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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一胡僧佑徐文盛阴子春杜崱王琳张彪
江子一字符亮,济阳考城人,晋散骑常侍统之七世孙也。
父法成,奉朝请。
子一少慷慨有大志。
家贫,以孝闻,苦侍养多阙;因终身蔬食。
仕梁起家为王国侍郎、奉朝请。
上书言事,为当轴所排,乃拜表求入北为刺客。
武帝异之。
又启求观书秘阁,武帝许之,有敕直华林省。
其姑夫左卫将军朱异权要当朝,休下之日,宾客辐凑。
异不为物议所归,欲引子一为助,子一未尝造门,其高洁如此。
为遂昌、曲阿令,皆着美绩。
后为南津校尉。
弟子四,历尚书金部郎。
大同初,迁右丞。
兄弟性并刚烈。
子四自右丞上封事,极言得失,武帝甚善之,诏曰:「屋漏在上,知之在下,其令尚书详择,施于时政。
」左户郎沉炯、少府丞顾玙尝奏事不允,帝厉色呵责之。
子四乃趋前代炯等对,对甚激切。
帝怒呼缚之,子四乃据地不受。
帝怒亦歇,乃释之,犹坐免职。
及侯景攻陷历阳,自横江将度,子一帅舟师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走,子一乃退还南洲,收余众步赴建邺,见于文德殿。
帝怒之,具以事对,且曰:「臣以身许国,常恐不得其死,今日之事,何所复惜。
不死阙前,终死阙后耳。
」及城被围,开承明门出战。
子一及弟尚书左丞子四、东宫直殿主帅子五并力战直前,贼坐甲不起。
子一引矟撞之,贼纵突骑,众并缩。
子一刺其骑,骑倒矟折,贼解其肩,时年六十二。
弟曰:「与兄俱出,何面独旋。
」乃免冑赴敌,子四矟洞胸死,子五伤脰,还至堑一恸而绝。
贼义子一之勇,归之,面如生。
诏赠子一给事黄门侍郎,子四中书侍郎,子五散骑侍郎。
侯景平,元帝又追赠子一侍中,谥义子;子四黄门侍郎,谥毅子;子五中书侍郎,谥烈子。
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并辞赋文章数十篇,行于世。
胡僧佑字愿果,南阳冠军人也。
少勇决,有武干。
仕魏位银青光禄大夫。
以大通三年避尔朱氏之难归梁。
频上封事,武帝器之,拜文德主帅,使戍项城。
魏克项城,因入北。
中大通元年,陈庆之送魏北海王元颢入洛阳,僧佑又归梁,徐南天水、天门二郡太守,有善政。
性好读书,爱缉缀,然文辞鄙野,多被嘲谑,而自谓实工,矜伐弥甚。
晚事梁元帝。
侯景之乱,西沮蛮反,元帝令僧佑讨之,使尽诛其渠帅。
僧佑谏忤旨,下狱。
大宝二年,景围王僧辩于巴陵,元帝乃引僧佑于狱,拜为假节、武猛将军,封新市县侯,令援僧辩。
将发泣下,谓其子屺曰:「汝可开朱白二门,吾不捷则死。
吉则由朱,凶则由白也。
」元帝闻而壮之。
前至赤沙亭,会陆法和至,乃与并军,大败景将任约军,禽约送江陵。
侯景闻之遂遁。
后拜领军将军,厚自封殖。
以所加鼓吹恒置斋中,对之自娱。
人曰:「此是羽仪,公名望隆重,不宜若此。
」答曰:「我性爱之,恒须见耳。
」或出游亦以自随,人士笑之。
承圣二年,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及魏军至,以僧佑为都督城东诸军事。
