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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世南
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
历官陈隋,复事窦建德。
入唐为秦府参军,累转秘书监,封永兴县子。
年八十一卒,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懿,图像凌烟阁。
◇白鹿赋
惟皇王之盛烈,表帝德之休符。
有金方之瑞兽,乃曜质於名都。
既驯洽於郊甸,亦腾倚於山隅。
素毳呈彩,霜毫应图。
宴嘉宾於雅什,偶仙客於天衢。
故能著美祥瑞,流名典谟。
◇秋赋
观四时之代序,对三秋之爽节。
既净而天高,潦将收而水洁。
凝珠露之凄冷,镜青山之凄澈。
燕违幕而巢空,雁惊群而行绝。
於斯时也,登绮阁,临冰观。
开雾谷之疏幌,褰轻绡之碧幔。
映金波之皎洁,明玉绳之灿烂。
看夜鹊之绕枝,望牵牛之隔汉,莲尚香於江浦,草犹青於河畔。
◇狮子赋
惟皇王之御历,乃承天而则大。
洽至道於区中,被仁风於海外。
通凤穴以文轨,袭龙庭以冠带。
舍夷言於蒿街,陈万物於王会。
渺渺地角,悠悠嶂表。
有绝域之神兽,因重译而来扰。
其所居也,岩磴深阻,盘纡绝峻。
翠岭万重,琼崖千仞。
马顿辔而莫外,车摧轮而不进。
聚方服之君长,召积风而奉进。
尔乃发乌弋,过白狼。
逾绝,跨飞梁。
越流沙而遥集,超积石而高骧。
其为状也,则筋骨纠缠,殊姿异制。
阔臆修尾,劲毫柔毳。
钩爪锯牙,藏锋蓄锐。
弭耳宛足,伺闲借势。
暨乎奋鬣舐唇,倏来忽往。
目电曜,发声雷响。
拉虎吞貔,裂犀分象。
碎遒兕於龈腭,屈巴蛇於指掌。
践藉则林麓摧残,哮吼则江河振荡。
是以名将假其容,高人图其质。
罄其威以凌厉,美其风而赞述。
鉴倚伏以荣身,乃有识之高轨。
彼白猿之骋妙,终取毙於弧矢。
虽元豹之幽栖,亦捐躯於岩趾。
并同亡而异术,岂行藏之足纪。
何兹兽之明智,独出处以殊伦。
虽奋武以驯挚,乃知机而屈伸。
去金方之僻远,仰元风之至淳。
服猜心与猛气,遂感德以依仁。
同百兽之率舞,共六扰而来驯。
斯则物无定性,从化如神。
譬鳞羽变质於淮海,金锡成器於陶钧。
当是时也,兆庶欣瞻,百僚嘉叹。
悦声教之遐宣,属光华之在旦。
臣载笔以叨幸,得寓目於奇玩。
顺文德以呈祥,乃编之於东观。
◇琵琶赋
若夫巢木为金门之始,转蓬乃玉辂之先。
斯盖前古之朴略,而后代之精研。
是以鼍鼓质而罕听,苇轻而莫传。
笛不为於商律,瑟见毁於繁弦。
此皆白圭,玷以成疾。
嗟近者之莫言,叹知音之不述。
惟皇御极,书轨大同。
铄矣文教,康哉武功。
既象舞之载设,亦夷歌之远通。
乃定八音,论六乐。
成均弦诵之艺,制氏铿锵之学。
辨新声於变征,研奇操於清角。
镛管咸奏,丝桐毕陈。
有琵琶之妙曲,乃越众而超伦。
器便时而适用,节每段而逾新。
谧四座以倾耳,叹和声之入神。
爰诏百辟,备序厥因。
於是大司乐进而称曰:臣以末学,闻诸前志。
寻斯乐之所始,乃弦鼗之遗事。
强秦创其滥觞,盛汉尽其深致。
爰有达人,演兹奇器。
参古今而定质,拟神明而摅思。
慰远嫁之羁情,宽绝域之归志。
既而班尔运能,钩绳相设。
求嘉木於五岭,取殊材於九折。
析文梓而纵分,剖香檀而横列。
木瓜贞柘,盘根错节。
或锦散而花开,或线萦而绮结。
