衰汝少，吾病汝强。

谁谓一朝，汝先吾逝。

五男未冠，二女未笄。

哀愤之深，难全礼道。

章儿卢七，取以依吾。

汝夫先邱，远在江渚。

群从之内，官名且稀。

刘四顷年，固难返葬。

始议权厝，遂得嘉占。

白马呈祥，眠牛荐吉。

里名三赵，地迩九城。

风水无虞，峦冈信美。

葬於所始，古为达生。

将命来云，自我为祖。

今汝之柩，斯焉是归。

呜呼！言自淮阳，已临洛宅。

素棺丹，托宿城隅。

盘具杯醪，俨然已备。

吾将临汝，用雪沈冤。

介妇诸孙，忧吾衰齿。

俯令推测，云有相妨。

俗忌巫言，吾非甚信。

牵衣拥路，固不可违。

女使仆奴，寄辞而往。

肝肠兼溃，血泪无行。

呜呼！曩昔容华，生平淑婉。

漠然不见，永矣何归？将籍挂诸天，遥归真路？将福兴净域，须赴上生？将为衅累所招，遂沦幽界？将是疗治不至，枉丧韶年？千感装怀，万疑迭虑。

触途气结，举目心摧。

天实为之，复将何诉？呜呼汝弟！言护灵需，自始及今，必诚必信。

棺衾华好，封隧幽深。

永从汝夫，以安元路。

冤摧债结，殆不胜书。

呜呼有灵，领吾此意。

◇奠相国令狐公文

戊午岁丁未朔乙亥晦，弟子玉李商隐，叩头哭奠故相国赠司空彭阳公。

呜呼！昔梦飞尘，从公车轮；今梦山阿，送以哀歌。

古有从死，今无柰何！天平之年，大刀长戟。

将军樽旁，一人衣白。

十年忽然，蜩宣甲化。

人誉公怜，人谮公骂。

公高如天，愚卑如地。

脱如蛇，如气之易。

愚调京下，公病梁山。

绝崖飞梁，山行一千。

草奏天子，镌辞墓门。

临绝丁宁，托尔而存。

公此去耶，禁不时归。

凤栖原上，新旧衮衣"公先人亦赠司空"。

有泉者路，有夜者台。

昔之去者，宜其在哉！圣有夫子，廉有伯夷。

浮魂沈魄，公其与之。

故山巍巍，玉在中。

送公而归，一世蒿蓬。

呜呼哀哉！◇祭吕商州文惟灵族光钓渭，庆显歌齐。

竹分东箭，玉夺南。

委蛇霄路，睥睨云梯。

浅牙洞鼠，短刃分犀。

古圣堂奥，前贤町畦。

湔肠效药，刮膜留篦。

弹琴而放臣见释，买赋而妒后还闺。

既步京国，亦荐乡里。

与田苏游，有太叔美。

邺都才运，洛阳年齿。

何晏神仙，张良女子。

礼闱之擅誉也如彼，册府之传名兮若此！囊成内殿之帷，书贵皇都之纸。

中台南省，谏署戎藩。

才难价重，政举人存。

莲池易晓，兰圃多暄。

涵波独跃，弄影孤翻。

王粲楼中，常经暇日；扬雄宅里，几吊遗魂。

参差觏闵，萋菲成冤。

汉庭毁谊，楚国谗原。

建礼门内，明光殿外，直金既肆於猜疑，魏被竟从於沙汰。

蒙犯霜露，支篱埃盍。

厉山遥郁於朝岚，氵差水傍奔其素濑。

犹怀毒草，过农井以低窥；尚忆神珠，向随台而独酹。

渚宫贰尹，相府中郎。

将申蠖屈，欲复鸳行。

朱︶意气，早盖辉光。

训说则马季长之居南郡，风流则殷仲文之守东阳。

刘宠一钱，邓修五鼓。

遂解郡符，来登书府。

儒林文囿，瑶山琼囿。

铅椠朝阅，芸签夜数。

瓜当郑灼之心，锥在苏秦之股。

是从佐理，於彼东周。

雷喧洛派，电掣嵩丘。

玉泉嘉月，金谷清秋。

陈思王之罗袜，郭有道之仙舟，不无赋咏，聊以优游。

汉入关，晋分阴地。

藉贤太府之政，有古诸侯之贵。

载扬笔阵，复清剑气。

长卿消渴，士安风Φ。

逝川几叹於不回，朝露俄闻於溘至。

呜呼！

昔也风尘投分，平生少年。

雕龙竞巧，倚马争妍。

开襟随岸，促膝伊川。

