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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
安南,古交阯地。
唐以前皆隶中国。
五代时,始为土人曲承美窃据。
宋初,封丁部领为交阯郡王,三传为大臣黎桓所篡。
黎氏亦三传为大臣李公蕴所篡。
李氏八传,无子,传其婿陈日炬。
元时,屡破其国。
洪武元年,王日煃闻廖永忠定两广,将遣使纳款,以梁王在云南未果。
十二月,太祖命汉阳知府易济招谕之。
日煃遣少中大夫同时敏,正大夫段悌、黎安世等,奉表来朝,贡方物。
明年六月达京师。
帝喜,赐宴,命侍读学士张以宁、典簿牛谅往封为安南国王,赐驼纽涂金银印。
诏曰:"咨尔安南国王陈日煃,惟乃祖父,守境南陲,称籓中国,克恭臣职,以永世封。 朕荷天地之灵,肃清华夏,驰书往报。 卿即奉表称臣,专使来贺,法前人之训,安遐壤之民。 眷兹勤诚,深可嘉尚。 是用遣使赍印,仍封尔为安南国王。 于戏!视广同仁,思效哲王之盛典;爵超五等,俾承奕叶之遗芳。 益茂令猷,永为籓辅,钦哉。"
赐日煃《大统历》、织金文绮纱罗四十匹,同时敏以下皆有赐。
以宁等至,日煃先卒,侄日熞嗣位。
遣其臣阮汝亮来迎,请诰印,以宁等不予。
日熞乃复遣杜舜钦等请命于朝,以宁驻安南俟命。
时安南、占城构兵,帝命翰林编修罗复仁、兵部主事张福谕令罢兵,两国皆奉诏。
明年,舜钦等至告哀。
帝素服御西华门引见,遂命编修王廉往祭,赙白金五十两、帛五十匹。
别遣吏部主事林唐臣封日熞为王,赐金印及织金文绮纱罗四十匹。
廉既行,帝以汉马援立铜柱镇南蛮,厥功甚伟,命廉就祀之。
寻颁科举诏于其国,且以更定岳渎神号及廓清沙漠,两遣官诏告之。
日熞遣上大夫阮兼、中大夫莫季龙、下大夫黎元普等谢恩,贡方物。
兼卒于道,诏赐其王及使臣,而送兼柩归国。
顷之,复仁等还,言却其赆不受,帝嘉之,加赐季龙等。
四年春,遣使贡象,贺平沙漠,复遣使随以宁等来朝。
其冬,日熞为伯父叔明逼死。
叔明惧罪,贡象及方物。
逾年至京,礼官见署表非日熞名,诘得其实,诏却之。
叔明复朝贡谢罪,且请封。
其使者抵言日熞实病死,叔明逊避于外,为国人所推。
帝命国人为日熞服,而叔明姑以前王印视事。
七年,叔明遣使谢恩,自称年老,乞命弟耑摄政,从之。
耑遣使谢恩,请贡期。
诏三年一贡,新王世见。
寻复遣使贡,帝令所司谕却,且定使者毋过三四人,贡物无厚。
十年,耑侵占城,败没。
弟炜代立,遣使告哀,命中官陈能往祭。
时安南怙强,欲灭占城,反致丧败。
帝遣官谕前王叔明毋构衅贻祸,以叔明实主国事也,叔明贡方物谢罪。
广西思明土官诉安南犯境,安南亦诉思明扰边。
帝移檄数其奸诳罪,敕守臣勿纳其使。
炜惧,遣使谢罪,频年贡奄竖、金银、紫金盘、黄金酒尊、象马之属。
帝命助教杨盘往使,令馈云南军饷,炜即输五千石于临安。
二十一年,帝复命礼部郎中邢文伟赍敕及币往赐。
炜遣使谢,复进象。
帝以其频烦,且贡物侈,命仍三岁一贡,毋进犀象。
时国相黎季BX窃柄,废其主炜,寻弑之,立叔明子日焜昆主国事,仍假炜名入贡。
朝廷不知而纳之,越数年始觉,命广西守臣绝其使。
季BX惧,二十七年遣使由广东入贡。
帝怒,遣宜诘责,却其贡。
季BX益惧,明年复诡词入贡。
帝虽恶其弑逆,不欲劳师远征,乃纳之。
大军方讨龙州赵宗寿,命礼部尚书任亨泰、御史严震直谕日焜,毋自疑。
季BX闻言,稍自安。
帝又遣刑部尚书杨靖谕令输米八万石,饷龙州军。
季BX输一万石,馈金千两、银二万两,言龙州陆道险,请运至凭祥洞。
靖不可,令输二万石于沲海江,江距龙州止半日。
靖因言:"日焜年幼,国事皆决季BX父子,乃敢观望如此。"
时帝以宗寿纳款,移兵征向武诸蛮,遂谕靖令输二万石给军,而免其所馈金银。
明年,季BX告前王叔明之讣。
帝以叔明本篡弑,吊祭则奖乱,止不行,移檄使知之。
思明土官黄广成言:"自元设思明总管府,所辖左江州县,东上思州,南铜柱为界。 元征交阯,去铜柱百里立永平寨万户府,遣兵戍守,令交人给其军。 元季丧乱,交人攻破永平,越铜柱二百余里,侵夺思明所属丘温、如嶅、庆远、渊、脱等五县地,近又告任尚书置驿思明洞登地。 臣尝具奏,蒙遣杨尚书勘实。 乞敕安南以五县地还臣,仍画铜柱为界。"
帝命行人陈诚、吕让往谕,季BX执不从。
诚自为书谕日焜,季BX贻书争,且为日焜书移户部。
诚等复命,帝知其终不肯还,乃曰:"蛮夷相争,自古有之。 彼恃顽,必召祸,姑俟之。"
建文元年,季BX弑日焜,立其子颙。
又弑颙,立其弟案,方在襁褓中,复弑之。
大杀陈氏宗族而自立,更姓名为胡一元,名其子苍曰胡,谓出帝舜裔胡公后,僭国号大虞,年号元圣,寻自称太上皇,传位,朝廷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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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祖既承大统,遣官以即位诏告其国。
