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7部 卷六百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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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文》 第07部 卷六百八十七 董诰等 纂修

◎皇甫"三"

◇狠石铭

狠石苍苍,骊山之傍。

朴龙瘢,嶷然四方。

昔秦皇帝,谋之不臧。

七十万人,兹焉惶惶。

发石此山,言础於坟。

若有凭依,屹住中逵。

淫刑蹴迫,人力无施。

故老相传,以狠名之。

自昔太古,不封不树。

不葛於沟,有薪於野。

后圣有作,缘情不忍,为之棺椁。

其在唐虞,则维木。

噫嘻暴秦,虐用其人。

坟而象山,下锢三泉。

穷珍总奇,力瘁财殚。

驱逐而前,如刈草菅。

天毒其衷,神愤其凶。

谪戍一呼,九州风从。

白挺荆棘,指麾崤潼。

险阻不阖,干戈倒锋。

尸露於劫,燧燔於童。

蓬颗无依,不十年中。

禹葬会稽,不改其行。

圣德洋洋,厥飨久长。

至於汉刘,释之而言。

中如可欲,犹隙南山。

矧私其身,以尽其人。

刻词狠石,炯戒千春。

◇寿颜子辨土与水、火、风,杂为千品万殊:大凡太虚之中,形而有者,皆主於土;挥而动者,皆主於风;液而通者,皆主於水;跃而养者,皆主於火。

天地之与ㄗ米,醯鸡之与应龙,虽殊大小,必质四者。

具四者之性,然后为一物。

抑四者能为质,不能为知者也。

动焉四,不动焉四。

四者能质不能知,有虚而灵者合焉,以为物知。

凡四者之合而有也,而合乎是为知,若角若鳞,若飞若走,举为其属;不合於是为无知,若草若木,若金若石,举为其属。

最灵者人,人之中为心,心之知为神。

人之生也,质乎土、风、水、火,而心乎知。

其于死也,气旋於虚,而反於土、风、水、火之性,各旋其所,质固化而无矣;若心之知,则未知其处焉。

而人见其质之化也,谓知亦从而亡,岂不愚甚矣哉!彼繇心所以知者虚而灵,其不可为无也较然矣。

其质也,游冥而化迁者也。

夫心犹水也,水清则挠而浊者不存,存则不清;心犹镜也,镜明则尘埃不止,止则不明。

圣与愚,受於初一也,圣人莹其心而窒其诱,是以能照天下之理,故其心清而定,愚者负其心而薄於外,是以闭天下之理,故其心尘而结。

清而定者,离其质也,玲珑乎太虚之中,动而合,则为文王、仲尼,顺而安,则必始终天地。

尘而结者,离其质也,狂攘兮太虚之中,转而合於有,则为禽为兽,其於人也,为愚为凡,於草木者,无所不为矣,虽欲少安,得乎?推是而言,则彭祖为夭,而颜子为寿,盗跖为杀,而比干为终。