月中乃共夸科桂，池里亦相矜幕莲。

刘樗屡掷，毕瓮多眠。

中以世务纷纶，物情推斥。

抚事伤年，减欢加戚。

路泣杨朱，丝悲墨翟。

纵风至而音来，竟月同而地隔。

逮予廉部，及子颁条。

华樽旨酒，绮席嘉肴。

各悬章绶，俱失箪瓢。

谁论金而契在，终照玉而颜凋。

子牟之思魏阙，望之之忆汉朝。

诚知舌在，不觉魂消。

书断三湘，哀闻五岭。

天涯地末，高秋落景。

重迭忧端，纵横泪绠。

漏虬夜促，隙驹朝骋。

怨藻绩之无睢，惜阳春之乱郢。

言念令季，托余属城。

原雁序，昔日欢情；蛮圻瘴峤，今日哭声。

愍支体遽亡於手足，况弟兄不如其友生。

呜呼！

厚夜依台，穷泉访路。

已已金骨，嗟嗟玉树。

莫和哀挽，空陈薄具。

衔万里之遐诚，托千辞之寄喻。

异时松楸枯朽，羊虎倾颓。

草宿苔厚，门平阙摧。

尚期越礼，用写余哀。

灵今不昧，傥或来哉。

◇祭长安杨郎中文

年月日，谨以云云之奠，祭於宗尹郎中之灵。

昔庄南华之言物故，则曰若巨室之偃归人；陶贞白之语元机，则曰虽顽仙不如才鬼。

邈矣高论，爵然深旨。

有感斯文，属在之子。

黄河九曲，泰华三峰。

潼亭之右，阴晋之东。

泱漭隹气，孤风。

生民之秀，惟子之宗。

既惧四知，亦畏三惑。

昔佐《赤符》，实毗皇极。

坦荡王道，昭宣帝则。

丹青不朽，琬玉是刻。

状日升东，侔辰在北。

子之伯仲，不忝前人。

粉饰贤路，抑扬荐绅。

云间日下，国华席珍。

排龙掩陆，突鹤摧旬。

卓尔风标，朗然流品。

妍若春辉，烈如冬凛。

燕石知愧，齐竽自审。

咸指路以光销，尽登门耐怕寝。

难售者价重，难知者声清。

披沙拣金，由是不愧；鸟散花落，於今有情。

刘儒十行，孙宏三道。

直路犹弦，蠹政如埽。

笔海惊波，词园鞠草。

文场不写於中心，册苑空留於秘宝。

晋千里国，汉第一功建幢油碧，启幕莲红。

宾高主择，韵合人同。

固不能加减陈掾，亦可以喜怒桓公。

衣绣含香，省兰台柏。

赤管朝操，青缣夜襞。

佐计相则生聚有经，赞地官而孤终协籍。

于惟荔浦，言念金昆。

毁冠裂带，雪泣星奔。

宅里之荆枝半谢，岭头之梅萼空繁。

陟冈望兄，词客之情何极；归县见姊，骚人之恨犹存。

乃擢戎曹，遂荒京令。

将换清切，以扶明圣。

不知者寿，难言者命。

未谒季良之医，已革曾参之病。

呜呼！

平生世路，缱绻交期。

孙金卢米，百赋千诗。

桂林昆峤，一片一枝。

终以浮沈，因兼险夷。

对皋壤之摇落，成老大之伤悲。

尚冀他年，或陶良夜。

酒筵琴席，灯闱月榭。

俱开怨别之襟，并息分岐之驾。

短景未果，良辰不借。

竟郁结於深衷，倏淹沦於大化。

况南康解榻，早降清光。

会稽继组，昨辱余芳。

情分逾极，衔哀更长。

三十年之间，难追往事。

五千里之外，正恨殊乡。

地阔山深，川寒树古。

杳杳元夜，荒荒宿莽。

生金认石，埋玉恨土。

寄奠缄辞，呼风泣雨。

噫嘻噫嘻，宗尹之魂来否？

◇祭张书记文

维会昌元年，岁次辛酉，四月辛丑朔，二十日庚申，陇西公、荥阳郑某、陇西李某、安定张某、昌黎韩某、樊南李某，谨以清酌之奠，敬祭於故朔方书记张五审礼之灵。

呜呼！古有不重千金，殊轻尺璧。

或号百夫之防，或作万人之敌。

虽争雄角秀，殊途异迹。

念阅水於千龄，若冲飙之一息。

吁嗟审礼，宁或免之。

了眸巨鼻，方口疏髭。

始自渚宫，来游帝里。