永乐元年,自署权理安南国事,遣使奉表朝贡,言:"高皇帝时安南王日煃率先输诚,不幸早亡,后嗣绝。 臣陈氏甥,为众所推,权理国事,于今四年。 望天恩赐封爵,臣有死无二。"
事下礼部,部臣疑之,请遣官廉访。
乃命行人杨渤等赍敕谕其陪臣父老,凡陈氏继嗣之有无,胡推戴之诚伪,具以实闻。
赉使者遣还,复命行人吕让、丘智赐绒锦、文绮、纱罗。
既而使随渤等还,进陪臣父老所上表,如所以诳帝者,乞即赐封爵。
帝乃命礼部郎中夏止善封为安南国王。
遣使谢恩,然帝其国中自若也。
思明所辖禄州、西平州、永平寨为所侵夺,帝谕令还,不听。
占城诉安南侵掠,诏令修好。
阳言奉命,侵掠如故,且授印章逼为属,又邀夺天朝赐物。
帝恶之,方遣官切责,而故陪臣裴伯耆诣阙告难,言:"臣祖父皆执政大夫,死国事。 臣母,陈氏近族。 故臣幼侍国王,官五品,后隶武节侯陈渴真为裨将。 洪武末,代渴真御寇东海。 而贼臣黎季BX父子弑主篡位,屠戮忠良,灭族者以百十数,臣兄弟妻孥亦遭害。 遣人捕臣,欲加诛醢。 臣弃军遁逃,伏处山谷,思诣阙庭,披沥肝胆,展转数年,始睹天日。 窃惟季BX乃故经略使黎国髦之子,世事陈氏,叨窃宠荣,及其子苍,亦蒙贵任。 一旦篡夺,更姓易名,僭号改元,不恭朝命。 忠臣良士疾首痛心,愿兴吊伐之师,隆继绝之义,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后,臣死且不朽。 敢效申包胥之忠,哀鸣阙下,惟皇帝垂察。"
帝得奏感动,命所司周以衣食。
会老挝送陈天平至,言:"臣天平,前王日烜孙,奣子,日煃弟也。 黎贼尽灭陈族,臣越在外州获免。 臣僚佐激于忠义,推臣为主以讨贼。 方议招军,贼兵见迫,仓皇出走,窜伏岩谷,万死一生,得达老挝。 恭闻皇帝陛下入正大统,臣有所依归。 匍匐万里,哀诉明庭。 陈氏后裔止臣一人,臣与此贼不共戴天。 伏祈圣慈垂怜,迅发六师,用章天讨。"
帝益感动,命所司馆之。
方遣使贺正旦,帝出天平示之,皆错愕下拜,有泣者。
伯耆责使者以大义,惶恐不能答。
帝谕侍臣:"父子悖逆,鬼神所不容,而国中臣民共为欺蔽。 一国皆罪人也,朕乌能容。"
三年命御史李琦、行人王枢赍敕责,令具篡弑之实以闻。
云南宁远州复诉侵夺七寨,掠其婿女。
遣其臣阮景真从琦等入朝谢罪,抵言未尝僭号改元,请迎天平归,奉为主,且退还禄州、宁远地。
帝不虞其诈,许之。
命行人聂聪赍敕往谕,言:"果迎还天平,事以君礼,当建尔上公,封以大郡。"
复遣景真从聪等还报,迎天平。
聪力言诚可信,帝乃冬天平还国,敕广西左、右副将军黄中、吕毅将兵五千送之。
四年,天平陛辞,帝厚加赉,敕封顺化郡公,尽食所属州县。
三月,中等护天平入鸡陵关,将至芹站,伏兵邀杀天平,中等败还。
帝大怒,召成国公硃能等谋,决意讨之。
七月命能佩征夷将军印充总兵官,四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将军印为左副将军,新城侯张辅为右副将军,丰城侯李彬、云阳伯陈旭为左、右参将,督师南征。
能至龙州病卒,辅代将其军。
入安南坡垒关,传檄数一元父子二十大罪,谕国人以辅立陈氏子孙意。
师次芹站,遂造浮桥于昌江以济。
前锋抵富良江北嘉林县,而辅由芹站西取他道至北江府新福县,谍晟、彬军亦自云南至白鹤,乃遣骠骑将军硃荣往会之。
时辅等分道进兵,所至皆克。
贼乃缘江树栅,增筑土城于多邦隘,城栅连九百余里,大发江北民二百余万守之。
诸江海口皆下木桩,所居东都,严守备,水陆兵号七百万,欲持久以老官军。
辅等乃移营三带州个招市江口,造战舰。
帝虑贼缓师以待瘴疠,敕辅等必以明年春灭贼。
十二月,晟次洮江北岸,与多邦城对垒。
辅遣旭攻洮江州,造浮桥济师,遂俱抵城下,攻拔之。
贼所恃惟此城,既破,胆裂。
大军循富良江南下,遂捣东都。
贼弃城走,大军入据之,薄西都。
贼大烧宫室,驾舟入海。
郡县相继纳款,抗拒者辄击破之。
士民上书陈黎氏罪恶,日以百数。
五年正月大破季BX于木丸江,宣诏访求陈氏子孙。
于是耆老千一百二十余人诣军门,言:"陈氏为黎贼杀尽,无可继者。 安南本中国地,乞仍入职方,同内郡。"
辅等以闻。
寻大破贼于富良江,季BX父子以数舟遁去。
诸军水陆并追,次茶笼县,知季BX走乂安,遂循举厥江,追至日南州奇罗海口,命柳升出海追之。
贼数败,不能军。
五月获季BX及伪太子于高望山,安南尽平。
群臣请如耆老言,设郡县。
六月朔,诏告天下,改安南为交阯,设三司:以都督佥事吕毅掌都司事,黄中副之,前工部侍郎张显宗、福建布政司左参政王平为左、右布政使,前河南按察使阮友彰为按察使,裴伯耆授右参议,又命尚书黄福兼掌布、按二司事。
设交州、北江、谅江、三江、建平、新安、建昌、奉化、清化、镇蛮、谅山、新平、演州、乂安、顺化十五府,分辖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县。
又设太原、宣化、嘉兴、归化、广威五州,直隶布政司,分辖二十九县。