徒观其为状也,则象形斗极,殊姿巧制。
随良朴之修短,任规模之巨细。
既异材而合体,亦元刂方而就锐。
惟适道以从宜,故无取乎凝滞。
若乃琢玉范金之巧,雕文镂采之奇。
上覆手以悬映,下承弦而仰施。
帖则西域神兽,南山瑞枝。
屈盘犀岭,回旋凤池。
开宝拨以更运,带文绶而旁垂。
声备角商,韵包宫羽。
横却月於天汉,写回风於洛浦。
始闻弦之既调,乃长弄而徐抚。
应缓步之疏节,随轻身之妙舞。
悲紫塞之昭君,泣乌孙之公主。
季伦欢金谷之宴,仲容畅竹林之聚。
至如七德昭备,六军凯旋。
谐戎麾而威远,合金奏而功宣。
咏燕山之已勒,美瀚海之方镌。
亦有飞梁邸,游楚馆。
闻促柱之再调,听鸣弦之疏弹。
叶高文而自远,飞羽觞之无算。
又如长河草绿,高楼月下,入小苑而看花,游上兰而藉野,泛澄波而转,息长松而系马。
临清流而挥弦,与殊方而俱写。
其奇趣则抑扬嘈Γ,联绵断续。
纡余双鹤之金。
清壮三秦之曲。
望南山之遥翠,见西江之始绿。
少年有长命之词,倡女有可怜之调。
愿百龄兮眉寿,重千金之巧笑。
逮乎嘉客既醉,高宴将阑。
浮觞剧饮,披襟极欢。
乃摧弦而急调,交酬献之无端。
若以河而注海,亦丕来而始弹。
盖感物动神,和心悦耳。
岂振木之为辈?奚绕梁之足拟?夫道以简易为尊,物以精微为贵。
嗟四弦之已约,乃包含於元气。
叶笙镛之律吕,参锺石之经纬。
於是凤箫辍吹,龙笛韬吟。
元掩影,白雪藏音。
故以畅皇风之威武,悦大雅之神心者也。
◇上山陵封事臣闻古之圣帝明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高光显珍宝,具物以厚其亲,然审而言之,高坟厚陇,珍物毕备,此适所以为亲之累,非曰孝也。
是以深思远虑,安於菲薄,以为长久万代之计,割其常情,以定之耳。
昔汉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甚厚,功费甚多,谏议大夫刘向上书,其言深切,皆合事理,其略曰:「孝文居霸陵,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絮陈漆其闲,岂可动哉?』张释之进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
』释之所言,为无穷计也。
」孝文寤焉,遂以薄葬。
又汉氏之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贡赋,以一分入山陵。
武帝历年长久,比葬,陵中不复容物。
霍光暗於大体,奢侈过度,其后至更始之败,赤眉贼入长安,破茂陵取物,犹不能尽。
无故聚敛百姓,为盗之用,甚无谓也。
魏文帝於首阳东为寿陵,作终制,其略曰:「昔尧葬寿陵,因山为体,无封无树,无立寝殿园邑,为棺椁足以藏骨,为衣衾足以朽肉。
吾营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
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无有不发之墓。
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
至乃烧取玉匣金镂,骸骨并尽,岂不重痛哉?若违诏妄有变改,吾为戮尸於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将不福汝。