论激悬河，文酬散绮。

体物称最，登高擅美。

良时不来，躁进为耻。

门巷蓬高，荒凉如此。

藩溷笔砚，寂寥而已。

梁多文士，汉有贤王。

犹市骏骨，肯惊夜光。

长裾既曳，健笔谁当。

职高莲幕，官带芸香。

青袍如草，白简如霜。

东阁朝暖，西园夜凉。

震岂杀公，谌惟故吏。

渭滨回流马之运，岘首奉辞曹之讳。

权松不改，琴樽有寄。

三径方营，一亩乏地。

文多为富，无事当贵。

亦解《客嘲》，还答《宾戏》。

回翔逸轨，傲睨重霄。

将期晚节，更峻清标。

悬蛇结衅，斗蚁成妖。

回生乏祖洲之草，续断无弱水之胶。

陈尸重来而何望，楚魂一散而难招。

呜呼！神道甚微，天理难究。

桂蠹兰败，龟年鹤寿。

在长短而且然，於妍丑而何有？

某等早承余眷，晚获联姻。

或感极外家，延自出之念；或恩深犹子，多引进之仁。

或敬属丈人之行，或情兼内妹之亲。

有美吾姨，灵庆攸属。

尊公则师长庶僚，夫人则仪刑六族。

门高再世之侯，家享万锺之禄。

经过款狎，出入游陪。

映人玉润，覆水莲开。

春归别墅，月满高台。

稽山倾倒，谢雪徘徊。

惜景而持绳欲系，邀欢而秉烛相催。

中叹乖离，今多至止。

仲叔辞辟而方返，梅福罢官而未几。

一则归从回雁之峰，一则至自中点鸢之水。

方将为笛裁竹，缘筝斩梓。

驱羿射鸿，招任钓鲤。

豁契阔於屯夷，极平生之宴喜。

良觌虽屡，深怀未从。

三灵莫效，一梦俄终。

露先寒而陨叶，漏未尽而闻钟。

今则列树开封，揲蓍得吉。

绛前引，桐棺后出。

隐辚原野，凄凉云日。

将归宿莽之庭，欲闭青松之室。

殷勤旧偶，冀望诸孤。

未归下国，且寓皇都。

江远惟哭，天高但呼。

必有余庆，非无后图。

呜呼哀哉！壶有芳醪，俎多肥宁。

叫噪不闻，精灵何处？郁愤徒极，含辞莫叙。

冀有鉴於酸嘶，庶无乖於酣饫。

◇祭外舅赠司徒公文

维某年月日，子婿李商隐，谨遣家僮赍疏薄之奠，昭祭於故河阳节度使赠司徒之灵。

惟昔积德卜年，源长庆延。

岐山之走马胥宇，嵩邱之控鹤寻仙。

重迭规矩，蕃昌亿千。

邂逅中代，支离数贤。

豆藿失君，随庾谢而南度；《桃叶》兴咏，弃江徐而北旋。

已失晋阳之菜地，因开濮水之松阡。

时非得已，吾宁固然。

王殷别祁县之居，未伤於教；王占宏农之籍，果振其先。

既而断韦更缉，脱简重编。

二掾则齐翔谢凤，两令则庭落杨。

ム彼家声，重婴世故。

值冀寇之北至，属鲁马之南渡。

肇允成公，悲丁国步。

悼犬马之恋主，怆枭狼之据路。

投笔三叹，弯弧一怒。

毙断后之王双，缚难宽之吕布。

钺赐杀，圭符锡祚。

实诞上公，载扬垂裕。

两栾蓄响，百丈端标。

重侯有寄，任子来朝。

书通轩禹，文合《音英》伞，熊馆中涓，方奏扬雄之《羽猎》；露台法从，已赋王褒之《洞箫》。

乃即秘邱，乃登延阁。

愈高赤之疴痒，变服郑之糟粕。

麟台秩满，龙楼籍通。

辍春闺之赞谒，佐夏口以观风。

魏太子之寓书，欢娱不足；桓司马之英气，喜怒皆同。

复因所托，往保於东。

齐师拒召，洛邸兴戎，虽得兔穴，未摧隼墉。

保不教之兵，才余百数；羲和难驻之晷，宁复再中？上阳将鸣於夜柝，东人半逐於飘蓬。

公请於帅，愿当其锋。

白简以腰剑，攘青袍而手弓。

咄嗟则前队鼓勇，喑呜而后骑争雄。

才余数刻，尽翦群凶。

山涛论兵，此中不浅；魏舒善射，知之何晚！尚迹於天朝，更从公於蒲坂。

旋衣朱绂，入谒皇闱。

