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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仪"二"
◇劝封禅表
臣某等言:臣闻干元惟大,播四序而无言;坤仪盖厚,宁万象而复一。
至於号均三大,体覆载以曲成;圣表千龄,顺刚柔以藏用。
是以可久可大,永固皇王之绪;贞观贞明,独照陶钧之上。
故可登封泰岳,类帝以尊天,降禅肃然,宗以厚地。
伏惟陛下膺图绍,仪天纂镜,受昭华而光宝位,正玑衡而握金符,销伏鳌而缀上苍,剪应龙而清下渎。
於是灵台偃伯,畅毂埋轮。
刑政肃清,削秋荼之繁芜,雅颂先烈,激圆海之漪澜。
就月幽覃,则烛龙开景;薰风远畅,则蟠木增华。
没羽浮金之章,昭载笔於仙室;韦卉衽之首,袭长缨於兰。
九畴式序,七德攸宣,发神化之丹青,敷礼义之粉泽。
既而睿德潜通,至诚冥召,祯图载启,神物发挥。
双呈班,驯扰於君囿;九芝献彩,烛耀於帝池。
太史标祥,镜流千里,卿表贶,凝华五色。
江茅高阝黍,岁时鳞萃,东鲽西鹣,日月波属。
鸿符巨庆,畴可详言。
诚乃岱郊伫遂,云望跸。
臣某等诚惶诚恐,死罪死罪。
永言遐载,缅镜前徽,王迹之所葳蕤,帝图之所凝远。
龙官结绳之后,鸟纪垂衣之君,治定功成,俱备升中之礼;尘清海晏,咸申谒款之诚。
异世同符,千载一揆。
谅以增高益厚,式酬灵眷。
陛下德光宙始,文焕震初,席萝而因万物,典襄而济下元。
范生灵,张四维於地络;缔构函夏,建八柱於神枢。
宏规绝迹,功无与二,驾三五而遥集,超八九而腾骧。
加以璇历启征,躔南至於朔旦;金鼓问罪,削左衽於交河。
固可恭柴燎之殿采,穆灵坛之敬。
焉得徇小节於冲挹,忘至公之鸿典,绝三神之欢,拒万方之志?虽复翘心天路,未留三舍之感;延伫帝阁,逾邈九霄之望。
伏惟陛下纡瑶池之涉辔,屈姑射之凝神,酌令典於中樽,遵时迈於嬴里,采公卿之嘉议,览绅之谠辞。
逸记重甄,颓章再纽,诏雨师以先路,命风伯以清尘。
六飞案轨,九族齐列,荣光承,非烟翼衡,辑瑞而嘉肆觐。
瘗玉而恭储祉。
方使日观增华,仙阁改饰。
神光霄映。
若流照於舂陵;色昼开,似凝晖於丰谷。
表咸池於翠屺,万岁叶其殷荐,席藁秸於紫坛,八神歆其明祀,笼千古之伟观,孕七百之丕业。
臣等命与时偕,濯景昌运,优游渠阁之内,怊怅南风之弦,栖息蓬山之阿,弋钓先皇之道。
至於朝猷国纪,颇践奥隅。
陛下推而不居,窃所未喻。
郁云梁之典,缺怀庭之仪,沮神主之欲,漏贪天之议。
伏愿杲其日出,照其倾阳之心;油然作,降其离毕之泽,庶使飞英腾茂,秘玉检而遐传;手舞足蹈,扈翠华於乔岳。
◇为朝臣贺凉州瑞石表
臣元嘉等言:臣闻太阳含字,天之命也;德水呈文,地之符也。
是知光膺宝,非幽赞无以享鸿名;对越两仪,非神物何以昌丕绪?故有元龟负卦,繇表轩功;朱鸟衔书,兆彰姬。
非圣人之抚运,孰能与於此乎?伏惟皇帝陛下庆韫上元,与天皇而合德;祥凝太始,体耀魄以齐明。
作周锡允,王业本於冰翠,生商降祉,宝祚基於玉筐。
然后枢电效神,皇虹授彩,彤澹景,标映龙颜,瑞火流光,呈发鸟迹。
由是凝图作极,握纪中天,化洽九垓,恩绵八表。
功成戢武,散服於桃园;业定宏文,覃正朔於昌海。
辑五玉而彰礼备,陈万舞而表乐成。
致德至仁,乘拱岩廊之上;乃圣乃神,远算庙堂之下。
宪文王而授立,招天奖於梦龄,象汉帝以登贤,选仁明於副贰。
国重曜而临照,家万宇而永贞。
是以淹岁亢阳。
离耀而元泽降;春畴罕阙,震方建而年稼登。
受册之辰,随轻轮而翊佳气;夏弦之月,接飞盖而吐芝英。
郡国陈孝德之符,烟浮雾集;县道奏明灵之贶,电击雷奔。
岂与夫日至月书,可同年而语矣?伏见凉州都督李袭誉表奏,昌松瑞石,合百一十字,文曰:高皇海出多子李久王八千年太平天子李世民王千年太子李治书燕山人乐大国主尚注谔奖文仁迈千古大王五王六王七王十王凤尾才子七佛八菩萨及上果佛田天子文武贞观昌大圣延四方上下万治忠孝为善。
其文不次者,略而不载。
敕遣礼部郎中柳逞驰驿检覆,并同所奏。
皆素文玉洁,若琼树之华滋,元质碧鲜,拟翠微之远色。