其他要害,咸设卫所控制之。
乃敕有司,陈氏诸王被弑者咸予赠谥,建祠治冢,各置洒扫二十户。
宗族被害者赠官,军民死亡暴露者瘗埋之。
居官者仍其旧,与新除者参治。
黎氏苛政一切蠲除,遭刑者悉放免。
礼待高年硕德。
鳏寡孤独无告者设养济院。
怀才抱德之彦敦遣赴京。
又诏访求山林隐逸、明经博学、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聪明正直、廉能干济、练达吏事、精通书算、明习兵法及容貌魁岸、诏言便利、膂力勇敢、阴阳术数、医药方脉诸人,悉以礼敦致,送京录用。
于是张辅等先后奏举九千余人。
九月,季BX、苍父子俘至阙下,与伪将相胡杜等悉属吏。
赦苍弟卫国大王澄、子芮,所司给衣食。
六年六月,辅等振旅还京,上交阯地图,东西一千七百六十里,南北二千八百里。
安抚人民三百一十二万有奇,获蛮人二百八万七千五百有奇,象、马、牛二十三万五千九百有奇,米粟一千三百六十万石,船八千六百七十余艘,军器二百五十三万九千八百。
于是大行封赏,辅进英国公,晟黔国公,余叙赉有差。
时中朝所置吏,务以宽厚辑新造,而蛮人自以非类,数相惊恐。
陈氏故官简定者,先降,将遣诣京师,偕其党陈希葛逃去,与化州伪官邓悉、阮帅等谋乱。
定乃僭大号,纪元兴庆,国曰大越。
出没乂安、化州山中,伺大军还,即出攻盘滩咸子关,扼三江府往来孔道,寇交州近境。
慈廉、威蛮、上洪、天堂、应平、石室诸州县皆向应,守将屡出讨,皆无功。
事闻,命沐晟为征夷将军,统云南、贵州、四川军四万人,由云南征讨。
而遣使赍敕招降者予世官。
贼不应,晟与战生厥江,大败,吕毅及参赞尚书刘俊死之。
七年,败书闻,益发南畿、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广西军四万七千人,从英国公辅征之。
辅以贼负江海,不利陆师,乃驻北江仙游,大造战舰,而抚诸遭寇逋播者,遂连破慈廉、广威诸营栅。
侦其党邓景异扼南策州卢渡江太平桥,乃进军咸子关。
伪金吾将军阮世每众二万,对岸立寨栅,列船六百余艘,树桩东南以扞蔽。
时八月,西北风急,辅督陈旭、硃广、俞让、方政等舟齐进,砲矢飙发,斩首三千级,生擒伪监门将军潘低等二百余人,获船四百余艘。
遂进击景异,景异先走,乃定交州、北江、谅江、新安、建昌、镇蛮诸府。
追破景异太平海口,获其党范必栗。
时阮帅等推简定为太上皇,别立陈季扩为帝,纪元重光。
乃遣使自称前安南王孙,求封爵。
辅叱斩之,由黄江、阿江、大安海口至福成江,转入神投海口,尽去贼所树桩栅。
十余日抵清化,水陆毕会。
定已奔演州,季扩走乂安,帅、景异等亦散亡。
于是驻军,捕余党。
定走美良县吉利栅,辅等穷追及之。
定走入山,大索不得,遂围之,并其伪将相陈希葛、阮汝励、阮晏等俱就擒。
先是,贼党阮师桧僭王,与伪金吾上将军杜元措等据东潮州安老县之宜阳社,众二万余人。
八年正月,辅进击之,斩首四千五百余级,擒其党范支、陈原卿、阮人柱等二千余人,悉斩之,筑京观。
辅将班师,言:"季扩及党阮帅、胡具、邓景异等尚在演州、晙安,逼清化。 而邓熔塞神投福成江口,据清化要路,出没乂安诸处。 若诸军尽还,恐沐晟兵少不敌。 请留都督江浩,都指挥俞让、花英、师祐等军,佐晟守御。"
从之。
五月,晟追季扩至虞江,贼弃栅遁。
追至古灵县及会潮、灵长海口,斩首三千余级,获伪将军黎弄。
季扩大蹙,奉表乞降。
帝心知其诈,姑许之,诏授交阯布政使,阮帅、胡具、邓景异、邓熔并都指挥,陈原樽右参政,潘季祐按察副使。
诏既下,念贼无悛心,九年复命辅督军二万四千,合晟军讨之。
贼据月常江,树桩四十余丈,两崖置栅二三里,列船三百余艘,设伏山右。
秋,辅、晟等水陆并进,阮帅、胡具、邓景异、邓钅容等来拒。
辅令硃广等连舰拔桩以进,自率方政等以步队剿其伏兵,水陆夹攻。
贼大败,帅等皆散走。
生擒伪将军邓宗稷、黎德彝、阮忠、阮轩等,获船百二十艘。
辅乃督水军剿季扩,闻石室、福安诸州县伪龙虎将军黎蕊等断锐江浮桥阻生厥江交州后卫道路,遂往征之。
蕊及范慷来拒,蕊中矢死。
斩伪将军阮陀,获伪将军杨汝梅、防御使冯翕,斩首千五百级,追杀余贼殆尽。
慷及杜个旦、邓明、阮思瑊等亦就擒。
十年,辅督方政等击贼舟于神投海,大败之,擒伪将军陈磊、邓汝戏等。
阮帅等远遁,追之不及。
辅军至乂安土黄,伪少保潘季祐等请降,率伪官十七人上谒。
辅承制授季祐按察副使,署乂安府事。
于是伪将军、观察、安抚、招讨诸使陈敏、阮士勤、陈全勖、陈全敏等相继降。
明年,辅及晟合军至顺州。
阮帅等设伏爱子江,而据昆传山险,列象阵迎敌。
诸军大破之,生擒伪将军潘径、阮徐等五十六人,追至爱母江。
贼溃散,邓钅容弟伪侯铁及将军潘鲁、潘勤等尽降。
明年春,进军政和。
贼帅胡同降,言伪大将军景异率党黎蟾等七百人逃暹蛮昆蒲栅。
遂进罗蒙江,舍骑步行,比至,贼已遁。
追至叱蒲捺栅,又遁。
昏夜行二十余里,闻更鼓声,辅率政等衔枚疾趋,黎明抵叱蒲干栅,江北贼犹寨南岸。
官军渡江围之,矢中景异胁,擒之。
镕及弟鈗亡走,追擒之,尽获其众。