胙乘骢马，来临秭归。

峡束遐路，滩含骇机。

桂楫之不用安得，布帆之无恙者稀。

公诱以利，公申以威。

明拯人之赏，示伊水之非。

却张禹之江涛，非因行县；戢温公之水怪，宁候照矶？迁去郧城，仍临蔡壤。

释杼轴之悲，解秋荼之网。

救旱平怨，停霜辨枉。

褚义兴之部内，枯树重荣；傅安城之郡中，淫祠罢飨。

容山至止，郎宁去思，ㄢ鸢息厉，毒虺停吹。

临海之密岩不禁，合浦之珠蚌休移。

既相温文，旋迁徼卫。

复道亲警，严更密隶。

统临缇骑，东都之上将今官；意气朱旗，南岳之诸刘昔誓。

番禺是宅，涨海攸潴。

疮金宝，粪土犀渠。

跨马将军，有双标之柱；酌泉太守，无去骨之鱼。

已乏断牙之笔，兼无汗简之书。

江革船轻，空险西陵之渡；邢公宅湫，曾无正寝可居。

安定求才，朝那阙帅。

衢室晏罢，台夜议。

虞雪岭之惊烽，忽玉关之滞使。

李广名重，王商貌异。

征毂方推，行台遽至。

塞水分溜，边城早寒。

凫锺响远，鼍鼓声干。

九国遗戎，咸忧其族灭；三州戎卒，休歌於路难。

排闼无及，持符载泣。

荷紫泥之降数，驰墨车而来急。

省揆名在，农官望集。

鄙卿曹之四至，小承明之三入。

高阝毕之地，轩辕之台，葛绷将掩，柏陵始开。

会稽之象犹未去，鼎湖之龙不归来。

代邸迎，将极事居之礼；乔山护驾，犹深送往之哀。

许下旧都，淮阳劲卒。

帐督千乘，人殷万室。

獯鬻潜动，偏裨远出。

指授筹谋，丁宁纪律。

秋胶方折，塞月未亏。

寇屯日逐，师分谷蠡。

薛公之揣敌情，不过三策；充国之为兵学，远及四夷。

千牛不燧，六骡已驰。

沁园归主，细柳屯师。

赤狄违恩，晋城告变。

假三齐之余丑，犯神州之近甸。

怀邑营匝，河桥旆转。

城东阳而莱子惧，事在晏桓；壁武牢而郑伯忧，功存孟献。

示羸策密，诱敌谋深。

子阳之降奴失计，袁熙之别将先擒。

元子能官，季男善赋。

咸移俎豆之业，共集干戈之务。

金仆陷坚以深入，劲弩飞空而乱注。

誓与族以忘生，报时君之善遇。

陈球家室，终避难以无闻；去病子孙，亦成功而有素。

大勋垂立，定命难言。

长城遽坏，秦岳俄骞。

星坠营中，先时尽见。

儿啼地下，此兆难原。

遂稽诛於贼垒，遽贻恸於天阍。

绥服无礼，衮剑加恩。

诚蕴蓄之非尽，在始终而可论。

呜呼哀哉！惟公之膺秀ギ筠，禀和锺吕。

青海万里，丹霄一举。

季布金诺，延陵剑许。

既辨冠於燕齐，亦信开於梁楚。

扬亲业就，继代名高。

永言气类，莫菲英髦。

谢万有安石之兄，见推时俊；王宏以昙首为弟，远映人曹。

故得行有二矛，居悬重绶。

赤羽若日，金印如斗。

赐衣千袭，罢加寒暑之初；宸翰万重，誓在河山之后。

重以夷门下士，楚馆求才。

御车表敬，比饣卞除猜。

同羊侃之接宾，共其醒醉；异蔡凝之待士，略彼蒿莱。

而又理达团空，道通无著。

《水月》观定，春台寄乐。

赤髭疏主，掷尘尾以无言；绿发仙翁，摄霓裘而自却。

呜呼哀哉！

其世荣也如彼，其全材也若此。

忽东辉之云宴，虽西山而莫起。

语光阴之代谢，石火风灯；追平昔之音容，惊波逝水。

今则青乌荐卜，白马临茔。

并移黄石，始启滕城。

玄甲等嫖姚之礼，荒阡改京兆之名。

魏冢竹书，几年复出；燕邱华表，终古含情。

某早辱徽音，夙当采异。

晋霸可托，齐大宁畏。

持匡衡乙科之选，杂梁竦徒劳之地。

虽饷田以甚恭，念贩舂而增愧。