以为永制,藏之宗庙。
」魏文此制,可谓达於事矣。
向使陛下德止如秦汉之君臣,则缄口而已,不敢有言。
伏见圣德高远,尧舜犹所不逮,而俯与秦汉之君,同为奢泰,舍尧舜殷周之节俭,此臣所以尤戚也。
今为邱陇如此,其内虽不藏珍宝,亦无益也。
万代之后,人但见高坟大冢,岂谓无金玉也?臣之愚计,以为汉之霸陵,既因山势,虽不起坟,自然高显。
今之所卜,地势即平,不可不起。
宜依《白武通》所陈周制,为三仞之坟,其方中制度,事事减少。
事竟之日,刻石於陵侧,明邱封大小高下之式。
明器所须,皆以瓦木,合於礼文,一不得用金银铜铁。
使后代子孙,并皆遵奉,一通藏之宗庙,岂不美乎?且臣下除服用三十六日,已依霸陵,今为坟陇,又以长陵为法,恐非所宜。
伏愿深览古今,为长久之虑。
臣之赤心,唯愿万岁之后,神道常安,陛下之孝名,扬於无穷耳。
◇论山陵疏
汉家即位之初,便营陵墓,近者十余岁,远者五十年,方始成就。
今以数月之闲,而造数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亦已劳矣。
又汉家大郡都五十万户,即曰人众未及往时,而工役与之一等,此臣所以致疑也。
◇谏猎疏臣闻秋冬狩,盖惟恒典,射隼从禽,备乎前诰。
伏惟陛下因听览之余辰,顺天道以杀伐,将欲躬摧班掌,亲御皮轩,穷猛兽之窟穴,尽逸材於林薮,夷凶翦暴,以卫黎元,收革擢羽,用充军器,旌旗较猎,式遵古典。
然黄屋之尊,金舆之贵,八方之所仰德,万国之所系心,清道而行,犹戒衔橛,斯盖慎重防微,为社稷计也。
是以马卿直言於前,张昭变色於后,臣诚微贱,敢忘斯义?且天弧星单,所殪已多,颁禽赐获,皇恩亦溥。
伏愿时息猎车,且韬长戟,不拒刍荛之请,降纳涓浍之流,袒裼徒搏,任之群下,则贻范百王,永光万代。
◇破邪论序若夫神妙无方,非筹算能测,至理凝邈,岂绳准所知?实乃常道无言,有著斯绝,安可凭诸天纵,窥其冥者乎?至如五门六度之源,半字一乘之教,九流百氏之目,三洞四检之文,苟可以经纬阐其图,讵可以心力到其境者?英猷茂实,代有人焉,法师俗姓陈,颍川人,晋司空群之后也。
自梁及陈,世传缨冕,爰祖及伯,累叶儒宗。
法师少学三论,名闻朝野,长该众典,声振殊俗,威仪肃穆。
介节淹通,留连清翰,发摘微隐。
比地方春,藏用显仁之量;如愚若讷,外ウ内明之功。
固能智周测海,道亚弥天,岂止掺类山涛,神侔庾亮而已。
尔其文情,乃典而不野,丽而有则,犹八音之并奏,等五色以相宣。
道行则纳正见於三空,拯群迷於八苦,既学博而心下,亦守卑而调高,实释种之梁楝,生人之羽仪者矣。
加以赈乏扶危,先人后已,重风光之拂照林牖,爱山水之负带烟霞,愿力是融,晦迹肥遁,以隋开皇之末,隐於青溪山之鬼峪洞焉。
迥构岩崖,则蔽亏日月;空飞户牖,则吐纳风。
其闲采五芝而偃仰,游八禅而寝息,饵松术於溪涧,披薜荔於山阿。
皆合掌归依,摩顶问道,经行恬静,十有余年。
然其迭嶂危岑,长松巨壑,野老之所栖盘,古贤之所游践,莫不身至目睹,攀穴指归。
仍撰《青溪山记》一卷,见行於世。
太史令傅奕,学业肤浅,识虑非长,乃穿凿短篇,凭陵正觉,将恐震兹布鼓,窃比雷门,中庸之人,颇成阻惑。
法师愍彼后昆,又撰《破邪论》一卷。
虽知虞卫同奏,表异者九成;蝇骥并驱,见奇者千里。
终须朱紫各色,清浊分流,诃以凡测圣之,责以俗校真之咎。
引文证理,非道则儒,曲致深情,指的周密,莫不辙乱旗靡,瓦解冰销。
入室有操矛之图,厥角无容头之地。
於是传写不穷,流布长世,若披而见日,同迷踪而得道。