虽复霞冠岳;晖镂采於介邱;海镜浮山,昭列名於稽屺。
方兹秀丽,曾何足云?臣等历选皇猷,稽河图於东序;详观帝,披册府於西昆。
娲燧以前,不可得而知矣;羲农以降,考载籍而言焉。
若乃马尧坛,凤衔虞册,ら游吐字,颇涉刘邦,叶蠹为文,才称病已,元石降征於典午,赤伏锡命於炎精,皆仿佛如神,征文见意。
或傍通以取证,或索隐以求端。
犹且动色当年,光华曩志,矧兹天册,显发灵瑞。
颂圣德之钦明,通史笔之扬尧典;述国祚之悠永,倍龟策之卜周年;追美先朝,衍轩邱之德姓,式昭储后,迈钧台之有光;岂非天鉴孔明,圣犹大者祥弥著;灵心至察,德加厚者祚逾长。
是用越契超绳,光前振古,绩无与二,庆溢登千。
臣等自省微生,幸г鸿造,荷重光之煦育,睹三才之宅心。
雀跃无以表其诚,凫趋不足胜其喜,臣无任悦豫之至。
◇为于侍中请赴山陵表
臣某言:伏以涂宫方撤,祖载有期,厚地而靡容,高穹而标绝。
臣昔逢开运,委质藩朝,荏苒迄兹,年将一纪,位非德渐,荣以恩滋,顾视涯分,何阶致此?而今谷林启隧宸卫将移,衽席遗簪,缠哀罔极。
方愿整素而攀慕,奉剑舄而崩号,送往以穷,事居方永。
时希宸鉴,曲遂荒襟,伏纸失图,罔知攸措。
◇为太仆卿刘基请致仕表臣某言:臣轻生多幸,早逢昌运,缔构之初,得效驽蹇,诚款虽竭,功绩靡伸,沐浴恩光,谬叨荣级,历居近要,出纳隆显,顾循庸菲,逾溢涯分,思展尘露,以酬洪造,镂骨铭肌,无忘夙夜。
但犬马之齿,甲子已多,风雨之疾,忄昏毛日甚,虽年非致仕,而力不当官,簿领沈迷,端绪纰缪。
久尸厚禄,惧在躬。
内省愆尤,外惭物议,乞解见职,退就衡门,朽质余生,获从药疗。
冀蒙渥泽。
未归泉壤,难预朝请,瞻望阙庭,葵藿微心,方希临照,不任悃款之至。
伏愿天慈,特垂矜许,轻尘听览,愈增震越。
◇为卢岐州请致仕表
臣某言:窃以日月迅驱,叹留侯之过隙;桑榆易晏,嗟赵孟之惕阴。
是以杖国之仪曩籍之通训,夜行之诫,先达之明范。
臣三河素品,一艺罕称,敛衽衡泌之间,优游农仕之际。
特以雷肇构,龙德在田,遂得混吹齐庭,薄游梁苑。
昧昔贤之先觉,庆生涯之嘉会。
属大横固祉,奖泽荐臻,同菅蒯之靡遗,喻衽席而无改。
叨窃非据,绵历岁时,智能之效,寂寥何纪?伐檀以兹兴刺,濡翼由是致讥。
况乎时迫耄期,识用衰耗,仲宣体弱,遽与年并,修龄疾甚,亦随衰及。
范在饰,深惊蒲柳之秋;葆鬓承冠,逾惭仁寿之镜。
空贻谤毁,坐紊官曹。
虚受之来,履薄未均危惧;知止之分,余生实所庶几。
披沥丹愚,谅非矫饰,伏愿大明委照,曲遂今请,退影闲扉,待终初服。
倘弊帷未掩,岱宗少驻,击壤歌其自逸,高枕欢其有余。
望瑶池之还驾,候仙闾之归躅。
臣筮仕圣朝,位非才授,曾微涓滴,少答鸿私,敢请骸骨,心颜怍。
微臣限兹外任,不获拜奉阙庭。
犬马之恋,徘徊何已?◇为殿中监赵元楷请致仕表
臣某言:臣闻高年致政,前徽之彝准;仲秋授杖,绵载之通规。
正以制逮乎桑榆,忄曷阴於锺漏,臣顾惟菲陋,轮辕无所,瞻言宾实,高谢等夷,筮仕之初,不期通显,干禄所望,抑在代耕。
初以生涯多幸,属奉昌数,仁被草木,德洎昆支,奖饰曲流,丰恩傍洽,言扬德举,内视缺然,比彦参贤,载离滋永。
至於姬骏长驱,奉元池之广晏;姒龙遥骛,陪乐野之宣游。
尘露罕称,荣异空甚。
扪躬怍,罔历心颜。
既而二膳在辰,悬舆甫及,光华云旦,圣造方深。
蒲柳行秋,朽材知止,胜西羌而侧勇,惟东都而自牧。
伏请褫带彤门,归骸故里,挹清风於国让,追盛范於阳元。
效钓璜於渭滨,类飞星於河渚。
是知疲骖解驭,辞金根而不归;衽席帷幄,去青蒲而方远。
望轩屏而徘徊,仰烟霄而鲠恋,无任感愧之至。
◇为房州刺史请朝觐表臣某言:臣一介薄才,不周时务,命随事偶,超窃宦途,历职文武,荣兼内外,年余三纪,受恩两朝,循涯省分,实优常品。
自违丹陛,寒暑亟移,限以大藩,久绝朝觐。
顷以年颓疹迫,风眩日增,怀阙庭而载伫,仰霄而耸望。
陛下昔居春禁,臣预应朝集,披胆祈恩,特蒙鉴许。
寻奉明诏,入卫钩陈,惠泽曲流,其来自远,誓生沈族,未识所酬。
今以衰疾之年,久违趋拜,望充计吏,一奉宸闱。
顷者希天听卑,期照心灵,振荡冰谷非危干黩旒纩,伏知待罪。
谨言。