京西昔日，辇下当时。

中堂评赋，后榭言诗。

品流曲借，富贵虚期。

诚非国宝之倾险，终无卫之风姿。

公在东藩，愚当再调。

贲帛资费，衔书见召。

水槛几醉，风亭一笑。

日蔑中昃，月移肉。

改顿水之辞违，成洛阳之赴吊。

呜呼哀哉！

汉陵摇落，秦苑冰霜。

将观祖载，遂迫瘥疡。

谢长"上声"度之虚羸，升车未可；沈休文之瘦瘠，执辔犹妨。

林薄终焉，关河永矣！抱痛酸骨，衔悲没齿。

潘杨之好，琴瑟之美。

庶有奉於明哲，既无亏於仁旨。

僧虔笔拙，葛洪纸空。

裁词有尽，扌文血无穷。

希降光於寓奠，聊照恨於微衷。

◇重祭外舅司徒公文

呜呼哀哉！人之生也，变而往耶？人之逝也，变而来耶？冥寞之间，杳惚之内，虚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

今将还生於形，归形於气，漠然其不识，浩然其无端，则虽有忧喜悲欢，而亦勿能措於其间矣！苟或以变而之有，变而之无，若朝昏之相交，若春夏之相易。

则四时见代，尚动於情，岂百生莫追，遂可无恨！倘或去此，亦孰贵於最灵哉？呜呼！公之世胄勋华，职官扬历，并已托於寄奠，备在前文。

今所以重具酒牢，载形翰墨，盖意有所未尽，痛有所难忘。

以公之平生恩知，曩昔顾盼。

属纩之夕，不得闻启手之言；祖庭之时，不得在执绋之列。

终哀且痛，其可道耶？呜呼！七十之年，人谁不及？三公之位，人谁不登？何数月之间，不及从心之岁；闻天有恸，方登论道之司。

时泰命屯，才长运否。

为善何益，彼苍难知。

昔泽怪既明，告敖释桓公之病；阴德未报，夏侯知丙吉不亡。

何昔有其传，今无其证？岂人言之不当，将天道之或欺！虽北海悬定薨期，长沙前觉灾至。

偃如巨室，去若归人。

处顺不忧，得正之喜。

在公之德斯盛，在物之痛何言！矧乎再轸虑居，屡垂理命。

简子将战之誓，惟止桐棺；晏婴送死之文，宁思石椁。

素车朴马，疏巾弊帷。

成一代之清规，扬百年之休问。

所谓有始有卒，高明令终。

呜呼！往在泾川，始受殊遇。

绸缪之迹，岂无他人？樽空花朝，灯尽夜室。

忘名器於贵贱，去形迹於尊卑。

语皇王致理之文，考圣哲行藏之旨。

每有论次，必蒙褒称。

及移秩农卿，分忧旧许，羁牵少暇，陪奉多违。

迹疏意通，期赊道密。

衣缟带，雅贶或比於侨吴；荆钗布裙，高义每符於梁孟。

今则已矣，安可赎乎？呜呼哀哉！千里归涂，东门故第。

数尺素帛，一炉香烟。

耿宾从之云归，俨盘筵而不御。

小君多恙，诸孤善丧。

登堂辄啼，下马先哭。

含怀旧极，抚事新伤。

植玉求归，已轻於旧日；泣珠报惠，宁尽於兹辰。

况邢氏吾姨，萧门仲妹。

爱深犹女，恩切仁兄。

抚嫠纬以增摧，阖孀闺而永恸。

草ぼ土梗，旁助酸辛。

高鸟深鱼，遥添怨咽。

呜呼！精神何往，形气安归？苟才能有所未伸，勋庸有所未极，则其强气，宜有异闻。

玉骨化於锺山，楸柏实於裘氏。

惊愚骇俗，伫有闻焉。

呜呼！姜氏怀安之规，既闻之矣；毕万名数之庆，可称也哉！箧有遗经，匣藏传剑，积兹余庆，必有扬名。

愚方遁迹邱园，游心坟素，前耕后饷，并食易衣。

不忮不求，道诚有在，自媒自炫，病或未能。

虽吕范以久贫，幸冶长之无罪。

昔公爱女，今愚病妻。

内动肺肝，外挥血泪。

得仲尼三尺之喙，论意无穷；尽文通五色之毫，书情莫既。

呜呼哀哉，公其鉴之！

◇祭处士十二房叔父文"谨按房宇上应有十二二字"