别将硃广追伪大将军阮帅于暹蛮,大搜暹人关诸山,获帅及季扩等家属。
帅逃南灵州,依土官阮茶汇。
指挥薛聚追获帅,斩茶汇。
初,邓镕之就执也,季扩逃乂安竹排山。
辅遣都指挥师祐袭之,走老挝。
祐踵其后,老挝惧官军躏其地,请自缚以献。
辅檄索之,令祐深入,克三关,抵金陵个,贼党尽奔,遂获季扩及其弟伪相国驩国王季揝,他贼尽平。
明年二月,辅、晟等班师入京。
四月复命辅佩征夷将军印,出镇。
十四年召还。
明年命丰城侯李彬代镇。
交人故好乱。
中官马骐以采办至,大索境内珍宝,人情骚动,桀黠者鼓煽之,大军甫还,即并起为乱。
陆那阮贞,顺州黎核、潘强与土官同知陈可论、判官阮昭、千户陈忷、南灵州判官阮拟、左平知县范伯高、县丞武万、百户陈已律等一时并反。
彬皆遣将讨灭之,而反者犹不止。
俄乐巡检黎利、四忙故知县车绵之子三、乂安知府潘僚、南灵州千户陈顺庆、乂安卫百户陈直诚,亦乘机作乱。
其他奸宄,范软起俄乐,武贡、黄汝曲起偈江,侬文历起丘温,陈木果起武定,阮特起快州,吴巨来起善誓,郑公证、黎侄起同利,陶强起善才,丁宗老起大湾,范玉起安老,皆自署官爵,杀将吏,焚庐舍。
有杨恭、阮多者,皆自称王,署其党韦五、谭兴邦、阮嘉为太师、平章,与群寇相倚,而潘僚、范玉尤猖獗。
僚者,故乂安知府季祐子也,嗣父职,不堪马骐虐,遂反。
土官指挥路文律、千户陈苔等从之。
玉为涂山寺僧,自言天降印剑,遂僭称罗平王,纪元永宁,与范善、吴中、黎行、陶承等为乱,署为相国、司空、大将军,攻掠城邑。
彬东西征剿,日不暇给。
中朝以贼久未平,十八年命荣昌伯陈智为左参将,助之。
又降敕责彬曰:"叛寇潘僚、黎利、车三、侬文历等迄今未获,兵何时得息,民何时得安。 宣广为方略,速奏荡平。"
彬皇恐,督诸将追剿。
明年秋,贼悉破灭,惟黎利不能得。
利初仕陈季扩为金吾将军,后归正,用为清化府俄乐县巡检,邑邑不得志。
及大军还,遂反,僭称平定王,以弟石为相国,与其党段莽、范柳、范晏等放兵肆掠。
官军讨之,生擒晏等,利遁去。
久之,出据可蓝栅行劫。
诸将方政、师祐剿获其伪将军阮个立等,利逃匿老挝。
及政等还,利潜出,杀玉局巡检。
已,复出掠磊江,每追击辄遁去。
及群盗尽灭,利益深匿。
彬奏言:"利窜老挝,老挝请官军毋入,党尽发所部兵捕利。 今久不遣,情叵测。"
帝疑老挝匿贼,令彬送其使臣至京诘问,老挝乃逐利。
二十年春,彬卒,诏智代彬。
二十一年,智追利于宁化州车来县,败之,利复远窜。
明年秋,智奏利初逃老挝,后被逐归瑰县。
官军进击,其头目范仰等已率男妇千六百人降,利虽求抚,愿以所部来归,而止俄乐不出,造国器未已,必当进兵。
奏至,会仁宗以践阼大赦天下,因敕智善抚之,而利已寇茶笼州,败方政军,杀指挥伍云。
利未叛时,与镇守中官山寿善。
至是寿还朝,力言利与己相信,今往谕之,必来归。
帝曰:"此贼狡诈,若为所绐,则其势益炽,不易制也。"
寿叩头言:"如臣往谕,而利不来,臣当万死。"
帝颔之,遣寿赍敕授利清化知府,慰谕甚至。
敕甫降,利已寇清化,杀都指挥陈忠。
利得敕,无降意,即借抚愚守臣,佯言俟秋凉赴官,而寇掠不已。
时洪熙改元,铸将军印分颁边将,智得征夷副将军印,又命安平伯李宁往佐之。
智素无将略,惮贼,因借抚以愚中朝,且与方政迕,遂顿兵不进。
贼益无所忌,再围茶笼,智等坐视不救。
阅七月,城中粮尽,巡按御史以闻,奏至而仁宗崩。
宣宗初即位,敕责智及三司官。
智等不为意,茶笼遂陷,知州琴彭死之。
尚书掌布按二司陈洽言:"利虽乞降,内携贰,既陷茶笼,复结玉麻土官、老挝酋长与之同恶。 始言俟秋凉,今秋已过,复言与参政梁汝笏有怨,乞改授茶笼州,而遣逆党潘僚、路文律等往嘉兴、广威诸州招集徒众,势日滋蔓。 乞命总兵者速行剿灭。"
奏上,为降敕切责,期来春平贼。
智始惧,与政薄可留关,败还,至茶笼又败。
政勇而寡谋,智懦而多忌,素不相能,而山寿专招抚,拥兵晙安不救,是以屡败。
宣德元年春,事闻,复降敕切责。
时渠魁未平,而小寇蜂起,美留潘可利助逆,宣化周庄、太原黄庵等结云南宁远州红衣贼大掠。
帝敕沐晟剿宁远,又发西南诸卫军万五千、弩手三千赴交阯,且敕老挝不得容叛人。
四月,命成山侯王通为征夷将军,都督马瑛为参将,往讨黎利。
削陈智、方政职,充为事官。
通未至,贼犯清化。
政不出战,都指挥王演击败之。
诏大赦交阯罪人,黎利、潘僚降亦授职;停采办金银、香货,冀以弭贼,而贼无悛心。
政督诸军进讨,李安及都指挥于瓚、谢凤、薛聚、硃广等先奔,政由此败,俱谪为事官,立功赎罪。
未几,智遣都指挥袁亮击贼黎善于广威州,欲渡河,土官何加伉言有伏。
亮不从,遣指挥陶森、钱辅等渡河,中伏并死,亮亦被执。
善遂分兵三道犯交州,其攻下关者为都督陈浚所败,攻边江小门者为李安所败,善夜走。
通闻之,亦分兵三道出击。
马瑛败贼清威,至石室与通会,俱至应平宁桥。
士卒行泥泞中,遇伏兵,大败。
尚书陈洽死焉,通亦中胁还。
利在乂安闻之,鼓行至清潭,攻北江,进围东关。
通素无战功,以父真死事封。
朝廷不知其庸劣,误用之。
一战而败,心胆皆丧,举动乖张,不奉朝命,擅割清化以南地予贼,尽撤官吏军民还东关。