◇明分

天下之是非系於人,不悬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为。

孰谓人?君子、小人是也;孰为分?君子、小人之别是也。

彼诚君子矣,为之无不是;彼诚小人矣,动而之非。

故君子指人之过为嫉恶,誉人之善为乐贤,言己之光美拟於尧禹、参於天地为昌言,顺则为周公,变则为伊尹。

其心定矣,其归一矣,虽万殊百化,一於君子而已。

所谓左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

小人者不然,其过人为毁訾,其誉人为比周,言己之光美为矜夸,变则为贼,顺则为伪。

其心定矣,其归一矣,虽万殊百化,一於小人而已。

所谓天下之恶皆归焉。

余故曰天下是非系於人,不悬於迹,一於分,不定於所为。

横天地,绝古今,人之所由者,二而已。

◇公是次扬州,其地面大江而负山。

往时城郭,牵於形势,以是一州南其东向,府县室闾涂井,凡居处举即其向,狃於常,不知向非也。

州有浮屠某,初为表景以端之地,以县之於一祠,犹约南北甚正,而居之中,人为偏焉。

予常途往,东者凝视。

自淮而南,咸以不正白之於众,不知甚正也。

祠之人断事者,将堕其志反其面焉。

余知其始,为止之曰:「反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谓此疑也。

夫不唯倒之,而又毁之,罔之甚矣。

周之道衰,嘉瑞不至,凡有於山泽者,皆鸱枭麋鹿也,彼麟独生之,故不祥,必遭仲尼,然后知其麟也。

昔周之季也,王者不作,凡在天下者,皆曲私幽也,彼少正卯生之,故反为闻人,必遭仲尼,然后知少正卯之罪也。

向微仲尼,则麟怪而少正卯闻人乎?今无异词矣。

今是州与祠,其颠倒有似焉。

则知直者寡而枉者多,夺寡宜矣。

以枉者定之,直者枉之,亦宜矣。

必有遇而后公是焉。

噫!无其遇者亦众矣,余不知也。

」不果。

◇谕业

《逍遥游》曰:「百里者宿舂粮,千里者必聚粮。

」此言务远则积弥厚。

成安君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此言持不实则危。

一则寓论,一则武经,相发明其义府也。

故强於内者外必胜,殖不固者发不坚,切不什倍不可以果,志力不兼两不可以角敌。

号猿贯虱,彻札饮羽,必非一岁之决拾;仰马出鱼,理心顺气,必非容易之搏拊;浅辟庸种无嘉苗,颓纟句疏织无良帛。

夫欲利其获,不若优其为获之方;若欲显其能,不若营其为显之道。

求诸人不若求诸己,驰其华不若驰其实。

彼则趑趄於卿士之门,我则婆娑於圣贤之域;彼则巾车於名利之肆,我则冠屦於文史之囿。

道寝而后进,业成而后索。

以其劳於彼,曷若勤於此;以其背於路,曷若赍於家。

求售者声门而贾,致贱者深匮而俟价,求聘者自容於靓妆,取贿者嫌扁於密影。

鲔可荐也,不虑纶罟之不逢;橘可贡也,不虑包匦之不入。

务出人之名,安得不厉出人之器;战横行之阵,安得不振横行之略。

书不千轴,不可以语化;文不百代,不可以语变。

体无常轨,言无常宗,物无常用,景无常取。

在谭其理,核其微,赋物而穷其致。

歌咏者极性情之本,载述者遵良直之旨,觞类而长,不失其要。

引大略也。

夫比文之流,其来尚矣。

自六经子史至於近代之作,无不详备。

当朝之作,则燕公悉以评之。

自燕公已降,试为子论之。

燕公之文,如便木冉枝,缔构大厦,上栋下宇,孕育气象,可以燮阴阳而阅寒暑,坐天子而朝群后。

许公之文,如应锺鼙鼓,笙簧钅享磬,崇牙树羽,考以宫县,可以奉明神,享宗庙。

李北海之文,如赤羽白甲,延亘平野,如云如风,有ァ有虎,阗然鼓之,吁可畏也。

贾常侍之文,如高冠华簪,曳裾鸣玉,立于廊庙,非法不言,可以望为羽仪,资以道义。

李员外之文,则如金舆玉辇,雕龙彩凤,外虽凡青可掬,内亦体骨不饥。

独孤尚书之文,如危峰绝壁,穿倚霄汉,长松怪石,倾倒溪壑,然而略无和畅,雅德者避之。

杨崖州之文,如长桥新构,铁骑夜渡,雄震威厉,动心亥耳,然而鼓作多容,君子所慎。

权文公之文,如朱门大第,而气势宏敞,廊庑廪厩,户牖悉周,然而不能有新规胜概,令人竦观。

韩吏部之文,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冲飙激浪,瀚流不滞,然而施诸灌溉,或爽於用。