◇为李秘书上祖集表臣某言:臣闻汉朝中叶,陈农求访於图书;魏历初基,袁涣请收於篇籍。
遂使容台增饰,册府载辉,雅道照於前古,风流被於末裔。
伏惟陛下睿德纬天,神功光表,截海班朔,益地延图。
垂衣视典,探群玉之幽赜;虚已缘情,动兼金之歌咏。
由是芸香秘室,青简具陈,璧水上庠。
漆书咸集。
臣大父隋荆州刺史元操,筮仕登朝,官成三代,学综书部,思洽词源。
虽岁序寂寥,微尘无弭。
河东薛道衡,人推才杰,范阳卢思道,时号文宗。
并叶契相忘,齐声比价,竞炫梁车之宝,争ゼ邺骑之珍。
而二家文集,久蒙宸照,独於臣门,未天烛。
贻厥之训,在臣宜守,献书之典,有国通规。
今缮写已讫,合若干卷,谨诣阙奉进。
◇对求贤策
问:棘津登辅,不因阶於尺木;莘郊作相,岂凭资於累迁?盖道有攸存,时无可废。
爰暨浇讹,必修班序,先容乃器,因地拔萃,共相沿袭遂成标准。
今圣上务切悬旌,心摇启繇。
虽衣冠华裔,已乔迁於周列;而衡泌幽人,罕遥集於魏鼎。
岂英灵不孕於山泽,将物理自系於古今?无蔽尔辞,切陈其致。
对:凤德方亨,必资英辅;龙光未聘,实俟明君。
既藏器以须时,亦虚襟而待物。
莫不理符灵应,道叶冥通,类霜降而钟鸣,同蒸而础润。
秘策赴之如投水。
神心应之若转规。
用能感会一时,抑扬千古。
是以沈鳞暂跃,遂游泳於天汉;坠羽才迁,乃腾骧於日陆。
宏心体之妙旨,播舟水之嘉谟,义列丹青,德融金璧。
迨乎时锺季叔,化渐浇讹,拔萃之惠罕流,因地之阶愈笃。
使西都金子,奕叶称荣;东国袁生,八公为贵。
廷尉之明穷识理,十载无知;黄门之妙极ゼ文,八迁宁进。
徒使千星秀气,永翳穷尘,照庑奇光,长湮幽石。
自可循风市马,袭轨画龙,三反不亏,七年无废。
戋戋束帛,指邱园而毕陈;翘翘车乘,望林泉而载辖。
则材В海若,雾集丹墀,德表星精,飞紫阙。
岂直高尚之士,遥集於台司;衡泌之俦,乔迁於鼎识。
谨对。
◇对用刑宽猛策问:狱市之寄,自昔为难,宽猛之宜,当今不易。
缓则物情恣其诈,急则奸人无所容。
曹相国所以殷勤,路廷尉於焉太息。
韦弦折衷,历代未闻。
轻重浅深,伫承嘉议。
对:攘袂九流,披怀万古,览七书之奥义,觌金简之遗文。
睹皇王临御之迹,详政术枢机之旨,莫不则干纲而张礼乐,法霆震而置威刑。
纵使轩去鼎湖,非无涿鹿之戮;舜辞雷泽,遂有崇山之诛。
自皋繇不嗣,忿生长往。
甫侯设法,徒有说於轻重;子产铸书,竟无救於衰败。
是知风淳俗厚,草艾而可惩;主僻时昏,黥凿而犹犯,我君出震继天,承国宰化,孕十尧而遐举,吞九舜而上征。
犹以为周书三典,既疏远而难从;汉律九章,已偏杂而无准。
方当采韦弦於往古,施折衷於当今。
若能诏彼刑章,定金科之取舍;征其张赵,平丹书之去留。
必使楚国受金,不为庄生所责;长陵盗土,必用张子之言。
谨对。
◎马周
周字宾王,博州茌平人。
武德中补州助教。
太宗朝累官至中书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迁中书令,以本官摄吏部尚书。
贞观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赠幽州都督。
高宗立,追赠右仆射高唐县公。
◇上太宗疏微臣每读经史,见前贤忠孝之事,臣虽小人,窃希大道,未尝不废卷长想,思履其迹。
臣以不天,早失父母,犬马之养,已无所施。
顾来事之可为者,唯忠义而已。
是以徒步二千里而自归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瞽,过垂齿录。
窃自顾瞻,无阶答谢,辄以微躯丹款,惟陛下所择。
臣伏见大安宫在宫城之西,其墙宇门阙之制,方之紫极,尚为卑小。
臣伏以东宫皇太子之宅犹处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反在城外。
虽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在清俭,陛下重违慈旨,爱惜人力,而蕃夷朝见,及四方观听,有不足者。
臣愿营筑雉堞,修起门观,务从高显,以称万国之望,则大孝昭乎天下矣。