惟清化知州罗通不从,利移兵攻之不下。
贼分兵万人围隘留关,百户万琮奋击,乃退。
帝闻通败,大骇,命安远侯柳升为总兵官,保定伯梁铭副之,督师赴讨,又命沐晟为征南将军,兴安伯徐亨、新宁伯谭忠为左、右副将军,从云南进兵,两军共七万余人。
复敕通固守,俟升。
二年春,利犯交州。
通与战,斩伪太监黎秘及太尉、司徒、司空等官,获首级万计。
利破胆奔遁,诸将请乘势追之,通逗留三日。
贼知其怯,复立寨浚濠,四出剽掠。
三月复发三万三千人,从柳升、沐晟征讨。
贼分兵围丘温,都指挥孙聚力拒之。
先是,贼以昌江为大军往来要道,发众八万余人来攻,都指挥李任等力拒,杀贼甚众。
阅九月,诸将观望不救,贼惧升大军至,攻益力。
夏四月,城陷,任死之。
时贼围交州久,通闭城不敢出,贼益易之,致书请和。
通欲许之,集众议,按察使杨时习曰:"奉命讨贼,与之和,而擅退师,何以逃罪!"通怒,厉声叱之,众不敢言,遂以利书闻。
升奉命久,俟诸军集,九月始抵隘留关。
利既与通有成言,乃诡称陈氏有后,率大小头目具书诣升军,乞罢兵,立陈氏裔。
升不启封,遣使奏闻。
无何,升进薄倒马坡,陷殁,后军相继尽殁。
通闻,惧甚,大集军民官吏,出下哨河,立坛与利盟誓,约退师。
遂遣官偕贼使奉表及方物进献。
沐晟军至水尾,造船将进,闻通已议和,亦引退,贼乘之,大败。
鸿胪寺进贼与升书,略言:"高皇帝龙飞,安南首朝贡,特蒙褒赏,锡以玉章。 后黎贼篡弑,太宗皇帝兴师讨灭,求陈氏子孙。 陈族避祸方远窜,故无从访求。 今有遗嗣皓,潜身老挝二十年,本国人民不忘先王遗泽,已访得之。 倘蒙转达黼宸,循太宗皇帝继绝明诏,还其爵土,匪独陈氏一宗,实蛮邦亿万生民之幸。"
帝得书颔之。
明日,皓表亦至,称"臣皓,先王暊三世嫡孙",其词与利书略同。
帝心知其诈,欲藉此息兵,遂纳其言。
初,帝嗣位,与杨士奇、杨荣语交阯事,即欲弃之。
至是,以表示廷臣,谕以罢兵息民意。
士奇、荣力赞之,惟蹇义、夏原吉不可。
然帝意已决,廷臣不敢争。
十一月朔,命礼部左寺郎李琦、工部右侍郎罗汝敬为正使,右通政黄骥、鸿胪卿徐永达为副使,赍诏抚谕安南人民,尽赦其罪,与之更新,令具陈氏后人之实以闻。
因敕利以兴灭继绝之意,并谕通及三司官,尽撤军民北还。
诏未至,通已弃交阯,由陆路还广西,中官山寿、马骐及三司守令,由水路还钦州。
凡得还者止八万六千人,为贼所杀及拘留者不可胜计。
天下举疾通弃地殃民,而帝不怒也。
三年夏,通等至京,文武诸臣合奏其罪,廷鞫具服,乃与陈智、马瑛、方政、山寿、马骐及布政使弋谦,俱论死下狱,籍其家。
帝终不诛,长系待决而已。
骐恣虐激变,罪尤重,而谦实无罪,皆同论,时议非之。
廷臣复劾沐晟、徐亨、谭忠逗留及丧师辱国罪,帝不问。
琦等还朝,利遣使奉表谢恩,诡言皓于正月物故,陈氏子孙绝,国人推利守其国,谨俟朝命。
帝亦知其诈,不欲遽封,复遣汝敬、永达谕利及其下,令访陈氏,并尽还官吏人民及其眷属。
明年春,汝敬等还,利复言陈氏无遗种,请别命。
因贡方物及代身金人。
又言:"臣九岁女遭乱离散,后知马骐携归充宫婢,臣不胜儿女私,冒昧以请。"
帝心知陈氏即有后,利必不言,然以封利无名,复命琦、汝敬敕谕再访,且以利女病死告之。
五年春,琦等还,利遣使贡金银器方物,复饰词具奏,并具头目耆老奏请令利摄国政。
使臣归,帝复以访陈氏裔,还中国遗民二事谕之,词不甚坚。
明年夏,利遣使谢罪,以二事饰词对,复进头目耆老奏,仍为利乞封。
帝乃许之,命礼部右侍郎章敞、右通政徐琦赍敕印,命利权署安南国事。
利遣使赍表及金银器方物,随敞等入贡。
七年二月达京师,比还,利及使臣皆有赐。
明年八月来贡,命兵部侍郎徐琦等与其使偕行,谕以顺天保民之道。
是年,利卒。
利虽受敕命,其居国称帝,纪元顺天,建东、西二都,分十三道:"曰山南、京北、山西、海阳、安邦、谅山、太原、,明光、谅化、清华、晙安、,顺化、广南。 各设承政司、宪察司、总兵使司,拟中国三司。 东都在交州府,西都在清华府。 置百官,设学校,以经义、诗赋二科取士,彬彬有华风焉。 僭位六年,私谥太祖。 子麟继,麟一名龙。 自是其君长皆有二名,以一名奏天朝,贡献不绝如常制。 麟遣使告讣,命侍郎章敞、行人侯璡\敕麟权署国事。 明年遣使入贡谢恩。 正统元年四月以宣宗宾天,遣使进香。 又以英宗登极及尊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位号,并遣使表贺,贡方物。 闰六月复贡。 帝以陈氏宗支既绝,欲使麟正位,下廷议,咸以为宜。 乃命兵部右侍郎李郁、左通政李亨赍敕印,封麟为安南国王。 明年遣使入贡谢恩。 时安南思郎州土官攻掠广西安平、思陵二州,据二峒二十一村。 帝命给事中汤鼐、行人高寅敕麟还侵地。 麟奉命,遣使谢罪,而诉安平、思陵土官侵掠思郎。 帝令守臣严饬。 七年,安南贡使还,令赍皮弁冠服、金织袭衣赐其王。 是岁,麟卒,私谥太宗。 改元二:绍平六年,大宝三年。 子浚继,一名基隆,遣使告讣。 命光禄少卿宋杰、兵科都给事中薛谦持节册封为国王。 浚遣将侵占城,夺新州港,掳其王摩诃贲该以归。 