李襄阳之文,如燕市夜鸿,华亭晓鹤,嘹唳亦足惊听,然而才力偕鲜,悠然高远。

故友沈谏议之文,则如隼击鹰扬,灭没空碧,崇兰繁荣,曜英扬蕤,虽迅举秀擢,而能沛艾绝景。

其他握珠玑、奋组绣者,不可一二而纪矣。

若数公者,或传符於帝宰,或受命於神工,或凤翥词林,或虎踞文苑,或抗辔荀孟,或攘袂班扬,皆一时之豪彦,笔砚之麟凤。

今皆游泳其波澜,偃息其林薮,铨其一揖之旧也。

而骤以谕业之言,动子之志,诚未当也。

遂绝意随计,解装退修,循力行待取之儒规,达先难后获之通理,将为勇退,真勇进也,斯可尚矣。

子既信余之不欺,余亦贵子之不忽,因源流遵业而列谕焉。

◇春心

恨不乐兮何乡,江之上兮山之阳。

日迟迟兮正春,草茸茸兮既长。

见美人兮未可以求,蹇愁予兮此时。

出郊兮遥望,缘千里兮满芳菲。

山萦郁以四周,溪潺兮数支。

花思林兮苔媚石,水光摇席兮烟染衣。

鸟嘤嘤兮声急,曷孤游兮不归?顾驰逐而纷烦,非余心之所希。

欲淹留以愉衍,非余心之所期。

直目兮思薰,伤心兮感兹。

折桃李兮有赠,意不遂兮天之涯。

爱韶妍之悦怿,惧日夕之差池。

春心曷来之迟而去速,使余汲汲以伤悲。

◇让风

昨以南昌,迄於建昌。

悠悠三千,厥路何长。

值子之喜,逢时之祥。

高桅引帆,月抱虹张。

纵飞挟箭,疾激无妨。

仆夫讴愉,怀戴难忘。

今由建康,抵於我家。

终朝之程,百里之赊。

翻然怒号,格在滩沙。

汹汹湍波,蛟螭磨牙。

胡力甚易,为竟思哀。

若曰昨非相恩,今非相戾。

余本无心,於君自尔。

而不可寻,则不当庙食於天子,名书於太史。

既依巫祝,乃命姓氏。

拔木周郊,乱军睢水。

胡有知无知,之一彼一此。

能动天地,其唯精诚。

日回鲁戈,霜击燕庭。

自我淹留,凡几晦明。

咫尺燕越,心如悬旌。

曾不余感,孰称尔灵。

尔之好正直,今我与尔同好。

尔之道聪明,我又与尔同道。

自宜响应,丕俟昭报。

◇庐陵香城寺碣

州城南偏,寺曰香城。

基於干夫,姓翟名宣。

弃地为园,开池引泉。

日以昌大,登闻於天。

再敕寺人,丰护群鲜。

长史承缉,缔构绵连。

殿堂峙起,裴高实然。

洪收路分,平起之年。

奏移古额,始为寺焉。

厥后悠久,僧志不专。

风消雨淋,蛟漏雀穿。

丹白侵剥,阶甍顿迁。

朽树堤,涸鲋愁鸢。

迄於元和,翔历三传。

刺史维崔,嗣绩於前。

於是远公,奉命始旃。

岁年荒歉,功加不延。

郑牧来兹,修架是先。

经之营之,门房洞褰。

列库丰厨,危危掀掀。

郑君既移,谁续其编。

炅师作主,亘公来禅。

大饰图像,益崇榱椽。

百祀来胜,江山助妍。

宜序於铭,以刻於坚。

既序既刻,光流亿年。

◇护国寺威师碣

师讳承威,姓刘氏,河南洛阳人也。

幼而静定,病天下无古今无贤愚,大驰於势利,没死而无悔,掀然逸发,不惧过正之讥,遂以弱年,奋其独知,从照师问佛法。

次从光师受僧律竟,依同学广师、证师讲习其传。

天宝八载,始以敕度居东都敬爱寺。

十三载,诏护国寺於河阴,御题虽挂,一篑未覆,苍然古原,架构无时。

於是千僧百贾,相聚谋曰:「将成大功,实资众力,若非盛名丰福,孰能议而建之?」乃相与设金翠云缨花香之饰,迎请吾师。

以至德丁酉岁,适来爰止。

师以为造作土木,为尤滋久,就危山无人之境,辟蒿莱不田之地,比之妨闾害谷,不犹愈乎?铲其榛崖,才容足处。

周郑士庶,翕然依之。

多方诱掖,随机道达,折夸者之锋,散执者之迷,晓愚者之黑,清贪者之滞。

势声益张,走集滋遐,靡然而财赡,雅然而院列,轩房互映,图像增设,目前千里,足下万井,方肆而大之,使后不能加。

大历五年正月五日,无疾而殁,其三月,塔成以瘗。

厥后恩加院额,僧经寺事,千甍波起,万金堆聚,孰不感叹!蘖栽成於合抱,九流源於滥觞,推功归美,我则无愧。

门弟子如岳等,以岁时益深,流辈向尽,惧成芜灭,后人不知,乃磨好石,托我铭曰:

士不拘教,矫俗恶兮。

人惊独出,掀挛缚兮。

能适其静,既高兮。

非药非花,结架牢兮。

厥后因之,大而肆兮。

门人泣咨,纪成事兮。

◇韩愈神道碑

韩氏出晋穆侯。

晋灭武穆之韩,而邑穆侯孙万於韩,遂以为氏。

后世称王。

汉之兴,故韩襄王孙信有功,复封韩王,条叶遂著。

后居南阳,又隶延州之武阳。

拓跋后魏之帝,其臣有韩茂者,以武功显,为尚书令,实为安定桓王。

次子均袭爵,官至金部尚书,亦能以功名终。

尚书曾孙素,为唐桂州长史,善化行於江岭之间,於先生为王父,生赠尚书左仆射讳仲卿。

仆射生先生。

先生讳愈,字退之。

乳抱而孤,熊熊然角,嫂郑氏异而恩鞠之。

七岁属文,意语天出。

长悦古学,业孔子、孟子,而侈其文。

秀人伟生,多从之游,俗遂化服,炳炳烈烈,为唐之章。

贞元十四年,用进士从军宰相董晋平汴州之乱,又佐除州、青、淄,通漕江淮。

入官於四门,先生实师之。

擢为御史。

十九年,关中旱饥,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息。

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宽民徭而免田租之弊。

专政者恶之,行为连州阳山令,阳山民至今多以先生氏洎字呼其子孙。

累除国子博士,不丽邪宠,惧而中请分司东都避之。

除尚书都官郎中,分司判祠部。

中官号功德使,司京城观寺,尚书敛手就职。

先生按《六典》,尽索之以归,诛其无良,时其出入,禁哗众以正浮屠。

授河南令。

魏、郓、幽、镇各为留邸,贮潜卒以橐罪士,官无敢问者。

先生将摘其禁,以壮朝廷,断民署吏,候旦发,留守尹以闻,皆大恐,令遽相禁。

有使还为言,宪宗悦曰:「韩愈助我者。

」是后郓邸果谋反东都,将屠留守以应淮、蔡。

华州刺史奏华阴令柳涧赃,诏贬涧官。

先生守尚书职方郎中,奏疏言:「华近在国城门外,刺史奏县令罪,不参验,坐郡。

」御史考实,奏事如州,宰相不为坚白本意,先生竟责出省。

复比部郎中修史,主柄者不喜,不卒展用。

再迁中书舍人,廷议蔡叛可诛,与众意违,改右庶子。

十二年七月,诏御史中丞司彰义君讨元济。

出关趋汴,说都统宏,宏悦用命,遂至郾城。

势审其贼虚实,请节度使裴度曰:「某领精兵千人取元济。

」度不听察。

居数日,李自文城果行,无人,擒贼以献,遂平蔡方,三军之士为先生恨。

复谓度曰:「今藉声势,王承宗可以辞取,不烦兵矣。

」得柏耆,先生受词,使耆执笔书之,持以入镇,承宗恐惧,割德、棣以降,遣子入侍。

还拜弄部侍郎。

宪宗盛仪卫迎佛骨,士女纵观倾城,先生大惧,遂移典校上章极谏,贬潮州刺史。

大官谪为州县,薄不治务,先生临之,若以资迁。

洞究海俗,海夷陶然,遂生鲜鱼稻蟹,不暴民物。

掠卖之口,计庸免之,未相直,辄与钱赎。

及不还,著之赦令。

转刺袁州,治袁州如潮。

征拜国子祭酒,其属一奏用儒生,日集讲说生徒,官之以艺学浅深为顾,侍品豪曹游益不留。

既除兵部侍郎,方镇反,太原兵以轻利诱回纥,召先生祸福,譬引虎啮臃血,直今所患,非兵不足,遽疏陈得失。

王廷凑屠衣冠,围牛元翼,人情望之若大元虺,先生奉诏入贼,渊然无事行者。

既至,召众贼帅前,抗声数责,致天子命,词辩而锐,悉其机情,贼众惧伏。

贼帅曰:「惟公指。

」公乃约之出元翼,归士大夫之丧。

功可意而复,穆公大喜,且欲相之。

迁吏部侍郎。

会京兆尹以不治闻,遂以迁拜,敕曰:「朕屈韩愈公为尹,宜令无参御史,不得为故常。

兼御史大夫用优之。

」禁军老奸,宿恶不摄,尽缚送狱,京理恪然。