某爰在童蒙，最承教诱。

违诀虽久，音旨长存。

近者以檀山旧茔，忽罹风水，寿堂圮坏，冢树凋倾。

虽崩则不修，闻诸前哲；但坠而罔治，那俟他人。

况隐德贻芳，鸿儒著美。

岂可令赵岐之表，垫彼元扃；郭泰之碑，沦於夜壑？载惟顼，藐尔孤冲。

诚叫号之不停，顾营办之无素。

某等辄考诸蓍筮，别卜邱封，使羲叟以令日吉时，奉移神寝。

奢无僭缛，俭免亏疏。

是期永尊灵，长安幽穸。

眠牛有庆，自及於诸孤；白马垂祥，岂均於犹子。

追怀莫及，感切徒深。

更思平昔之时，兼预生徒之列。

陆公赐杖，念荣益以何成；殷氏著文，愧献酬而早屈。

引进之恩方极，祸凶之感俄锺。

谁言一纪之余，又奉再迁之兆。

哀深永往，情极初闻。

矧宗绪衰微，簪缨殆歇。

五服之内，一身有官。

将使泽底名家，翻同单系。

山东旧族，不及寒门。

静思肯构之文，敢怠成书之托？等既幽明无累，年志渐成，则当授以《诗》《书》，谕其婚宦。

使尝有奉，名教无亏。

灵其鉴此微忱，助夫至愿。

敢以求於必大，庶免叹於忽诸。

迫以哀忧，兼之瘵恙。

曾非遐远，不获躬亲。

沥血裁词，叩心写恳。

长风破浪，敢忘昔日之规；南巷齐名，永绝今生之望。

冀因薄奠，少降明辉。

延慕酸伤，不能堪处。

苦痛至深，永痛至深。

◇祭韩氏老姑文

猗欤我家，世奉元德。

让弟受封，勤王赐国。

名芳彝鼎，勋盈史册，季孟国高，秦晋栾。

恭惟柔范，载禀渊塞。

既作女师，乃为嫔则。

颍水波清，梁园月明。

言旋百两，且拜双旌。

托侯令弟，配国名卿。

入从述职，出辅专征。

《螽斯》不妒，凤凰和鸣。

此时同庆，东郡分荣。

使者责梁，公子专魏。

帝念元昆，人思仲氏。

杖节赴敌，斩刍尽瘁。

无以家为，或从王事。

《礼》优内子，《诗》美夫人。

冕ヨ，山蕨涧。

子元罕见，冀缺如宾。

《绿衣》有感，翟仍新。

遽叹夜川，遄闻昼哭。

原阡旧署，孟邻斯卜。

闲居献行，作赋之官。

弓裘望袭，菽水承欢。

福善余庆，好谦旧祉。

复自良人，集於之子。

爰从上蔡，去临易水。

空报登坛，未闻曳履。

晁父先归，莫之能比。

赵母上言，盖不得已。

寒暄结患，燥湿为疵。

徒虚百禄，靡效三{巫}。

呜呼！寿夭所赋，彭殇不移。

谁能了悟，孰不忧悲！何兹达识，乃克先知。

同易箦以就正，如买棺买指期。

苟有所累，安能及斯！道远に辕，程遥河洛。

建临涂，移舟就壑。

日惨林岭，风凄灌薄。

积蔼茫茫，行烟漠漠。

某等诚深通旧，情协先亲。

始自童子，至於成人。

年将二纪，恩冠六姻。

念升堂之如昨，恸幽夜之无晨。

歌停行路，舂辍比邻。

虽寓辞之有所，终含酸而莫伸。

壶清愧酎，俎薄羞芹。

惟余彤管，有美清尘。

呜呼尚飨！

◇祭徐姊夫文

呜呼！以君之文学，以君之政术，幼以自立，老而不倦，亦可以为君子人矣。

君子人欤，而不即清途，不阶贵仕，此其命也，夫何慊焉？始者仲姊有行，获托贵族。

半产以资於外姓，阖门寄托於仁人。

将以衰微，倚为藩援。

不图薄佑，天夺初心。

仲姊凋殂，诸甥不育。

以亲以懿，翻为路人。

再号再呼，莫诉苍昊。

尚以君子存伉俪之重，敦行李之私。

二十年以来，虽事暌而意通，迹遥而诚密。

神当赐鉴，愚岂敢忘！逮愚不天，再丁凶衅。

泣血偷息，余生几何！君方赤绂银章，浙东从务。

道途悠邈，时序徂迁。

讶吊缄之不来，忽讣书之俱至。