帝为立新王摩诃贵来,敕安南使,谕浚归其故王。 浚不奉诏,侵掠人口至三万三千余,占城入诉。 景泰元年赐敕戒浚,迄不奉诏。 四年遣使贺册立皇太子。 天顺元年遣使入贡,乞赐衮冕,如朝鲜例,不从。 其使者乞以土物易书籍、药材,从之。 二年遣使贺英宗复辟。 三年十月,其庶兄谅山王琮弑之而自立。 浚改元二:大利十一年,延宁六年。 私谥仁宗。 琮,一名宜民,篡位九月,改元天与,为国人所诛,贬厉德侯,以浚弟灏继。 灏,一名思诚。 初,琮弑浚,以游湖溺死奏。 天朝不知,将遣官吊祭。 琮恐天使至觉其情,言礼不吊溺,不敢烦天使,帝即已之。 使者言浚无子,请封琮。 命通政参议尹旻、礼科给事中王豫往封。 未入境,闻琮已诛,灏嗣位,即却还。 灏连遣使朝贡请封,礼官疑其诈,请命广西守臣核实奏请,从之。 使臣言:“礼,生有封,死有祭。 今浚死既白,请赐祭。"
乃命行人往祭。
六年二月命侍读学士钱溥、给事中王豫封灏为国王。
宪宗践阼,命尚宝卿凌信、行人邵震赐王及妃彩币。
灏遣使来贡,因请冕服,不从,但赐皮弁冠服及纱帽犀带。
成化元年八月以英宗宾天,遣使进香,命赴裕陵行礼。
灏雄桀,自负国富兵强,辄坐大。
四年侵据广西凭祥。
帝闻,命守臣谨备之。
七年破占城,执其王盘罗茶全,逾三年又破之,执其王盘罗茶悦,遂改其国为交南州,设兵戍守。
安南贡道,故由广西。
时云南镇守中官钱能贪恣,遣指挥郭景赍敕取其货。
灏素欲窥云南,遂以解送广西龙州罪人为词,随景假道云南入京,索夫六百余,且发兵继其后,云南大扰。
兵部言云南非贡道,龙州罪人宜解广西,不必赴京。
乃令守臣檄谕,且严边备。
灏既得凭祥,灭占城,遂侵广东琼、雷,盗珠池。
广西之龙州、右平,云南之临安、广南、镇安,亦数告警。
诏守臣诘之,辄诡词对。
庙堂务姑息,虽屡降敕谕,无厉词。
灏益玩侮无畏忌,言:"占城王盘罗茶全侵化州道,为其弟盘罗茶悦所弑,因自立。 及将受封,又为子茶质苔所弑。 其国自乱,非臣灏罪。"
中朝知其诈,不能诘,但劝令还其土宇。
灏奏言:"占城非沃壤,家鲜积贮,野绝桑麻,山无金宝之收,海乏鱼盐之利,止产象牙、犀角、乌木、沉香。 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得其货不足富,此臣不侵夺占城故也。 明诏令臣复其土宇,乞遣朝使申画郊圻,俾两国边陲休息,臣不胜至愿。"
时占城久为所据,而其词诞如此。
先是,安南入贡,多携私物,道凭祥、龙州,乏人转运,辄兴仇衅。
会遣使贺册立皇太子,有诏禁饬之。
十五年冬,灏遣兵八百余人,越云南蒙自界,声言捕盗,擅结营筑室以居。
守臣力止之,始退。
灏既破占城,志意益广,亲督兵九万,开山为三道,攻破哀牢,侵老挝,复大破之,杀宣慰刀板雅、兰、掌父子三人,其季子怕雅赛走八百以免。
灏复积粮练兵,颁伪敕于车里,征其兵合攻八百。
将士暴死者数千,咸言为雷霆所击。
八百乃遏其归路,袭杀万余人,灏始引还。
帝下廷议,请令广西布政司檄灏敛兵,云南、两广守臣戒边备而已。
既而灏言未侵老挝,且不知八百疆宇何在,语甚诳诞。
帝复慰谕之,迄不奉命。
十七年秋,满剌加亦以被侵告,帝敕使谕令睦邻保国。
未几,使臣入贡,请如暹罗、爪哇例赐冠带。
许之,不为例。
孝宗践阼,命侍读刘戬诏谕其国。
其使臣来贡,以大丧免引奏。
弘治三年,时占城王古来以天朝力得还国,复诉安南见侵。
兵部尚书马文升召安南使臣曰:"归谕尔主,各保疆土享太平。 不然,朝廷一旦赫然震怒,天兵压境,如永乐朝事,尔主得无悔乎?"安南自是有所畏。
十年,灏卒,私谥圣宗。
其改元二:光顺十年,洪德二十八年。
子晖继,一名鏳,遣使告讣,命行人徐钰往祭。
寻赐晖皮弁服、金犀带。
其使臣言,国主受王封,赐服与臣下无别,乞改赐。
礼官言:"安南名为王,实中国臣也。 嗣王新立,必赐皮弁冠服,使不失主宰一国之尊,又赐一品常服,俾不忘臣事中国之义。 今所请,紊乱祖制,不可许。 然此非使臣罪,乃通事者导之妄奏,安惩。"
帝特宥之。
十七年,晖卒,私谥宪宗,其改元曰景统。
子氵牵继,一名敬甫,七月而卒,私谥肃宗。
弟谊继,一名璿。
武宗践阼,命修撰伦文叙、给事中张弘至诏谕其国。
谊亦遣使告讣,命官致祭如常仪。
正德元年册为王。
谊宠任母党阮种、阮伯胜兄弟,恣行威虐,屠戮宗亲,鸩杀祖母。
种等怙宠窃权,四年逼谊自杀,拥立其弟伯胜,贬谊为厉愍王。
国人黎广等讨诛之,立灏孙晭,改谥谊威穆帝。
谊在位四年,改元端庆。
晭,一名滢,七年受封,多行不义。
十一年,社堂烧香官陈皓与二子昺、升作乱,杀晭而自立。
诡言前王陈氏后,仍称大虞皇帝,改元应天,贬晭为灵隐王。
晭臣都力士莫登庸初附皓,后与黎氏大臣阮私裕等起兵讨之。
皓败走,获昺及其党陈璲等。
皓与升奔谅山道,据长宁、太原、清节三府自保。
登庸等乃共立晭兄灏之子譓,改谥晭襄翼帝。
晭在位七年,改元洪顺。
譓将请封,因国乱不果。
以登庸有功,封武川伯,总水陆诸军。
既握兵柄,潜蓄异志。
黎氏臣郑绥,以譓徒拥虚位,别立其族子酉榜,发兵攻都城。
譓出走,登庸击破绥兵,捕酉榜杀之,益恃功专恣,遂逼妻譓母,迎譓归,自为太傅仁国公。