法师著述之性,速而且理,凡厥勒成,多所遗逸。
今散采所得诗赋碑志赞颂箴诫记传启论,及三教系谱释老宗源等,合成三十余卷。
法师与仆,情敦淡水。
义等金兰,虽服制异仪,而风期是笃,辄以藤绠联彼璋,编为次第,其词云尔。
◇书旨述客有通元先生,好求古迹,为余知书启之发源,审以臧否。
曰予不敏,何足以知之?今率以闻见,随纪年代,考究兴亡,其可为元龟者,举而叙之。
古者画卦立象,造字设教,爰形象,肇乎仓史;仰观俯察,鸟迹垂文,至於唐虞。
焕乎文章,畅於夏殷,备乎秦汉。
洎周宣王史史籀,循科斗之书,采仓颉古文,综其遗美,别署新意,号曰籀文,或谓大篆。
秦丞相李斯,改省籀文,适时简要,号曰小篆,善而行之。
其仓颉象形,传诸典策,世绝其迹,无得而称。
其籀文小篆,自周秦以来,犹或参用,未之废黜。
或刻於符玺,或铭於鼎钟,或书之旌钺。
往往人间,时有见者。
夫言篆者传也,书者如也,述事契誓者也;字者孳也,孳乳寝多者也。
而根之所由,其来远矣。
先生曰:「古文籀篆,曲尽而知之,愧无隐焉。
」隶草攸止,今则未闻,愿以发明,用昏惑。
曰:「至若程邈隶体,因之罪隶,以名其书,朴略微奥,而历礻┆增损,迄以湮沦。
而淳喜之流,亦称传习,首变其法,巧拙相沿,未之超绝。
史游制於《急就》,创立草藁,而不之能。
崔杜析理,虽则丰妍,润色之中,失於简约。
伯英重以省繁,饰之利,加之奋逸。
时言草圣,首出常伦。
钟太傅师资德,驰骛曹蔡,仿学而致一体,真楷独得精妍。
」而前辈数贤,递相矛盾,事则恭守,无舍仪则。
尚有瑕疵,失之断割。
逮乎王е王洽,逸少子敬,剖析前古,无所不工。
八体六文,必揆其理,俯拾众美,会兹简易,制成今体,乃穷奥旨。
先生曰:「於戏!三才审位,日月烛明,固资异人,一敷而化。
」不然者,何以臻妙?无相夺伦,父子联镳,轨范后昆。
先生曰:「书法元微,其难品绘,今之优劣,神用无方。
」小学疑迷,惕然将寤,而旨迷之义,其可闻乎?曰:「无让繁词,敢以终序。
」
◇笔髓论
△原古
文字经艺之本,王政之始也。
仓颉象山川江海之状,虫蛇鸟兽之迹,而立六书。
战国政异俗殊,书文各别,秦患多门,定为八体。
后复讹谬,凡五易焉。
然并不述用笔之妙,及乎蔡邕张索之辈,钟繇王卫之流,皆造意精微,自悟其旨也。
△辨应
心为君,妙用无穷,故为君也。
手为辅,承命竭股肱之用,故为臣也。
力为任使,纤毫不挠,尺丈有余故也。
管为将帅,处运动之事,执生死之权,虚心纳物,守节藏锋故也。
毫为士卒,随管任使,迹不拘滞故也。
字为城池,大不虚,小不孤故也。
△指意用笔须手腕轻虚。
虞安吉云:「夫未解书意者,一点一画,皆求象本,乃转自取拙,岂成书耶?」太缓而无筋,太急而无我骨,侧管则钝慢而多肉,竖管则干枯而露骨。
及其悟也,粗而不钝,细而能壮,长而不为有余,短而不为不足。
△释真
笔长不过六寸,捉管不过三寸,真一行二草三,指实掌虚。
右军云:「书弱纸强,笔强纸弱。
」笔强者弱之,弱者强之也。
迟速虚实,若轮扁斫轮,不徐不疾,得之於心,而应之於手,口所不能言也。
拂掠轻重,若浮蔽於晴天;波{敝手}勾截,如微风摇於碧海。
气如奔马,亦如朵钩,变化出乎心,而妙用应乎手。
然则体约八分,势同章草,而各有趣,无问巨细,皆有虚散。
其锋员豪,按转易也,岂真书一体?篆草章行八分等,当覆腕上抢,掠豪下开,牵{敝手}拨《走历》,锋转行草,稍助指端钩距转腕之状矣。
△释行
行书之体,略同於真。
至於顿挫磅礴,若猛兽之搏噬;进退钩距,若秋鹰之迅击。