感旧怀分，情如之何？埋玉焚芝，固未可喻。

呜呼！今来古往，人谁不亡，於君之亡，其酷斯甚！藐然一女，才已数龄。

乞后旁宗，又未能立。

贤弟扶服东路，过疾洛师。

徘徊十旬，淹不得进。

浮泛水陆，厥途四千。

建云归，旷然无主。

尼姑居宗老之地，驺奴总家相之权。

获及故阡，信为余庆。

其所以为附身附棺之具，又岂碍平生之旷达邪？日月次迁，卜筮斯协。

幽明之异，始於今辰。

愚方缠哀忧，瘵恙縻寝。

不及一攀冢树，一恸荒阡。

谢澹成之交，申永诀之礼。

矧余仲姊，君其与归。

抚心骨以皆惊，扌文血泪而无算？呜呼已哉，其何言耶！衤遂衣非华，奠物殊薄。

灵其鉴此，慰我哀心。

呜呼尚飨！◇祭徐氏姊文

呜呼！追诀慈念，一十八年。

罪积行违，上下无祷。

天怒猥集，不诛其身。

再丁悯凶，藐无怙恃。

号溃荼裂，心摧骨崩。

获见诸甥，来奉迁合。

旧物半同於泥滓，新阡方列於松楸。

断手折足，厥痛非拟；终天没地，此诚莫伸。

冤痛苍天，孤苦苍天！始某兄弟，初遭家难，内无强近，外乏因依。

奉慈颜，被蒙训勉。

及除常制，方志人曹。

以顽陋之姿，辱师友之义。

获因文笔，实忝科名。

三干有司，两被公选。

再命芸阁，叨迹时贤。

仲季二人，亦志儒墨。

於显扬而虽未，在进修而不隳。

永惟幽灵，盍亦垂鉴。

今者苴麻假息，粪土偷存。

不即殒伤，盖亦有以。

伏以奉承大族，载属衰门。

三弟未婚，一妹处室。

息允犹阙，家徒索然。

将恐尝有旷阙之忧，邱陇绝芟除之主。

延驻晷刻，不敢自私。

又以祖曾之前，未一完兆；骨肉之内，犹有旅魂。

将自来兹，克用通便。

以显之义，虽不敢望；无忝之训，庶几或存。

灵其闻之，必将加悯。

然有以没齿怀恨，粉身难忘者，以灵之懿茂，而不登遐寿。

不生贤人，使别女致哀，犹子为后，哀哀天地，云胡不仁！默默神，其何可诉！今嵩奂二子，既为我甥，誓当抚之，以慰幽抱。

男劝其学，使得禄仕；女求其耦，必择贤良。

纵乖宅相之征，庶泯忽诸之叹。

寿堂宿启，潜舟既移，那期永诀之悲，复见重开之兆。

以祥忌云近，哀忧载迷。

不获临圹达诚，抚柩致奠。

东望景亳，椎心仆身。

具衤遂择蔬，洒以泪血。

日惨风远，叫号无声。

伏惟明灵，一赐临鉴。

孤苦苍天，不孝苍天！

◇祭裴氏姊文呜呼哀哉！灵有行於元和之年，返葬於会昌之岁。

光阴迭代，三十余秋。

得不以既笄阙庙见之仪，故卜吉举归宗之礼。

不幸不佑，天实为之。

椎心泣血，孰知所诉？

恭惟先德，实绍玄风。

良时不来，百里为政。

爱女二九，思托贤豪。

谁为行媒，来荐之子。

虽琴瑟而著咏，终天壤以兴悲。

谓之何哉？继以沈恙，祷祠无冀，奄忽凋违。

时先君子以交辟员来，南辕已辖。

接旧阴於桃李，寄殡之松楸。

此际兄弟，尚皆乳抱。

空惊啼於不见，未识会於沈冤。

氵制水东西，半纪漂泊。

某年方就傅，家难旋臻。

躬奉板舆，以引丹。

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

既故邱，便同逋骇。

生人穷困，闻见所无。

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

乃占数东旬，佣书贩舂。

日就月将，渐立门构，清白之训，幸无辱焉。

既登太常之第，复忝天官之选。