俄中流矢卒,城遂溃。
徐文盛字道茂,彭城人也。
家本魏将。
父庆之,梁天监初自北归南,未至道卒。
文盛仍统其众,稍立功绩。
大同末,为宁州刺史。
州在僻远,群蛮劫窃相寻,前后刺史莫能制。
文盛推心抚慰,夷人感之,风俗遂改。
太清二年,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元帝以为秦州刺史,加都督,授以东讨之略。
东下至武昌,遇侯景将任约,遂与相持。
元帝又命护军将军尹悦、平东将军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等会之,并受文盛节度。
大败约于贝矶。
约退保西阳,文盛进据芦洲,又与相持。
景闻之,率大众西上援约,至西阳。
诸将咸曰:「景水军轻进,又甚饥疲,击之必大捷。
」文盛不许。
文盛妻石氏先在建邺,至是,景载以还之。
文盛深德景,遂密通信使,都无战心,众咸愤怨。
杜幼安、宋簉等乃率所领独进,大破景,获其舟舰以归。
会景密遣骑间道袭陷郢州,军中惧,遂大溃,文盛奔还荆州。
元帝仍以为城北面大都督,又聚敛赃污甚多,元帝大怒,下令数其十罪,除其官爵。
文盛私怀怨望,帝闻之,乃以下狱。
时任约被禽,与文盛同禁。
文盛谓约曰:「何不早降,令我至此。
」约曰:「门外不见卿马迹,使我何处得降。
」文盛无以答,遂死狱中。
阴子春字幼文,武威姑臧人也。
晋义熙末,曾祖袭随宋武帝南迁,至南平,因家焉。
父智伯与梁武帝邻居,少相善,尝入帝卧内,见有异光成五色,因握帝手曰:「公后必大贵,非人臣也。
天下方乱,安苍生者其在君乎。
」帝曰:「幸勿多言。
」于是情好转密,帝每有求,如外府焉。
及帝践阼,官至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仕历位朐山戍主、东莞太守。
时青州石鹿山临海,先有神庙,刺史王神念以百姓祈祷糜费,毁神影,坏屋舍。
当坐栋上有一大蛇长丈余,役夫打扑不禽,得入海水。
尔夜,子春梦见人通名诣子春云:「有人见苦,破坏宅舍。
既无所托,钦君厚德,欲憩此境。
」子春心密记之。
经二日而知之,甚惊,以为前所梦神。
因办牲醑请召,安置一处。
数日,复梦一朱衣人相闻,辞谢云:「得君厚惠,当以一州相报。
」子春心喜,供事弥勤。
经月余,魏欲袭朐山,间谍前知,子春设伏摧破之,诏授南青州刺史,镇朐山。
又迁都督、梁秦二州刺史。
子春虽无佗才行,临人以廉洁称。
闺门混杂,而身服垢污,脚数年一洗,言每洗则失财败事,云在梁州,以洗足致梁州败。
太清二年,征为左卫将军,迁侍中。
属侯景乱,元帝令子春随王僧辩攻平邵陵王。
又与左卫将军徐文盛东讨景,至贝矶与景遇,子春力战,恒冠诸军。
会郢州陷没,军遂退,卒于江陵。
子铿。
铿字子坚,博涉史传,尤善五言诗,被当时所重。
为梁湘东王法曹行参军。
初铿尝与宾友宴饮,见行觞者,因回酒炙以授之,众坐皆笑。
铿曰:「吾侪终日酣酒,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