故覆笔抢豪,乃按锋而直引其腕,则内旋外拓,而环转纾结也。
旋豪不绝,内转锋也。
加以掉笔联豪,若石莹玉瑕,自然之理。
亦如长空游丝,容曳而来往;又似虫网络壁,劲实而复虚。
右军云:「游丝断而能续,皆契以天真,同於轮扁。
」又云:「每作点画,皆悬管掉之,令其锋开,自然劲健矣。
」△释草
草则纵心奔放,覆腕转蹙,悬管聚锋,柔豪外拓。
左为外,右为内,起伏连卷,收揽吐纳,内转藏锋。
既如舞袖,挥拂而萦纡;又若垂藤,つ盘而缭绕。
蹙旋转锋,亦如腾犭爰过树,逸虬得水,"一作跃鲤透泉"轻兵追虏,烈火燎原。
或气雄而不可抑,或势逸而不可止。
纵狂逸放,不违笔意也。
右军云:「透嵩华兮不高,逾悬壑兮能越。
或连或绝,如花乱飞。
若强逸意而不相副,亦何益矣?」但先缓引兴,心逸自急也。
仍接锋而取兴,兴尽则已。
又生扌族锋,仍豪端之奇象,兔丝之萦结,转剔元刂角,多钩篆体,或如蛇形,或如兵阵。
故兵无常阵,字无常体矣。
谓如水火,势多不定,故云字无常定也。
△契妙
欲书之时,当收视返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则契於妙。
心神不正,书则欹斜,志气不和,书则颠仆。
其道同鲁庙之器,虚则欹,满则覆,中则正,正者冲和之谓也。
然字虽有质,迹本无为,禀阴阳而动静,体万物以成形,达性通变,其常不主。
故知书道元妙,必资於神遇,不可以力求也。
机巧必须以心悟,不可以目取也。
字形者,如目之视也。
为目有止限,由执字体也。
既有质滞,为目所视,远近不同。
如水在方圆,岂由乎水?且笔妙喻水,方圆喻字,所视则同,远近则异。
故明执字体也。
字有态度,心之辅也,心悟非心,合於妙也。
借如铸铜为镜,非匠者之明;假笔传心,非毫端之妙。
必在澄心运思,至微至妙之闲,神应思彻,又同鼓琴轮指妙响,随意而生,握管使锋,逸态逐毫而应,学者心悟於至妙,书契於无为,苟涉浮华,终懵於斯理也。
◇劝学篇自古贤哲,勤乎学而立其名。
若不学,即没世而无闻矣。
且会稽之竹箭,湛卢之断割,不括而羽之,不淬而砺之,终不见利用之材耳。
羲之云:「耽玩之功,积如邱山。
」张芝学书,池水尽墨。
当其雅趣,求彼真意,无图其形容,而滞於体质。
此贵乎志意专精,必有诚应也。
余中宵之间,遂梦吞笔,既觉之后,若在胸臆。
又因假寐,见张芝指一道字用笔体法,斯源也。
足明至诚感神,信有征矣。
故羲之於山阴写黄庭经,感三台神降。
其子献之於会稽山,见一异人披而下,左手持纸,右手持笔,以遗献之,献之受而问之曰:「君何姓字?复何游处?笔法奚施?」答曰:「吾象外为宅,不变为姓,常定为字,其笔迹岂殊吾体耶?」献之佩服斯言,退而临写,向逾三岁,竟昧其微。
况乃不学乎?羲之云:「自非通灵感物,不可与谈斯道。
」夫道者,学以致之。
饱食终日,而无所用心,则去之逾远矣。
不得其门而入,虽勤苦而难成矣。
今立以君臣之体,类以攻战之势,将以近而喻远,必因筌而得兔。
务欲成其体要,启其户牖,庶将来君子,思而勉之。
◇帝基帖
世南闻大运不测,天地两平;风俗相承,帝基能厚;道清三百,鸿业六超;君寿九宵,命周成算;元无之道,自古兴明。
世南。
◇乐毅论帖贤兄处见临乐毅论,便是青过於蓝,欣忭无已,数愿学耳。
世南近臂痛,发书不堪缕也。
虞世南呈,十三日遣书。
谨空,得书为慰,可言也。
◇东顾帖
疲朽未有东顾之期,惟增慨叹。
今因使人指申代面,必公力也。
郑长官致问极真,而其三人恒不,荡荡将如何?故承后时有所异责。