十六年率兵攻陈皓,皓败走死。
嘉靖元年,登庸自称安兴王,谋弑譓。
譓母以告,乃与其臣杜温润间行以免,居于清华。
登庸立其庶弟广,迁居海东长庆府。
世宗践阼,命编修孙承恩、给事中俞敦诏谕其国。
至龙州,闻其国大乱,道不通,乃却还。
四年夏,譓遣使间道通贡,并请封,为登庸所阻。
明年春,登庸赂钦州判官唐清,为广求封。
总督张嵿逮清,死于狱。
六年,登庸令其党危范嘉谟伪为广禅诏,篡其位,改元明德,立子方瀛为皇太子。
旋鸩杀
,谥为恭皇帝。
逾年,遣使来贡,至谅山城,被攻而还。
九年,登庸禅位于方瀛,自称太上皇,移居都斋、海阳,为方瀛外援,作《大诰》五十九条,颁之国中。
方瀛改元大正。
其年九月,黎譓卒于清华,国亡。
十五年冬,皇子生,当颁诏安南。
礼官夏言言:"安南不贡已二十年,两广守臣谓黎譓、黎 均非黎晭应立之嫡,莫登庸陈皓俱彼国纂逆之臣,宜遣官按问,求罪人主名。 且前使既以道阻不通,今宜暂停使命。 帝以安南叛逆昭然,宜急遣官往勘,命言会兵部议征讨。 言及本兵张瓚等力言逆臣篡主夺国,朝贡不修,决宜致讨。 乞先遣锦衣官二人往核其实,敕两广、云南守臣整兵积饷,以俟师期,制可。 乃命千户陶凤仪、郑玺等,分往广西、云南,诘罪人主名,敕四川、贵州、湖广、福建、江西守臣,预备兵食,候征调。 户部侍郎唐胄上疏,力陈用兵七不可,语详其传中,末言:“安南虽乱,犹频奉表笺,具方物,款关求入。 守臣以其姓名不符,拒之。 是彼欲贡不得,非负固不贡也。"
章下兵部,亦以为然,命俟勘官还更议。
十六年,安南黎宁遣国人郑惟僚等赴京,备陈登庸篡弑状,言:"宁即譓子。 譓卒,国人立宁为世孙,权主国事。 屡驰书边臣告难,俱为登庸邀杀。 乞兴师问罪,亟除国贼。"
时严嵩掌礼部,谓其言未可尽信,请羁之,待勘官回奏,从之。
寻召凤仪等还,命礼、兵二部会廷臣议,列登庸十大罪,请大振宸断,克期徂征。
乃起右都御史毛伯温于家,参赞军务,命户部侍郎胡琏、高公韶先驰云、贵、两广调度军食,以都督佥事江桓、牛桓为左、右副总兵,督军征讨,其大将需后命。
兵部复奉诏,条用兵机宜十二事。
独侍郎潘珍持不可,抗疏切谏。
帝怒,褫其职。
两广总督潘旦亦驰疏请停前命,言:"朝廷方兴问罪之师,登庸即有求贡之使,宜因而许之,戒严观变,以待彼国之自定。"
严嵩、张瓚窥帝旨,力言不可宥,且言黎宁在清都图恢复,而旦谓彼国俱定,上表求贡,决不可许。
旦疏遂寝。
五月,伯温至京,奏上方略六事,以旦不可共事,请易之,优旨褒答。
及兵部议上,帝意忽中变,谓黎宁诚伪未审,令三方守臣从宜抚剿,参赞、督饷大臣俱暂停,旦调用,以张经代之。
时御史徐九皋、给事中谢廷
以修省陈言,亦请罢征南之师。
八月,云南巡抚汪文盛以获登庸间谍及所撰伪《大诰》上闻。
帝震怒,命守臣仍遵前诏征讨。
时文盛招纳黎氏旧臣武文渊得其进兵地图,谓登庸以可破,遂上之朝。
广东按臣余光言:"莫之篡黎,犹黎之篡陈,不足深较。 但当罪其不庭,责以称臣修贡,不必远征,疲敝中国。 臣已遣使宣谕,彼如来归,宜因以抚纳。"
帝以光轻率,夺禄一年。
文盛即传檄安南,登庸能束身归命,籍上舆图,待以不死。
于是登庸父子遣使奉表乞降,且投牒文盛及黔国公沐朝辅,具述黎氏衰乱,陈皓叛逆,己与方瀛有功,为国人归附,所有土地,已载《一统志》中,乞贳其罪,修贡如制。
朝辅等以十七年三月奏闻,而黎宁承前诏,惧天朝竟纳其降,备以本国篡弑始末及军马之数、水陆进兵道里来上。
俱下兵部,集廷臣议。
佥言莫氏罪不可赦,亟宜进师。
请以原推咸宁侯仇鸾总督军务,伯温仍为参赞,从之。
张经上言:"安南进兵之道有六,兵当用三十万,一岁之饷当用百六十万,造舟、市马、制器、犒军诸费又须七十余万。 况我调大众,涉炎海,与彼劳逸殊势,不可不审处也。"
疏方上,钦州知州林希元又力陈登庸可取状。
兵部不能决,复请廷议。
及议上,帝不悦曰:"朕闻卿士大夫私议,咸谓不当兴师。 尔等职司邦政,漫无主持,悉委之会议。 既不协心谋国,其已之。 鸾、伯温别用。"
十八年册立皇太子,当颁诏安南。
特起黄绾为礼部尚书,学士张治副之,往使其国。
命甫下,方瀛遣使上表降,并籍其土地、户口,听天朝处分,凡为府五十有三,州四十有九,县一百七十有六。
帝纳之,下礼、兵二部协议。
至七月,绾犹未行,以忤旨落职,遂停使命。
初,征讨之议发自夏言,帝既责绾,因发怒曰:"安南事,本一人倡,众皆随之。 乃讪上听言计,共作慢词。 此国应弃应讨,宜有定议,兵部即集议以闻。"
于是瓚及廷臣惶惧,请如前诏,仍遣鸾、伯温南征。
如登庸父子束手归命,无异心,则待以不死,从之。
登庸闻,大喜。
十九年,伯温等抵广西,传檄谕以纳款宥罪意。
时方瀛已卒,登庸即遣使请降。
十一月率从子文明及部目四十二人入镇南关,囚首徒跣,匍匐叩头坛上,进降表,伯温称诏赦之。
复诣军门匍匐再拜,上土地军民藉,请奉正朔,永为籓臣。
伯温等宣示威德,令归国俟命。
疏闻,帝大喜,命削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授登庸都统使,秩从二品,银印。