」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禽,或救之获免。
铿问之,乃前所行觞者。
陈天嘉中,为始兴王中录事参军。
文帝尝宴群臣赋诗,徐陵言之,帝即日召铿预宴,使赋新成安乐宫。
铿援笔便就,帝甚叹赏之。
累迁晋陵太守,员外散骑常侍,顷之卒。
有文集三卷行于世。
杜崱,京兆杜陵人也。
其先自北归南,居于雍州之襄阳,子孙因家焉,父怀宝少有志节,梁天监中累有军功,后又立功南郑,位梁、秦二州刺史。
大同初,魏军复围南郑,怀宝命第三子嶷帅二百人与魏前锋战于光道寺,流矢中其目,失马,敌人交矟将至,嶷斩其一骑而上,驰以归。
嶷膂力绝人,便马善射,一日中战七八合。
所佩霜明朱弓四石余力,斑丝缠矟长二丈五,同心敢死士百七十人。
每出杀伤数百人,敌人惮之,号为杜彪。
怀宝卒于州,谥曰桓侯。
嶷位西荆州刺史,时谶言「独梁之下有瞎天子」,元帝以嶷其人也。
会嶷改葬父祖,帝敕图墓者恶为之,逾年而嶷卒。
崱,嶷弟也。
幼有志气,居乡里以胆勇称,后为新兴太守。
太清三年,随岳阳王来袭荆州,元帝与崱兄岸有旧,密书邀之。
崱乃与岸、弟幼安、兄子龛等夜归元帝,以为武州刺史,封枝江县侯,令随领军王僧辩东讨侯景。
至巴陵,景遁。
加侍中,进爵为公,仍随僧辩追景至石头。
景败,崱入据台城。
景平,加散骑常侍、江州刺史。
是月,齐将郭元建攻秦州刺史严超达于秦郡,王僧辩令崱赴援,陈武帝亦自欧阳来会。
元建众却,崱因纵兵大破之,元建遁。
时元帝执王琳于江陵,琳长史陆纳等于长沙反。
元帝征崱与王僧辩讨之。
及纳等战于车轮,大败之。
后纳等降,崱又与王僧辩西讨平武陵王于硖口。
旋镇遘疾卒,谥曰武。
崱兄弟九人,兄嵩、岑、嶷、岌、巘、岸及弟嵷、幼安并知名。
岸字公衡,太清中,与崱随岳阳王察攻荆州,同归元帝。
帝以为北梁州刺史,封江陵县侯。
岸请以五百骑袭襄阳,去城三十里,城中觉之。
察夜知其师掩襄阳,以岸等襄阳豪帅,于是夜遁归襄阳。
岸等知察至,遂奔其兄南阳太守巘于广平。
察遣将尹正、薛晖等攻拔之,获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并斩于襄阳北门。
察母龚保林数岸于众,岸曰:「老婢教汝儿杀汝叔,乃枉杀忠良。
」察命拔其舌,脔杀而烹之。
尽诛诸杜宗族亲者,幼弱下蚕室,又发其坟墓,烧其骸骨,灰而扬之,并以为漆惋。
及建邺平,崱兄弟发安宁陵焚之,以报漆惋之酷,元帝亦不责也。
幼安性至孝宽厚,雄勇过人,与兄崱同归元帝,帝以为西荆州刺史,封华容县侯。
与王僧辩讨河东王誉于长沙,平之。
又令助徐文盛东讨侯景,至贝矶,大破景将任约,斩其仪同叱罗子通、湘州刺史赵威方等。
仍进军大举口,别攻拔武昌。
景度芦洲上流以压文盛,幼安与众军大败之。
会景密遣骑袭陷郢州,执刺史方诸,人情大骇,文盛由汉口遁归,众军大败,幼安降景,景以其多反复,杀之。
龛,岑之子也,少骁勇,善用兵,与诸父归元帝,帝以为郧州刺史,封中庐县侯,与王僧辩讨平河东王誉。
又随僧辩下,继徐文盛军至巴陵。
闻侯景陷郢州西上将至,乃与僧辩等守巴陵。
景至围之数旬,不克而遁。
迁太府卿、定州刺史。
及众军至姑孰,景将侯子鉴逆战,龛与陈武帝、王琳等击之,大败子鉴,遂至石头。