◇设斋疏弟子早年忽遇重患,当时运心,差愈之日,奉设千人斋。
今谨於道场供千僧蔬会,以斯愿力。
希生生世世,常无疾恼,七世久远,六道怨亲,并同今愿。
◇孔子庙堂碑
微臣属书东观,预闻前史。
若乃知几其神,惟睿作圣,元妙之境,希夷不测。
然则三五迭兴,典坟斯著,神功圣迹,可得言焉。
自肇立书契,初分爻象,委裘垂拱之风,革夏翦商之业。
虽复质文殊致,进让罕同,靡不拜洛观河,膺符受命。
名居域中之大,手握天下之图。
象雷电以立威刑,法阳春而流惠泽。
然后化渐八方,令行四海。
未有偃息乡党,栖迟洙泗,不预帝王之录,远迹胥史之俦。
而德侔覆载,明兼日月。
道艺微而复显,礼乐弛而更张。
穷理尽性,光前绝后,垂范於百王,遗风於万代。
猗欤伟欤!若斯之盛者也!夫子膺五纬之精,踵千年之圣,固天纵以挺质,禀生德而降灵。
载诞空桑,自标河海之状;才胜逢掖,克秀尧禹之姿。
知微知章,可久可大。
为而不宰,合天道於无言;感而遂通,显至仁於藏用。
祖述先圣,宪章往哲。
夫其道也,固以孕育陶钧,包含造化,岂直席卷八代,并吞九邱而已哉!虽亚圣邻几之智,仰之而弥远;亡吴霸越之辨,谈之而不及。
於时天历寝微,地维将绝,周室大坏,鲁道日衰,永叹时《喜》,实思濡足,遂乃降迹中都,俯临司寇。
道超三代,止乎季孟之间;羞论五霸,终从大夫之后。
固知栖遑弗已,志在於求仁;危逊从时,义存於拯溺。
方且重反淳风,一匡末运。
是以载贽以适诸侯,怀宝而游列国。
元览不极,应物如响,辨飞龟於石函,验集隼於金椟。
触舟既晓,专车能对,识罔象之在川,明商羊之兴雨。
知来藏往,一以贯之。
但否泰有期,达人所以知命;卷舒惟道,明哲所以周身。
里幽忧,方显姬文之德;夏台羁绁,弗累商王之武。
陈蔡为幸,斯之谓欤。
於是自卫反鲁,删书定乐,赞易道以测精微,修春秋以正贬。
故能使紫微降光,丹书表瑞,济济焉,洋洋焉,充宇宙而洽幽明,动风而润江海。
斯皆纪乎竹素,悬诸日月。
既而仁兽蜚时,鸣鸟弗至,哲人云逝,峻岳已ㄨ。
尚使泗水却流,波澜不息,鲁堂余响,丝竹犹传,非夫体道穷神,至灵知化,其执能与於斯乎?自时厥后,遗芳无绝,法被区中,道济天下。
及金册斯误,玉弩载惊,孔教已焚,秦宗亦坠。
汉之元始,永言前烈,成爰建,用光祀典,魏之黄初,式遵古训,宗圣疏爵,允缉旧章,金行水德亦存斯义。
而晦明匪一,屯亨递有,筐蘩,与时升降,灵宇虚庙,随道废兴。
炎精失御,蜂飞胃起,羽檄交驰,经籍道息。
屋壁无藏书之所,阶基绝函丈之容。
五礼六乐,翦焉煨烬。
重宏至教,允属圣期。
大唐运膺九五,基超七百,赫矣王猷,蒸哉景命,鸿名盛烈,无得称焉。
皇帝钦明睿哲,参天两地,乃圣乃神,允文允武。
经纶云始,时维龙战,爰整戎衣,用扶兴业。
神谋不测,妙算无遗,宏济艰难,平台区宇。
纳苍生於仁寿,致君道於尧舜。
职兼三相,位总六戎,元乘石之尊,朱户渠门之锡。
礼优往代,事逾恒典。
於是在三眷命,兆庶乐推,克隆帝道,丕承鸿业。
明玉镜以式九围,席萝图而御六辩。
寅奉上元,肃恭清庙。
宵衣吴食,视膳之礼无方;一日万几,问安之诚弥笃。
孝治要道,於斯为大。
故能使地平天成,风淳俗厚,日月所照,无思不服。
憬彼獯戎,为患自古。
周道再兴,仅得中算。
汉图方远,才闻下策。
徒勤六月之战,侵轶无厌;空尽贰师之兵,凭凌滋甚。
皇威所被,犁颡厥角,空山尽漠,归命阙廷,充仞藁街,填委外厩。
开辟以来,未之有也。
灵台偃伯,玉关虚候。
江海无波,逢燧息警。