臣又伏见明敕,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宫。
臣窃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视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宫去京三百余里,銮舆动轫,严跸经旬日,非可以旦暮至也。
傥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见陛下者,将何以赴之?且车驾今行,本为避暑,然则太上皇尚留热所,而陛下自逐凉处,温清之道,臣窃未安。
然敕书既出,业已成就,愿示速反之期,以开众惑。
臣又见诏书,令宗室功臣悉就蕃国,贻厥子孙,嗣守其政,非有大故,无或黜免。
臣窃惟陛下封植之者,诚爱之重之,欲其继嗣承守而与国无疆也。
臣以为必如诏旨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贵之,何必使代官也。
何则?以尧舜之父,犹有朱均之子,傥在孩童嗣职,万一骄愚,则兆庶被其殃,而家国蒙其患。
正欲绝之也,则子文之治犹在;正欲存之也。
则栾之恶已彰。
与其毒害於见存之百姓,则宁使割恩於已亡之一臣明矣。
然则向所谓爱之者,乃适所以伤之也。
臣谓宜赋以茅土,畴其户邑,必有才行,随器方授。
则虽其翰翮非强,亦可以获免尤累。
昔汉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终全其代者,良得其术也。
愿陛下深思其宜,使得奉大恩,而子孙终其福禄也。
臣又闻圣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为本,故曰:「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
」又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孔子亦云:「吾不与祭,如不祭。
」是圣人之重祭祀也如此。
伏惟陛下践祚以来,宗庙之享,未曾亲事。
伏缘圣情,独以銮舆一出,劳费必多,所以忍其孝思,以便百姓,遂使一代之史,不书皇帝入庙之事,将何以贻厥孙谟,垂则来叶?臣知大孝诚不在俎豆之间,然则圣人之训人,固有屈已以从时,特愿圣恩,顾省愚款。
臣又闻致化之道,在於求贤审官;为政之基,必自扬清激浊,故孔子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是言慎举之为重也。
臣伏见王长通白明达,本自乐工,舆早杂类,韦提斛斯正,则更无他材,独解调马,纵使术逾侪辈,能有可取,止赐金帛以富其家,岂宜列预士流,超受高爵?遂使朝会之位,万国来庭,驺子倡人,鸣玉曳组,与夫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窃耻之。
然成命既往,纵不可追,谓宜不使在朝班预於仕伍也。
◇陈时政疏
臣历观前代,自夏殷周及汉氏之有天下,传祚相继,多者八百余年,少者犹四五百年,皆为积德累业,恩结於人心。
岂无僻王,赖前哲以免尔?自魏晋以还,降及周隋,多者不过五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
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后无遗德可思。
故传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
今陛下虽以大功定天下,而积德日浅,固当思隆禹汤文武之道,广施德化,使恩有余地,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欲但令政教无失,以持当年而已?且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宽猛随时,而大要惟以节俭於身,恩加於人,二者是务,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