景亲会战,龛与众军大破之。
论功为最,授东扬州刺史。
又与王僧辩降陆纳,平武陵王。
及魏平江陵,后齐纳贞阳侯明以绍梁嗣,以龛为震州刺史、吴兴太守,迁南豫州刺史,封溧阳县侯,又加散骑常侍、镇南大将军。
龛,僧辩婿也,始为吴兴太守,以陈武帝既非素贵,及为之本郡,以法绳其宗门,无所纵舍。
武帝衔之切齿。
及僧辩败,龛乃据吴兴以拒之,频败陈文帝军。
龛好饮酒,终日恒醉,勇而无略,部将杜泰私通于文帝,说龛降文帝,龛然之。
其妻王氏曰:「霸先雠隙如此,何可求和。
」因出私财赏募,复大败文帝军。
后杜泰降文帝,龛尚醉不觉,文帝遣人负出项王寺前斩之。
王氏因截发出家,杜氏一门覆矣。
王琳字子珩,会稽山阴人也。
本兵家。
元帝居蕃,琳姊妹并入后庭见幸,琳由此未弱冠得在左右。
少好武,遂为将帅。
太清二年,帝遣琳献米万石,未至,都城陷,乃中江沈米,轻舸还荆。
稍迁岳阳内史,以军功封建宁县侯。
侯景遣将宋子仙据郢州,琳攻克之,禽子仙。
又随王僧辩破景。
后拜湘州刺史。
琳果劲绝人,又能倾身下士,所得赏物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是江淮群盗。
平景之勋,与杜龛俱为第一。
恃宠纵暴于建邺,王僧辩禁之不可,惧将为乱,启请诛之。
琳亦疑祸,令长史陆纳率部曲前赴湘州,身轻上江陵陈谢。
将行谓纳等曰:「吾若不反,子将安之?」咸曰:「请死」。
相泣而别。
及至,帝以下吏,而使廷尉卿黄罗汉、太舟卿张载宣喻琳军。
陆纳等及军人并哭对使者,莫肯受命。
乃絷黄罗汉,杀张载。
载性刻,为帝所信,荆州疾之如雠,故纳等因人之欲,抽其肠系马脚,使绕而走,肠尽气绝,又脔割备五刑而斩之。
元帝遣王僧辩讨纳,纳等败走长沙。
是时湘州未平,武陵王兵下又甚盛,江陵公私恐惧,人有异图。
纳启申琳无罪,请复本位,求为奴婢。
元帝乃锁琳送僧辩。
时纳出兵方战,会琳至,僧辩升诸楼车以示之。
纳等投戈俱拜,举军皆哭,曰:「乞王郎入城即出。
」乃放琳入,纳等乃降。
湘州平,仍复琳本位,使拒武陵王纪。
纪平,授衡州刺史。
元帝性多忌,以琳所部甚盛,又得众心,故出之岭外。
又授都督、广州刺史。
其友人主书李膺,帝所任遇,琳告之曰:「琳蒙拔擢,常欲毕命以报国恩。
今天下未平,迁琳岭外,如有万一不虞,安得琳力。
忖官正疑琳耳,琳分望有限,可得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使镇武宁。
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若警急动静相知。
孰若远弃岭南,相去万里,一日有变,将欲如何!琳非愿长坐荆南,政以国计如此耳。
」膺然其言而不敢启,故遂率其众镇岭南。
元帝为魏围逼,乃征琳赴援,除湘州刺史。
琳师次长沙,知魏平江陵,已立梁王察,乃为元帝举哀,三军缟素。
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梁,琳屯兵长沙,传檄诸方,为进趣之计。
时长沙蕃王萧韶及上游诸将推琳主盟。
侯平虽不能度江,频破梁军。
又以琳兵威不接,翻更不受指麾,琳遣将讨之,不克。