非烟浮汉,荣光莫河。
苦矢东归,白环西入。
犹且兢怀驭朽,兴眷纳隍;卑宫菲食,轻徭薄赋;斫雕反朴,抵璧藏金;革舄垂风,绨衣表化;历选列辟,旁求遂古;克已思治,曾何等级,於是眇属圣谟,凝心大道,以为括羽成器,必在胶雍,道德润身,皆资学校,矧乃入神妙义,析理微言,厉以四科,明其七教,懿德高风,垂裕斯远。
而楝宇弗修,宗祧莫嗣,用纡听览,爰发丝纶。
武德九年十二月廿九日,有诏立隋故绍圣侯孔嗣哲子德伦为圣侯,乃命经营,惟新旧址。
万雉斯建,百堵皆兴,揆日占星,式规大壮。
凤甍骞其特起,龙桷俨以临空。
霞入绮寮,日晖丹槛。
崇邃,悠悠虚白。
图真写状,妙绝人功。
象设已陈,肃焉如在。
握文履度,复见仪形。
凤寺龙蹲,犹临咫尺。
完尔微笑,若听武城之弦;怡然动色,似闻箫韶之响。
盛服,既睹仲由;侃侃礼容,仍观卫赐。
不疾而速,神其何远?至於仲春令序,时和景淑,皎璧池,圆流若镜,青葱槐市,总翠成帷。
清涤元酒,致敬於兹日;合舞释菜,无绝於终古。
皇上以几览余暇,遍该群籍,乃制《金镜述》一篇,永垂鉴戒。
极圣人之用心,宏大训之微旨。
妙道天文,焕乎毕备。
副君膺上嗣之尊,体元良之德。
降情儒术,游心经艺。
楚诗盛於六义,沛易明於九师。
多士伏膺,名儒接武。
四海之内,靡然成俗。
怀经鼓箧,摄{齐衣}趋奥。
并镜披,俱餐泉涌。
素丝既染,白玉已雕。
资覆篑以成山,导涓流而为海。
大矣哉!然后知达学之为贵,而宏道之由人也。
国子祭酒杨师道等,偃元风於圣世,闻至道於先师,仰彼高山,愿宣盛德。
昔者楚国先贤,尚传风范,荆州文学,犹镌歌颂。
况帝京赤县之中,天街黄道之侧,聿兴壮观,用崇明祀,宣文教於六学,阐皇风於千载。
安可不赞述徽猷,被之雕篆?乃抗表陈奏,请勒贞碑,爰命庸虚,式扬茂实。
敢陈舞咏,乃作铭云:
景纬垂象,川岳成形。
挺生圣德,实禀英灵。
神凝气秀,月角珠庭。
探赜索隐,穷几洞冥。
述作爰备,邱坟咸纪。
表正十伦,章明四始。
系缵羲易,书因鲁史。
懿此素王,邈焉高轨。
三川削弱,六国从衡。
鹑首兵利,龙文鼎轻。
天垂伏鳖,海跃长鲸。
解黻去佩,书烬儒坑。
纂尧中叶,追尊大圣。
乃建成,膺兹显命。
当涂创业,亦崇师敬。
胙土锡圭,礼容斯盛。
有晋崩离,维倾柱折。
礼亡学废,风颓雅缺。
戎夏交驰,星分地裂。
藻莫奠,山河已绝。
隋风不竞,龟玉沦亡。
樽俎弗习,干戈载扬。
露г阙里,麦秀邹乡。
修文继绝,期之会昌。
大唐抚运,率繇王道。
赫赫元功,茫茫天造。
奄有神器,光临大宝。
比踪连陆,追风炎昊。
於铄元后,膺图拨乱。
天地合德,人神攸赞。
麟凤为宝,光华在旦。
继圣崇儒,载修轮奂。
义堂宏敞,经肆纡萦。
重栾雾宿,洞户风清。
开春牖,日隐南荣。
锵宏钟律,蠲明。
容范既备,德音无ル。
肃肃升堂,ЗЗ让席。
猎缨访道,横经请益。
帝德儒风,永宣金石。
◇高祖神尧皇帝哀册文
维贞观九年岁次癸未五月乙未朔六日庚子,大行太上皇崩於大安宫,殡於前殿之西阶。
粤十月甲子朔二十七日庚寅,将迁座於献陵,礼也。
九天落构,七曜沉晖,引鹭於双阙,驾龙需於六飞。
哀子嗣皇帝讳,擗踊崩心,攀号泣血,悲慕望其如在,痛音颜之已绝。
去昭景而不留,即幽途而永诀。
孝以追远,哀惟慎终。
爰诏史册,叙德宣风。
其词曰:
元览载籍,逖听皇王。
立德可久,应运斯昌。
天基崇峻,帝系悠长。
虹晖降祉,真气呈祥。
葱珩朱绂,熊轼龙章。
契叶祯符,诞生睿圣。
彤昼聚,黄星夕映。
舒卷潜跃,几深道性。