此其所以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
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於隋时,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继,兄去弟还,首尾不绝,远者往来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无休时。
陛下虽每有恩诏,令其减省,而有司作既不废,自然须人,徒行文书,役之如故。
臣每访问,四五年来,百姓颇有嗟怨之言,以为陛下不存养之。
昔唐尧茅茨土阶,夏禹恶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可复行於今。
汉文帝惜百金之费,辍露台之役。
集上书囊以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
至景帝,以锦绣纂组妨害女工,特诏除之,所以百姓安乐。
后至孝武帝,虽穷奢极侈,而承文景遗德,故人心不动。
向使高祖之后,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
此於时代差近,事迹可见。
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公主服饰,议者皆不以为俭。
臣闻昧旦丕显,后世犹怠,作法於理,其弊犹乱。
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
而况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之后,固圣虑所当忧也。
臣窃寻往代以来成败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其国无不即灭,人主虽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
凡修政教,当修之於可修之时。
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也。
故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有失。
是以殷纣笑夏桀之亡,而幽厉亦笑殷纣之灭。
隋炀帝大业之初,又笑齐魏之失国。
今之视炀帝,亦犹炀帝之视齐魏也。
故京房谓汉元帝云:「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古。
」此言不可不诫也。
往者贞观之初,率土荒俭,一匹绢才得一斗米,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忧怜之,故人人自安,曾无谤ゥ。
自五六年来,频岁丰稔,一匹绢得粟十余石,而百姓皆以陛下不忧怜之,咸有怨言。
又今所营为者,颇多不急之务故也。
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聚多少,唯在百姓苦乐。
且以近事验之,隋家贮洛口仓,而李密因之。
东都积布帛,而王世充据之。
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
向使洛口、东都无粟帛,则世充、李密未能聚大众。
但贮积者固是有国之常事,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
若人劳而强敛之,更以资寇,积之无益也。
然俭以息人,贞观之初,陛下已躬为之。