免迹县正，刊上秘邱。

荣养之志才通，启动之期有渐。

而天神降罚，艰棘再丁。

弱弟幼妹，未笄未冠。

允绪犹阙，家徒屡空。

载惟家长之寄，偷存晷刻之命。

号天叫地，五内崩摧。

然亦以灵寓殡获嘉，向经三纪。

归之礼，阙然未修。

是冀苟全，得终前限。

属刘孽叛换，逼近怀城。

惧罹焚发之灾，永抱幽明之累。

遂以前月初吉，摄告灵。

号步东郊，访诸耆旧。

孤魂何托，旅榇奚依？垂兴欲堕之悲，几有将平之恨。

断手解体，何痛如之！洒血荒墟，飞走同感。

伏惟朝夕二奠，不敢久离，遂遣羲叟一人，主张启奉。

抱头拊背，戒以信诚。

附身附棺，庶无遗阙。

檀山荣水，实惟我家。

灵其永归，无或栖寓。

呜呼哀哉！

灵沈绵之际，殂背之时，某初解扶床，犹能记面，长成之后，岂忘迁移？顷者以先妣年高，兼之多恙，每欲谘画，即动悲感。

涕泣既繁，寝膳稍减。

虽云通礼，亦所难言。

荏苒於斯，非敢怠忽。

今则南望显考，东望严君。

伯姊在前，犹女在后。

克当寓邸，归养幽都。

虽殁者之宅兆永安，而存者之追攀莫及。

又以十二房旧域，风水为灾。

胡子彭儿，藐焉孤小。

虽古无修墓，著在典经，而忘礼约情，亦许通变。

今则已於左坎，别卜鲜原。

重具棺衾，再立封树。

通年难遇，同月异辰。

兼小侄寄儿，亦来自济邑。

魂稚魄，依托尊灵。

远想先域之旁，累累相望。

重沟迭陌，万古千秋。

临穴既乖，饮痛何极！唯安阳祖妣未，仍世遗忧。

昨本卜孟春，便谋启合。

会雍店东下，逼近行营。

烽火朝然，鼓鼙夜动。

虽徒步举榇，古有其人，用之於今，或为简率。

潞寇朝弭，则此礼夕行。

首夏已来，亦有通吉。

傥夭鉴孤藐，神听至诚，获以全兹，免负遗托。

即五服之内，更无流寓之魂；一门之中，悉共归全之地。

今交亲馈遗，朝暮饣糊。

收合盈余，节省费耗。

所望克终远事，岂敢温饱微生？苟言斯不诚，亦神明诛责。

老旧仆使，才余两人。

灵之组绣余工，翰墨遗迹，并收藏箧笥，用寄哀伤。

呜呼哀哉！

夭当年，骨还旧土。

箕帚寻移於继室，兄弟空哭於归魂。

终天衔冤，心骨分裂。

胞胎气类，宁有旧新？叫号不闻，精灵何去？寓词寄奠，血滴缄封。

灵其归来，省此哀殒。

伤痛苍天，孤苦苍天。

伏惟尚飨！

◇祭小侄女寄寄文正月二十五日，伯伯以果子弄物，招送寄寄体魂，归大茔之旁。

哀哉！尔生四年，方复本族。

既复数月，奄然归无。

於鞠育而未深，结悲伤而何极！来也何故，去也何缘？念当稚戏之辰，孰测死生之位？时吾赴调京下，移家关中。

事故纷纶，光阴迁贸。

寄瘗尔骨，五年於兹。

白草枯ぼ，荒涂古陌。

朝饥谁饱，夜渴谁怜？尔之栖栖，吾有罪矣。

今吾仲姊，返葬有期。

遂迁尔灵，来复先域。

平原卜穴，刊石书铭。

明知过礼之文，何忍深情所属！自尔没后，侄辈数人。

竹马玉环，绣文褓。

堂前阶下，日里风中，弄药争花，纷吾左右。

独尔精诚，不知何之。

况吾别娶已来，嗣绪未立。

犹子之谊，倍切他人。

念往抚存，五情空热。

呜呼！荥水之上，檀山之侧。

汝乃曾乃祖，松贾森行。

伯姑仲姑，冢坟相接。

汝来往於此，勿怖勿惊。

华彩衣裳，甘香饮食。

汝来受此，无少无多。

汝伯祭汝，汝父哭汝，哀哀寄寄，汝知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