地载天临,日晖川镜。
历试藩岳,风移俗正。
火德云谢,群龙战野。
蚩尤曜旗,王良策马。
拔山а日,滔天泯夏。
荡析黎元,阽危宗社。
提剑创业,仗钺专征。
风驱动,海运天行。
伐谋上略,制胜神兵。
尊王践土,复帝夷庚。
职惟上相,任隆群辟。
六阶已平,四门咸辟。
殊物显命,彝章典册。
锡重介,礼优乘石。
烟改色,镛变音。
观图受命,负君临。
仁г动植,化感飞沉。
殷辂周冕,禹迹尧心。
削觚返朴,抵璧藏金。
商俗未改,遗氛阻乱。
沙塞虔刘,伊叛涣。
应变雷动,乘机电断。
十角消,三川冰泮。
渐以文教,致诸王道。
制礼和乐,尊儒养老。
翠凤栖桐,丹鱼在藻。
水浮元贝,阶荣朱草。
威加海外,泽被区中。
要荒合轨,译遐通。
没羽沈浪,飞轮驾风。
眷言释负,有怀高谢。
倏尔栎阳,杳同姑射。
趋诗礼以承天,禀义方以成化。
聿应景福,方期大年。
玉几奄及,金遂骞。
绝五日之晨省,遽千龄而上仙。
攀帏以孺慕,抱剑舄以缠绵。
呜呼哀哉!虔奉顾托,式遵遗志。
捐珠玉而不藏,即陶甄以成器。
贻俭德以为谟,垂风声於后嗣。
呜呼哀哉!永去天邑,言遵地市。
背沃野於神皋,越通川於渭。
怀岐下之前迹,眷新丰之旧里。
笳哀噎以留思,联翩而顾指。
悲风急而古木吟,平野晦而愁起。
呜呼哀哉!惟缀衣之如昨,忽驰光之不驻。
亟时游而节改,俄涉新而履故。
野苍苍以日衰,岁凛凛而行暮。
感物悲於气序,衔哀践於霜露。
泣川水之东流,动商山之风树。
厚地而无感,仰高天而何诉。
呜呼哀哉!曰圣与仁,谁前谁后。
炎昊无金石之固,勋华异松乔之寿。
孰历世而长存,惟令名之不朽。
矧元功与至德,冠列辟而为首。
俾轶五而登三,与造化而长久。
呜呼哀哉!
◇文德皇后哀册文
维贞观十年岁次甲申六月己未朔二十一日已卯,大行皇后崩於立政殿。
粤九月十一日丁酉,将适座於昭陵,礼也。
殡宫夕启,灵需晓前。
俨帷於空殿,肃陛卫於灵筵。
皇帝亲临宵载,义深追远。
瞻青蒲而永绝,悼玉阶之莫反。
蜃辂将引,牺樽已彻,爰诏记言,式扬徽烈,其词曰:
二仪合德,两曜齐光。
列圣观象,邦家克昌。
猗欤华族,英灵降祉。
比齐越姜,匹宋逾子。
育德高门,腾芬素里。
体仁将圣,披图阅史。
造舟为梁,嗣徽前德。
履和思顺,自家刑国。
淑问不已,柔风允塞。
缋组执勤,珩垂则。
时逢昌圣,运属休征。
代邸膺历,唐侯嗣兴。
紫宫并曜,黄道阶外。
化宣风始,业赞不承。
比德无竞,凝神不测。
应物达理,抚机先识。
体备贤能,晖无胱侧。
绩苞九乱,恩加八极。
性道希夷,言容庄敬。
戒奢处约,怀冲履正。
景暧风暄,霜严冰净。
领略三古,箴规六行。
源流远,时昌祚延。
国贞诞睿,皇支挺贤。
谈高辨日,学贯通元。
慈训所及,懿德光前。
五福云备,千龄方永。
地纪绝维,月轮韬景。
晨兴弗豫,德音弥整。
马鬣无封,鹤珠斯屏。
呜呼哀哉!异人神於倏忽,变容服於平生。
改清跸以哀挽,易朱旗以素旌。
昔照朝景,响环於增城;今冥永夜,吟松柏於山楹。
呜呼哀哉!气变灰飞,暑退寒袭。
烟触树而凝惨,露分枝而泫泣。
闻哀雁之夕飞,听悲风之晓急。
仰霄而永慕,恸陵寝其何及?呜呼哀哉!背元武而北辕,绝牵牛而横度。
途去去而逾远,马而不驻。
想渭水之贯都,叹黄山而隐雾。
呜呼哀哉!嗟人生之浮促,若飘风之过牖。
牖何风而停?人何生而能久?惟承天与载物,邈慈深而德厚。
迈任姒之高踪,播英声而无朽。
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