故今行之不难也。
为之一日,则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
若人既劳矣,而用之不息,倘中国被水旱之灾,边方有风尘之警,狂狡因之以窃发,则有不可测之事,非徒圣躬旰食晏寝而已。
古语云:「动人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
」以陛下之明,诚欲励精为政,不烦远采上古之术,但及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昔贾谊谓汉文帝云:可恸哭及长太息者,言当韩信王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时,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
又言赖诸王年少,傅相制之,长大之后,必生祸乱。
历代以来,皆以谊言为是。
臣窃观今诸将功臣,陛下所与定天下者,皆仰禀成规,备鹰犬之用,无威略振主如韩彭之徒难驾驭者,而诸王年并幼少,纵其长大,当陛下之日,必无他心。
然即万代之后,不可不虑,自汉晋以来,乱天下者,何尝不是诸王。
皆为树置失宜,不预为节制,以至於灭亡,人主岂不知其然,但溺於私爱,故使前车既覆,而后车不改辙也。
今天下百姓极少,诸王甚多,宠遇之恩,有过厚者。
臣之愚虑,不唯虑其恃恩骄矜也。
昔魏武帝宠树陈思王,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闭,有同狱囚。
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主疑而畏之也。
此则武帝宠陈思,适所以苦之也。
且帝子何患不富贵,身食大国,封户不少,好衣美食。
衣食之外,更何所须?而每年另加优赐,曾无纪极。
俚语曰:「贫不学俭,富不学奢。
」言自然也。
今陛下以大圣创业,岂惟处置见在子弟而已。
当须制长久之法,使万世遵行之。
◇请劝赏疏
臣窃见流内九品已上,令有等第,而自比年入多者不过中上,未有得上下以上考者。
臣谓令设九等,正考当今之官,必不施之於异代也。
纵朝廷实无好人,犹应於见任之内,比较其尤善者,以为上第。
岂容朝廷之士,遂无堪上下之考者?朝廷独知贬一恶人可以惩恶,不知一善人足以劝善。
臣谓宜每年选天下政术尤最者一二人为上上,其次为上中,次为中上,其次为上下,则中人以上,可以自劝。
◇谏公主昼婚疏
臣闻朝谒以朝,思相见也;讲习以昼,思相成也;燕饮以昃,思相欢也;婚合以夜,思相亲也。
是以上下有威,内外有规,动息有时,吉凶有仪。
先王之教,不可黩也。
今陛下欲谋其始而乱其纪,不可为也。
夫卜筮者,所以定犹豫,决嫌疑,若黩礼慢经,先王所不用也。
◇请简择县令疏
理天下者,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栾,惟在刺史县令。
县令既众,不可皆贤。
若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
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虑不安。
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迁擢为将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相及司徒太尉者。
今朝廷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
刺史多是武夫勋人,或京官不称职,方始外出。
而折冲果毅之内,身材强者,先入为中郎将,其次始补州任。
边远之处,用人更轻。
其材堪宰莅,以德行见称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