又师老兵疲不能进,乃遣使奉表诣齐,并献驯象;又使献款于魏求其妻子;亦称臣于梁。
陈武帝既杀王僧辩,推立敬帝,以侍中、司空征琳。
不从命,乃大营楼舰,将图义举。
琳将张平宅乘一舰,每将战胜,舰则有声如野猪,故琳战舰以千数,以野猪为名。
陈武帝遣将侯安都、周文育等讨琳,仍受梁禅。
安都叹曰:「我其败乎,师无名矣。
」逆战于沌口。
琳乘平肩舆,执钺而麾之,禽安都、文育,其余无所漏,唯以周铁武一人背恩,斩之。
锁安都、文育,置琳所坐舰中,令一阉竖监守之。
琳乃移湘州军府就郢城,带甲十万,练兵于白水浦。
琳巡军而言曰:「可以为勤王之师矣,温太真何人哉!」南江渠帅熊昙朗、周迪怀贰,琳遣李孝钦、樊猛与余孝顷同讨之。
三将军败,并为迪所囚。
安都、文育等尽逃还建邺。
初,魏克江陵之时,永嘉王庄年甫七岁,逃匿人家。
后琳迎还湘中,卫送东下。
及敬帝立,出质于齐,请纳庄为梁主。
齐文宣遣兵援送,仍遣兼中书令李騊駼册拜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又遣中书舍人辛悫、游诠之等赍玺书江表宣劳,自琳以下皆有颁赐。
琳乃遣兄子叔宝率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邺,奉庄纂梁祚于郢州。
庄授琳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改封安成郡公,其余并依齐朝前命。
及陈文帝立,琳乃辅庄次于濡须口。
齐遣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众临江,为其声援。
陈遣安州刺史吴明彻江中夜上,将袭盆城。
琳遣巴陵太守任忠大败之,明彻仅以身免。
琳兵因东下,陈遣太尉侯瑱、司空侯安都等拒之。
瑱等以琳军方盛,引军入芜湖避之。
时西南风至急,琳谓得天道,将直取扬州,侯瑱等徐出芜湖蹑其后。
比及兵交,西南风翻为瑱用,琳兵放火燧以掷瑱船者,皆反烧其船。
琳船舰溃乱,兵士透水死者十二三。
其余皆弃船上岸,为陈军所杀殆尽。
初,琳命左长史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同典兵侍卫庄,及军败,泌遂降陈。
仲威以庄投历阳,又送寿阳。
琳寻与庄同入齐,齐孝昭帝遣琳出合肥,鸠集义故,更图进取。
琳乃缮舰,分遣招募淮南伧楚,皆愿戮力。
陈合州刺史裴景晖,琳兄珉之婿也,请以私属导引齐师,孝昭委琳与行台左丞卢潜率兵应赴。
沈吟不决,景晖惧事泄,挺身归齐。
齐孝昭赐琳玺书令镇寿阳,其部下将帅悉听以从,乃除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封会稽郡公。
又增兵秩,兼给铙吹。
琳水陆戒严,将观衅而动,属陈氏结好于齐,使琳更听后图。
琳在寿阳,与行台尚书卢潜不协,更相是非,被召还邺。
齐武成置而不问,除沧州刺史。
后以琳为特进、侍中。
所居屋脊无故剥破,出赤蛆数升,落地化为血,蠕动。
有龙出于门外之池,云雾起,昼晦。
会陈将吴明彻寇齐,齐帝敕领军将军尉破胡等出援秦州,令琳共为经略。
琳谓所亲曰:「今太岁在东南,岁星居牛斗分,太白已高,皆利为客,我将有丧。