御史中丞有宠,旦夕且相,先生不诣,固为耻矣。

械囚送府,令取尹状决之,先生脱囚械纵去。

御史悉奏,宰相乘之,两改其官。

复为吏部侍郎,铨不锁,入吏,选父七十、母六十、身七十,悉与三利取才,财势路绝。

病满三月免。

四年十二月丙子,薨靖安里第,年五十七。

嗣天子不御朝,赠礼部尚书。

宝历元年三月癸酉,葬河南某县。

先叔父云卿,当肃宗、代宗朝,独为文章官。

兄会,亦显名,官至起居舍人。

会妻之亡,先生以期衰服服焉,用报之。

朝有大狱大疑,文武会同,莫先发言,先生援《经》引决,考合《传》《记》,侃侃正色,伏其所词。

执女政而出,又曰:「其贤善耳。

」必心跃色扬,钩而游之,内外弱悉抚之,一亲以仁,使男有官,女有从,而不啻於己生。

交於人,已而我负,终不计,死则庀其家,均食剖资。

与人故,虽微弱,待之如贤戚。

人诟笑之,愈笃。

未尝一食不对客,闺人或昼见其面,退相指语,以为异事。

实嗜才技,毫细无所略,然而天下之进士而后者望风{难心}畏,以为瑞人神士,朗出天外,不可梯接,非有奇卓,望门不敢造。

未尝宿贷,有余财,每曰:「吾明日解衣质食,今存者已多矣。

」遗命丧葬,无不如礼。

俗习夷狄,尽写浮图,日以七数之,及拘阴阳,所谓吉凶,一无污我。

夫人高平郡君,狐前进士昶,谨以承命。

既以铭先生墓矣,又悉叙其系叶德诏于碑,以图永久,而揭以词:

韩因朔封,自武之穆。

厥全赵孤,天下阴福。

子孙宜昌,宣惠遂王。

秦绝韩祀,虮虱有子。

继王阳翟,继王安定。

三王其爵,韩氏何盛。

桂胃系雅,三祖官下。

秘书发祥,追锡仆射。

径孰道荒,物丧其明。

谁恳其治,先生之生。

先生之武,袭蹈圣矩。

基於其身,克后其所。

居归丘轲,危解祸罗。

具兮素兮,有何多。

靡引而忘,天吝其施。

垂升乃颓,群心孔哀。

厥声赫赫,满华遍貊。

年千世百,新在竹帛。

我铭在碑,展我哀思。

◇韩文公墓志铭"并序"

长庆四年八月,昌黎韩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书谕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随世磨灭者惟子,以为嘱。

」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

明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绪之录,继讣以至。

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阳,乃器而叙铭其墓,其详将揭之於神道碑云。

先生讳愈,字退之,后魏安桓王茂六代孙。

祖朝散大夫桂州长史讳素,父秘书郎赠尚书左仆射讳仲卿。

先生七岁好学,言出成文。

及冠,恣为书以传圣人之道,人始未信。

既发不掩,声震业光,众方惊爆,而萃排之。

乘危将颠,不懈益张,卒大信於天下。

先生之作,无圆无方,至是归工。

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跋邪抵异,以扶孔氏,存皇之极。

知与罪,非我计。

茹古涵今,无有端涯,浑浑灏灏,不可校。

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纸怪发,鲸铿春丽,惊耀天下。

然而栗密窈眇,章妥句,精能之至,入神出天。

呜呼极矣,后人无以加之矣,姬氏以来,一人而已矣!