旧所僭拟制度悉除去,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各设宣抚、同知、副使、佥事,听都统黜陟。
广西岁给《大统历》,仍三岁一贡以为常。
更令核黎宁真伪,果黎氏后,割所据四府奉其祀事,否则已之。
制下,登庸悚惕受命。
二十二年,登庸卒,方瀛子福海嗣,遣宣抚同知阮典敬等来朝。
二十五年,福海卒,子宏瀷嗣。
初,登庸以石室人阮敬为义子,封西宁侯。
敬有女嫁方瀛次子敬典,因与方瀛妻武氏通,得专兵柄。
宏瀷立,方五岁,敬益专恣用事。
登庸次子正中及文明避之都斋,其同辈阮如桂、范子仪等亦避居田里。
敬举兵逼都斋,正中、如桂、子仪等御之,不胜。
正中、文明率家属奔钦州,子仪收残卒遁海东。
敬诡称宏瀷殁,以迎立正中为词,犯钦州,为参将俞大猷所败,诛死。
宏瀷初立时,遣使黎光贲来贡,至南宁,守臣以闻。
礼官以其国内乱,名分未定,止来使勿进,而令守臣核所当立者。
至三十年事白,命授宏瀷都统使,赴关领牒。
会部目黎伯骊与黎宁臣郑检合兵来攻,宏瀷奔海阳,不克赴。
光贲等留南宁且十五年,其偕来使人物故大半。
宏瀷祈守臣代请,诏许入京,其都统告身,仍俟宏瀷赴关则给。
四十三年,宏瀷卒,子茂洽嗣。
万历元年授都统使。
三年遣使谢恩,贺即位,进方物,又补累年所缺之贡。
时莫氏渐衰,黎氏复兴,互相构兵,其国益多故。
始黎宁之据清华也,仍僭帝号,以嘉靖九年改元元和。
居四年,为登庸所攻,窜占城界。
国人立其弟宪,改元光照。
十五年廉知宁所在,迎归清华,后迁于漆马江。
宁卒,其臣郑检立宁子宠。
宠卒,无子,国人共立黎晖四世孙维邦。
维邦卒,检子松立其子维潭,世居清华,自为一国。
万历十九年,维潭渐强,举兵攻茂洽,茂洽败奔嘉林县。
明年冬,松诱土人内应,袭杀茂洽,夺其都统使印,亲党多遇害。
有莫敦让者,奔防城告难,总督陈蕖以闻。
松复擒敦让,势益张。
茂洽子敬恭与宗人履逊等奔广西思陵州,莫履机奔钦州。
独莫敬邦有众十余万,起京北道,击走黎党范拔萃、范百禄诸军,敦让得复归。
众乃推敬邦署都统,诸流寓思陵、钦州者悉还。
黎兵攻南策州,敬邦被杀,莫氏势益衰。
敬恭、敬用屯谅山高平,敬璋屯东海新安,惧黎兵追索,窜至龙州、凭祥界,令土官列状告当事。
维潭亦叩关求通贡,识以国王金印。
二十一年,广西巡抚陈大科等上言:"蛮邦易姓如弈棋,不当以彼之叛服为顺逆,止当以彼之叛我服我为顺逆。 今维潭虽图恢复,而茂洽固天翰外臣也,安得不请命而扌间然戮之。 窃谓黎氏擅兴之罪,不可不问。 莫氏孑遗之绪,亦不可不存。 倘如先朝故事,听黎氏纳款,而仍存莫氏,比诸漆马江,亦不翦其祀,于计为便。"
廷议如其言。
明年,大科方遣官往察,敬用即遣使叩军门告难,且乞兵。
明年秋,维潭亦遣使谢罪,求款。
时大科已为两广总督,与广西巡抚戴耀并以属左江副使杨寅秋,寅秋窃计曰:"不拒黎,亦不弃莫,吾策定矣。"
两遣官往问,以敬恭等愿居高平来告,而维潭求款之使亦数至。
寅秋乃与之期,具报督抚。
会敬璋率众赴永安,为黎氏兵击败,海东、新安地尽失,于是款议益决。
时维潭图恢复名,不欲以登庸自处,无束身入关意。
寅秋复遣官谕之,其使者来报如约,至期忽言于关吏曰:"士卒饥病,款仪未备。 且莫氏吾仇也,栖之高平,未敢闻命。"
遂中宵遁去。
大科等疏闻,谓其臣郑松专权所致。
维潭复遣使叩关,自己非遁。
大科等再遣官谕之,维潭听命。
二十五年遣使请期,寅秋示以四月。
郕期,维潭至关外,译者诘以六事。
首擅杀茂洽,曰:"复仇急,不遑请命。"
次维潭宗派,曰:"世孙也,祖晖,天朝曾锡命。"
次郑松,曰:"此黎氏世臣,非乱黎氏也。"
然则何宵遁,曰:"以仪物之不戒,非遁也。"
何以用王章,曰:"权仿为之,立销矣。"
惟割高平居莫氏,犹相持不绝。
复谕之曰:"均贡臣也,黎昔可栖漆马江,莫独不可栖高平乎?"乃听命。
授以款关仪节,俾习之。
维潭率其下入关谒御幄,一如登庸旧仪。
退谒寅秋,请用宾主礼,不从,四拜成礼而退。
安南复定。
诏授维潭都统使,颁历奉贡。
一如莫氏故事。
先是,黎利及登庸进代身金人,皆囚首面缚,维潭以恢复名正,独立而肃容。
当事嫌其倨,令改制,乃为俯伏状,镌其背曰:"安南黎氏世孙,臣黎维潭不得蒲伏天门,恭进代身金人,悔罪乞恩。"
自是,安南复为黎氏有,而莫氏但保高平一郡。
二十七年,维潭卒,子维新嗣,郑松专其柄。
会叛酋潘彦构乱,维新与松移保清化。
三十四年遣使入贡,命授都统使。
时莫氏宗党多窜处海隅,往往僭称公侯伯名号,侵轶边境,维新亦不能制。
守臣檄问,数发兵夹剿,虽应时破灭,而边方颇受其害。
维新卒,子维祺嗣。
天启四年,发兵击莫敬宽,克之,杀其长子,掠其妻妾及少子以归。
敬宽与次子逃入山中,复回高平,势益弱。
然迄明之世,二姓分据,终不能归一云。
安南都会在交州,即唐都护治所。
其疆域东距海,西接老挝,南渡海即占城,北连广西之思明、南宁,云南之临安、元江。
土膏腴,气候热,谷岁二稔。
人性犷悍。
驩、演二州多文学,交、爱二州多倜傥士,较他方为异。