」又谓破胡曰:「吴兵甚锐,宜长策制之,慎勿轻斗。
」破胡不从。
战,军大败。
琳单马突围,仅而获免。
还至彭城,齐令便赴寿阳,并许召募。
又进封琳巴陵郡王。
陈将吴明彻进兵围之,堰肥水灌城。
而齐将皮景和等屯于淮西,竟不赴救。
明彻昼夜攻击,城内水气转侵,人皆患肿,死病相枕。
从七月至十月,城陷被执,百姓泣而从之。
吴明彻恐其为变,杀之城东北二十里,时年四十八。
哭者声如雷。
有一叟以酒脯来至,号酹尽哀,收其血怀之而去。
传首建康,悬之于市。
琳故吏梁骠骑府仓曹参军朱玚致书陈尚书仆射徐陵求琳首,曰:窃以朝市迁贸,时传骨鲠之风;历运推移,间表忠贞之迹。
故典午将灭,徐广为晋家遗老;当涂已谢,马孚称魏室忠臣。
用能播美于前书,垂名于后世。
梁故建宁公琳,洛滨余冑,沂川旧族,立功代邸,效绩中朝。
当离乱之辰,总蕃伯之任。
尔乃轻躬殉主,以身许国,实追踪于往彦,信踵武于前修。
而天厌梁德,尚思匡继,徒蕴包胥之念,终遘苌弘之眚。
洎王业光启,鼎祚有归,于是远迹山东,寄命河北。
虽轻旅臣之叹,犹怀客卿之礼。
感兹知己,忘此捐躯。
至使身没九泉,头行万里。
诚复马革裹尸,遂其生平之志,原野暴骸,会彼人臣之节。
然身首异处,有足悲者。
封树靡卜,良可怆焉。
玚早簉末僚,预参下席,降薛君之吐握,荷魏公之知遇。
是用沾巾雨袂,痛可识之颜,回肠疾首,切犹生之面。
伏惟圣恩博厚,明诏爰发,赦王经之哭,许田横之葬。
玚虽刍贱,窃亦有心。
琳经莅寿阳,颇存遗爱,曾游江右,非无旧德。
比肩东合之吏,继踵西园之宾,愿归彼境,还修窀穸。
庶孤坟既筑,或飞衔土之燕,丰碑式树,时留堕泪之人。
近故旧王绾等已有论牒,仰蒙制议,不遂所陈。
昔廉公告逝,即肥川而建茔域,孙叔云亡,仍芍陂而植楸槚。
由此言之,抑有其例。
不使寿春城下,唯传报葛之人,沧洲岛上,独有悲田之客。
昧死陈祈,伏待刑宪。
陵嘉其志节,又明彻亦数梦琳求首,并为启陈主而许之。
仍与开府主簿刘韶慧等持其首还于淮南,权瘗八公山侧,义故会葬者数千人。
玚等乃间道北归,别议迎接。
寻有扬州人茅智胜等五人密送丧柩达于邺,赠十五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侍中、特进、开府、录尚书事,谥曰忠武王,葬给辒辌车。
琳体貌闲雅,立发委地,喜怒不形于色。
虽无学业,而强记内敏,军府佐史千数,皆识其姓名。
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之心。
少为将帅,屡经丧乱,雅有忠义之节。
虽本图不遂,齐人亦以此重之,待遇甚厚。
及败为陈军所执,吴明彻欲全之,而其下将领多琳故吏,争来致请,并相资给,明彻由此忌之,故及于难。
当时田夫野老,知与不知,莫不为之歔欷流泣。
观其诚信感物,虽李将军之恂恂善诱,殆无以加焉。
琳十七子,长子敬在齐袭王爵,武平末通直常侍。
第九子衍,隋开皇中开府仪同三司,大业初,卒于渝州刺史。
张彪不知何许人,自云家本襄阳,或云左卫将军、衡州刺史兰钦外弟也。
少亡命在若邪山为盗,颇有部曲。
临城公大连出牧东扬州,彪率所领客焉。
始为防合,后为中兵参军,礼遇甚厚。