始先生以进士三十有一仕历官。

其为御史、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后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罪。

常惋佛老氏法溃圣人之堤,乃唱而筑之,及为刑部侍郎,遂章言宪宗迎佛骨非是,任为身耻,震怒天颜,先生处之安然,就贬八千里海上。

呜呼!古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吴元济反,吏兵久屯无功,国涸将疑,众惧汹汹,先生以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宰相军出潼关,请先乘遽至汴,感说都统,师乘遂和,卒擒元济。

王庭凑反,围牛元翼於深,救兵十万,望不敢前,诏择庭臣往谕,众栗缩,先生勇行。

元稹言於上曰:「韩愈可惜。

」穆宗悔,驰诏无径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

」遂至贼营,麾其众责之,贼忄匡汗伏地,乃出元翼。

《春秋》美臧孙辰告籴於齐,以为急病,校其难易,孰为宜褒?呜呼先生,真古所谓大臣者耶!还拜京兆尹,敛禁军,贴旱籴,{献齿}幸臣之。

再为吏部侍郎。

薨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

先生与人洞朗轩辟,不施戟级。

族姻友旧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后衣食嫁娶丧葬。

平居虽寝食,未尝去书,怠以为枕,餐以饴口,讲评孜孜,以磨诸生。

恐不完美,游以诙笑啸歌,使皆醉义忘归。

呜呼!可谓乐易君子,钜人长者矣。

夫人高平郡君范阳卢氏,孤前进士昶,婿左拾遗李汉、集贤校理樊宗懿,次女许嫁陈氏,三女未笄。

铭曰:

惟天有道,在我先生。

万颈胥延,坐庙坐行。

令望绝邪,《疒同》此四方。

惟圣有文,乖微岁千。

先生起之,焯役於前。

广义滂仁,耿照充天。

有如先生,而合亘年。

按我章书,经纪大环。

金不时施,昌极后昆。

噫嘻永归,奈知之悲。

◇悲汝南子桑文

汝南周子桑,治《书》通《春秋》,非仁义不动止。

年二十三,贞元十九年如京师,将举五经,秋及陕,见无举诏,东还,冬及宋而病,闰月丁亥而死。

时天寒大雪,火不星前,纩不铢身,寒之声与将死之声犁然。

其具书存乎侧,其所行存乎侧。

友人安定皇甫至,见之而哀之,为文悲之:

浑沌无端,谁开辟之?善恶未形,谁分白之?善其福之,恶其祸之。

谓善之福,夷死何饥?谓恶之祸,跖死何肥?何阖闾之死,金玉其基?何黔娄之死,手足不覆?孰主张其事,而颠倒其数?天且高,地且辽。

鬼神之形幽,敢问何故?巫咸招曰:「来吾语汝。

天有正理,地有坦途。

精者常不足,粗者常有余。

有余常丰,不足常枯。

子乃惑之一何愚!人事著矣,指物以复子何?圣者千年,而愚者如麻。

凤凰不下,而鸱满家。

何草不芝,尽野而莎。

何虫不龙,尽水而。

非精者理少,而粗者理多?兰萎何先,ご死何难?玉何为而脆,石何故而顽?衣冠何蹇,戎狄何蕃?何麟而怪,何鹤而轩?彼人事皆然,推於物亦然。

是为自然。

」巫咸毕歌,歌已而去之曰:「父耶母耶?天兮人兮。

已焉哉!谓之何哉!」

◇祭柳子厚文

呜呼柳州,秀气孤禀。

弱冠游学,声华藉甚。

肆意文章,秋涛瑞锦。

吹回虫滥,王风凛凛。

连收甲科,骤阅班品。

青衿绅,属目敛衽。

公卿之禄,若在仓廪。

至骏难驭,太白易渗。

华锺始撞,一顿声寝。

梧山恨望,桂水愁饮。

郁郁群议,悠悠积稔。

竟淹荒瘴,遂绝羁枕。

呜呼柳州,命实在天。

贤不必贵,寿不必贤。

虽圣与神,无如命何。

自古以然,相视咨嗟。

归葬秦原,即路江皋。

声容蔑然,相叹增劳。

惟有令名,日远日高。

式荐诚辞,以佐羞醪。

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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