及侯景将宋子仙攻下东扬州,复为子仙所知。
后去子仙,还入若邪举义,征子仙不捷,仍走向剡。
赵伯超兄子棱为侯景山阴令,去职从彪。
后怀异心,伪就彪计,请酒为盟,引刀子披心出血自歃,彪信之,亦取刀刺血报之。
刀始至心,棱便以手案之,望入彪心,刀斜伤得不深。
棱重取刀刺彪,头面被伤顿绝。
棱谓已死,因出外告彪诸将,言已杀讫,欲与求富贵。
彪左右韩武入视,彪已苏,细声谓曰:「我尚活,可与手。
」于是武遂诛棱。
彪不死,复奉表元帝,帝甚嘉之。
及侯景平,王僧辩遇之甚厚,引为爪牙,与杜龛相似,世谓之张、杜。
贞阳侯践位,为东扬州刺史,并给鼓吹。
室富于财,昼夜乐声不息。
剡令王怀之不从,彪自征之。
留长史谢岐居守。
会僧辩见害,彪不自展拔。
时陈文帝已据震泽,将及会稽,彪乃遣沉泰、吴宝真还州助岐保城。
彪后至,泰等反与岐迎陈文帝入城。
彪因其未定,踰城而入。
陈文帝遂走出,彪复城守。
沈泰说陈文帝曰:「彪部曲家口并在香岩寺,可往收取。
」
遂往尽获之。
彪将申进密与泰相知,因又叛彪,彪覆败走,不敢还城。
据城之西山楼子,及暗得与弟昆仑、妻杨氏去。
犹左右数人追随,彪疑之皆发遣,唯常所养一犬名黄苍在彪前后,未曾舍离。
乃还入若邪山中。
沈泰说陈文帝遣章昭达领千兵重购之,并图其妻。
彪眠未觉,黄苍惊吠劫来,便啮一人中喉即死。
彪拔刀逐之,映火识之,曰:「何忍举恶。
卿须我者但可取头,誓不生见陈蒨。
」劫曰:「官不肯去,请就平地。
」彪知不免,谓妻杨呼为乡里曰:「我不忍令乡里落佗处,今当先杀乡里然后就死。
」杨引颈受刀,曾不辞惮。
彪不下刀,便相随下岭到平处。
谓劫曰:「卿须我头,我身不去也。
」呼妻与诀,曰:「生死从此而别,若见沈泰、申进等为语曰,功名未立,犹望鬼道相逢。
」劫不能生得,遂杀彪并弟,致二首于昭达。
黄苍号叫彪尸侧,宛转血中,若有哀状。
昭达进军,迎彪妻便拜,称陈文帝教迎为家主。
杨便改啼为笑,欣然意悦,请昭达殡彪丧。
坟冢既毕,黄苍又俯伏冢间,号叫不肯离。
杨还经彪宅,谓昭达曰:「妇人本在容貌,辛苦日久,请暂过宅庄饰。
」昭达许之。
杨入屋,便以刀割发毁面,哀哭恸绝,誓不更行。
陈文帝闻之,叹息不已,遂许为尼。
后陈武帝军人求取之,杨投井决命。
时寒,比出之垂死,积火温燎乃苏,复起投于火。
彪始起于若邪,兴于若邪,终于若邪。
及妻犬皆为时所重异。
杨氏,天水人,散骑常侍曒之女也。
有容貌,先为河东裴仁林妻,因乱为彪所纳。
彪友人吴中陆山才嗟泰等翻背,刊吴昌门为诗一绝曰:「田横感义士,韩王报主臣,若为留意气,持寄禹川人。
」
论曰:忠义之道,安有常哉。
善言者不必能行,蹈之者恒在所忽。
江子一、胡僧佑,太清之季,名宦盖微。
江则自致亡躯,胡亦期之殒命,然则贞劲之节,岁寒自有性也。
文盛克终有鲜,诗人得所诫焉。
子春战乃先鸣,幽通有助,及乎梁州之败,而以濯足为尤。
杜氏终致覆亡,亦云图墓之咎。
吉凶之兆,二者岂易知乎。
王琳乱朝忠节,志雪仇耻,然天方相陈,义难弘济,斯则大厦落构,岂一木所能支也。
张彪一遇何怀,死而后已;唯妻及犬,义悉感人,记传所陈,何以加此,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